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 第九十五章 執著 文 / 不銹
黑木崖之上，明教總壇之中，有一捧聖火雄雄燃燒著，自明教立派以來，它便從未熄滅過，這捧聖火對明教弟子來說有著異乎尋常的意義。
火燃著，明教便在。
誰要是想滅這聖火，需踏著明教數萬弟子的屍骸前進，以我血化萬頃怒滔，以我肉鑄千尺重牆，明教弟子們可自己的身軀血肉化為薪柴以助火勢。
（可他們只是npc，那些拚死的信念只不過是一組組的數據……。）
現在，明教總壇中一陣刀山劍海，血肉在橫飛，吶喊聲、嘶吼者相互糾纏。
自從被玩家們自黑木崖前荒原逼退後，明教眾npc便兵敗如山倒，一路敗退，一日夜間，已被玩家們攻到了總壇之內。
總壇內的爭鬥中，為了守護明教的對火，左右光明使、幾位法王，所有明教的強力npc終於全部出手，那一刻的他們聯手的威力足可用石破天驚來形容，玩家們囂張的氣焰頓時被壓制下來。
可惜好景不長，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再厲害的老虎架不住一群狼。而參與這場戰鬥的玩家足有百多萬人，用「群」來形容都嫌太窄了，那是一片片的人形波浪，許多個微弱玩家的力量堆積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任誰來了，在現在這個時刻陷入與人民鬥爭的汪洋大海中，結局也不過就是個死而已，決無疑問。
對於大部分玩家們來說，眼前的這些npc就似盤中美餐，僅僅是一件件道具……，事實也本該如此，但是。當她身處npc的立場，來想像著眼前這一幕的慘烈，看著那麼多的人們為了保衛自己的信仰不被侵犯而努力拚搏著，難道沒有一絲感動嗎？
（僅僅是npc嗎？………）
毫無查覺的，一滴淚從總壇上聖火邊的翠衣女子眼中劃落，在她身後，昂然的火勢陡然猛烈起來，搖曳的火苗嗚咽作響，似乎在為那奮戰的人們而哭泣、吶喊。
這時，一個龐大的身軀跌落在她的腳邊，是白眉鷹王，她急忙俯身查看他的傷勢。
一道長長的刀疤自左肩直劈胸口，肉向外翻捲著，鮮血如注般湧出。
「鷹叔？」她不禁驚叫起來。
白眉鷹王殷天正沒有反應，掙扎著站了起來，口中大聲呼喊著，手中長劍緊握，仍要重回殺場。
她緊緊的拉住了他，「不行啊……。」語氣中已有了一絲哽咽。
明教中，與她最為親近的就是眼前這個有著兩道白眉的老人，每次接還任務都是與他對話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喜歡與這個老人聊天，即使明知道他是個npc，明知道他也只有那幾句台詞，但是只是偶爾的幾句獎賞、一點鼓勵就已經讓她的心中感動不已，那感覺……，就好像做了被父親的大手在頭頂親切撫摸著……。
「不要。」她低聲叫著，手掌緊貼鷹王后背，一股股的內力湧到鷹王體內，為其療傷。
背對著她的白眉鷹王卻突然有了表情，如果此時她能看到的話，一定會覺得驚訝無比，因為那表情是那麼的……像一個真正的人，長著白眉的老人低低的一聲長歎，微不可聞，眼中卻有幾絲欣慰。
她一邊為鷹王運功療傷，一邊環顧四周，明教眾人已所剩無已，面對著殺之不絕的玩家大潮，他們的抵抗顯得那麼的微弱、那麼的徒勞。
（是的，我今天不該上線的，明知道自己無力改變明教這種我為魚肉的悲哀下場，為什麼還要來親眼看著。）
（npc也不過就是npc而已，即使被殺了，再過半個時辰，不就又刷出一批了嗎？）
（不要生氣，不要……，她在心裡告訴自己，為了幾個虛擬的生命而憤怒，這種無謂的念頭只是不成熟的小孩子才會有的衝動……。）
可看著玩家們帶著貪婪的眼神，肆意砍殺昔日與她並肩的教眾時，她心中的怒火為什麼越來越盛了。
突然間，一絲痛楚從手中傳來，她有些驚訝的低下頭，轉而又笑了起來，原來，不知不覺間，緊緊握著的拳頭中，長長的手指甲已經扎進掌心裡，鮮血塗滿了指尖。
（你在怕什麼。怕與所有人為敵？怕輸？還是怕日後為了這時的衝動而後悔？又有什麼好怕的，別忘了這只是遊戲，即使你不再年少衝動，也可以輕狂一次、任性一次……。）
她把一張綠色的古琴輕輕的擺在面前，坐在那裡想了片刻，然後嫣然一笑，手指翻動間，一曲四面埋伏在這殺伐聲四起的大廳中響起。
琴聲，與刀劍聲相呼應。
「怎麼有人給npc加狀態？」
立即有玩家發現不對勁了，在俠客行中，各個門派都有提升玩家狀態（如攻擊力、防禦力）的絕技，或是藥品、或為一些奇門雜技，所以立即有玩家發現了聖火旁的那個女玩家是在給npc們加防。
「……她瘋了？」
「啊！好痛，這npc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快殺了她。」
在眼前這一刻，能從數百萬玩家中脫穎而出，殺到這裡的，都是網絡遊戲的骨灰級高手，自然明白網游戰爭中輔助類的法師職業是威脅最大的，現在先殺了那個攪亂的女玩家準沒錯。
立即有數人身形騰空，也不顧眼前的敵人，直向聖火旁的女子殺去。
「那不是冰雪姬嗎？」
戰場中的一人看到了總壇上彈琴的女玩家不禁有些驚訝，他轉身拉住了身邊正要去湊熱鬧去殺人的朋友。
「蘭柯，別去，是朋友。」
「朋友？」蘭柯愕然回身，盯著空炎風。
「是老大的朋友。」空炎風無奈的聳聳肩。
「她似乎瘋了？」
「……也許吧。」空炎風知道一些內幕，冰雪姬是明教唯一的玩家，本來就曾經想到過她在這場戰鬥中的尷尬位置，但卻絕對猜不到她做出的反應。
（這麼做，不就是與遊戲內的所有玩家為敵嗎，……孤零零的一個人，真讓人有點心痛呢，這麼做也太衝動了，一定會輸的，更會招來玩家們的怨恨，在遊戲裡沒有立足之地……）
見刀光劍影襲來，冰雪姬沒有躲，卻輕輕的笑了笑，不是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心中好亂，想得念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莫名情緒，自己的執著只是一種莫名的堅持，若是現在停下手不幹，怕是會立即放聲痛哭起來……。
既然這樣，死便死吧，於是她也不管那刀刀槍槍，只是專心致致的撥弄著手下的琴弦，那琴聲也更加激昂起來。
「噗」的一聲輕響，血花四濺。
冰雪姬呆呆的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那個背影，一柄長劍直直的紮在他的肩膀上，從她這個角度，能見到那染血的劍尖。
「鷹叔？」
白眉鷹王一聲大喝，若晴天裡劈下了一個炸雷，手中長刀橫掃，那幾個攻來的玩家立時跌出數丈開外。
「殺！」
周圍又是幾聲暴喝，冰雪姬愕然四顧，原來就在這一刻間，揚逍、范遙、蝠王等人已經護在她的身邊，此時正與攻向她的玩家血戰。
我知道了，冰雪姬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笑容，自己不在乎與人為敵，不在乎是否會死，只是很迷惑，在一個遊戲裡，為了幾個npc如此動情是否值得？
現在明白了，不管如何，我要保護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切。
一直有種深深的恐懼在心底縈繞，似乎如果眼下這一刻這些熟悉的npc們都死了，那麼，即使以後他們會再出現，明教也不會是昔日的明教，家也不會是從前的家。
我要保衛的，就是我的家。
真是一種毫無理由的衝動呢，其實也對，女人就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動物，想到這裡，她的臉上突然現出了笑容，慘烈的戰場中，這輕輕的笑容，就像一朵潔白的雪蓮，靜悄悄的開放著，寧靜、幽遠。
戰場中，有個人一直在注意著冰雪姬，這一刻，看著她那清清的笑容，那人居然有些呆住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在心底翻騰，似乎想站在那個獨力與天下爭的女子身邊，把她那柔弱的肩膀上的重量御下一些、分擔一些……。
「空炎風，你幹什麼呢？」
「……啊，好痛！」
「笨蛋，打架時別溜號，小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現在正在做任務的某人，也陷入了一個生死攸關的選擇之中，他早就應該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即使掉了，你撿起來吃之前，也要驗證一下是否有毒。
***
「等一下。」
張無忌喚住了正要參研「乾坤大挪移」的我。
我停住腳步，疑惑的看著他。
「我想問你是否要接這個任務。」張無忌面無表情的說道。
「當然要接。」我心中暗罵這個傢伙無事生非，我千里迢迢的西域送藥，再跟你在地底下像老鼠一樣爬了大半天，難道只為了到這裡來看風景？
「那好，請聽一下這個任務的條件限制。」
我心中一驚，還有限制。不過轉念想想也對，剛才是被興奮沖昏了頭腦，世界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送顆藥丸就有特級武功學，一定是有限制的，那麼，這限制是什麼呢？我眼巴巴的看著張無忌。
「學成「乾坤大挪移」之後，你要破開這道牆壁，那邊就是明教的總壇，你要護住總壇內的聖火，如果做不到，不但學到的「乾坤大挪移」要被註銷，而且等級會降下一半。」
此言入耳，好似一個炸雷猛得劈在頭頂，我只覺眼前一陣昏黑，不禁大罵道：「靠，你以為我是神仙啊，現在明教裡的玩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我自己一個人把他們都幹掉，你瘋了不成？」
「不是都幹掉，只是要你保住聖火」張無忌心平氣和的解釋著。
「那麼，如果我還沒學完，那邊的火就滅了呢？」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可能。
「一樣註銷武功，降低等級。」
「你們……」我惡狠狠的盯著張無忌，半響後才找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來，「奸商！」
「你可以選擇接或者不接。」張無忌機械的重複著這句話。
「當然不接，我可沒瘋。」我承認特級武功「乾坤大挪移」的確誘人，但那苛刻條件令它只是那水中的月亮，一旦伸出手去，不但撈不到，還會惹得一身濕。
「好，中途停止任務，玩家將被用死亡的方式送回城，做為懲罰，玩家等級會降低三分之一。」說著，張無忌抽出腰中的長劍，獰笑著向我逼來。
「停！」我又是一聲慘叫。「你說什麼，不接還要降三分之一的等級？」
張無忌點頭，手中的長劍閃著猙獰的光。
我半響無語，然後指天大罵道：「靠，你這不是要逼死我嗎？」
「再給玩家一次選擇機會，是接，還是不接。」
「接，為什麼不接？」
我澀聲應道，剛剛腦中念頭轉了幾轉，心中便已經有了計較，即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除了拚死一搏外還有什麼辦法？
「那好，請玩家開始參研「乾坤大挪移」」
我一聲長歎，走到了石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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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遊戲監測中心。
「有玩家做一號任務了。」
「是嗎？哪個玩家？」
「id是好無聊。」
「這個麻煩傢伙啊……，不過沒事的，現階段遊戲裡的任何一個玩家都沒條件完成一號任務。」
「的確是這樣，不過為什麼要設計這麼一個任務呢，而且，那獎勵是不是太高了。」
「呵呵，這個可不歸咱們管，不過你看看那條件限制，那麼苛刻，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獎勵再高又有什麼關係？」
「……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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