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一百十六章·暗湧 文 / 傅塵瑤
翌日，吃過早餐，蕭泰澤便過來領了瑤華去煉術房。紫苔上，一般弟子練習法術，是在壁上各大道場，而這煉術房卻是樂甄繼任壁尊之後，特意開闢出來的，為煉妖師的晉陞而設置的。
自六代昭烈帝之後，人妖可以和平相處，妖怪鬧事害人的事情也漸漸稀少，因此經由斬妖、降妖積攢經驗，提升法術的機會也大大減少，所以，三壁弟子的法力晉陞，就只能靠自身的不斷修煉，這就直接導致能夠成功晉陞為煉妖師的人也越來越少。
在樂甄之前，由於歷代壁尊都不是特別在意煉妖師的培養，因此紫苔已經有近百年不曾有人晉陞為煉妖師了。到了樂甄繼位的時候，紫苔上，已經沒有一位煉妖師了。而樂甄又是特別看重煉妖師的，在威逼利誘蕭泰澤成為煉妖師之後，又特意辟出專門的地方，以供培養煉妖師之用。
瑤華到達的時候，韋碧映已經在室內等候了。這個煉術室的特別之處在於，在外面看來，與一般的房間並無二樣，但進到房中，卻發覺別有洞天。站在房中，放眼看到的景象，足有在外面看到的這間房子的十倍大小。抬頭往上看，卻只能看清臨近地面的四五層環形的洞穴，再往上便是白茫茫的一片煙霧縈繞。瑤華仔細看了一下，每層都有八個洞穴，每個洞穴上都封印著一道靈符，遠遠望去。還可以隱約看到洞口閃耀的符咒。
「瑤華。」韋碧映信步過來，扶著瑤華肩膀，說道。「這是煉妖師法力晉陞地專修室，這一層的八個洞穴，封印著八種不同的法術，相當於八套完全不同的修煉方法。這幾天，我與泰澤師弟把壁上的基本法術全部傳授給你。等瑤華練得差不多了，就去試著解除那八個洞穴上的封印。能解開的那道封印。裡面封印地便是最適合瑤華的修行方法，到時候，瑤華就可以將今後地修習方向定下來，專攻一路，必有所成。」
瑤華會意地點點頭，抬眼望向上面的樓層，問道：「師叔。那這上面的樓層呢？」
韋碧映道：「等瑤華選定修行方法後，每一層封印相同屬性法術的洞穴就會顯現出來，而其他則會隱去。那時候，就需要瑤華用自己的力量去一層一層地解除那些封印，獲得有助於你修行的高深法術。」
瑤華明白了。「就是說樓層越高，裡面封印著的法術越厲害？」
韋碧映撫著瑤華地頭，微笑著說道：「是啊，所以瑤華要好好練習。晉陞為煉妖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煉妖師，更是難上加難。」
瑤華點點頭：「瑤華一定會努力的！」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由韋碧映口述傳授瑤華法術，蕭泰澤則坐在一邊看著。雖然是面朝著瑤華二人坐著，似乎是在看她們。但偶爾韋碧映有事情喚他時，他卻是毫無反應，像是未曾聽見一般。喚了個三四聲，他的動作方才有所變化，回一聲「什麼事情」。
瑤華抬頭看看韋碧映，韋碧映也似乎覺察出蕭泰澤的有失常態，便吩咐瑤華先練習著，自己則緩步過去，坐到蕭泰澤身側，輕聲話說著什麼。瑤華一面繼續按照韋碧映教習的辦法練習著。一面伸長耳朵聽那邊地說話。
韋碧映先是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蕭泰澤只是沉默不語。半晌才平聲說道：「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麼事情？」韋碧映柔聲問道，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溫柔地注視著苦惱的子女。
蕭泰澤微微側過頭去，輕聲說道：「沒什麼。」
韋碧映會意地笑笑，說道：「想不明白，還要繼續想的話，看來是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與箬君師妹有關？」
蕭泰澤驚了一驚，回頭看了韋碧映一眼，很快地又側過頭去。韋碧映笑笑說道：「你們兩個也真是的，像小孩子一樣，鬧著這麼多年，也不坐下來好好說個清楚。」
聽韋碧映這麼說，瑤華不禁在心中暗自想道：「難道是有什麼誤會嗎？」
「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蕭泰澤平聲說道。
「是麼？」韋碧映道。「既然都說清楚了，那還有什麼可以苦惱地事情？你們又不像我與容成汝煙，一度對立的立場，有些事情無法說清。你們是一壁弟子，無此憂慮。箬君師妹心意若與你相同，那麼便去壁尊面前請命，以壁尊對師弟你的溺愛，必定答應，只是箬君師妹要重新修煉，辛苦了些罷了。若她心意與你相違，則就此撒手，各回各位，師弟看樣子也不像是糾纏不清之人，就此清清楚楚，也不是一件難事。」
蕭泰澤沉默了半晌，說道：「她心意與我相違，我明白。但是那天她忽然問我記不記得五年前說的話，又說了一番我無法理解的話，我不明白。」
「什麼話？」韋碧映像一位良師徇徇善誘。
「她說讓我把面具拿下，說連面對世人的勇氣都沒有的話，又能拿什麼東西去愛別人——她是在責怪我？」
韋碧映蹙著眉想了一下，說道：「是在關心你吧。畢竟總不好戴著面具過一輩子，箬君師妹也是希望你能夠直面人生，堅強起來吧。」
蕭泰澤怔了怔，側過頭去，不再說話。
瑤華聽到這裡，忍不住閃身過去，插話說道：「碧映師叔，瑤華不是這樣認為的呢？」
「嗯？」韋碧映回過頭看，吃驚地看著瑤華。
瑤華正色說道：「如果箬君師叔不喜歡小泰師叔的話。不應該會說出『愛人』之類地話地，所以瑤華覺得箬君師叔其實是喜歡小泰師叔地！」
「你這丫頭！」韋碧映含笑地看著她，似乎是想這樣一個女孩知道什麼「愛不愛」的事情。起身去攔她，說道：「不要偷懶，快去練功。」
「瑤華還有一句話，說完就去練功！瑤華覺得五年前，箬君師叔拒絕小泰師叔。或許是因為真地不喜歡小泰師叔，但是人是會改變的。現在箬君師叔也喜歡上小泰師叔了，所以擔心小泰師叔也會改變，所以才會問還記不記得五年前說的話，才會說連面對世人地勇氣都沒有，更談什麼愛人！瑤華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小泰師叔不可以放棄地！瑤華先去練功了！」說罷，不等韋碧映來趕。連忙閃身蹦回原處，一本正經地比劃著重新練起法術來。
韋碧映看得有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回身對蕭泰澤說道：「小丫頭的話也不無道理，我看最好還是當面去問個清楚。」
「瑤華也支持師叔去，小泰師叔加油！」瑤華在那邊叫了一聲。
「用心練功！」韋碧映朝著瑤華揚聲喝了一聲，瑤華連忙一縮脖子，回頭去練功。韋碧映回頭看向蕭泰澤時，發現他在沉默著長身而起。轉身不急不徐地往外走去。「泰澤師弟——」憂切地感歎出一聲，轉念忽然想到自己剛才與蕭泰澤說話時，為了不打擾瑤華練功，曾使用了禁聲術，不讓說話聲傳到她那邊，不想她居然還是聽到了。韋碧映的腳步頓了頓。看著不遠處正以雙手挽起一片藍光在整個空間內周遊的嬌小的身影，心中慨然想道：「這小丫頭，莫非真的擁有了晉陞煉妖師的功力？」
一個教得仔細，一個學得認真，一上午地時間便在渾然不覺中過去了。
「碧映師叔，瑤華師妹，我送午飯來了。」
屋外響起一個甜甜的女子童音，瑤華回身看去，便見門口緩緩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還留著童發。面容清秀可愛。看上去年紀比瑤華要小些。拎了一個與她人一半大小的飯盒，吃力地往屋裡移動著步子。
「是湘靈訥。」韋碧映聞聲。連忙回身過去接過她拎來的大飯盒，一邊關切地說道。「素瀾師兄怎麼差你過來，最近身體怎麼樣？」
瑤華這才發覺這女孩的臉色分外蒼白，像是她初見巫月時，那種因久病而失去血色的慘白。
湘靈喘過幾口氣，笑盈盈地說道：「謝謝師叔關心！湘靈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最近師父也開始教湘靈法術了！」
「是麼，那是好事，湘靈要好好學呀！」韋碧映將飯盒放到桌上，回身摸著湘靈地頭，柔聲說。
湘靈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異常堅定的神色：「湘靈一定會努力學的，湘靈一定要為姐姐報仇！」
韋碧映輕撫著她的頭，臉上滿是憐愛的神色，回身喚過瑤華，說道：「這位是你弄衣師叔新收地師妹，湘靈應該知道了吧！」湘靈乖巧地點點頭，抬頭一臉羨慕地看著瑤華，說道：「師父說，瑤華師妹的法力高得很呢，跟泰澤師叔一樣厲害！」
瑤華連忙說道：「我比起小泰師叔來可差多了呢！」
韋碧映笑著對瑤華說道：「湘靈呢，是素瀾師兄的弟子，入門好些年了，因為身體不好，最近才開始學法術。不過法理上，懂得很多，說起來平時瑤華練功時，碰到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還可以問一下湘靈。」
湘靈聞言，羞靦地垂頭絞著衣角說道：「我哪裡知道什麼，只是平時無事，看了一些經書而已——」
韋碧映笑著輕撫她的手，說道：「好了，湘靈這麼辛苦地送飯菜過來，就一起吃吧。」
「啊，但是這是為師叔和瑤華師妹兩位準備的呢——」她為難地說時，韋碧映已經將飯盒打開，赫然看到裡面放置的是三副碗筷。手不由頓了一頓，心中暗自想道：「素瀾師兄，到底是什麼用意？」
瑤華見狀。喜道：「是為三個人準備的呢，湘靈師姐一起吧！」
韋碧映道：「是啊，一起吧，看來你師父也是這個意思。」
「嗯！」湘靈這才欣然應諾。飯後，湘靈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提著籃子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韋碧映卻也沒有出言讓她走，直到她忍不住咳嗽起來時。方才柔聲勸她先回去歇著，可以明天再來。湘靈戀戀不捨地看著瑤華幾眼。才有些不甚甘願地告辭走了。
夜晚，瑤華回到蘇近雪那邊，用完晚飯，趁大家不注意地時候，飛身躍上院中的一棵大樹，藏身在還算茂盛地枝葉之間，摸出鳳玉來跟聞人愁一聊天。問他們那邊地情況。正聊時，忽聽得樹下傳來一聲疾似一聲的高呼聲：「瑤華，你在哪裡，瑤華！」
瑤華驚了一驚，以為發生什麼大事情了，趕緊從樹上竄身下來，轉身就看到一道人影快速地穿過迴廊，飛也似地衝進小樓去。「壁尊？」在那一瞬間。瑤華隱約分辨出那道人影似乎是樂甄壁尊。
「瑤華！」站在小樓門口地妍蓉一見瑤華出現，便快步跑過來，挽著她的手，像是怕她被人奪去似地。
「瑤華！我的小瑤兒！」下一刻，壁尊也拎著繁冗地衣袍掉頭從樓裡出來，張開雙壁往瑤華撲來。那架勢活像是劫後重逢，聲淚俱下。
「壁尊？」瑤華喚了一聲，剛往前幾步，赫然看到迎面飛撲過來的樂甄忽然「砰」地一頭撞上了一堵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的光牆。牆面上驀然間金光四射，逼得樂甄不得不後退了幾步，方才搖擺著站定。
「怎麼回事？」瑤華一驚。樂甄站定後，霍然回身，對著樓裡怒喝道：「蘇近雪，你到底想幹什麼？」
「呵呵。」樓裡傳來兩聲輕笑，蘇近雪在懷風的陪同下緩步出得樓來。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樂甄。緩聲說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想聽委婉的。還是直接的？」
樂甄向來最缺地就是耐性，聽他不緊不慢地轉著彎說話，不由暴跳道：「直接的，直接的！我沒功夫跟你嘰嘰歪歪！」
蘇近雪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平聲說道：「答案很簡單，讓瑤華跟你和素瀾兩隻老狐狸呆在一起，我不放心。」
「老狐狸？！」樂甄跳了起來，指著他大罵道。「我們是老狐狸的話，那你就是千年臭狐妖！而且這裡是紫苔蒼壁，瑤華是紫苔的弟子，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多事的！臭狐妖什麼時候也管起逮耗子這檔子事來了？！」
蘇近雪道：「紫苔的事情，我是管不著。但瑤華也算是給我磕過三個響頭地弟子，她的事情我自然要管。」
「什麼弟子？瑤華是我們弄衣的徒弟，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弟子了？你肯定是看我們小瑤華法力高強，就想拐回朱顏去，是吧？！真是卑鄙啊，蘇近雪你這傢伙，自己教不出煉妖師，就來拐我們紫苔的煉妖師！你卑鄙，你無恥！」
蘇近雪聞言，神情微微一變，冷聲說道：「那樣無恥的事情，我看只有壁尊你才想得到吧！如果瑤華不是擁有著強大地法力，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壁尊大人還會來關心她住在什麼地方麼？你將弄衣關起來，讓她在這陌生的地方獨自一人，無非是想要更好地利用她罷了——」
「你，你胡說！」樂甄暴跳如雷。
蘇近雪冷顏道：「如果不是的話，何必這麼介意她住在哪裡？在弄衣仙不在身邊的十天裡，瑤華就暫時住在我這裡。等弄衣仙出來了，我自然會馬上讓他領回去。壁尊大人不放心的話，大可以讓蕭泰澤過來這邊監視。」
樂甄冷笑道：「考慮得真好啊！我們小泰忠厚老實，怎麼會是你這只千年臭狐妖的對手？」
蘇近雪不冷不熱地加上一句：「當然，壁尊大人要親自出馬，我也不是很介意。」
「我呸！」樂甄重重地啐了一口。「看到你這只臭狐妖，我就氣得吃不下飯。還要跟你呆在一個屋子裡，那還不如教我去死了痛快！我，我去叫素瀾過來！」說著，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隨即轉身掉頭快速地往來時路上飛身而去。
蘇近雪眼眸中的神采微微一變，心中暗自喃喃道：「素瀾？」
「壁尊——」瑤華目送著樂甄消失在遠處，躑躇著回過頭來望向蘇近雪，說道。「蘇莊主，壁尊只是想讓瑤華成為煉妖師，不算是要利用瑤華吧——」
蘇近雪聞言，回眸過來望著瑤華，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師父，有沒有說過讓你小心什麼事情？」
「啊？」聽他這麼一說，瑤華猛然大驚。「師父在被抓去關起來的時候，大聲叫瑤華小心，但是後面的名字沒有聽見——」
妍蓉接口說道：「那肯定是小心這個壁尊了，看他那副凶神惡煞地模樣，就不是好人！」
「但是，壁尊不像是壞人啊——」
蘇近雪道：「總之小心為上了，紫苔不是簡單地地方。」
瑤華遲疑著點點頭，心中卻懷疑地想：「不是簡單的地方，是嗎？但是我為什麼覺得大家，都是很好地人呢？但是師父也叫我小心，小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