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 第五十八章 過年 文 / 不銹
下雪了。
一團團雪花急旋著打向我的臉，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片刻後，居然沒有感覺到應有的涼意，我奇怪地睜開眼，打量著自己的身體……
咦？
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輪廓，無數道亮銀色的光芒在上面遊走、閃爍，我抬起手，骨肉筋絡隱約可見，似乎，能看到一串串的數據在其間掙扎，努力構建著每一分骨骼、血肉。
原本在登錄遊戲瞬間即可完成的人物建模，居然被延長到這種程度，這說明……，遊戲服務器的負載過重，「俠客行」雖然號稱可容納億名玩家同時在線，但是，現在遊戲裡的玩家數量應該遠遠超過這個數字。
也對，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到今天為止，俠客行虛擬世界已經運行了一年，這不是現實的時間，而是遊戲內部的日期。
年，是中國人的傳統節日，最重要的一個節日，遊戲世界裡也把今天定為一個很特別的日子，玩家間不允許pk，打怪雙倍經驗等一系對玩家的優惠政策均在今天出台，其實，誰在乎這些呢？就像現實中的年節一樣，紅包、禮物等東西只是錦上添花，我們最想要的，不就是在一個喜慶的日子裡，和自己的親人、愛人在一起，享受那份團團圓圓的暖意嗎……。
忽然，一陣涼意襲上了我的臉，我急忙低頭避開漫天的風雪，快步而去。
***
「發紅包啦！發紅包啦！」
還未進「權利盟」駐地，就聽到那裡不時發出一陣陣喧鬧聲，其中空炎風發紅包的叫聲最為響亮。
「老大，上線了，來！給你一個紅包！」
空炎風看見我，立刻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隨手塞給我一個紅包，轉身走了。
我平靜地道了聲謝謝，心中卻在咋舌不已，以空炎風這種守財奴的性格，也能主動給雖人發紅包的話，有以下幾個可能：
一，他中彩票了。
二，他瘋了。
三，……！？
想到了第三個可能後，我立刻打開紅包，摸索了半響後，心中悠的一沉，怒火直衝腦門。
「空炎你個混蛋！拿一個銅板糊弄我！」
……
現在權利盟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演武堂」，現在這裡正在打擂台，擂主是天下第一高手雲淡風輕，正在挑戰的是乘風。
雖然今天玩家間不允許pk，但演武堂等練功設施內是個例外，更加有意思的是，比試的雙方均不會死亡，這就使平日裡無法盡情戰鬥的玩家趨之若騖。
圍觀的眾人不時發出一陣陣喝彩聲或者噓聲，喝彩聲大部分是給挑戰者的，對於永遠不敗的雲淡風輕，大家的反應均為喝倒彩。
擂台上。
一道虛幻的影子在雲淡風輕的身邊疾行，雲淡風輕屏息閉目，甚至把長劍抱在懷中，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
「上啊，乘風老大，砍了他！」
「對，別怕他，我們支持你！」
「對，我們支持你！」
台下眾人轟然響應，熱烈的情緒直衝雲霄，我不經意一掃全場，卻發現角落裡有兩個人彷彿與這種情緒絕緣，一個悶悶不樂，一個正在安慰悶悶不樂的那個。
我從人堆裡擠過去，來到龍小牙和白晶晶面前，笑著問道：「小牙，怎麼了？！」
龍小牙抱著腦袋一聲不吭，情緒低落至極。
我轉頭看向白晶晶，她苦笑道：「小牙設了個賭局，賭擂台賽的……，其實有什麼好賭的，雲淡風輕那麼厲害，誰是對手啊！結果小牙賠了……」
我聞言不禁莞爾，這個小財迷啊，什麼時候都忘不了錢。
龍小牙忽然抬頭，眼睛裡淚珠滾來滾去，垂淚欲滴的樣子著實可憐至極，她用哀怨的語氣歎道：「哥哥，我輸了好幾兩金子啦，幫我啦！」
「好！」我滿口答應，卻又覺得不對，補充道：「要錢可沒有，你知道老哥一向很窮的！」
龍小牙附在我耳邊低聲說著她的計劃，白晶晶滿臉好奇的在一邊看著。
半響後，我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哥哥！」龍小牙抱著我的胳膊晃悠。
「好了好了！」我無奈的回答。
此時，擂台上的戰鬥已經有了結果，乘風滿臉不甘的從上面走下，雲淡風輕笑著對大家抱拳，迎接他的卻是一陣噓聲，恐怕是毫無懸念的勝負讓大家覺得厭倦了。
龍小牙這邊卻是熱鬧的很，數十人圍著她要求兌換賭注，這些人興高采烈的狀態和龍小牙欲哭無淚的表情相映成趣。
我緩步走上擂台，笑著跟雲淡風輕說道：「咱們打一場吧！」
「我們還從來沒有交過手呢！」雲淡風輕笑道，眼中滿是興奮，「讓我來領教一下太玄功的厲害！」
「請！」我抱拳道。
台下諸人見我上場了，情緒開始高漲，議論聲紛紛而起。
「從來沒見過老大出手呀！」
「老大能行嗎？」
「我看不成！」
雲淡風輕手中長劍斜指天際，一點寒芒在他手中的長劍上閃爍著，頃刻間，莫名的壓力從天而降，四周的空氣彷彿變得渾濁而稠密，台人眾人的聲音忽然間被拉到很遠、很遠……。
這就是「獨孤九劍」？！
好強的氣勢，劍式尚未出手就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不過，類似的招式我也曾經遇到過，蘭柯的「追魂」，那玉石俱焚的驚天一式就有這種威力。
而對付這種精秒絕倫的劍法最好辦法就是－－硬來！
我大喝一聲，太玄功運足全身，腳下忽然發力，離弦之箭一般衝向雲淡風輕，這式就是我在做「闖王寶藏」時領悟出來的太玄功特殊應用之「野蠻衝撞」！
雲淡風輕眼中露出一絲驚訝，但「獨孤九劍」著實不同凡響，受我動作牽引，那斜指天際的劍尖忽然出現在我面前，動作之快比我的「加速」技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破氣式」！
「轟」的一聲巨響，我只覺心口一涼，然後撞在了雲淡風輕身上，只聽到他驚訝的叫了一聲，然後又是「轟」的一聲巨響。
腦子裡渾僵僵的好似一團漿糊，我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頭部，這野蠻衝撞雖然好用，就是使過後「暈」了一點。
待我清醒過來，擂台下突然響起轟然聲浪，各種驚叫聲、嚎叫聲不絕於耳。
來不及聽他們在說些什麼，我先把胸口的長劍拔出，一捧鮮血隨之噴出，那傷口正在我心臟要害上，看著逐漸癒合的傷口，我不禁有點膽寒，如果今天不是「非pk日」，恐怕我現在已經到了陰曹地府了。
「老大，我愛你！」忽然一個人跑過來撲在我身上。
我立刻把他一腳踢開，心中覺得煩悶不已，一個大男人撲在我身上幹什麼，找死！
「老大，我們愛你！」更大的聲浪湧來，我突然感覺一陣惡寒。
轉頭，便看到恐怖的一幕，台下數百兄弟七手八腳的爬到擂台上，如那九月的冰雹一般霹靂叭啦的向我落來，我剛想跑……。
可這種自然災害誰能擋得住呢？
撲通、撲通的落地聲、慘叫聲、興奮的笑聲不絕於耳，片刻後，數百人疊起了羅漢，被當做地基的我只能發出一聲悲歎。
突然，爬在地上的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景象，演武堂那邊的牆上怎麼有個人形的洞呢？我伸手在上面的人堆裡揪過一個腦袋來，指著那個洞問他是怎麼回事？
「老大，你剛才那招好厲害啊，雲淡風輕被你那麼一撞，就「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連牆都撞破了………！」
呵呵，我開始興奮地傻笑，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撞破了牆就得修理，修理就得花錢，花錢就會有人覺得心疼，心疼就會化為怒火……
就在這時！
空炎風的破鑼嗓子開始吼叫：「誰把牆弄壞了，這得花多少錢修啊？誰幹的，老子要找他拚命！！」
我太玄功疾運，拚力震開身上疊羅漢的諸人，然後腳下抹油，溜了。
***
我躺在總堂的房頂上，輕風吹過，幾片雪花調皮的飄上我的嘴唇，微微的冰涼讓人感覺很舒服……
突然，一陣嗓音入聲，我差點被驚的掉下房去，這是怎麼樣的一種聲音啊？
高昂時，如用尖銳之物磨擦教室裡的黑板，不僅刺耳，而且讓人心中發毛，癢癢的想要咬什麼一口。轉折時，如汽車飛馳時猛得剎車，膠皮與路面相磨擦，好長的一個顫音，甚至有那麼一絲燒焦的味道，心驚膽寒之餘，總覺得那後面應是一聲巨響，心中空蕩蕩的沒有著落。可到了低音部，偏偏如哮喘發作，時不時的哼哼一聲，不由得心中驚恐，生怕發出聲音之人會在下一刻昏厥過去。
我渾身無力，掙扎著爬到屋簷一看……。
花園中應該是在開聯歡會，正在引頸高歌的是風捲殘雲，四周的聽眾都用爬著這種奇怪的姿勢在聽歌，還有人口吐白沫，眼見是不活了！
從此後，權利盟幾大禁忌中又多了一種，「風捲殘雲的歌聲」以恐怖之名降於世上。
待風捲殘雲的節目表演完畢，恢復體力的眾人把風捲殘雲拉下去痛扁不提，節目的主持人－－含志情，宣佈了下一個節目「渡紅獨唱」。
片刻後，站在台上施施然開始唸經的渡紅又被觀眾拉下去痛扁。
再往下，蘭柯表演「劍舞」。
眾人用期待的目標光看著蘭柯，蘭柯上台後，屏息而坐，台下的觀眾開始騷動，噓聲不絕於耳，蘭柯不為所動。
半個時辰後，幾人抬上了一塊足有數米高的巨石，蘭柯大喝一聲，睜眼時雙目烔烔，如兩道冰厲的長箭般攝人心肺，手中長劍一閃，一道劍光掠過，其劍勢之盛，甚至在眼中留下了一道殘影，久久不散。
眾人心神一顫，氣氛頓時寂靜下來，片刻後，那巨石緩緩碎成一堆小石，崩落在地……。
眾人鼓掌。
含志情開始宣佈下一個節目……。
我已經沒心情再看了，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好無聊你在哪？」
千里傳音？是誰呢？
我察看聲音的主人，原來是……冰雪姬，她怎麼來了，從那日起，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雖然心中疑惑，但我確實非常高興能再看到她，馬上回答應道：「我在權利盟，你能來嗎？」
「我就在你們的門口，你們這裡……，嗯！好混亂！去哪裡找你啊！」
「你進門，對，門口可能有個瘋子在發紅包，不要理他，然後延著小路右拐，小心，那裡有個池塘，別掉進去！」
「什麼，看到一個非常鬧的地方，對，那裡是演武堂，一群精神病在那裡開會！」
「然後再往前，有個花園！好了，我看到你了，我在房頂上！」
冰雪姬窈窕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她抬頭張望，我們的目光相對，她嫣然一笑，如冬日裡的一縷陽光，清新、干靜、爽朗。
片刻後，淡綠色的身影飄然而起，落在屋頂後，輕輕在坐在我身邊，冰雪姬笑道：「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我淡淡的說道：「眾人皆醉我獨醉啊……！」
這時，空炎風從總堂外經過，口中猶在大叫：「老大，你出來！出來啊！放心，我不會要你賠錢的！」
我忙低頭避開，心中暗道我才不會相信你，空炎風走後，我心有不甘地歎道：「你看那群瘋子，我怎麼能和他們同流合污！」
冰雪姬不禁莞爾，想了想後說道：「可我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感覺，這才像過年呢！」
我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我給你彈一曲吧，是我在外面特意學的，沒想到在遊戲裡也可以彈呢！」她喜滋滋的說道。
「好啊！」
音符開始跳動，短音、長音歡快的連在一起，翩然起舞，盤旋在藍藍的天空中，我彷彿看到了金色的稻穀，他們在勞作，辛苦卻很快樂，汗水中也閃著喜悅的光，慢慢的，琴聲變的悠揚而緩慢，辛勞了一天，要休息了，在進入甜美的夢鄉之前，還要談談今天的喜悅，低沉的噫語，舒展的笑容，夢，也是快樂的……
琴聲雖然停了，可是我依然沉醉在餘韻中，好長時間後，才回醒過來。
「非常好聽，叫什麼名字！」
「喜樂年華！」冰雪姬快樂的笑著，「不過我更喜歡另外一個名字，慶豐收！」
慶豐華，是個好兆頭！
……
今天是正月三十，距「血洗紫禁城」計劃還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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