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徐州,徐州 第六三:公子應 文 / 陳明弓
第六三:公子應
劉備突然想起昨晚田瑟之言,心裡便自一愣。陳登說陶謙有意要放棄徐州回丹陽老家,難道今日他話裡的意思,便是要讓我把握這機會,速回徐州,以觀其變麼?
劉備左右思量,陳登跟我非大識之人,從無交情,他何要跟我說這些?
劉備正自不得其解,只見一個青年人走了過來,向劉備行禮作揖:「鄙人乃陶使君小子應,這位想必就是劉平原吧?」
劉備見是公子應,便趕緊還禮:「鄙人正是劉備。」
劉備見這人的模樣,跟田瑟口裡所描述的一樣。只見他左邊臉頰的確有顆大痔,痔上長了長長一捏鬚髮。不過這捏鬚髮正好和鬍鬚捋在了一起,雖看起來怪異,但也不甚醜陋。
劉備打量公子應,公子應也正打量了劉備一番。
公子應見劉備兩耳垂肩,容貌甚姿,只少鬍鬚,便是詫異,呵呵笑道:「劉平原善面,我好像在笮融那裡見過你。」
劉備一愣,『南之笮融,北之呂布』這兩個可是好殺之徒,他如何將我和笮融聯繫在一起?
劉備見他這話說得很是唐突,便有點不高興,但臉上還得笑笑:「公子說的可是下邳相笮融?」
公子應笑道:「對呀!」
劉備笑道:「備遊歷甚淺,公子又要說笑了,想我哪裡見過笮相國。」
公子應搖了搖頭:「非也!我也知道你沒見過他,但你想亦聽說過笮融在下邳所行善舉吧?」
劉備扭捏一笑,笮融這廝能做什麼善事?想了想,只得說道:「笮相國在下邳廣營佛寺,曾佈施酒米於路人,這事備亦有所耳聞。」接著笑問,「但不知跟備有何關係?」
公子應道:「啁啊,你難道不覺得你很像笮融佛寺裡尊坐著的那些浮屠嗎?所以說我見過你,你還一時不相信。」
劉備一愣,我如何像浮屠了?
劉備一想到佛皆雙耳垂肩,而自己最大的特點不外乎於是,如此說來他是把我比做菩薩了?劉備想到這裡,心裡沾沾自喜,想他把我比作菩薩,這可是非一般善人所能有的待遇。正要推說不敢不敢,豈知公子應話一說完,便是拶須自喜,甚是得意的看著劉備。
劉備見他眼神奇怪,他突然拶須看著我幹嘛?
劉備心裡想著,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頜,大吃一驚,我之鬍鬚何在?
劉備頓時憤怒不已,好啊,他原來不是把我尊若菩薩,卻原來是在把我穢若太監,笑話我沒鬍鬚!
劉備怔了兩怔,本要發作,但轉眼笑笑:「公子過獎,不過我在靈山倒也見過公子。」
公子應一愣,問道:「靈山在何處?」
劉備道:「這靈山嘛,就是釋迦牟尼待的地方。」
公子應對浮屠之事甚是瞭解,雖沒聽說過靈山,但這釋迦牟尼可是笮融在浮屠裡供奉的最大尊者,便是形同浮屠世界第一人。公子應聽他說他在釋迦牟尼那見過自己,如此說來他不就是把自己說成浮屠第二麼?就算不是,那也是無上榮光,不由哈哈大笑:「哦,如此說來釋迦牟尼是我本親,那平原倒是說說,我那忽兒到靈山幹什麼去了?」
劉備道:「當然是享用香花寶燭去了。」
香花寶燭乃是供奉浮屠的禮品,公子應一聽更是歡喜,連連扶著劉備肩膀說道:「托平原吉言,他日若能超登浮屠,我當不忘平原今日之言。」
劉備只恨自己頭髮椎髻在上,沒法摸道邊髻,不然倒是可以玩弄邊髻來笑話他這左臉痔上的鬚髮像老鼠的鬍鬚了。他記得西遊記上有老鼠精在靈山偷食香花寶燭的故事,他剛才說他『享用什麼香花寶燭』,自然是比喻他是隻老鼠。只他罵人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你罵了人,人還不自知,還一味誇你『罵』得好。劉備想到這裡,只暗暗竊喜。
公子應頓了兩頓,便請劉備到了他的住處,屏退眾人。
公子應說道:「陳元龍先生在走之前向我推薦你,說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問平原,不知平原何以教我?」
劉備一怔,他何有此唐突之言:「公子此話怎講?」
公子應道:「實不瞞平原,陳元龍先生昨晚匆匆到此,又匆匆離開,便是為了跟我商議一件要事。說道曹賊攻擊徐州甚盛,家父欲要放棄徐州回老家避難……」
公子應這話說的不假,劉備當然不能承認他知道,便是假裝吃驚:「何有此言?曹賊雖盛,但勢難持久,君父何要捨棄徐州?如此一來,不就助長敵人的氣焰了嗎?」
公子應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陳元龍先生便是勸我,說如果家父果真要放棄徐州,便讓我承擔家父之業,繼續同曹賊誓戰到底!」
劉備吃了一驚,現在想想,原來元龍走時之言,莫非不是讓我自己把握機遇,而是另有他因?
他腦子裡再往深層次一想,這公子應充其量也只是老二,要說他父親就算放棄徐州回老家,那也是老大公子商來接替才是,怎麼也輪不到他啊。
可聽他們這話裡的意思,再一想田瑟說他們昨晚曾密言多時,難道他們商量著讓我從外助他,而陳登從內,欲要搞個裡應外合,趁機干了公子商,讓公子應取代陶謙走後徐州的空位?還有,公子應本是要來襄賁運糧的,這時元龍來止住,莫非就是以糧草脅迫陶謙速離徐州,以保證公子應得徐州後糧草的正常供應?這樣,就算那時公子商還有軍隊,只怕沒有了糧草便是無法久支了。
劉備想到這裡,看來元龍走時那句『風雲有時變』還真是讓人夕惕若厲啊。還有,他的所謂『抓住機遇』,原來是要讓我保公子應得徐州以建大功啊。但是陶謙走時難道不帶上兩個兒子嗎?想想,可能就算陶謙走了,他兩個兒子未必甘心走,所以只要他們不甘心走,便是有無數理由留下來,這也不足為奇。
劉備想到這裡,心裡暗自好笑,若果我幫助公子應得了徐州,那麼將置我於何地?
公子應見劉備許久不言,便道:「平原難道是擔心我繼承不了家父之志?」
劉備笑道:「哪裡!承蒙公子和元龍看得起我,只是我小小平原相,手上既無兵馬,亦無糧草,恐怕幫不了公子什麼忙。如此一來,實在是辜負了元龍的高舉,至於相教什麼更是不敢當。」
公子應哈哈笑著,手指劉備:「平原原來擔心兵馬糧草,這好辦……」
劉備雖然很不憤他用手指著自己說話,本要嗤之以鼻怒其無禮,但聽到『這好辦』三字便是心裡一窒,等著他說下去。
公子應頓了頓,道:「襄賁城尚有將士萬餘,糧草無數,明日平原就可全部受領。」
劉備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趕緊道:「襄賁城將士及糧草不都歸章吾將軍所領麼?我如何能越俎代庖?」
公子應道:「其實這是陳元龍先生之意,便是希望平原能夠鼎立助我對抗曹賊!」
劉備心裡冷哼一聲,想你不是希望我鼎立助你對抗曹賊,而是助你戰勝公子商取得徐州吧?不過劉備轉眼一想,元龍這麼做又是何意?他讓公子應把襄賁軍權和糧草都交給我,他難道就這麼信任我?劉備便是想不通了。
不過再一想,不管怎樣,如若得了這支兵馬和糧草,接管了襄賁城,那怎麼說都對自己前途有絕大的利益。既然怎麼算都是勝算,我何要推遲呢?
「好吧,元龍和公子既然這麼信任備,那麼備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劉備無奈的說道:「不過元龍走時不是交待公子助章吾將軍守城麼……」
公子應哈哈笑道:「章吾是我姐夫,他那裡全聽我的,只要我片語就可說得。只是有勞平原您多多相助,替我殺退曹賊,保我徐州之安寧。」
「徐州是不得安寧了!」劉備在心裡暗暗好笑。
公子應正欲細談,不想外面門吏報說劉備的家吏來找劉備。
劉備也沒話跟他好說的,只要明日兵權在握,能不能幫你得到徐州那還後說,聽到有人來找,正好借口離去。
劉備正要起來,被公子應按下:「平原勿急,想你家家吏找你也無大事,不若先將打發了。待平原教益我一番,再走不遲。」
劉備心裡只一陣暗罵,但臉上還是笑笑,對門吏道:「那你去問下家吏找我什麼事?如果沒有大事,就叫他先回去,我等會再回吧。」
門吏便轉身去了,公子應笑道:「陳元龍先生可是特別推崇你,說道要想擊退曹賊,便得非你不可。想君當有大謀,可否為我解了現下襄賁之圍……」
劉備聽得頭皮發麻,正要隨便一句打發,不想外面傳來推推嚷嚷之聲。
劉備仔細一聽,心頭一樂,是張飛的聲音。哈哈,張飛這廝莽撞無比,要是他要找我,那是非得找到不可。便是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提聲道:「三弟又在外面胡鬧什麼?」
「大哥!」
碰的一聲,想別人不讓他進來,他硬是闖了進來。
張飛來到堂上,高聲道:「大哥,快回去,子龍回來了!」
「什麼,子龍回來了?」劉備立即跳起,也不跟公子應多做解釋,便隨張飛回了住處。一路想著子龍回來,不知夫人有沒有跟他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