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九十八章·嬗變 文 / 傅塵瑤
「啊！」瑤華驚呼一聲，臉色大變，脫口大聲叫道。「不能答應！」
玳透撇過目光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放心，聞人愁一雖然殺孽深重，但他終是帝駙大人的宗親，看到帝駙大人的面上，不會輕易答應的。而且，三壁和談，優勢在於我方，我們並沒有必要斬殺己方大將而屈求和談，大不了，再次和談不成功罷了，反正魔君尚未出世－－」
「這可不行，太子殿下！」弄衣忽然插話說道，他忽然「太子殿下」的那一聲正稱，聽得玳透也不禁怔了怔，轉過目光詢問地望向弄衣。
「太子殿下，雖然八世魔君尚未出世，但是也絕不能小覷念魔八王之力。而且三壁不和，南北開戰，不僅天下黎民遭難，而且容易被外敵入侵。全國之力，皇佔七成，夏占三成，加在一起乃是十成之力，但若雙方之心不齊，對外開戰時，即使合力，最多也只能發揮二成之力。這樣一來，就算魔君尚未出世，念魔八王元氣未復，也未必不能打得我們丟盔棄甲，無可退之地。」
容成汝煙說道：「弄衣仙說得沒錯，太子殿下不防也請稍微重視一下三壁和談這件事情，必要時候還須作一些讓步。」
玳透沉吟一番，說道：「我知道了。」
「但是殺聞人愁一這件事情，絕對不能答應！」瑤華失聲大叫道。
玳透怔了怔，抬眼瞅著瑤華，緩聲說道。「我知道了。既然瑤華也看到了，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與太傅先回去了。」
弄衣點頭道：「我也會盡量再勸勸壁尊，對一些條件再作一些讓步。這一次和談一定要成功才好！」
玳透點點頭，回身剛欲與容成汝煙轉回程，忽想起什麼，回頭對蕭泰澤說道：「泰澤師叔可以送我們一程嗎？」
他這一要求，容成汝煙與弄衣還有瑤華都錯愕不已。蕭泰澤倒是自己飄飄然迎上前去，落後容成汝煙他二人幾步，不遠不近地跟著。
「師父。」瑤華回過頭來看弄衣。「巫月哥哥呢？」
弄衣的神情有些複雜，抱著瑤華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一面打著哈哈說道：「這些天，一直東奔西走，忙得團團轉，沒怎麼在意呢！大、大概還在離朱城吧－－」
「師父不要騙瑤華了，瑤華已經知道巫月哥哥去念魔林了。聽說巫月哥哥也受傷了，他怎麼會受傷的？」瑤華拉著弄衣的衣袖緊張地問道。
弄衣低頭看著她，歎著氣說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那天你被老妖怪抓進封印之後，我們準備再次打開封印，救你出來的時候，澈兒來了，他讓我們不要你一定會出來的。後來，你被一股火光送出封印的時候，澈兒忽然很痛苦的樣子，痛得昏過去了，然後就被乾王帶走了。」
瑤華蹙著眉想了想，問道：「是被火光傷到了嗎？」
弄衣搖頭道：「不會，那時我們離火光都很遠，不大可能會傷到。而且，那時候念魔林的封印還沒有解開，也不會是封印之力的原因－－」
「師父，瑤華想去見巫月哥哥。」瑤華忽然說道。
弄衣摸著她的頭，說道：「等你的身體完全恢復了，師父陪寶貝徒弟一起去！」
瑤華「嗯」了一聲，被弄衣牽著手，緩緩走回了客棧。憫月已經在房中等著瑤華，見到弄衣來，她也並不吃驚，三人一塊寒暄了一會，她便將弄衣趕去與郝虎一個房間，然後拖著瑤華上床去睡覺。
憫月躺到床上便閉起眼睛來一言不發，似乎是睡著了。瑤華雖然很想問她與慕容止水的事情，但這樣一來，也不好發問。獨自一個人輾轉反側著，一邊聽著外間的動靜，反覆想著剛才玳透說的話，總覺得一顆心在七上八下的，怎麼也睡不著。終於忍不住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跨過憫月爬下床，來到聞人愁一的房裡，果然，他沒有在房裡。怕吵到別人睡覺，便蹲到一個角落裡，用鳳玉小聲地叫喚「聞人愁一」的名字。
聞人愁一正踞坐在城郊護城河邊一根橫斜而出的粗壯的枝幹上，頭微仰著，看著漸漸放白的東方茫然出神。這會兒忽然聽到瑤華的叫喚聲，連忙伸手將揣在懷裡的鸞玉摸了出來，在面前懸著。「瑤華！」剛剛略帶驚喜地應出一聲，耳邊立馬情不自禁地響起不久前瑤華說的那句話，「如果大家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一定要瑤華在巫月哥哥和聞人愁一之間選擇一個人的話，瑤華會選擇－－巫月哥哥」，神情隨即黯淡了下來，將鸞玉捏入掌中，不再說話。
「你在哪裡，為什麼不回來？」
聞人愁一聽著她的聲音，並不說話。
「聞人愁一，你在生氣嗎？我知道是我不好，不應該說那樣的話，讓你難過，但是這麼晚了你還不回來，憫月姐姐和郝叔叔他們都是會擔心的。」
「聞人愁一－－」
沉默了好半晌，那邊方才說出一句：「你不是要準備離開這裡，要去找巫月澈了嗎，為什麼還要我回去？」
「聞人愁一－－」瑤華蹲在角落裡，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
「瑤華？」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輕輕的詢問聲。瑤華連忙回過頭去，便見憫月披著外衣站立在門口。
「憫月姐姐。」瑤華躊躇著站起身來。
憫月撇下目光來看看她手中的鳳玉，說道：「我來跟他說。」瑤華愣了愣，鳳玉已經被憫月拎了過去，她微微側過身，厲聲說道：「聞人愁一，你這是在鬧什麼彆扭？！你還是小孩子嗎？你以為得不到的東西，只要哭一下，鬧一下，使一下子性子，大人們就會笑著將它塞到你的手裡嗎？」
「你喜歡瑤華，對瑤華好，瑤華難道就必須要喜歡你，對你好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那你根本就不是真正地喜歡瑤華！真正地喜歡一個人的話，並不是一定要緊緊地將她攥在手裡不鬆開，而是只要看著她平安高興就可以了。而你現在呢，你任性著，以離家出走要脅著瑤華，讓她在左右為難中煎熬著，這樣一味地給她製造麻煩，讓她擔心，讓她痛苦的你，有資格說喜歡這兩個字嗎？」
憫月對此有些不可理喻地笑了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自認可以就此離開瑤華，將她從心裡忘卻，一輩子再也不見她的面，無論她會遭遇到什麼危險，是生還是死，你都可以全不在乎的話，那麼，你就不要回來了。如果做不到，就馬上給我回來！」
憫月說罷，便將鳳玉遞還給瑤華。瑤華接過來，正要說話時，憫月忽伸過手來按住她，反手將鳳玉塞回她的懷中，然後摟過她，撫著她的長髮，柔聲說道：「瑤華心裡現在一定很矛盾吧，可憐的丫頭，這麼早就要面對這樣複雜的選擇。」
「憫月姐姐。」她的一句話直接說到了瑤華的心坎上，瑤華不禁委屈地淚水漣漣，埋首到她懷中低泣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剛才跟聞人愁一說如果在他和巫月哥哥之間，我一定會選擇巫月哥哥的時候，心裡好難受。」
憫月輕拍著她抽噎的肩膀，說道：「我明白，畢竟都在一起這麼久了，總是有些難分難捨。不過這樣的事情，你可以說它很複雜，但是你若想要它簡單，卻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簡單？」瑤華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憫月。
憫月淡淡笑道：「關鍵看瑤華心裡怎麼想了，人生在世，並不是要來背負這許許多多的責任的。瑤華只要按照心中所想去選擇就行了，心裡喜歡哪一個，就跟哪個在一起，不要考慮太多。不要覺得會對不起被你放棄的那一個，因為若你不是真心喜歡他，卻出於某一種責任與他一起的話，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折磨。而你若是就此放手的話，說不定，在他今後的日子裡，還會遇上真正愛他的女子，那樣那是他真正的幸福。」
瑤華怔了怔，猶豫著問道：「那要是兩個都喜歡，怎麼辦？」
憫月笑道：「天底下沒有這樣的事情呢！就像我們的手不能同時做兩件不同的事情一樣，一個人，在同一時間裡，是不可能同時喜歡兩個人。若真是這樣，那只能說明，對那兩個人，都不是真心的喜歡，那麼就應該兩個一起放開。因為，命中的幸福還沒有來到，應該繼續等待。」
憫月說罷，低回頭來，含笑著望著瑤華，說道：「瑤華明白了嗎？」
瑤華遲疑了一下，方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憫月見狀，微微一笑，拉著瑤華的手往回走。「那麼回去睡覺吧。聞人愁一那邊，就看他自己想不想得明白了。」
兩人相攜著往回走的時候，瑤華冷不防問道。「那憫月姐姐和慕容先生呢？瑤華覺得，慕容先生還是很喜歡憫月姐姐的呢！」
憫月攬著她的身子微微震了震，隨即哂然笑道：「我們又能怎麼樣，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在翻出來談的話，感覺還真是有些怪異。」
瑤華仰著頭問道。「感覺怪異的話，是不是說明憫月姐姐心裡也還是喜歡慕容先生的？」憫月微怔了一下，輕笑著用手輕拍著她的頭，說道：「好了，別亂想了。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過來，就不要再操心別人的事情了。去睡吧。」
兩人回到房中，正要脫衣回床，憫月忽然感知到什麼，躬身整理著錦被的身子猛地微微一顫，隨即反手一揮，將床前的燈火熄滅，轉回身來一把摀住瑤華的嘴，抱著她翻身躲藏到紗帳之後，隔著紗帳往注視著外間的動靜。瑤華方自一驚，便見門外有黑影快速地閃過，隨即房門「砰」地一聲轟然中開，疾風順勢奔湧而進，刮得床帳嘩啦啦地一陣亂舞。
好不容易待疾風平息去，睜開眼睛來，便一眼望見房門外出現了兩道若隱若現的人影。左側一人白衣素然，身段高挑而纖細，藉著窗口斜射進來的月光，隱約分辨出來，似乎竟是坎王。而右側之人則是一襲銀藍色的緞袍，寬大地籠著他頎長瘦削的身子，似乎隨時都可能迎風飛去。面容俊美，目光中帶著不近人情的冷冽，卻是瑤華從來都沒有見過之人。
「坎，你說的是在這裡嗎？」那銀袍之人問道。
坎王道：「當然沒錯。這淅川城中的大小妖怪悉數盡在我的控制之中，這一點小事，自然不致於出錯。而且，那小丫頭剛剛才遇見過。」
銀袍人聞言，轉移著目光將四周打量了一下，腳步緩緩移動著，竟慢慢往她們房中過來了。
憫月見狀，在瑤華耳邊低聲說道：「在這裡，不要出聲。」說著，她輕輕地掀起被褥，和衣坐進去，然後伸出一隻手撩起紗帳的一角，探出大半個身子，斜倚著床楹而坐，似笑非笑地說道：「兩位，來錯地方了吧？」
那銀袍之人見狀，不禁側身往身後的坎王看了看。坎王道：「沒有來錯，那個小丫頭呢？」瑤華躲在一旁聽得不由一驚。「找我？難道是巫月哥哥的事情？」
「小丫頭？」憫月道。「看來果然是來錯了，我們這裡沒有叫小丫頭的人呢！真是的，半夜三更地亂闖女人的房間，還真是無禮。」
坎王見那銀袍人的目光又斜了過來，連忙說道：「就是大變態的師侄，好像叫什麼『瑤華』來著的，那個小丫頭！她在哪裡？」
「哦，你是說瑤華，她在旁邊的房間，跟她師父一起。」
坎王聞言，探頭看了一下，說道：「那裡沒有人。」
憫月說道：「那或許是去哪裡玩了，你們在外面等一會，我可要睡了。」說著，她打了個哈欠，就要轉身睡回去。那銀袍人見狀，冷聲說道：「你最好不要藉故騙我們，不怕讓你知道，我們是念魔八王，此次來尋那小丫頭，是因為坤出事了。」
「巫月哥哥？！」瑤華大驚失色，當下便將憫月的話忘卻，一下子從帳內蹦出來，大聲問道。「巫月哥哥怎麼了？」
「瑤華！」憫月的臉色驀地一變。
那銀袍人在看到瑤華突然蹦出來，微微一怔之後，隨即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冷笑。「他一直昏迷不醒，無論用什麼藥，他都醒不過來。」
「啊，怎麼會這樣？不是娑月姐姐在醫治巫月哥哥嗎？」
銀袍人道：「據娑月姑娘說，傷勢已經治好了，但是坤好像已經喪失了生存的意志，一直不願意清醒過來。所以，娑月姑娘便讓我們過來找你過去，說如果你在他身邊呼喚他的名字的話，他一定會醒轉過來的。」
「巫月哥哥是在擔心他回了念魔林之後，瑤華就不理睬他了嗎？」一念轉畢，連忙上前幾步說道：「我跟你們去，我要去見巫月哥哥。」
「瑤華！」憫月一把攥住她的手。瑤華驚了一下，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她。「憫月姐姐？」憫月抬眼看了坎王他們，順勢拉著瑤華的手，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著自己，說道。「要去也先將衣服穿好。」說著，她從床邊取過衣衫來，幫她穿好，在整理衣襟時，卻隨手將她懷裡的鳳玉掏了出來，默唸咒語催動，使得聞人愁一可以聽到他們這邊的聲音。「憫月姐姐在這邊還有事情，就不能陪瑤華去念魔林了。瑤華跟這兩位魔王殿下過去，一路上記得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多地麻煩他們，知道了嗎？」
瑤華有些錯愕地看著她，隱約明白她的用意，雖然她還是不認為坎與另外這位什麼王有什麼惡意，但此時此境，也只能應道：「知道了，謝謝憫月姐姐提醒。」
憫月微微笑著，將鳳玉塞回瑤華懷中。拉著她站起身來，說道：「不知道念魔林有沒有香糕吃，我包一些讓瑤華帶在身邊。」當她將要走出門的時候，銀袍人忽伸手攔住憫月，冷聲說道：「不用了，念魔林應有盡有。」說著，又轉過目光看著瑤華說道。「時間緊迫，我們快走。」
瑤華抬眸看看憫月，坎王盈盈一笑，說道：「走吧。」隨即上前一步，拉起瑤華的手，隨即衣袂一陣翩飛，便凌風躍窗而出。
憫月見狀，撲身到窗邊盯住他們遠去的方向，一邊通過守護精靈大叫：「弄衣仙，快起來，瑤華被念魔八王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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