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一百十七章·風情 文 / 傅塵瑤
第二日一早，素瀾便帶著湘靈一起住到蘇近雪的小樓來。素瀾還是一貫地笑盈盈地，湘靈裹了厚厚的棉襖，但兩頰卻是紅撲撲的，氣色很好，也很高興。蕭泰澤過來領瑤華去煉功時，湘靈還跟到院門口跟她揮手道別，說中午會送午飯過去，問瑤華喜歡吃什麼東西。
走在路上，蕭泰澤在前面沉默著，沒有說話。瑤華想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問道：「師叔，昨天的事，有去找箬君師叔問過麼？」
蕭泰澤沉默了一下，悶聲說道：「沒有。」
「為什麼？」瑤華眨著眼問道。「師叔不想問清楚嗎？」
蕭泰澤往另一邊微微側了側頭，支吾著說道：「我，我緊張。」
瑤華連忙捂著嘴，將幾乎脫口而出的笑聲捂了回去，醞釀了許久，方才正色說道：「師叔是怕再次被箬君師叔拒絕吧。但是不問清楚，總是一個人煩惱也不行呢！師叔還是去問吧，瑤華還是覺得成功的可能性比較大呢！」
「有多少？」蕭泰澤立馬敏感地問道。
瑤華側頭想了想，又掰著手指算了算，說道：「八成，唔，大概是七成五吧。」
「為什麼是七成五？」蕭泰澤不明白地問道。七成五，居然還精確到半成？
瑤華認真地說道：「因為本來什麼也不考慮，直接去問的話。成功與失敗各佔一半，就是各五成。而現在瑤華是堅持說會成功，碧映師叔則不這麼認為，兩種又各佔五成。所以兩者相加，不就是七成五麼！」
「是、是這樣麼？」蕭泰澤總覺得這個加法有些詭異。
瑤華點點頭，說道：「所以說，還是成功地可能性比較大。」說完這一句。她隨口加了一句。「要是師叔還是緊張的話，要不。瑤華幫師叔去問？」
蕭泰澤聞言，眼神倏地一變，立馬一把拉起瑤華的手，掣身而去。瑤華一驚之下，蕭泰澤已經拉著她來到風箬君暫住的小樓之前。瑤華心想：「真的要我去問啊，剛才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一前一後兩道人影躡手躡腳地伏在門口，抬眼看見二樓的竹簾徐徐捲了起來。風箬君窈窕的身影出現了。彷彿是剛起身，只披了件紫絳色地雪衫，烏黑的長髮籠著瘦削地肩膀，別有一股超塵脫俗之氣。這時，盈盈在妝鏡台前坐下，拾過一把梳子，開始細細地梳理雪緞般的長髮。
蕭泰澤推了推瑤華，示意她進去。瑤華回過身來。壓低聲音竊竊私語道：「我又不住在這邊，一大早地就跑來找箬君師叔，不是很奇怪嗎？」
蕭泰澤催促道：「奇怪就奇怪，直接問。」
瑤華不滿地呶呶嘴。「師叔真過份，要我幫忙也不幫我想一個好一點的出場理由。」
蕭泰澤想了想，正色說道：「問好了買水晶糕給你吃。」
瑤華差點嗤地笑出聲來。笑著說道：「好啊，那我要永遠也吃不完的水晶糕。」
「是誰來了？」風箬君忽然轉過頭來問了一句，看來是兩人縮在一旁嘰嘰咕咕的聲音被她聽到了。見她起身，便要從二樓飄身下來，蕭泰澤連忙將瑤華往外一推，自己則用隱身術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瑤華？」風箬君看見冒冒失失地衝進來的瑤華，不禁有些意外。
「啊，箬君師叔？」瑤華抓著臉蛋朝風箬君「呵呵」地訕笑。
「瑤華來找我？」風箬君不解地問，同時目光往外張望了一陣。瑤華連忙說道：「那個，其實。其實我是。迷路了，我迷路了！」
「迷路了？」風箬君微微吃驚。隨即似乎會意地笑笑，問道。「那麼，瑤華這一大早是要去哪裡呢，我帶瑤華過去吧。」
瑤華道：「是要去小泰師叔那裡呢！一般都是小泰師叔早上來領瑤華去煉術房煉功的，但是今天他沒有過來，所以瑤華想過去尋他，沒、沒想到，就迷路了，呵呵，呵呵——」
風箬君笑笑道：「這裡建築大多相似，也難怪你會迷路。我帶你過去。」說罷，上前牽起瑤華地手，緩步往外走去。
「真不好意思呢，麻煩箬君師叔了。」瑤華訕訕笑著，一邊想著該怎樣把話題引過去。
風箬君道：「沒什麼，反正我也是閒著沒事，就當作是到處走走——對了，你叫泰澤師弟『小泰師叔』——你也覺得他孩子氣麼？」
「也？」瑤華微微驚愕，說道。「這麼說，箬君師叔是覺得小泰師叔孩子氣嘍？」
風箬君笑笑道：「那也不是。他入門的時候，只有六歲，我是看著他長大的，而且我長他五歲，所以在我看來，他總像是個孩子一樣。」
瑤華想了想，說道：「這麼說，箬君師叔並不是不喜歡小泰師叔，而是因為覺得他是個孩子，所以才會拒絕他的，是嗎？」
風箬君回過頭，有些吃驚地看看瑤華，隨即輕笑出聲，拍著瑤華的頭，緩聲說道：「或許吧。小的時候，他長得很秀氣，經常會被人誤認為是女孩子，性格很靦腆，總是像一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弄衣師兄身後。後來弄衣師兄外出尋寶以煉製成仙法器不在壁上，他才開始與我親近起來。五年之前，會文盛會前夕，有位師兄對我表白，希望我能與他一起晉陞為長老，就算失敗，也可以向壁尊請求，讓我們成婚。我說要考慮一下，沒想到。第二天，泰澤師弟就跑來了，漲紅著小臉說他喜歡我，可以保護我，照顧我，可以做得比那位師兄更好。」風箬君說時，輕輕地抿嘴笑笑。在瑤華看來，那笑容有些甜蜜。「那個時候。他才十五歲，十五歲的孩子，說那樣地話——」
「所以，箬君師叔就拒絕了小泰師叔，然後選擇成為了散仙？」瑤華問道。
風箬君笑了笑，說道：「是啊，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了。瑤華都明白了吧。」
瑤華一驚。「呃？」
風箬君含笑地看著瑤華。說道：「瑤華不是很好奇我與泰澤師弟之間地事情麼，就是上面說的這些了。」說時，她抬眼看看前方，指著臨池而建的一幢小樓說道。「訥，就是那裡了，泰澤師弟住的地方。瑤華快過去吧，不要耽擱了練功的時間。」
「嗯。」瑤華嗯了一聲，猶猶豫豫地往挪了挪腳步。想起最關鍵的問題還沒有問清楚，連忙轉回來，鼓起勇氣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麼，箬君師叔心裡，喜不喜歡小泰師叔呢？」
風箬君一愣，隨即笑道：「是他讓你問地？」
「不。不。」瑤華連忙擺手否認。「是瑤華自己要問的！」
風箬君會意地笑笑，微微側過頭沉吟一番，說道：「瑤華不覺得他那個面具看上去很醜、很嚇人麼？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人喜歡一個面具人麼？」
瑤華聞言愣了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話語中地意思，不禁喜出望外，大聲確認道：「師叔的意思是只要小泰師叔把面具拿掉，師叔就喜歡小泰師叔了，就願意跟他在一起了，是嗎？」
聽她歡呼得這麼大聲。風箬君倏地臉微微泛紅。囁嚅道：「大概吧。」
「太好了！」瑤華歡呼雀躍起來，揮舞著雙手大聲叫道。「成功啦！小泰師叔快出來。快出來！成功啦！」
「啊！」風箬君低聲驚呼一聲，俊臉倏地飛紅一片。雖然一開始便曾想到，他或許就在附近，但此時確認了，與原先猜測時，感覺總是有些不同。
果然，下一刻，蕭泰澤頎長的身影便在不遠處的院門旁顯現了出來，及腰的黑髮，白色的煉妖師法袍隨著晨風輕輕飄揚。
「小泰師叔！」瑤華快步跑過去，說道。「快把面具拿下來，箬君師叔說這個面具醜死了，快拿掉了啦！」她一邊說著，一邊跳著伸長手要去摘他的面具。
「我——」瑤華地手碰到他臉上地面具時，蕭泰澤下意識地扶了一下。見他還不肯摘掉，瑤華不由焦急地說道：「再不拿，箬君師叔可就要走了，我下次再不幫你問了！」
「我——」蕭泰澤轉過目光望見風箬君。「師姐——」隨即斂回目光來，沉默半晌，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伸手去摘面具。
隨著面具地緩緩移開，長期被遮掩的絕美容貌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弧度優美地鵝蛋臉龐，細緻得毫無瑕疵的五官，不禁讓人驚歎於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雪白如凝脂一般吹彈可破的股膚，此時因為緊張或是害羞而微微泛著紅暈，漂亮地星眸半斂著，目光微微向下，穿越過濃密而修長的睫毛，隱約可以看見眼眸中流轉著如流彩般炫目的波光。
「小泰師叔——」好漂亮啊。雖然說之前也曾看到過，但現在如此接近地細看，那種曠世絕今的美貌，看得瑤華也不禁心中一動，臉上倏地紅了一片。
「泰澤師弟——」風箬君遠遠地看著除去面具後的蕭泰澤，雙目漸漸因為驚愕而越睜越大。一刻鐘之後，她的神情大變，別過目光去，匆匆說了聲：「當我什麼都沒說過！」說完，掉頭便逃命似地飛奔而去。
「師叔，師叔！」瑤華回過神來，連忙撒腿追去，一邊大聲叫道。「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地，箬君師叔！」
「我沒說過，我什麼也沒說過！」
「師姐——」蕭泰澤站在原地，黯然地垂下目光去。
這一日練功的時候，瑤華一直拿眼偷偷地瞟坐在一邊發愣的蕭泰澤，被韋碧映用手指敲了好幾下頭。叮囑她專心練功。瑤華連聲應諾，湘靈坐在一邊掩袖輕笑，瑤華便朝她吐吐舌頭。傍晚練完功地時候，瑤華便不由分說地，奮力地拖著蕭泰澤一起回了蘇近雪住的小院，說是可以給他化一個讓風箬君容易接受的妝。先是找了妍蓉，妍蓉說她沒化過妝。瑤華只能去找懷風。
懷風正在房中與蘇近雪下著棋，看見瑤華等人進來。連忙起身問是什麼事情。瑤華便說是要請懷風給蕭泰澤畫一下妝，將他的容貌畫得稍微醜一點。懷風聽罷掩著嘴笑，說道：「啊呀，那我可不在行啊！化妝本便是因為人的愛美之心而存在的，從來不曾聽過要將人化得醜一點這麼一種說法！」
瑤華說道：「一般來說是這樣的呢，但是小泰師叔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如果瑤華是箬君師叔地話，也一定不要嫁小泰師叔這樣漂亮地人。那樣——唉，小泰師叔，我沒有別地意思啦，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走啊——」瑤華連忙拉住扭頭要走地蕭泰澤，，死命地抱著他的胳膊，將他從門口拖了回來。
弄清情況的蘇近雪笑笑道：「原來是因為太漂亮而被人嫌棄了啊。那可真是大問題。」
「很漂亮嗎？」妍蓉眨了眨眼睛，伏到瑤華耳邊壓低聲音問道。「有莊主漂亮嗎？」
瑤華看了她一眼，說道：「蘇莊主漂亮。」妍蓉會意地點點頭，歡喜地說道：「我就說呢，怎麼可能會有比莊主更漂亮的人呢！」
懷風含笑地看著幾人，說道：「那麼。我就先試試吧。呆會化好了，大家一起看看，一致覺得比較醜了，才通過。」
「好！」
於是，應蕭泰澤的要求，當下將門窗全部關好。蕭泰澤被推去按坐在鏡前，由懷風給他化妝，瑤華與湘靈圍在一旁看。蘇近雪還是坐在側旁茶座上，妍蓉跟在身邊為他添茶。
約摸過了一刻鐘，第一個妝化好了。瑤華與湘靈湊到跟前看了看。兩個腦袋一起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更漂亮了。」
懷風便把妝全部卸下重新化，又過了一刻鐘。瑤華還是搖頭。「不行。這樣只是看上去凶了點而已！還是那麼漂亮！」「嗯嗯。」湘靈連連點頭。「我看將臉擦黑一點會比較醜吧。」
懷風笑道：「哪裡會有黑的胭脂？」瑤華提議：「抹些泥？」湘靈蹙眉道：「那不是髒死了。」瑤華歪著腦袋想了想，又道：「不知道能不能把炭黑調進胭脂裡？」湘靈眼睛一亮：「試試看？」
瑤華轉念一想。「不對呢，即使臉塗黑了，脖子，還有手還是白地，難道要全身都要抹？」湘靈不禁張了張嘴，驚歎道：「那每天要塗多少呀？就算師叔有時間塗，我們也沒時間做呀！」
蕭泰澤聽他們在圍在身邊七嘴八舌地討論半天，也沒討論出個辦法來，終於沒有耐心再坐下去，霍然長身而起，轉身便往外走去。
「師叔！」瑤華一驚，連忙跟過去拉人。那邊蕭泰澤已經霍然將門拉開，一腳踏出門去。正從門前經過的素瀾聽到開門聲，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下一刻便驚愕地愣在門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蕭泰澤看，心中暗自喃喃：「美人——美艷不可方物，一身煉妖師法袍，美人煉妖師——是上天憐憫我，終於要實現我的願望了麼——」當即不由地喜形於色，上前一把拉起蕭泰澤的手，含情脈脈的目光直視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眸，柔聲說道：「美人，你的名字是？」
他這一問，緊跟在蕭泰澤身後出來的瑤華忍不住「撲」地一聲笑出聲來，連忙背過身子，捂著肚子大笑起來。蕭泰澤地臉都黑了，看著素瀾面無表情地說道：「素瀾師兄，我是蕭泰澤。」
「啊——」素瀾一聲驚呼，立馬放開他的手，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地重複道。「泰、泰澤師弟？！」
「師父，是小泰師叔——」湘靈見狀，也頗為無語。素瀾又盯著蕭泰澤看了幾眼，扼腕地歎息道：「可惜啊，可惜。」
「的確可惜。」蘇近雪緩步過來，笑著看著素瀾，眼中頗有調侃之色。「聽說素瀾長老這麼多年的願望就是要找一位美麗的女煉妖師做妻子，可惜到了眼前，卻還是個男的。呵呵，不過，素瀾長老可以再等幾年，等我們瑤華長大——」
瑤華聞言，驚得被自己地笑聲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懷風連忙過去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從方纔那一場驚駭中恢復過來的素瀾，撇過目光看看瑤華，笑笑道：「多謝蘇長老提醒。」說罷，他轉過目光望向湘靈，說道。「湘靈，跟師父回房吃飯。」
湘靈跟在瑤華身邊，說道：「湘靈想跟瑤華她們一起吃。」
素瀾無奈地搖搖頭。「好吧，不要玩得太瘋。記得酉時回房來吃藥。」
湘靈歡喜地應道：「知道了，謝謝師父！」
素瀾笑笑地走開了。瑤華也終於從被嗆中緩過氣來，回頭對湘靈說道：「素瀾長老對湘靈很好呢！」
湘靈點頭說道：「是呀，湘靈三歲的時候就到紫苔了。而且那時生著重病，奄奄一息，是師父救了湘靈，把湘靈養大。師父就像是湘靈的親爹爹一樣，湘靈和姐姐都最喜歡師父了！」
瑤華想了想，說道：「那麼湘靈的姐姐呢，怎麼一直都沒有看到，是遊仙在外嗎？」
「姐姐——」提起姐姐，湘靈的神色立馬黯淡了下來，原本明亮的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水，泫然欲下。「姐姐被妖怪害死了！姐姐被聞人愁一那個妖怪殺死了！」
「聞人愁一？！」瑤華大驚失色，頓時感覺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暈厥過去。懷風連忙從後面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