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徐州,徐州 第百五:被刺 文 / 陳明弓
第百五:被刺
劉備微一遲疑,不想靜謐的黑夜裡,突然傳來噗的一聲,輕柔至極。他也來不及細想,轉身跳開,只不要呆在原點。
對方一劍遞出,沒能擊中,便是黑夜裡第二點劍光跟著亮起。
劉備只欲要去扯腰裡寶劍,只恍然間大吃一驚,原來自己一進門,早將雙股劍掛在了牆壁上了。
眼見這一劍刺來,只眼看避不開身,慌忙中抓起案上酒盞砸了上去。這一丟雖然是在黑暗處,但極具準頭,一擊而中。那人很顯然也是吃了一驚,欲要將劍劈上,只怕劍刃碰上青銅酒盞會發出刺耳的銳響,只要是讓它落地了,那勢必也一樣會發出『皮蓬』之聲,這樣一來,不管接與不接,都照樣會驚動門外守衛。
那刺客也來不及細細考量,趕緊揉身讓開,也不管這酒盞了,便是輕挽鐵劍,手臂徒然一震。劍一送出,直往劉備站身的落腳點一掃而去。
劉備站在黑暗裡,猛的見得一道劍花在胸前爆炸而開,不由重喘一口粗氣,只事起倉促,他也忘了呼救,只黑暗裡拚命向後閃去。
但對方終是劍光暴長,劉備身子剛一靠上牆壁,跟著胸口傳來刺啦一聲。劉備尚不及去想,背上被咯登一格,心裡一喜,知道雙股劍就在這裡,便是伸手就去拔劍。
刺客劍光尚未回掃,青銅酒盞落地的『皮蓬』之聲在黑暗裡爆炸開。刺客知道機會已經錯過,不能再勉強,只鼻子裡冷哼一聲,趕緊回身。
果然,劉備門外站著的守衛,先前還以為『大人』湮燈要就寢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不想裡面突然傳來『皮蓬』一聲,只把他們嚇得身子一顫,趕緊叫道:「大人!」只沒劉備吩咐,一時還不敢尚自闖進來。
劉備見那人要折身,也來不及去拔劍,便是單掌變爪,欲要擒拿住他。只那人反應也快,劉備的手爪往他腰裡一拿,用力一扯,卻只連他衣襟扯下一件物事來,劉備尚不及細看,那人早就破門去了。
門外站著的兩名守衛早聽到裡面動靜,還沒拔刀,便見門突然開了。兩人欲要砧刀上前,不想脖子上早挨了兩劍。他們兩也來不及慘呼,只是輕輕哼了兩聲,便即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劉備衝出門來,刺客早越牆走了,而這時張飛跟趙雲正好走了過來。
他們見到地上死屍,再一看劉備伸手捧胸,只黑暗裡看不清,便是焦急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劉備本欲要他兩去追,只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是也不聲張,只讓他兩進了內屋,點上油燈。
張飛跟趙雲一見地上銅盞,便是俱各一怔,再一看劉備,卻是肩上、胸脯上鮮血淋漓,更是吃驚不已。
只劉備不知道,先前第一下輕柔至極的聲音,原來是肩膀上挨了一劍,從肩上發出的。只這一擊著得極輕,又是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所以一時自然沒能感覺出來,也就不知道痛。而胸口上的傷,則是被那刺客手挽劍花刺破了外衣,然後肉上拉了長長一道口子,只不是很深,但鮮血流的很多。
張飛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啦?」
趙雲立即道:「玄德公,你等著,我去請金瘡醫來!」
劉備這裡也有金瘡藥,只讓他們幫忙敷上,再扯布在傷口上隨便裹了一下,也就沒再溢血了。
張飛只焦急的要知道是怎麼回事,趙雲早已經觀察極微,開口問道:「玄德公,剛才是不是遭了刺客行刺?」
劉備點了點頭:「我倒不無大礙,只兩名守衛被殺了。」
劉備只這麼輕描淡寫,張飛早站了起來,叫道:「剛才來時,刺客定然未曾走遠,只大哥如何不讓我們去追他,卻讓他跑了?」
劉備只呵呵一笑,張飛這下倒是看得透徹,便是勉強笑道:「三弟先坐下來。」
張飛也很是聽話,本欲要追,只想刺客早走了,只怕已不及,所以也只得乖乖的坐了下去。
趙雲皺了皺眉,略一思索,蔚然歎道:「我知道了!玄德公之所以不讓我們去追,這其中卻大有牽連。」
劉備還沒問,張飛早叫道:「有如何牽連?」
趙雲道:「這還不簡單,現在兩軍戰事在即,你想是誰會急於想讓玄德公死於刺客劍下?」
張飛隨口接道:「與大哥為敵的便只是麴義那廝,這便……」
正要說下去,突然恍然大悟,啪案道:「俺老張明白了,原來是麴義這廝要害大哥!」
趙雲看了劉備一眼,劉備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點了點頭。
張飛怒不可遏,只又問道:「既然是這廝派刺客欲要來害大哥,我們如何不把這刺客捉來殺了,卻放了他作甚?這樣豈不便宜了他?」
趙雲道:「玄德公這麼做自然有他目的,想現在城內糧草緊缺,麴義攻城在即,本來軍心已經不穩,要是這時再讓別人知道主帥被刺,你想臨朐城到時會變成什麼樣子?」
趙雲說劉備是主帥,雖然不全對,但也不無道理。想在解救臨淄這件事上,劉備雖然只是『客軍』,但當初既已分工,自然各司其職。田楷只是做後方保障,真正領兵打仗的是劉備,所以稱劉備為『主帥』也不為過。
張飛一聽,仔細一想,不由擊案道:「哎呀,還是子龍想得周到,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回?只我差點誤會大哥了。」
劉備呵呵一笑,說道:「知我著,子龍也!」
趙雲謙遜的笑了笑,道:「只讓玄德公忍受如此痛楚,我等看在眼裡,只幫不上一點忙,實在歉疚!」
劉備哈哈一笑,爽然道:「些許劍傷又有何礙?無妨,無妨!子龍和三弟你們也不必擔心,只不要和別人說了。」
張飛皺了皺眉:「大哥真的不要金瘡醫來看看麼?」
劉備只哈哈笑道:「三弟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了。」
趙雲只在旁邊呵呵一笑。
劉備頓了頓,看著趙雲,半開玩笑道:「子龍只這半夜前來,是不是受我三弟蠱惑,欲要聯名勸我出城迎戰之事?」
張飛只微微一愣,尷尬的怔了怔,就聽趙雲呵呵笑道:「玄德公真乃神人也,這可不正是被他扯著要來,非要我向你請求出兵麼?」
劉備只對張飛故意唬了一眼:「胡鬧!這戰爭之道,豈能說打就打,便沒一個度的麼,豈是你急得的?」
趙雲只在旁呵呵一笑,張飛爭辯道:「大哥你也忒好人了,麴義這廝欺人太甚,便是大哥也忍受得了。想他從臨淄跟到昌國,再從昌國跟到這裡,今晚又暗派刺客來行刺大哥。便是大哥你能忍受得了,俺卻不能忍受!」
劉備道:「不能忍受,那你就能亂來麼?」
張飛道:「俺便不管,俺明日就要讓麴義見識見識俺的厲害!」
趙雲呵呵一笑,道:「玄德公一時不便出戰,當是因為士氣的關係,這點我和翼德當然能夠體會。只話說回來,現在糧草已所剩無幾,此時如若不做最後一搏,只怕一旦糧盡,便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劉備心裡當然早想到『全力一搏』,只一時還沒能拿定主意便被刺客打斷,此刻聽趙雲也如此提議,便似是拿到了一個砝碼,只又多了點份量,便是心裡也跟著安然起來。
劉備正欲再說,不意門外傳來輕咦一聲,顯然很是吃驚。
劉備這才想到尚未將門外兩具死屍料理掉,正不知如何,不想門外接著傳來緊急的啪門聲,跟著有人高聲叫道:「主公,主公!」
劉備聽的出來,是吳求的聲音。
今晚是吳求在巡城,他如何這夜也過來了。
聽吳求焦急的啪門聲,他當是看到門外的死屍,擔心門內劉備的安全,所以才動作粗魯,也不能怪他。
張飛站起身來,叫道:「子夢如何恁般著急,比俺張飛還沉不住氣?大哥在裡面議事哪!」一面說著,一面打開了門。
吳求走了進來,只額上汗水淋漓,見劉備好好的端坐在榻上,這才喘了一口氣,放了心。
原來劉備也怕事情太多人知道不好,便是趁張飛開門時,早披掛了外衣,只讓吳求半點也看不出他受了傷。
劉備一見他進門的樣子,分明是十分關切,心裡便也跟著略微寬鬆,暗自高興,只問道:「子夢如何也這夜過來?」
吳求只想著門外的兩具死屍,本不欲過問,只覺得詭異,還怕他們不知道,便是提醒道:「這門外……」
劉備一愣,雖然自己裝作沒事,但門外屍體忘記處理,這下被他碰巧遇見了,卻如何能瞞得住?劉備左右一想,這吳求畢竟是自己心腹,跟他說了也沒關係。
劉備想通了這些,正欲抖出來,不想這時只聽張飛在旁嘿嘿而笑,撓著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來找大哥,只這兩小廝竟不放俺進來,俺一氣,便將他兩都殺了!」
吳求輕哦一聲,他殺人的事也見得多了,想張飛雖然殺的是劉備的護衛,但他兩是張口閉口的兄弟,劉備自然也不會怪罪。只這麼隨便殺人,未免有點草菅人命了。吳求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
劉備跟趙雲俱各一愣,隨即各自心裡笑了笑。想這張飛莽則莽已,但有時候卻能急中生智。
劉備尚不知道他這麼晚了如何還要過來,只怕有事,剛才問話被打斷,便是接著提醒道:「子夢,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嗎?」
吳求哦的一聲,被劉備一問,似乎才想到此來目的。便是上前一步,拱手道:「東門城下來了一隊商旅,要求連夜入城,只還說要見大人。」
劉備皺了皺眉,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