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二八:吳求鏖兵濟南 文 / 陳明弓
濟南國,東平陵城下,殺聲震天,無數士兵正架著雲梯,舉著大刀和盾牌,向著城池上爭先衝上。
城上的士兵,無不是用盡其力,弓手射箭,力士搬石,往下蓬蓬投去。
慘呼聲此起彼伏,無個間隙,讓人聽來不忍。
那城牆垛子上,士兵一排排倒下,壯士一個個前仆後繼,紛紛用著身軀去堵那女牆口子,不放城下士兵衝上城來。
雙方廝殺盡有三四個時辰了,戰鬥仍是繼續進行著……
石樓內的逢紀,眼看著戰況激烈,自己這邊的士兵死傷無算,而對方士兵層出不窮的湧來,不覺憂心忡忡。
城下方,高丘之上的吳求按劍而立,一身戎裝,他身後是一群帶劍的甲士。
眼看著敵人仍是負隅頑抗,將士死傷慘重,吳求不由大怒,喝令旁邊甲士,叫道:「傳吾之令,有第一個衝上城去者賞黃金五十斤,官加一級!」
甲士領了命令,當即匆匆奔下土丘。他翻身上了一匹馬,疾馳著往城下趕去,手中舉著令旗,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裡一路高喊著:「將軍有令,凡第一個登城者,賞黃金五十斤,官加一級!」此言一出,士兵奮力,壯士大怒,個個爭先。
督戰的將軍陳世聽到這道命令,心裡不由氣餒:「只因我等無法破城,故而讓將軍生了氣!」他想到這裡,拔出劍來,大聲喝道:「有敢退後一步者,立斬!」一道賞令,一道催促的命令,一剛一柔,戰士們聽後,哪裡敢再怠慢,紛紛踴躍著吶喊廝殺。吼破了喉嚨。一人怒,百人爭先,吶喊的聲音如徒然間增大了一倍,傳上城去,如雷聲滾滾。
據守城上的將士本來就不多,而且經過長時間的廝殺,已然疲憊不堪。此時再聞殺聲聲聲緊逼,也有些膽怯了,戰鬥力自然隨之下降。
正門處,撞車不停的擊打著城門。嗡嗡的作響。每每擊撞一下,城門都要飽受一次劇烈的震顫和煎熬。守城在城門後方的士兵,則人擠著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蓬蓬……
一聲聲的擊打聲,震撼著人心,也摧毀著城門。
城門上方的石料撲簌簌的往下掉著,落在粗重的撞桿上,落在士兵們的頭盔上……預示著城門即將失去作用,大軍即將殺上來。
「大人。不好了!下方城門快守不住了!」
聽到士兵的報說,逢紀身後的將士們人人變色,不約而同的出列來,向著逢紀搶著說道:「大人!此城已快守不住了。請快快撤出去吧!」
逢紀一聽,兩眉倒豎,拔出劍來:「敵人未入我城池一步,勝負就猶未可言。諸位只跟某拚死禦敵,有敢言撤者殺無赦!」說著,已然一馬當先。持著佩劍,衝出石樓來,奪來弓箭,攢箭亂射!
其餘將士一見,生怕逢紀危險,趕緊跟著出來,保護在逢紀四周。見勸不動他,沒奈何,只得人人持弓拿箭,向著城下方亂射著。其餘的,則是據守城垛,有敢衝上來的敵軍,立即搬運大石亂砸,亦或是持刀使槍亂搗。
拚死守衛城池的士兵本來被對方的喊殺聲壓了過去,士氣自然也就低落了下去。正是人人消極抵抗,突然見得別駕逢紀親自帶領人馬出來殺敵,士氣也就徒然間上升了,殺起來也就更加賣力了。
城下方,陳世見士卒死傷無數,城池還是不能攻破,心裡很是焦急氣憤。他正揮舞著旗子,突然一箭朝他射來……
城上,逢紀張弓拉箭,問著左右:「爾等可知賊將在何方?」
左右看了一時,立即指著下方騎著高頭大馬,手舉著令旗的陳世,叫道:「那不是?」
逢紀循著手勢所指,也已經看到督戰的將軍,立即將箭對著陳世,放了出去……
於是,才有先前突然的一箭,朝著陳世奔來的一幕。
一箭奔來,卻沒能射中,還未到陳世身邊,早已嗉的射在了旁人身上。
其實這也不能怪誰,只怪著,一來逢紀雖然使得弓箭,奈何力氣不佳;二來城上城下之間的距離太長了,雖然是居高臨下,易於中的,到底偏的遠了。
城上,逢紀一箭沒能射著陳世,面子上不覺羞愧,臉上一紅。虧得身旁的將士會啪馬屁,跟著笑道:「大人真乃神箭,隨便一箭就能射死一人。」
被他射中的士兵,一箭插在肩膀上,沒弄清楚情況,也就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及至倒了半天,還沒見自己死透,也就用手來拔箭矢。本以為箭矢已經插入肉裡了,便是使勁來拔,孰料力氣用大了,一箭輕飄飄的早已拔飛了。那士兵看到這一幕,不覺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這放箭的人沒有吃飯?逃得一死,站起身來,不由得意的看向城上,大笑道:「唔……」
唔的一聲,一塊大石當頭砸下,士兵只來不及躲避,到底還是死翹翹了。
遠處的陳世雖然僥倖躲過了他這一箭,但看這箭居然是有人故意要射殺自己的,不由大怒。他抬眼望去,只見城樓上正有一人身著文官袍服,手中拽著一把弓箭,又要朝他這邊射來。他趕緊打開馬,在嗉的一聲中,險險的躲過了對方一箭。
陳世一見,大怒起來:「就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文官,居然敢暗箭傷我!」
他放下令旗,從後鞍取了一把弓,從鞍前箭袋上抽了一支箭。將箭扣在弦上,拉近了,瞄準,對著城樓上方的那個在他眼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射去。
一箭又沒能射中馬上將軍,逢紀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旁邊將士心裡也是一陣歎息,雖然說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到底,這一箭還不如先前一箭。先前一箭好歹好是碰到了一個,這次兩一個都沒碰到,被一個舉了盾牌的士兵跟彈在了地上。
將士們本欲要安慰逢紀一聲的,但豁然看到馬上將軍正在拽弓拉箭。不由大急,趕緊將逢紀拉到後面,躲過了他這一箭。
陳世見目標沒有了,居然躲了起來,他心裡憤怒,丟了鐵弓,躍下馬來,轉身對著身後緊緊保護自己的百名甲士喝道:「爾等都隨我衝殺上去!」甲士們轟然應諾,哧哧哧的將劍拔了出來,隨著陳世衝向了一架雲梯。
陳世喝開將欲登梯的其他將士。借了一張盾牌,持了一把劍,也就當先衝了上去。
陳世身手本來矯捷,對於爬雲梯這樣的簡單活兒,自然不放在心上。此時,在他上面的還有五六名士兵。等到五六名士兵相繼被敵人的落石,或者弓箭擊殺了後,陳世一馬當先,已然爬近了女牆。
女牆上方守衛的力士見對方大將親自殺上。而且氣勢不錯,倒是一時被唬住了。及至見他已經接近了女牆,再也不敢耽擱,趕緊搬起大石頭。轟然向下落丟。一塊大石當頭朝著陳世頭頂落下。陳世大吼一聲,舉著盾牌去撞。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盾牌仍在陳世手中,大石卻已被盾牌砸飛了出去。但這塊大石畢竟是個頭大。而且搬砸時,灌注了力士的十分力氣,當時擋開還不覺得什麼。及至撞落大石後,手臂上一陣震麻感,虎口那裡已經震破了皮,鮮血都是溢了出來,一滴滴的往胸口上滴。
但身處此時此地,他還哪裡顧得上這些。借助餘威,又是舉著盾牌蓬蓬蓬的一頓亂擊,早震飛了數塊大石。
那上面守衛的力士見對方步步緊逼,不由慌了手腳。旁邊守城的甲士一見,紛紛從左右塞出了長槍,欲要阻斷陳世的去路。
先時,由於吳求、陳世等人都是刺客出身,故而是愛屋及烏,多喜些刺客一類的人物,所以青州一派士卒多出自遊俠,都是從江湖上挑選出來的。更何況,當初刺殺高幹失敗後,劉備又從劍嘯營的劍士營裡送來了不少劍客到青州,所以青州一系不乏高手。此時,緊跟在陳世身後的甲士,眼看到亂槍攢下,他們也就當機立斷,從著胸口裡摸出一支支鐵鏢,刷刷刷的向著上方射去。
城上舉槍的士兵,以為這下可將當前一人挑下了,及至看到無數光亮閃射而來,眾人是還沒來得及反應,早是一聲慘呼,紛紛跌落。
雖然左近的長槍手都被解決了,但當著陳世而來的數支長槍,如風一般,仍是當著陳世腦袋奔來。
陳世此時是左手舉盾,右手持劍。猛見五六支長槍攢來,他是不及細想,暴喝一聲,左手擊向右手,雙手合起。左手的盾,右手的劍,距離更近了,五六支長槍也就被他合在了手裡。
城上,五六名舉著長槍的士兵,都是互相對望了一眼,臉上青筋亂蹦,齊聲大喝,把力氣都往前一送,欲要將他推倒下去。
陳世此時兩手緊夾著對方的長槍,身體站在雲梯上,不免難以借力。徒然被對方五六人一齊使力,他的身子也是不由往後一仰。陳世只大急,趕緊將兩腿向著雲梯的兩邊撐開,抵在梯桿上。他的腳心同時向下一沉,身體也就稍微固定住了。此時就如迎風而來的猛浪,向著陳世頭上擊啪而來。而陳世,在風浪裡,仍是沉重應對,將一腔力氣使在了地方。
這麼一來,他的身軀立時如同鋼鐵一般,牢牢鉗住了雲梯,沒有倒下。
城上的五六名長槍手,在他們的想像中,以他們全體的合力,要推倒一個身處半空,有力無處借的將軍,也是小菜一碟的事。可他們哪裡知道,對方居然能在瞬間將身體穩妥住,並沒有被他們送下城去。他們都是駭然的互望一眼。沒辦法,再試一次,拼了!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將這廝推下去。
他們這麼一想,還想再來一次更加猛烈的,務必一擊得勝。可就在這時,對方猛然一聲大喝,在他們耳邊,如春雷猛擊大地,四野雷鳴。
陳世將手中的長槍往城牆上壓去,以城牆為受力的支點,手往下掰,灌注全力,暴喝一聲:「起!」
隨著這聲大喝。那城上的五六名長槍手身子一個搖擺,他們只來不及反應,早已被這股大力一翹,手拉著槍桿,身子也跟著猛的吊了上去。眾人只嚇得臉色煞白,一連的亂叫。那陳世一見,又是一送一放,呼呼聲中,長槍被丟,五六名士兵如同一塊塊的大石頭。全都被拋了出去。
城上城下,眾人只眼前一花,接著看到五六個士兵從上被人放了風箏,投出了數十丈,啪啪的,慘叫著跌了下去,無不是被跌成肉醬。幸運點的,則落到下方士兵的長槍上,刺了個對穿。
陳世這借力一拋。雖然將對方五六人都一下子解決了,但由於他使力過猛,把全身的力氣盡往腳心下使去,使得雲梯梯桿無法承受住壓力。轟然一聲,已經折斷。下面的人只感覺不妙,紛紛驚呼。那陳世猛然覺出身子往下一頓,知道不好。也不及細想,他將手中的盾牌立時丟了。伸手右手來,往女牆牆垛上扒去。扣緊了。一咬牙。藉著著力點,將身往上一送,起!也虧他身手矯捷,身體一個打旋,已在雲梯折斷的那一刻,翻身躍上了城牆!
他剛剛上去,下方的雲梯居中一斷,他身後的甲士一個都沒跟上來,全都往下如水般的跌了下去。頓時如下了一場流星雨,可憐這些人從半空跌下,死的死傷的傷,哀嚎一片。這還不要緊,他們是下來了,可上面此刻只剩將軍一個了,他孤身一人,沒有助手,這可怎麼辦?
耳後聽得呼呼的風聲,眼前是緊張持槍舉刀的士兵,陳世尷尬的看著手背。手背剛才被土牆擦破了皮,出了血,鮮血正汩汩的流著。鮮血往劍柄上淌下,一滴滴的往女牆上滴落。他突然想到,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有上來!眼前是無數的士兵,我該如何面對?不過還好,盾牌雖然在緊急中丟了,手中唯有的,還有一把劍在。
有劍,就有一條血路!
那些士兵緊張的看著眼前這位如神般立在牆上的將軍,心裡不免為他的氣勢所震懾住了。
城下方,看到敵方城牆上飄立的一人,孤煢煢持劍而立,都是不覺擦汗。
城前高丘上,那幫站在吳求身後的將士們,遠遠看到這一幕,都是相視而驚。
就連吳求,身子不由微微一動,他立即握住了劍柄,呼吸遽然加劇。要是在往昔,看到朋友有難,他必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可現在,他身為全軍主將,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是萬萬不能義氣用事的。
自隋雷等一戰被高幹所殺,他早對高幹恨之入骨,要不是當時一來兵力不足,二來青州內部不定,三來沒有劉備的出兵命令,他早就揮兵殺向青州了。這次,他是奉了劉備的命令,帶領青州三萬人馬,兵犯濟南國,一路破關過縣,殺到濟南首府東平陵下。而所到之處,皆賴將軍陳世出力。眼見千萬人只陳世一人登上了城樓,即將面對的是城上數以萬計的人馬,如何放心得下?
他既然不能隨便親自登城解救,只得呼喝士兵,加緊爬城,務必接應住將軍陳世。
城上逢紀剛才被陳世一箭射得慌了,被眾人拉了回去,不然早已著箭倒下。此刻,他心神剛剛回來,突然得報,對方將軍居然獨自一人登上了城樓。逢紀先是微微一愣,接著哈哈一笑:「這廝合死!」他也就趕緊帶著眾甲士,趕到這邊來。
他到時,陳世仍是立身在城牆垛子上,持著劍,瞪視著眾人。對方的士兵圍成半圈,一個也不敢動。
逢紀一見,先不理會,卻是將眼看向城下。只見城下的士兵正在將斷損了雲梯往旁邊處理著,其餘人則從他處去搬來好的雲梯,正緊張的忙碌著。逢紀也即明白過來,心裡好笑:「這廝是想堵在城牆口上,好教城下重換了梯子來,爬上的士兵也好從他這個口子上來。」
既然識破了陳世的機關,逢紀拔出佩劍,喝叫:「爾等耽擱什麼,還不給我將這廝拿下!」
眾士兵見逢紀大人親自督戰,也不敢囉嗦,趕緊持槍舉刀亂砍亂刺。
陳世先還能勉強支撐一陣,但對方長槍太過厲害,左衝右突,立身牆上不好躲避,只得跳下身來,展開身段,跟他們硬拚了起來。這陳世不但氣力厲害,腳下身法也是不錯的。一支劍在他手裡如同鏈子一般,穿花引蝶的,殺得眾人一陣大敗。但雙拳畢竟難敵四手,被他殺死七八個,身後又是層出不窮的士兵衝上來做肉盾,將陳世逼得不得不撤離了女牆口。
他這一走,城下的雲梯也是剛剛靠上。城下眾人呼喊著,爭先恐後的爬著雲梯,生怕一個來不及,他們的將軍會有不測。
逢紀見陳世走開了,也就嘿嘿一笑,手指著女牆:「給我使勁下石,不得放一個人上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