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一百十一章·紫苔 文 / 傅塵瑤
離開淅川城後的當天傍晚，瑤華就在弄衣的帶領下乘坐著守護精靈來到了三壁之一的紫苔蒼壁。乘著青鸞破空而來時，就一直為那壁立千刃的挺拔與陡峭而驚歎地目瞪口呆。當青鸞鳥沿著高聳入雲的壁身向上騰飛，穿過繚繞的雲叢，在一片平地上停落之時，又開始為這築立在雲端之上的天空之城而感歎不已。
氣勢宏偉的漢白玉山門，比一般城池的城門還要高大巍峨，在經過雲彩折射的陽光的映射下，時刻流轉著不同的色彩。
弄衣低眉看著驚歎著合不攏嘴來的瑤華，牽起她的手，說道：「瑤華，要進去了。」
「嗯，師父。」瑤華應了一聲，跟隨著弄衣的步伐緩緩地踏進山門，踏著鋪地的大理石地面，穿稜過一棟棟氣勢雄偉的殿堂，徐徐向內。此來彼往的弟子絡繹不絕地從兩側經過，看到弄衣時，紛紛佇足行禮，恭敬地喚上一聲：「弄衣師叔。」
弄衣一一回禮，這會兒倒是顯出幾分師長的氣派來。瑤華卻無端地緊張起來，忍不住晃了晃弄衣的手，輕聲說道：「師、師父，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緊張？」
弄衣微微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頭，說道：「沒事的，有師父在。而且壁尊的話，除了脾氣有些壞，偶爾做一些過份的事情之外，人還是不錯的，挺容易親近地。」
「脾氣有些壞。偶爾做一些過分的事情？」瑤華不禁在心裡想這樣還算容易親近嗎？
在轉出重重森嚴的大殿之後，開始觸目可見一排排整齊的樓房，與平時可見的大戶人家的廂房有些相似，看來是壁上人士居住的地方了。弄衣指著其中最高一座三層樓閣，說道：「那就是凌霄閣，壁尊住地地方。」
瑤華凝目望去，那樓閣拔群而起。四角高高地挑起，像是雄鷹展開的雙翅。彷彿一陣風來，就會凌空飛去一般。
「啊呀，弄衣師叔。」旁邊穿行地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瑤華回頭看去，但見一青衫少年翩翩而來，白皙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見了。」
「星衍？」弄衣回過身，笑著招呼道。「的確是很久沒見了啊。」
星衍仍然是笑著。面不改色地說道：「是啊，想不到您還真敢回來啊！」
聞言，弄衣臉上的笑容一僵，心想這傢伙果然是不安好心，面上還是笑笑說道：「還好還好，有勞師侄擔心了。」說著，拉起瑤華就走。那叫星衍的少年又大驚小怪地「啊呀」了一聲，說道：「這位可愛的小姑娘。難道就是師叔新收地小師妹嗎？」說著，他轉到瑤華面前，俯下身盯著她的臉看，連連說道：「好可愛的小師妹呀。」說時，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顆糖來，用手擢著笑嘻嘻地在瑤華面前晃悠。「小師妹。叫師兄，有糖糖吃哦！」
瑤華不禁冷汗，黑著臉叫了一聲：「師兄。」
「乖啊！」說著，他笑嘻嘻地就要伸手去捏瑤華的臉，弄衣見狀，「嘩」地橫出一掌，拍飛他的手，暴跳道。「別用你的爪子碰我寶貝徒弟，臭小子！」
「師父——」瑤華抬眼看看弄衣，繼續冷汗。
星衍晃著被拍紅的手。一邊吹著氣說道：「知啦知啦。不讓碰出聲說就好了，用這麼大氣。手都要斷了。」
弄衣嘁聲說道：「那是你學藝不精！」
「痛死了！」星衍抱怨著，說道。「不行了，得去找竹瑩師妹敷點藥了。」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對瑤華笑盈盈地說道。「小師妹，師兄那裡還有很有糖果哦，喜歡的話，可以隨時來拿哦！」
「走了還這麼多廢話！」弄衣作勢要丟個法寶出去打他，他連忙回過頭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臭小子！」弄衣暗暗罵了一聲。
瑤華問道：「師父不喜歡那位師兄嗎？」
弄衣回過神，牽著瑤華繼續往裡面走。「談不上喜歡，那小子聰明得很，卻總是不把心思放在法術上，半吊子耍著玩！」
「哦。」瑤華應了一聲。
慢慢靠近凌霄閣時，遠遠地看見一樓地門扉輕啟，從裡面信步出來一名女仙。清雅端麗的容貌，窈窕俊逸的體態，赫然竟是風箬君。
「師父，是箬君師叔！」瑤華連忙晃晃弄衣的手。
風箬君也已經看到他們二人，加快腳步迎面而來，喚道：「弄衣師兄——瑤華也來了。」
「箬君師妹。」弄衣禮貌地回了一句，似乎對這位師妹頗為敬重。
「剛回來，準備來拜見壁尊的麼？」風箬君微笑著問道，說話間，眼眸不經意地往他們身後瞥了一眼，問道。「泰澤師弟呢？」
弄衣道：「他送一些朋友去欽州，大概這幾天就能回來了。」
風箬君會意地淡淡笑道：「你們快去吧，我剛才見壁尊的時候，他地心情不錯。」她指的當然是花弄衣從沒有他的命令就從冰火之極逃了出去，這會兒心情不錯，或許不會責怪他也說不定。「必要時候，可以讓小瑤華幫你求下情。」
弄衣向風箬君道了謝，便領著瑤華進了凌霄閣。閣內一樓是個寬敞的大廳，井然有序地陳放著款式古老的桌椅，別有一種肅然的風味，看來是個會客的地方。大廳盡頭，屏風之後，有上二樓的樓梯，瑤華跟在弄衣身後扶著扶手緩緩而上，盡量地將腳步放輕。
樓梯盡處的拐彎口，束手立著兩名道童。都是十三四歲地模樣。見弄衣上來，其中一個回身去稟報，另一個示意他們在此稍等。不出一會兒，那道童出來了，示意弄衣二人跟他來。
走出樓梯，轉入二樓，看見樓中地擺設。高檔昂貴地茶几，桌案。衣櫃，屏風，還有屏風之後，隱約可見的大床，竟然是臥室？瑤華不禁愕然，竟然是要在臥室接見嗎？
小童在屏風前稟報道：「壁尊，弄衣仙到了。」
「嗯。」裡面傳來一記含糊不清地應諾聲。似乎聲音的主人還處在半醒半睡之間。弄衣牽著瑤華走進屏風，小童欠了欠身退了出去，瑤華一眼便看到床上仰面躺了個人，一身煩冗的錦衣華服，幾乎將整張床鋪了個滿，臉龐地位置罩了本金色緞面的書，上面紅色絲線繡著四個大字「三十六計」。
「壁尊。」弄衣立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嗯。」還是那個半醒半睡之中地惺忪的聲音。「花弄衣？」
「是。壁尊，是我。」弄衣連忙笑嘻嘻地答道。
「花弄衣——你居然還敢回來！」慵懶的聲音驀然一變，一直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的身體猛地坐了起來，操起蓋在臉上的書，朝著弄衣的臉狠狠地扔了過來。「王八羔子！」
弄衣似乎早有準備，當那書迎面擲來時。不慌不忙地把頭往側旁一轉，書就擦著他的腦袋而過，砸上了身後地屏風。「撲」的一聲，便穿了個黑虛虛的洞過去，看得瑤華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是我，壁尊，我回來了。」弄衣還是笑嘻嘻的。
「說的就是你！王八蛋，站住不要動！」坐在床上的男子，約摸只是三十出頭的樣子，一頭黑髮。只極其簡單地梳在腦後。面容清峻，不過因為暴怒而顯得有些嚇人。「站住不要動！」樂甄再三警告弄衣。回身又從枕下翻出一本書，狠狠地朝著弄衣砸來。弄衣還是一閃身，飄悠悠地躲開。
「混帳東西！讓你不要動還動！王八蛋！」樂甄暴跳如雷，「咚」地一聲從床上跳下身來，便要過來揪住弄衣，親自出馬一頓好打。弄衣連忙大叫著逃開，開始滿屋子裡亂竄，一邊大叫道：「壁尊，停，停，壁尊！我寶貝徒弟第一次上紫苔，您就給留點面子成不！」
「不行！」樂甄壁尊一口回絕，又要撲過來打弄衣，揪了兩下沒揪到人，揚手一晃便幻出一條長鞭，甩得「啪啪」作響地追著弄衣暴打，一邊怒喝道：「王八蛋，讓你跟我作對，讓你逃走，看我不打死你！王八蛋，讓你跟我作對！」
弄衣上竄下跳，遇到什麼東西就順手推倒，一晃眼間，原本寬豁明朗的一間屋子，頓時桌倒椅翻，一片狼籍。
「壁尊，不是給我留面子，是給您自己留啊。我可是一直告訴我寶貝徒弟，壁尊是如何地英俊瀟灑，如何地英明神武，如何地高大威猛，您這樣地話，寶貝徒弟肯定會很失望，而且會認為我是在騙她的了！」
樂甄怒道：「誰說騙人了，本尊難道不英俊瀟灑，不英明神武，不高大威猛了嗎？王八蛋！」
「是，本來就是啊！」弄衣說著，一邊連忙向瑤華擠眉弄眼。瑤華會意，連忙出聲喚道：「壁尊。」
樂甄聽到一聲嬌嫩的喚聲，手中抽鞭子的動作微微一緩。瑤華連忙跪到地上，行朝中參拜的大禮，脆聲說道：「弟子瑤華，拜見英俊瀟灑，英明神武，高大威猛的壁尊大人！」
樂甄終於停下鞭子來，回頭望著拜倒在地地小小的身子，收起鞭子遠遠地指了指瑤華，說道：「花弄衣，這是你新收的弟子？」
「是呀！我寶貝徒弟又聰明又可愛，而且很厲害的，她現在的功力，就算是直接晉陞成為煉妖師都沒有問題！」弄衣得意洋洋地炫耀。
「就你那功力，能教出個煉妖師來？」樂甄鄙夷地覷了弄衣一眼，又回過頭仔細打量瑤華，漂亮的眼睛慢慢地瞇起，閃爍著些許危險的意味，緩緩轉回頭看向弄衣，放慢語速說道。「已經是斬妖使了，啊？」
弄衣一驚，他差點忘記了，瑤華不是按照三壁的進程，通過植入鵝卵石，守護精靈降生而晉陞為斬妖使的，而是他與蕭泰澤直接盜了斬妖冊過去。見壁尊緩緩地回過頭來，弄衣就已經察覺到危險，早早地跳開。
果然，下一刻樂甄再次暴跳如雷，揚起手中的鞭子，再次抽向弄衣，怒喝道：「王八蛋，居然盜我地斬妖冊！混蛋！真是無法無天了，今天不打死你，我地名字倒過來寫！」
「啊，壁尊！小心點，真的要打到我了！」弄衣跳著腳大叫。
「打地就是你，王八蛋！」
伏在地上的瑤華抬起頭來，又見他們兩個滿屋子裡地一個亂打，一個抱頭鼠竄，而守在樓梯口的兩名小道童仍然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對屋子裡發生的事情置若罔聞，似乎對此已經司空見慣了。瑤華不禁暗自歎著氣，說著：「居然是這樣！」
「壁尊！」一名小童在門口遠遠地作了個揖，稟報道。「素瀾長老說，您方才擬的聯盟書中還有兩處不妥，需要商榷，請您在晚膳時分之後，前往長老院一趟！」
「商榷，商榷！修改，修改！臭老頭，讓他去死！囉哩八索的，煩死人了！」樂甄不停地抽著鞭子，頭也不回地罵道。
「是，壁尊！」小童面無表情地應諾，回身告訴樓梯前來傳知盛長老的話的小弟子說道。「告訴素瀾長老，壁尊說他煩死了，讓他去死！」。
瑤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小弟子領命下去了，驚愕地合不攏嘴來：「不，不是吧，真的就這樣傳話——對方是個長老誒——」
正值瑤華愕然紫苔上都是怎樣的一批怪異人士之時，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笑聲。瑤華連忙回頭看去，便看到風箬君纖麗的身影停立在門口，正抿著嘴朝著屋裡笑。「箬君師叔——」
風箬君朝著瑤華微微一笑，說道：「小瑤華就在那裡不要亂動，免得被不小心打到。」說罷，她又轉向暴走中的樂甄說道。「壁尊，朱顏的蘇近雪蘇長老來了。」
「蘇近雪？！」樂甄一聽到這三個字，便如被針扎一般地跳了起來，轉回身來瞪著風箬箬君，冷聲說道。「他來做什麼？」
風箬君笑道：「壁尊忘了出了年後，馬上就要補開因為戰爭的問題而延時的會文盛會麼？作為大皇的將領，蘇長老一直滯留在梧州，如果他現在回朱顏的話，用不著幾天，又就啟程來紫苔，因此，就直接來了。」
「直接來了？！」樂甄暴跳。「誰讓他直接來了！快把他趕走，讓他滾回朱顏去！」
風箬君只是站在門口看著他，臉上淡淡含笑。
樂甄的臉色漸漸泛青，但勃發的盛怒卻也漸漸平息了下來。他在原地站了半刻，終於將手中的長鞭一丟，說了聲「我去把他趕走」，便提身衝出門去，緊接著聽到樓梯「咚咚咚」地作響。
瑤華站起身來，愣愣地看看樂甄消失的門口，又愣愣地轉頭看看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