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六八:劉玄德奏牘兩道 文 / 陳明弓
每逢佳節倍思親。中秋佳節快樂!閤家團圓!!!
「兩位,請了吧!」
趙牛走上前去,按著佩刀,左右各看了一眼,等待著他們的反應。
臨窗邊,兩個帽簷壓得極低的人物,在互相對視了一眼後,知道逃已經來不及了,也就相繼站了起來。兩人各伸出手,將頭上的斗笠拿了,露出了本來面目。趙牛一看,嘿嘿一笑:「原來是曹家的兩位公子?」
曹植面色不改的點了點頭,小手拍著衣服,向前說道:「這事跟我二哥沒有關係,要抓你抓我一人吧!」
趙牛沒想到這個八歲的小傢伙居然有此擔待,心裡倒是微微一愣。
他把眼睛看向曹丕,看他有什麼好說的。
那曹丕低下頭來,眼睛轉了幾轉,卻是一言不發。
他的心裡,自然想的更多。
如今既然東窗事發了,要是我跟三弟一起被他抓了進去,只怕曹家就沒人了。
可別說四弟曹沖,那傢伙今年才三歲,還吃著奶呢。
所以為了曹家,我和三弟必須有一個人將此事一力擔待了。
而如今,三弟既然這麼快就承認了,我也不好搶了。
若我跟他搶,那算怎麼回事?只怕一個沒說清楚,兩個就搭了進去了。
曹丕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一言不發,繼續保持沉默。
那趙牛看在眼裡,心裡自不免看不起他這做哥哥的,眼睛裡露出鄙夷的神色。
在給了他那麼長時間後,見他仍是縮著不言,趙牛鼻子一哼,說道:「我只問。你們兩個誰是哥哥?」
其實這問題不用問,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的出來。曹丕跟曹植雖然只相差五六歲,但他們都在發育期的年齡段,這五六歲差距就大了。
曹植身子骨看起來瘦弱,個子也比曹丕矮了一個個頭,所以他弟弟的身份是掩蓋不了的。
趙牛自然知道,但他就是要問,問完後,還特意把眼睛看向了曹丕。
那曹丕這時眼見實在迴避不了,只得硬著頭皮道:「我……我是哥哥。」
趙牛瞥了他一眼。鼻子一哼:「這就對了!弟弟不懂事,哥哥難道不懂事?弟弟有錯誤,哥哥就得擔待著點,知道了嗎?好了,現在我問你,你們跟他是什麼關係,他們又是什麼人?」
曹丕眼睛一轉,立即說道:「他們是什麼人,我哪裡知道?至於關係。那我就更搞不清楚了。」
「曹二公子,你不認識我們,但你總該認得你們的父親,曹操曹孟德吧?」
那邊。趙四冷冷一笑。
旁邊曹植一聽,眉頭豎起,指著他:「不准你直呼我父名諱!」
曹丕還想抵賴,那趙四身後宋思繼續道:「嘻嘻。他怎麼會不認識曹操呢?那可是他們的父親啊。他們的父親在豫章可記掛著他們了,這不,叫我們過來接他們過去呢……」
「住口!」
曹丕實在不願意聽他說下去。再說下去,消息會露得更多,對他們更加不利。
趙牛聽到這裡,故作輕鬆,說道:「好了,我已經明白了。」
他看向曹植和曹丕,笑道:「看來你們得跟我走一趟了。」
然後回過頭來,看了趙四、宋思、胡八、薛六頭四人一眼,問道:「那麼你們呢,需要我的幫助嗎?」
「不需要!」
趙四斬釘截鐵,將話說完,隨即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往脖子上一抹。
哧哧哧!
他身後的三人,先後將劍拔出,皆往著自己的脖子上面一抹。
然後,血霧揚起。
四個人,頃刻間全都倒下了,無一生者。
趙牛看了一眼,嘿聲道:「算你們識相,知道落到我的手裡會讓你們死的更加難看,所以你們寧願自殺!」
他說完,已然回過身來。
隨後,眼睛緊緊的盯著曹植,問道:「你現在還堅持你先前的說法,這事情真的跟你二哥沒關係嗎?或者,這事跟你關係沒有,是你二哥的主意?你可要說明白,不然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判斷。」
曹丕眼皮跳得厲害,他努力的將呼吸緊閉:「三弟三弟,你就承認了吧。你知道,你只要承認了,就可以保住曹家最後的希望。」
「這事真的跟我二哥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渴望要見到我的父親,所以我才一時糊塗,相信了他們。」
曹植坦然的說著,也不看曹丕一眼。
「二哥他那時還勸我來著,讓我千萬不要隨便相信他們,更不可忘了劉大人平時待我們的厚恩。但是我就是想著要見我父親,我哪裡又聽得下啊?我死活纏著我二哥,要他陪我出來。最後我二哥被我纏不住了,只好答應了我。所以,趙將軍,你明白了嗎?這事跟我二哥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要抓就抓我吧!」
曹植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子,面對著地上四具屍體的震懾,仍是無動於衷,堅持要為哥哥曹丕開脫。
其實他想的,跟他哥哥的差不多。
只是,他的為了二哥哥想,他二哥哥,似乎是為了曹家想?
不管怎樣,他們最後的願望是一致的,那就是努力開脫其中一人,好為曹家留下一絲希望。
在曹植說這話的時候,其實趙牛就一直注視著旁邊的曹丕。
曹丕自始至終,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為了兄弟間的義氣,而將這事自己大包大攬下來。
趙牛鄙夷的朝他一笑,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轉而向著曹植,說道:「你應該是他哥哥!」
丟下這句話後,迅速帶著人馬,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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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牛的奏章送到了劉備的案頭……
劉備,此時正在定都的大將軍府裡。
他已經帶著大軍,從白馬折回了整個「曹操事件」的風暴中心。
他剛回來。就得知了魯肅受傷,其府邸被叛軍焚燒的事情。
魯肅傷得十分嚴重,當時是硬撐著,事後,立即倒下,臥在了榻上。
劉備去看他時,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這樣一個文弱的書生型人物,居然能在叛黨的攻擊下,身受重傷之際,依然從容的撤出了自己的府邸。並且迅速帶兵平叛。而他一直堅持到動亂平定下來後,這才躺回了榻上,這樣一個鞠躬盡瘁的人物,劉備怎不深受感動?
他抓住魯肅的手,埋怨道:「當時子敬你既然到了南門了,也已經通知守軍去平叛了,為何還要硬撐著出來?更何況,那時軍醫剛剛為你取出了箭頭,最是不能亂動的時候。而你偏偏不聽,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對得起你?」
魯肅唇邊一抹白,到現在身子仍是極度的虛弱。
魯肅在聽了劉備的話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若我繼續躺著,我才叫對不起明公。想當時雖然有人去平叛,但那些賊兵只認一個死理。只要沒有看見我,他們就以為我已經死了。而只要我死,他們也就敢於繼續作亂下去。所以。在那種關鍵時刻,我若不出去的話,只怕亂子會越鬧越大。那些本來還在觀望的人,就要出來插上一腳了,到時,只怕就是京都大亂了。」
魯肅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劉備自然也早已明白他之所以不顧生死出來站在南門城頭,自有他的用意。
他埋怨他,不過是真心的擔心他的安慰罷了。
從魯肅這裡出來後,劉備立即著手處理這件事情。
他這次的表現,已經不再是「溫和」了。
因為他明白,溫和已經失去了作用,對於他們這些喪心病狂之徒,唯有處以極厲之刑。
當初,若不是對待他們太過溫和了,如何會鬧成了現在這種局勢?
他到此時,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
政治上需要溫和,有時也需要暴力。
劉備回到定都的第三天,他立即召集了所有在定都的文武,當著漢帝的面,說出了自己的處理意見。
屯田校尉棗袛、將軍蔡楊、劉岱,為叛首,皆處以極刑。而他三家的家童在這件事情成了幫兇,在動亂中已經死去三四百,餘者七百多人,全部坑殺。三府之家眷,滿門抄斬,一個也不許留!
為此事,魯肅還向劉備求情。魯肅說,家童為亂,不過是聽從主人的意志。他們主人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他們沒的選擇。所以這件事上,還真不能全怪他們。至於坑殺,是不是過了點?希望劉備重新考慮。
劉備其實也非暴徒,他也絕不希望誅人族,更不會有殺人家的癖好。但他實在震驚於這次事變。想若讓這群狗日的成功了,失去定都事小,要是失去了魯肅這樣的人,那才讓人憤讓人惱。
所以,他的生氣,是出於那種他與生俱來的俠義之氣。
雖然,他很清楚,這種俠義之氣,是不該出現在一個王者身上的。
放在以前,他肯定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他甚至會為某種義氣,而奮不顧身也要拿命去拼。就比喻他剛接手徐州之際,正是百廢待興,他卻因為袁術對他周邊使了小小動作,而毅然決然向他這個家世不簡單的四世三公之後發起反抗。這算得是「義氣」,一時不忍,難忍之氣。當然,這是他前期的,那個剛剛脫離幫派義氣的更哥。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性格也漸趨脫離了「義氣」,而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大局之上,以包容天下的心態,包容了一切。
比喻,豫章一敗後,他並沒有急著去向袁術報仇,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他最大的敵人並不是他。
他的理智終於戰勝了他原來那滿腔的義氣,轉而變得理智了。處處做事都有為了大局考慮了。
而為了大局,他自然要失去些什麼。
比如,這種得之不易的「義氣」。
等到義氣漸漸磨滅的那一天,也就是他完成自我的昇華的最後時刻。
當然,世間萬事萬物,有得必有失,有捨必有得,這是必然的規律。
他得到了高官,失去了低祿。
他爬得高,也感到了高處不勝寒的苦楚。
一個「孤」字。道盡無限的滄桑!
一個高高在上的「明公」,更是一條界線。一條「義氣」與「理智」的界線。
本來,他以為這種衝動,這種義氣不會再來了。但當魯肅為了保住他的定都,以身涉險,身受重傷時,他知道,他的內心澎湃了,那種消失已久的動力又回來了。那是種朋友間的義氣。那是種正的能量!
當他會為了魯肅,而治這麼多人的罪,要殺死這麼多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內心的「俠氣」並沒有消散。
但對於一個掌舵人來說,這種「氣」是要不得的。
歷史上,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後關羽被孫權所殺,張飛急著要為二哥報仇。不免脾氣如火山爆發。於是,動輒鞭撻士卒,以致健兒為之怒。趁他睡著的時候,割走了他的腦袋。這是為義氣而死。之後,「劉備」為了替關羽報仇,又傾全國之兵,不顧大臣反對,毅然決然走上白帝城的不歸之路。這,不可謂不是「義氣」。可憐劉備磨練了半身的「假仁義」,到底是敗在了自己的一時不忍之上。義氣雖好,千萬別貪杯啊!前車之鑒,前車之鑒。
有鑒於此,所以在聽到魯肅的勸說後,劉備又很快回到了那個理智上來。
「子敬你說得沒錯!這些人都是迫不得已,這才聽從了主人,一時糊塗犯了事。這也不能怪他們,我更不能將全部責任都推到他們身上去。」
接下來,劉備赦免了這些人,將他們全部流放到邊塞充軍,免了一死。
當然,像棗袛他們三家,劉備還是不能輕易赦免的,因為這關係到榜樣的力量。
如果一人作亂,全家還可以赦免,那將有多少效行者?劉備可不想看到有第二次定都兵變,更不願魯肅受到第二次重創。
在斬殺了這三家叛黨後,當然,這件事情遠不可能就這麼快結束完。而接下來的事情,將在明裡暗地雙方面進行。
只是,定都的事情未完,楚都曹府的事情又起了。
趙牛的奏牘呈到了劉備的案前,劉備皺起了眉頭。
這楚都到底是怎麼了?曹家和孫家到底怎麼了?
孫家二公子孫權被殺也不過一段時間,他當時接到趙牛的詳細報告,以為孫家事情一出,好呆也會對曹家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最起碼,也可以使他們安靜一段時間。但他們似乎根本就不屑於過安靜的生活,總是要想方設法的跳巢,躲避,做出些出格的舉動。
曹家八歲的三公子,居然想要聯繫上他父親的舊部,讓他們設法將他偷出城去?
這樣荒唐的事情也有?還發生在楚都?真是不敢相信。
也幸好,趙牛在本事件的後面,又有了進一步的解釋。
趙牛上面替劉備分析,曹植可能是為了頂替曹丕的罪,所以故意將一切罪責都往自個兒身上攬了去。
劉備閉目想了想,不知為何,在此時,他的判斷力,還是多少受到了點歷史的影響。
對於像曹植這樣「才高八斗」的人,他還真不想殺他。
雖然,這樣通敵的罪名,也夠他喝上一壺了。
但他,還是不願意就這麼輕易毀了這麼樣一個人才。
他捨不得,他還想要為自己的兒子留著呢。
但關鍵的是,曹植到底有沒有這個野心,他的想法是什麼?他是真的對楚都一點也沒有感覺,還是自己的「善待」,仍是讓他們不願意領情?
劉備覺得,他現在有必要先跟他聊聊,看看這個只有八歲的曹植,到底在想些什麼?
在批趙牛的回書裡,劉備讓趙牛親自送曹植來定都,他要親自見他。並告訴他,對於這件事,他可以破例給曹植一次『自辯』的機會。而只要曹植說得通了,或許這件事,他可以不再追究。
將這封書函送出去後,劉備這邊又接到了琅邪臧霸的奏牘。
臧霸奏牘中言,他已經率部平定了濟北之亂,並且斬殺了叛將曹休,俘虜賊兵萬餘人。現已經將曹休的頭顱一併獻上。
隨著奏牘送來了一方火漆的木匣。匣子裡,安放了一顆年輕人的首級,但已經被鮮血模糊了。
成王敗寇,失敗就是這個下場,沒有什麼好說的。
劉備不再多看,讓部下將這顆腦袋掛南門,震懾人心去了。
他這裡回復臧霸,說臧霸勞師遠出,琅邪空虛,恐為宵小所趁,所以讓臧霸回鎮開陽,不可在外面久留。並表臧霸之功,賜金兩百斤,嘉獎一番。信中言到泰山原來的太守吳敦被曹休所殺,目下泰山無主,讓臧霸舉薦一人為相。
臧霸上表稱謝,並沒有給出名單。
對於臧霸的謙虛之舉,劉備當然看了出來。他再次催促他,務必要推薦一人,
臧霸沒奈何,只得舉尹禮接替吳敦,為泰山太守。劉備任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