江湖夜雨 第九十六章 書山無路何為徑 文 / 不銹
「天啊，我看不懂。」
一聲淒厲的哀號在某個地下廣闊空間內迴盪著，語調之淒慘、意境之悲涼，足可讓聽者垂淚不已。
「看不懂怎麼辦？」
我趴在那佈滿字跡的石壁前無力的呻吟著。
剛才的兩個時辰中，我用盡九牛二虎之力來參悟「乾坤大挪移」（就算以前在學校讀書時也不曾如此認真過），理應有所領悟。可事實是，看來看去，那些代表著精妙武功的字跡在我的腦子裡像一團蒼蠅般撞來撞去，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來，更別提參悟了，看到後來，只看得腦袋陣陣生疼、眼前一片昏花，更覺腹內翻翻滾滾，有了嘔吐的慾望，可就是一個字都進不得心中。
「怎麼辦啊？」我回過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張無忌。
張大俠面無表情，悠悠閒閒的抬首看天，似乎，一道寒光陡然閃過，映在他手中的長劍上，凶芒一閃，我頓時打了個冷顫。
這下可糟了，我知道問題出在自己的悟性上，三十，只有三十啊，敦煌莫高窟中領悟馭獸術的那一刻還歷歷在目，小小的一個馭獸術我都比乘風晚了兩個時辰悟出，乘風的悟性還不算太高，而眼前的「乾坤大挪移」又比馭獸術高出何止千萬倍……。
絕不能閉目待死，我暗自咬牙，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石壁上，努力和石壁上的文字搏鬥著。
…………
半個時辰後。
我氣喘虛虛的躺在地上，渾身無力，四肢酸軟，胸中陣陣噁心。
「哥們。」我看著張無忌，有氣無力的說道，「能不能告訴我，我的時間還有多少？」
「這個……。」張無忌一陣遲疑，「無法估計，不過可以給你看。」
下一刻，我驚訝的看到張無忌雙手一揮，一個足有人高、類似鏡子的物體便在他前方出現，那鏡子猶如一汪湖水，清澈透明。接下來，平靜的湖面中似乎被投入了一顆石子，陣陣漣漪抖動，那上面就漸漸有了影像。場景是在一個寬大的石殿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大殿中央是一捧大火，以聖火為主心，黑壓壓的人群圍在四周，人頭攢動，不知道有多少人擠在殿中，而且，這成千上百的人還在撕殺著，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只看影像便可知這場戰鬥著實慘烈非常。
「這是……？」
「現在明教總壇中的情景，由於明教攻城和乾坤大挪移這兩個任務相互關連，所以做乾坤大挪移任務的玩家被允許觀看明教總壇內戰況。」
我現在的感覺很怪，眾所周知，作為一款全面模仿古武俠世界的網游，俠客行中沒有設定任何與古代世界不符的道具系統，比如沒有回程卷、沒有傳送門、沒有魔法等等。如果你想出去逛逛，只有車船馬匹這些原始工具，當然，這些都要花錢的，如果你沒錢的話，那對不起了，用兩隻腳跑吧，試試紅軍長征時的艱苦卓絕。這些設定大大增加了遊戲的難度，初時為一些玩慣韓式網游的玩家詬病，但後來漸漸容入了這個古武俠社會，卻覺得這樣的設定才合乎這個世界的規則，也就習慣了。
現在眼前突然出現了現場實況轉播這麼先進的東西，我自然會覺得很彆扭，但也很好奇，這究竟是打破常規、與武俠世界隔隔不入的敗筆，還是一種玩家們還沒有探索到的神秘技能系統呢？
我好奇的爬起身，繞著那片水幕轉了一圈，親眼見著它就像一面簿簿的水簾般懸在空中，懷疑把手指伸進去後，真的感覺到了水的清冷，而水簾上也被激起了陣陣漣漪。
真的是水呀，看著縮回的手上一片水跡，我不禁有些驚訝。
「這究竟是什麼？」觀察到這裡，我胸中已經升起了異常強烈的好奇心。
「三級仙術，水鏡。」張無忌神色有點落寞，歎了一口氣，說道，「請仔細觀察明教總壇內戰狀。」
看到情緒低落的張無忌，我不禁有些奇怪，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心情，畢竟他也是明教教主，看著自己的門派陷入危機卻不能出手相助，有些悲傷也在情理之中，那麼，他的情緒也在遊戲的設定之中嗎？或者，根本就是另外一個可能呢？
不過，現在這種緊張時刻不是追根問底的適當時機，我努力壓下自己的好奇心，開始細心觀察境中的戰鬥。
戰局很激烈，明教的npc們雖然少，但看樣子都是精銳，那幾個在玩家群中所向披靡的npc們一定是明教的boss——左右光明使和法王們，可玩家們勝在數量眾多……。其實沒什麼可比較的，玩家們贏定了，問題是npc們能堅持多久，以目前的戰狀來看，玩家們想在短時間內解決這些boss們是不可能的。
看到這裡，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中告訴自己，別急，還有時間，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
這時，我在鏡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咦，這不是空炎風嗎？
戰場邊緣處空炎風正在指揮權利盟諸人圍殺一些npc，讓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他不向中央突破呢？在戰局最激烈處撈到的好處是最豐厚的，這個貪婪的傢伙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或者是，那裡有什麼令他害怕的東西？我有些奇怪的把看向場景中央，那裡是聖火邊，npc聚集的最緊密處，我驚訝的發現，隱隱約約的，那裡似乎有個玩家。
「能把鏡頭拉近點嗎？」我指著那處問張無忌。
張無忌點點頭，鏡頭拉近了我才發現，那裡真的有個玩家，而且，是我熟悉的一個人。
（冰雪姬？怎麼會是她？她怎麼跟npc們混到一起了？）
可最初的驚訝過後，心中便掠過了我們相交的那一刻，想想她說過的話，大道不平有人踩，明知不可為而為，那她今日的舉動，其實也不難理解。
「真是個任性的女孩。」我不禁歎道。不懂得權衡利弊，在一個必輸的賭局中押上全部家當，她的個性，雖然讓人佩服，但實在與我的一慣信念相差太遠，讓我不敢苟同。
「她是一個好女孩。」耳邊傳來一聲輕歎。
我贊同的點點頭，隨即心中一驚，愕然回頭，盯著張無忌。
張大俠也知道自己失態，乾咳一聲，面無表情，想掩飾什麼。
我們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時僵在那裡。
石壁圍成的斗室中，靜靜的，落針可聞，氣氛卻有些壓抑，卻似乎有某種暗流在無人察覺處開始湧動、流淌……。
我腦中念頭急轉，張無忌？早就看出你不對勁，如果不是曾經遇到過揚過小龍女，我還真猜不出你的身份，不過現在你可有把柄落在我裡了。
想到這裡，我盯著張無忌，嘿嘿的陰笑著，刺耳的笑聲迴盪在窄小的空間中，張無忌不禁皺起了眉頭，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我知道了。」我故意拉長聲音，等了一會兒才突然說道，「你有自己的思想。」
此言即出，斗室內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緊崩的那根弦已被拉斷，猛烈的暴風雨就在眼前。
張無忌立即神色大變，厲聲回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呵呵的笑著，一副胸有成竹、奸計得逞的小人模樣，繞著張無忌轉了幾個圈，悠然道：「張大俠現在有三個老婆了吧，周芷若女俠、趙郡主，還有殷姑娘……，喲喲。」我讚歎的叫著，注意著張無忌的表情，他冷哼一聲。
「好艷福啊。」我繼續說道。
「可是……，」我再次拉長聲音，「如果，我舉報給遊戲公司，說某個npc有了自己的智慧，當然，他們是不會信的，可總有那麼一點點可能，他們會把這個npc的代碼重編，或者乾脆讓這個npc重刷一次………。」
張無忌的盯著我，眼中恨意濃烈，但是，其中還有一點點的恐懼。
這就夠了，我暗道，只要你害怕，那麼一切都好辦。這手段雖然有點卑鄙，但無疑是條捷徑，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把握到了就能用最快速度達到目標，我又何樂不為。
我婉惜的歎了一聲，「那就一切都沒了，如花似玉的老婆，神仙眷侶般的悠閒生活，可惜呀，可惜，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呢？」
說到這時，我滿意的看到張無忌的臉色變得鐵青，幾乎可以看到藍汪汪的怒火從他頭頂冒出，這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張無忌，也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npc。
其實我是在詐他，即使證明了他是個智能npc，拿到了他的把柄，但如果他不答應幫我的忙，我又能對他怎麼樣？舉報，這個是萬萬不能的，我還沒下流到那種地步。
還有，我一直有個猜測，像揚過小龍女一樣的有思想的npc，如果出意外死了，那會怎麼樣？遊戲裡自然過段時間還會再刷一個，可新出現的那個還能有自己的思想嗎？會不會就像是現實世界的人們一樣，死亡了就一切煙消雲散了呢？
「你究竟想怎麼樣？」張無忌的臉已經憤怒的不成樣子，一字一句的吐出了這句無奈的話語。
「這就對了。」我眉開眼笑的稱讚道。遊戲中的npc雖然繼承了書中人物的人性，但是閱歷少，個性也就更加單純，這點在與揚過小龍女的交往中我就看出來了，現在又碰到了本就對陰謀詭計不大精通的張無忌，輕輕一試，便被我詐到了，也再次證實了我的推斷。
「來，咱們兄弟兩好好商量商量。」我想攬過張無忌，迎接我滿腔關懷的卻是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不用像對待階級仇人似的吧。」看著已經出離憤怒的張無忌，我試圖讓他放鬆下來。
似乎我的方法用錯了，張無忌臉色發青，低低地怒吼一聲，渾身氣流湧動，衣襟無風自起，一股駭人的煞氣撲面而來。
「不要啊。」我急忙搖手投降。
那憤怒的人卻充耳不聞，猛的上前一步，左手環抱，右手虛按，其勢似緩實急。我眼見情勢不妙，太玄功急運，以極快的速度左右閃避著，卻仍沒脫出他的攻擊範圍，張無忌的掌勢似乎已經超越了空間的限制，只是在他出手的下一刻，那看似來勢緩慢的手掌已經出現在我眼前，緩緩的，不帶一絲破空之聲。
（太極？好厲害……）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股力量已撞在我的胸口，接觸時似乎極為柔弱，下一刻力量卻如山洪暴發般急瀉而出，我只覺胸口一痛，口中鮮血狂噴，身體也如斷線的風箏般被拋出，「碰」的一聲撞在身後的石壁上。
「喂喂喂，你打死我也沒用。」我顧不得身上的傷勢，一邊舉起雙手想攔著他，一邊高聲叫著，希望張無忌理智一點。
過了片刻，沒有任何異常，我垂下手，偷眼看著張無忌，只見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淡淡的甩著袖子，抖落身上的灰塵，沒有絲毫想要繼續動手的意思。
只是想揍我嗎？我苦笑著，看樣子自己在他心中形像已經完全壞掉了。
「說吧，你想怎麼樣？」張無忌語氣平靜。
這傢伙看起來也不是那麼不諳世事呀，我暗歎自己小看這傳奇中的人物了，感歎之後，心中立即開始計較，自己能怎麼利用這個機會，要他沒有任何代價的放我走？本來我打的是這個主意，但是現在看來，有點可惜了，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而且張無忌剛剛能主動攻擊我，一個任務npc能主動攻擊執行任務中的玩家，這說明他並沒有被遊戲的規則所束縛。
那麼……我可以……。我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張無忌打了一個寒顫，他現在對我的笑容似乎有點過敏。
「我希望你收我為徒。」
我鄭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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