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翻覆》 第三章 暗夜同盟(上) 文 / 鍋鍋
軒轅家在溪山村定居已過百年,這些年中,歷代軒轅家的男主人都為村民帶來了或明或暗的好處,不要說在溪山村,就是在整個清河縣,提起軒轅家,鄉民無不要豎起拇指大聲稱讚。是以軒轅維出殯的時候,竟有數千人趕來送葬這些人,據說都是世代受到了軒轅家恩德。
當隊伍來到軒轅家的祖墳,將軒轅維放入地穴時,誰都沒有注意到,身材還是比較瘦小的方聞達好像看到一件新奇的事物般,悄悄靠近他的老師龍天行,小心的拉拉龍天行的袖子,偷偷將手一指,示意龍天行看向那座居中的墓碑。
這塊墓碑用料不過是一般的青石而已,銘文也很簡單,上書幾個大字——「先考軒轅公菩提」。碑文年代已經許久,不過,想是經常有人祭奠清理的緣故,勉強還能看清文字。
龍天行看過後,眉頭稍稍一皺,似乎在回憶什麼。注意到老師這個動作的方聞達,悄聲問道,「老師,記得京師軒轅家,好像有一位先代家主,似乎也是叫軒轅菩提吧。」
「嗯,軒轅世家第八代宗主,開府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燕山忠節王,軒轅乘龍,後來一心禮佛,更名為軒轅菩提。據說此人一生不近女色,暴斃於家中。」龍天行也用最小的聲音對自己的弟子說道,「軒轅菩提時代,乃是軒轅世家最輝煌的時期,滿朝文武、各地節度使,半數出於軒轅家,可以說,姬姓江山半壁,是軒轅家的天下。」
「這樣的大臣,一般沒有什麼好下場。」方聞達嘴角扯動,冷冷的道,「暴斃?估計是詐死埋名吧……」
「噓……」龍天行看到正在哭泣的軒轅嵐,突然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方聞達,急忙制止了自己這個弟子下面的言詞,安心做好自己觀禮的角色。
回程路上,軒轅嵐趁著別人不注意,拽住方聞達的耳朵,低低的說道,「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何必說的那麼露骨,讓我都聽到了。」
方聞達正要反駁,卻見縣丞夏步原亦步亦趨的來到軒轅嵐身邊,沒有說話,先笑出來,「呵呵,賢侄,你可要節哀啊。」看看軒轅嵐滿臉淒容的回禮,此人也不多兜圈子,直奔主題的說道,「賢侄啊,來縣令今次公務繁忙,就不能過來為軒轅老哥上香了,他托我問候你,同時也要我問問賢侄,你什麼時候到縣城去上任?」
方聞達心道,「來了,果然讓軒轅嵐說對了,這些人還真是著急啊。」
軒轅嵐卻不回話,好像在仔細的思索著,看的夏步原焦急萬分,卻又不好多說什麼。
隨著回村的人流走出里許的路程,軒轅嵐才慢吞吞的回答,「本來,身為人子,慈父剛剛去世,一定要恪盡孝道,守孝三年才是。不過,我也知道,若是沒了我軒轅家,這清河縣還不天下大亂,尤其最近馬上要收秋糧……」說著他好像狠狠心,才下了一個決定般的說道,「這樣吧,還請夏叔叔回去轉告來縣令,半月,半月以後我就到縣城去上任。」
夏步原放下心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頭注意到軒轅嵐身邊的方聞達,驚奇的道,「賢侄啊,這位小兄弟是哪一位啊?看著如此臉生呢?」
「哦,」軒轅嵐也不點破夏步原沒話找話的心態,只是鄭重的介紹道,「這位就是京師四大世家之一,方家家主、官居帝國吏部尚書的方嚴方大人的嫡親侄子,方家的第七順位繼承人,方聞達方公子。師從帝國前任大理寺卿龍天行龍先生,現在正於京師歷練。明年年初,就要補授為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堂堂的從六品啊,到時候,我們可就要稱呼他為『方大人』了。」說著說著,軒轅嵐笑出聲來,任誰都明瞭,他最後一句是在調侃方聞達。
不過,那個夏步原可沒有注意到這些,當他聽說方聞達的身份時,立刻肅然,整整長袍,才拱手道,「原來是方公子,一向聽說方公子龍隱清河,無緣相見,今日一會,實在是步原三生有幸啊。」說著,他就要向只有十來歲的方聞達拜倒。
方聞達雖見過不少阿諛附勢之人,但是,一來他在方家內部失去寵愛的事情已傳出許久,巴結他實在沒有太多的油水,二來,就是要巴結,也很少有像這個夏步原一般肉麻露骨的,現下竟將方公子噁心的幾乎嘔吐。
不過,在軒轅嵐面前他可不敢真的有什麼動作,也只得擠出笑臉,對夏步原拱拱手,笑笑,便逃也似的開溜了。
夏步原倒是不以為意,他轉頭對軒轅嵐試探著問道,「賢侄,這方公子與你……是朋友?」
軒轅嵐有心誇耀一下自己的背景,卻只是隨意的說了一句,「哪裡,他是我師弟,不老實的時候就得收拾他一下。」
「啊……」夏步原裂開嘴巴,半晌沒有辦法合攏,方聞達什麼身份?堂堂京師四大家之一方家的公子,雖只是方家第七繼承人,前些年聽說因為患病不得練武而失寵。
可是,兩年前,他隨龍天行回到京師,經學大有長進不說,更是天文地理兵學算術無所不通,尤其擅長官製法典,又生的模樣俊俏,深的世家少女歡心,被有心人選為京師四大公子之一。
現在的方聞達,風頭已經完全蓋過了其大哥方顯達,大有希望入主方家,證據就是,他以十八歲弱冠之齡,便將要被授為吏部考功司員外郎,這樣的有權有勢的位置,而方顯達卻仍然還是京師大書院中的一介書生而已。
只要瞭解了這些,就可以知道方聞達現在是怎樣的奇貨可居。而軒轅嵐竟然大言不慚的說,看著方聞達不順眼,就會揍一頓,「天……」夏步原已經覺著琢磨不透他那個所謂的「嵐賢侄」了。
「你真的要窩在這個清河縣?」方聞達看到軒轅嵐走過來,低聲問道,「隨我入京吧,以我現在的影響,不出半年就可以為你運動到一個七品八品的官職,那個時候,不是比之現在這個不入品級的小吏強的太多了。」
「你不明白的,」軒轅嵐眼光投向遠方,「這個位置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我就是想當官,也要從這個錢糧小吏起家,才不愧對先祖。是不是?再者說,我若是跑去京師做官,誰替我查找出毒殺我爹爹的兇手?」說著,軒轅嵐右手五指狠狠攥緊,好像握住了自己玫瑰重劍的劍柄般,「我要親手將這個人千刀萬剮。」
「……行……行……行……」方聞達這時突然變了聲音,他齜牙咧嘴的。直吸冷氣的說道,「嵐公子……嵐少爺……你……你……我……不阻止你……報仇……還不成麼……你……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快……快把我的手腕……鬆開……啊……要斷了啊……」
「啊?」軒轅嵐這才注意到,剛剛握住的不是玫瑰的劍柄,而是方聞達的手腕,現在的方公子,頭上冷汗直流,臉色煞白,不住的顫抖著,卻就是無法甩開軒轅嵐那有如生鐵鑄成般的五指。
「切,你這混蛋不知道出海做了什麼,竟然有如此的手力,」軒轅嵐鬆開後,方聞達捂著手腕上那五道紫黑色的痕跡,幾乎用哭腔說道,「你他媽的還是人麼,只這麼一抓,我的手腕就要斷了……」
軒轅嵐急忙運氣內息於雙掌,為方聞達搓動患處,滿臉堆笑,口中不住的道歉著。方聞達一翻白眼,「得,我算是不敢勸你進京了,有你這麼一個煞星在身邊,我這條小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不明不白得丟掉。」
兩人無心之間上演的這齣戲,卻被那個夏步原在身後看個全場。直到此時,作為清河縣丞的他,才相信了軒轅嵐剛剛的話,「看著不順眼就拉過來揍一頓?我看不只這樣吧,瞧瞧,說話之間將方公子的手腕握成那個模樣,方公子都不敢開罪軒轅嵐,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情實在是太好了。而且……」夏步原突然站在原地,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而且,這個軒轅嵐,好像武功不錯啊……」
作為一家之主的軒轅維死了,那麼家中唯一男孩的軒轅嵐就繼承了父親的位子,成為新的一家之主,這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不過,軒轅嵐現在卻沒有什麼特異的感覺,他還是住在童年時的那間廂房,正屋中住的是韓飛燕。每天早上還是姨娘韓飛燕起來為他和小妹軒轅藹做飯。
軒轅維以前忙於縣衙內的公事,本就很少在家,全年總要有十個月的時間住在縣城內,家中經常住著的,也就是軒轅嵐兄妹與韓飛燕三人。
自從出殯後,送走那些朋友,溪山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和兩年前沒有什麼兩樣。不過,軒轅嵐還是決定,自己繼任為錢糧吏後還是住到縣城去,同時,韓飛燕也隨他住過去。
韓飛燕沒有半點反對,略略收拾了下東西,就隨著軒轅嵐住進了原先軒轅維在縣城的小院。在這一點上,軒轅嵐才真的感覺到,他已經成為一家之主,他的話,就是家中的法律。這個認知,更加重了軒轅嵐身上的擔子,讓他更加瞭解到壓在身上的責任。
方聞達和寧藍雲即將回到京師,一同回去的還有軒轅藹、郭月寒、任志堅、龍天行等人。本來郭月寒、任志堅嚷嚷著要留下來幫助軒轅嵐。
在送行的燒烤晚宴上,軒轅嵐不屑的道,「就你們?現在這種半拉子的水平,怎麼幫我?不給我礙手礙腳就不錯了。趕快回去,學好了本事再回來。」自然的,由任志堅客串了晚宴的廚師。
軒轅嵐的上任沒有驚動任何人,僅僅由他到縣衙內報備下,登記了名字就算是完成了手續。錢糧官吏的差事,本就是父子相繼,由軒轅嵐繼承這個位置,已經是大家心中篤定的事情,又有誰會奇怪。
縣令來宦臣也不客氣,軒轅嵐上任的當天,就命令這個年輕人下到各個村子去收秋糧。這些本是份內的職責,軒轅嵐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打點一下行裝,便隨著幾個衙役去執行起自己的工作。
錢糧小吏,不過就是出具應該繳納錢糧的數目,農戶按照這個數目交上稅糧而已。工作並不困難,就是十分繁瑣,讓軒轅嵐這個曾經在白虎大陸叱吒風雲的「羅德伯爵」來做如此工作,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好在,藉著下到鄉里的機會,軒轅嵐接待了一群客人。也不能說是客人,因為這些人,原先就是他的手下,只是比之他晚上二十天來到清河而已。
不過,到底他們的面貌迥異於青龍人,軒轅嵐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這些人安排住到溪山村寧家的別墅內。現在的溪山村,幾乎都是感激軒轅家的老鄉親了,誰都不會亂說些什麼,等到以後混的熟悉了,更加不會將這些事情透露出去。
考慮周到的軒轅嵐,甚至在山上辟出一塊極大的空地,修起房舍,利用附近天然的山洞,為那位一心鑽研火藥和大炮的雷德爾先生設立了一處研究場所。同時,他又在村子裡招募來十幾個半大的孩子,一方面去為雷德爾做小工,一方面成為了這個日爾曼鐵匠的第一批學徒,學習雷德爾的造炮技術。
後來,這些學徒們由於掌握了白虎大陸的通用語,逐漸的與玫瑰傭兵們以及阿爾貝克一家的交流多起來,同時幫助這些外鄉人徹底的掌握炎黃語,成為村子與傭兵們之間溝通的一個渠道,卻不是軒轅嵐所能預料到的事情了。
當軒轅嵐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十月末。到底是第一次下去徵收稅糧,他還不是非常熟悉業務,僅僅在郡守的最後期限即將到來前完成了工作。來縣令來宦臣沒有說什麼,只是讓他回家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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