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這一年,三個瞬間(二) 文 / 衣山盡
第四百三十七章這一年,三個瞬間(二)
汀蘭看兒子身上腫成這樣,也是異常心疼,道:「回老爺的話,前幾日本已經找郎中看過一次,吃了兩劑藥,眼見著就要好了,可今天卻又復發。看樣子,院子裡尋來的那個郎中也是個庸醫生。」
汀蘭忿忿道:「今日非找人去拆了他的招牌不可。」
見汀蘭這麼說,孫淡更是惱火。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他雖然只有二十出頭,可按照後世的實際年齡算來,他如今的心理年齡也快三十歲了,也該是到要孩子的時候了。
說句不怕人笑話的話,當初穿越到明朝之後,他還有些擔心自己像《尋秦記》中的主角一樣沒有生育能力。可沒想到一同兩個太太圓房之後,竟然都是一擊中的。枝娘生了個女兒,而汀蘭則生了個兒子,一兒一女都非常健康。想來自己是魂穿,身體上應該沒任何問題。
也因為是現代人的緣故,孫淡認為作為一個男孩子,就應該放養野放,讓他自己去經歷風雨。而女孩兒,則應該嬌慣。所謂男孩子要窮養,女孩子有富養。男孩子知道生活的艱辛之後,就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男子漢。而女孩子有了貴氣之後,自然不會被一個油嘴滑舌的潑皮給哄去了。
不知不覺中,孫淡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在兒女出生的那一刻突然成熟了。
孫淡沉著臉道:「汀蘭你也別衝動,那個郎中的方子我也看過,都是些清熱去火的藥,左右不過是些金銀花之類的溫和之物。正如你剛才所說,前幾日曉覺的病已經好了,可今日卻又復發,看來,問題並不在郎中那裡。我看,你也別去找郎中的麻煩,也不用再給他吃藥了。這麼小點孩子,怎麼架得住一碗一碗地吃藥?」
汀蘭是個急性子,聽孫淡這麼說,心中卻有些不服氣。忍不住道:「老爺,不吃藥這病怎麼好的了,我又有什麼責任,自家兒子,難道我就不知道心疼嗎?」
聽汀蘭聲音有些大,而孫淡的臉色也不好看,枝娘忙從孫淡懷裡將女兒抱下來,柔聲道:「洛伊,你和弟弟去院子玩好不好?」
「好。」洛伊奶聲奶氣地應了一聲,牽住了弟弟的手隨一個丫鬟往屋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她突然轉頭:「爹爹,你可不許同姨娘吵架。」
孫淡點點頭:「和弟弟在院子裡玩的時候注意點,院子裡有水塘,小心落水。」
孫洛伊眼珠子一轉:「爹爹,什麼是小心。如果大心落水呢?」
孫淡聽女兒這麼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大心落水,你這是故意跟我抬槓啊?」
屋子裡的丫鬟們也都捂嘴偷笑。
等洛伊牽著神情木訥的弟弟出門,孫淡的目光才從女兒身上收回來,嘴角還帶著一絲笑容:「這妮子,這妮子,當真是刁鑽古怪啊!」
枝娘微笑著說道:「還不是隨你的性子,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
孫淡哈哈笑道:「我小時候可沒這麼精靈。」
從頭到尾,孫淡就沒同兒子說過一句話。汀蘭看得心中一陣嫉妒,她本以為自己生了個兒子之後,在孫淡的心目中的地位必然大不一樣。可沒想到這個孫淡怪得很,竟然將女兒當成了寶貝,反對兒子不冷不熱的。
說起來自己這個兒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有些笨笨的樣子,平日裡也不同人說話,總喜歡一個人在院子裡玩泥巴。
枝娘柔聲對孫淡道:「人小的時候誰不生病,老爺你也不用擔心。」
「我擔心什麼,我小時候什麼病沒得過。不過,這小孩子生了病,可不能胡亂吃藥,得將根源找著了才好。」孫淡問汀蘭:「我且問你,你院子裡是不是門窗緊閉?」
汀蘭回答說:「是,曉覺最近身子不好,我怕他涼著,就讓他整天呆在屋裡。」
「這就是了,這宅子剛建好,滿屋子都是油漆味,你把他關屋裡,還不中毒?」孫淡更是惱火:「你回去之後把門窗都打開,可著讓風吹。男孩子嗎,就得像個男人模樣,一點風怕什麼。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是。」汀蘭聽孫淡這麼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想不到自己驕慣兒子,怕他被風吹中,成日關在屋裡,反害了他:「可是,曉覺身上這麼多紅斑,還是讓郎中來瞧瞧,實在不行,去請王仙長過來?」
孫淡:「不用,王道人最近在陛下那裡侍侯著,脫不了身。況且,這點小病就去請他過來,也不怕人笑話。」
「可是……難道就不管了嗎?」汀蘭一想到兒子滿身的紅點,心中一急,眼圈也紅了。
枝娘心軟,見汀蘭傷心,忙牽住她的手,看著孫淡:「老爺,有病就得治啊。」說起來,自從汀蘭生了曉覺之後,按照會昌侯府的規矩,小妾剩的孩子都要抱給她養育。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曉覺同枝娘反要親近得多。
看曉覺身上變成這樣,枝娘也是非常心疼。
孫淡:「怎麼不管,兒子可是我的。其實,真不用吃藥。他身上有毒,如今最要緊的是排毒。這樣,你沒去找些牛奶來餵他,每天喝半斤,不出三日就能好得完全了。」其實,喝牛奶排毒也是現代醫學中最常用的一個手段。
「真的。」二位夫人同時問。
孫淡點點頭:「就這麼著吧。」
「好,那我就去請兩個奶媽子回來。」汀蘭忙回答。
孫淡同二位夫人閒聊了幾句,突然說:「最近幾日,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
枝娘忙問:「老爺要去哪裡?」
孫淡笑道:「可能要去一趟淮安,一來一去,怎麼這也得兩個月。」
枝娘又問:「老爺去那麼遠做什麼?」
孫淡道:「我如今是翰林院編修,按照朝廷的規矩,要派到地方上做學道,主持府試。今年是嘉靖三年,正好是大考之期,朝廷派我去淮安府當主考官。」
「哦,原來是這樣啊。」二位夫人都很高興,這可是正事,再說,孫淡去當主考,做了別人的座師,也是一件很值得榮耀的事情:「那麼,我們就去替老爺收拾行裝了。」
孫淡微微點頭,說句實在話,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他一直在山東和北京活動,對於江南他是嚮往已久了。如今終於有一個機會去南方公費旅遊,倒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正說著話,突然聽到院子裡的孫洛伊驚喜地大叫起來:「馮鎮叔叔,馮鎮叔叔,爹,娘,馮叔叔來了。」
「哎喲,我的小寶貝兒喲!」馮鎮爽朗的嗓音響起:「洛伊、覺哥兒,來讓叔叔抱抱。」
話音剛落,馮鎮已經抱著兩個小孩子進了屋。
卻見,他一身正六品的武官官服,一臉的喜氣。
他本是孫府出去的,來孫淡這麼也不用人通報,逕直就走了進來。
進屋之後,馮鎮將兩個孩子放在地上,恭敬地一施禮:「馮鎮見過老爺,見過夫人。」
孫淡笑了笑:「起來吧,馮鎮,你如今也是一個六品武官,比我品級還高,按理應該是我向你行禮的。」
馮鎮有些不好意思;「老爺,馮鎮有今天的富貴還不都是老爺賞下來的。您這麼說,不是埋汰小人嗎。我這就一頭撞死在這裡得了。」
說著,作勢要去撞牆壁:「二位夫人你們且讓一讓,小人這就尋個結實一點的牆壁。否則,小人腦袋硬如堅鋼,若一頭將你們的房子給撞垮了,就算殺我一千次,也不能恕我之罪。」
聽他說得有趣,枝娘和汀蘭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孫淡也笑著搖頭:「算了吧,馮鎮你也不要在我這裡胡鬧,怎麼想著回京城了?」
馮鎮忙道:「小人這兩年呆在江南,無時無刻不想著老爺和主母。本來,過年的時候就該回府拜年的,可惜軍務繁忙,一直沒能成行。其實小人當時也準備了不少年貨的,可一直沒機會送到府裡來。這不,如今小人正好回京城述職,就帶過來了。還好還好,如今天氣還不算熱,東西都還沒壞。」
汀蘭插嘴,笑道:「馮鎮,誰稀罕你們江南的粽子鹹鴨蛋火腿什麼的,我府上還缺你這點東西。你能回家走走,我們就很高興了。」
馮鎮道:「如夫人教訓得是,小人無論去哪裡,都記得這裡是小人的家啊!若連這一點都不清楚,我還算是個人嗎?夫人還真說中了,小人這次回府,還真帶了不少高郵的鴨蛋、金華的火腿和湖州的粽子。」
「哈哈。」孫淡和枝娘都笑了起來。
汀蘭也笑了笑,說:「馮鎮,你還真別說,老爺這幾日就要去淮安,那可是你的地盤,我把老爺交給你的。若他有個好歹,我可不依。」
馮鎮神色一變,突然問:「老爺這是要去淮安?」
汀蘭回答:「去當學道,主持淮安今年的府試,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馮鎮:「那可不巧,小人可能要在京城呆上十天半月,要晚上一段日子才能回去。」他有些遲疑:「老爺明裡是去支持府試,實則……您可是為那件事而去的……」
孫淡面容一整,卻不說話。
汀蘭知趣,忙對枝娘說:「夫人,要不我們去院子裡轉轉,別打攪老爺說正事。」
枝娘點點頭,帶著兩個孩子出去。
等屋子裡靜了下來,孫淡這才朝馮鎮點了點頭:「有這個意思,最近有御使彈劾南河河到總督河工、漕運王恕貪墨,以至於在睢寧河堤工程上下其手中飽私囊,陛下讓我過去查個究竟。」
馮鎮:「這事我在大河衛裡也有所耳聞,不過,軍隊不管地方上的事情。再說,我也沒有證據,不敢亂說。」馮鎮給孫淡做了幾年護衛和管家,兩年前得了孫淡的提攜,到大河衛的一個千戶所做了千戶軍官。而這個大河衛正好位於淮安城邊,他對淮安府的情況也頗為熟悉。
孫淡:「如今,卻是有證據的。」
馮鎮吃了一驚:「這個王恕大人估計還不是很瞭解,此人品級雖然不高,可在大運河上卻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有依附黃錦,在河道和漕運衙門裡跋扈得緊。據說,此人家資巨萬,每餐所費起碼二三十兩銀子。依靠小人看來,此人比老西兒還有錢。不過說來也奇怪,河工和漕運衙門是王恕的一言堂,他做了這麼多年官,把一個衙門弄得如鐵桶一般,又有什麼人能抓到他的把柄。」
孫淡笑而不語,實際上,河道和漕運乃是黃錦的錢袋子。黃公公和張貴妃每年可沒少在那條河上弄錢。孫淡之所以推薦夏言去南河河道任總理河道,就是想在裡面攙沙子。夏言雖然不是他孫淡的人,可為人正直得令人髮指。有他給黃錦添堵,也讓孫淡少費不少勁。
至於那個彈劾王恕的御使,倒不是孫淡安排的。這事說起來話長,前一段時間,陳洪秘密見了孫淡一面,說王恕好像在睢寧河堤工程上貪了不少銀子,以至把那三十里河堤弄成了豆腐渣,問孫淡要不要動手做了這兩人,斷黃錦一條胳膊。
孫淡心中有些意動,可這事就目前看來,證據還有所不足,就這麼貿然向他們發難,未必能畢其功於一役。
想了想,他就回答說暫時先不要動,他先去淮安走走,看能不能再弄些證據。
可孫淡萬萬沒想到,這個陳洪居然按奶不住,將這件事給透露出去,結果讓督察院那群人知道了。
而督察院的言官們又有風聞奏事的傳統,立即就有御使上折子彈劾王恕和南河坐堂太監甘必達。
如此一來,反驚動了黃錦那一幫人。
這也是一件讓孫淡很無奈的事情,這次去淮安,估計王恕和甘必到必然諸多防備,想再抓到他們的把柄,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孫淡心中暗歎:這個陳洪畢竟年輕了些,遇到大事卻沉不住氣了。
孫淡不說,馮鎮也不好再問下去:「老爺馬上就要去淮安,也不知道帶什麼人一道過去?」
孫淡:「我這次去也不想帶太多人,就讓韓月隨我一道過去。怎麼,你可是擔心什麼?」
馮鎮:「王恕還好,老爺可得小心那個甘必達,此人狠辣陰沉,什麼事情都敢幹。在淮安這些年,他手上可沒少沾人血。可因為他是官,下手也隱秘,別人拿他也沒辦法。」
孫淡一笑:「難不成他還敢對本大人不敬?」
馮鎮:「卻難說,大運河上龍蛇混雜,情況也複雜。不過,若有老韓在,大人也不用擔心。老韓這兩年武藝大進,已濟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確實,韓月這兩年生活安定平靜,整日只知道打熬筋骨,刀法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已隱約有一代刀宗的氣象,一身武藝已逼近馮鎮。只略輸於黃錦、畢雲、馮鎮區區三人。當然,比起朱寰那種變態,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從前的朱寰,那可是無敵到寂寞的存在。還好老朱死了快三年,估計現在骨頭都爛掉了。
馮鎮又是一跺腳:「不成,小人得快點向兵部和武定侯交了令,好早一點回淮安去到時候,老爺若用得上我手頭的軍隊,言語一聲就是了。」孫淡這次所謂皇帝的欽差去淮暗,手上有全套王命旗牌,有調動地方軍隊的權力。
孫淡意動:「如此也好,你抓緊時間吧。」
正說著話,有家人來報:「稟老爺,韓月求見。」
孫淡:「說曹操,曹操就到,讓他進來吧。」
韓月見馮鎮在這裡,很是意外:「老馮,你怎麼回京了?這兩年你可生發了,可羨慕死我們了。」
馮鎮笑道:「還不是老爺的提攜,馮鎮才有這麼個芥子般的前程。其實,我們武官地位卑微,就算是見了一個七品的縣大老爺,這頭也是低著的。還是老韓你好呀,將來若得老爺提攜,卻不用去做受氣的武官。」
韓月笑了笑;「做官有什麼意思,還是侍侯在老爺身邊來得自在。」
「得了吧,東廠畢公公可是很欣賞你老韓的,說只要你去,立即大用。呵呵,老韓,你還是割了吧。」
孫淡笑著道:「好了,你們也別鬧。韓月,你下去收拾一下,隨我一到去淮安。」
「是。」韓月應了一聲,卻突然道:「老爺,你現在去淮安可不是時候啊。」
孫淡有些詫異:「怎麼了?」
韓月低聲道:「回老爺的話,張妃生了?」
孫淡依舊臉色不變,但馮鎮卻是一顫:「什麼時候生的,是男是女?」
韓月也是一臉鐵青:「就在一個時辰前,是個皇子。」韓月乃是錦衣衛出身,對於刺探消息一事頗為擅長,一直以來都是他與陳洪單線聯繫的。因此,張貴妃生孩子一事,也是他在第一時間得知的。
馮鎮喃喃道:「這下麻煩了,陳後娘娘所生的皇子一直沒能被冊封為太子,如今張妃子又生了一個皇子,這下麻煩了。這個太子之位可有得爭啊!只不知將來,有多少人要陷進去?」
孫淡哼了一聲:「急什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
話雖然這麼說,可孫淡心中卻是一凜。在這三年中,朝局又有所變化。首先,嘉靖皇帝威權日重,皇位比起兩年前不知要穩固多少,再不是當初那個被百官們逼得流淚的小孩子。其次,楊廷和他們也日漸老邁。毛紀早早地不管事了,而蔣冕的身體也一日日不成,估計也就是在這兩年就會退休。至於楊廷和,好像也有退居二線的想法。至於六部尚書,也都垂垂老矣。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朝廷必然會有一次大換血。
就目前來說,楊一清已經入閣。而翟鑾也長期在內閣行走,將來是肯定要入閣的。
大禮儀使得百官都抱成一團與皇帝作對,這事最近幾年也沒人再提。可只要張貴妃的孩子一出生,立誰為太子一事必然會再生事端。而朝中大臣必然會分為兩派,無形之中那個文官集團也必然分裂。
難道……
孫淡心中突然一驚,難道皇帝當初遲遲不立太子等的就是今天,等得就是文官集團的分裂?
只要文官集團的精力被立儲一事給牽制住了,那麼,皇帝就可從中使力,重議皇考大禮。
對皇帝來說,朝局越亂越好。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嘉靖還真是個人物啊!
以前還真小瞧了他。
「但願這不過是我的猜測。」孫淡喃喃說著,陷入了沉思。
馮鎮和韓月面面相覷,良久,孫淡才道:「且不管這些,我還是先去淮安。」
「是,那小人就下去準備了。」馮鎮和韓月同時應道。
孫淡府上的眾人自去為孫淡收拾行裝不表。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陳皇后憤怒地將杯子扔到了地上:「可惡,可惡,可惡!」
一眾太監和宮女嚇得面色發白,齊聲道:「娘娘保重,娘娘保重,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保重什麼,本宮氣死了才好。我就知道,你們之中的許多人見陛下這兩年都不立太子,心中也活泛了,想改換門庭了。你們是巴不得逼死我娘倆才甘心啊?」陳皇后大聲咆哮著。
沒錯,張貴妃產下皇子一事陳皇后也已經知道,她恨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娘娘保重!」太監和宮女們都跪了下來。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陳皇后聲嘶力竭地喊著。
眾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母后,母后,你怎麼了?」一個胖乎乎的兩三歲的小孩子穿著一身大紅衣服走了進來,奶聲奶氣地問。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一看到這個小孩子,陳皇后不禁悲從中來,一把抱住他,眼淚不住地落下:「載堍,載堍,我們娘倆都快被人逼得活不下去了呀!」
這個兩三歲的孩童正是陳皇后的兒子朱載堍。這個名字還是孫淡替他取的。嘉靖的子侄焙都用土字做偏旁。堍字指的是橋兩頭靠近平地的地方,取意平安吉祥。
看到母親流淚,這個胖乎乎地小孩子卻拍著手「咯咯」亂笑起來:「哭了哭了。」
陳皇后心中一陣無奈,她這個寶貝兒子平日裡好像笨笨的模樣,有的時候,她就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傻子。
說來也怪,朱載堍不夠聰明,孫淡的兒子孫曉覺也是呆呆的。說起來,她陳皇后是何等精明一個人,而孫淡又是天下有名的才子。怎麼兩家所生的兒子就沒有得到一點好的遺傳呢?
陳皇后見兒子咯咯亂笑,一咬牙抹去臉上的淚水,心道:兒子是不成的,他這個性格在這個滿是陰謀詭計的皇宮裡只怕要吃大虧,可我這個做母親的卻不能軟弱,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在哭。
她心中突然一動:兒子雖然呆呆的,可說來也怪,孫淡那個女兒一半歲能言,一歲就能走路。如今雖然只有兩歲多一點,唐詩宋詞卻能一口氣背誦一兩百首,也識得兩千多個字。活脫脫另外一個孫靜遠。也許是老天可憐我兒子,將這麼一個精明的女兒送給他。
說起來,孫淡和她陳皇后也算是兒女親家。孫淡的女兒子是早早地許給了朱載堍的,只等年紀一到就完婚。
如今,張貴妃生的是一個皇子,難道他孫淡就不想讓自己女兒做皇后,難道他孫淡就不替他自己女兒的將來做打算?
一想到孫淡,陳皇后心中就安穩下來,「來人。」
貼身的宮女過來:「娘娘。」
陳皇后沉思片刻:「本宮最近幾日身子不好,你去孫府請孫夫人過來陪我兩日。」
宮女道:「是。」
陳皇后卻拉住她:「對了,把汀蘭夫人一道請來吧。」枝娘是個老實人,有的事情也說不明白,倒是那個汀蘭是個頗為厲害的角色,應該懂得她想說些什麼想聽些什麼。
馮鎮和韓月前腳剛走,後叫宮裡就來人了,說是要接孫夫人進宮去,並特意說,請汀蘭也一道去。
如今,孫淡位高權重,枝娘也是誥命夫人,加上又與皇帝是兒女親家的關係,日常也經常進宮去陪陳皇后說話。
在這個要緊關頭,陳皇后派人來接枝娘她們,用意不言自明白。而且,她還特意指明了讓汀蘭一道過去,嗯,陳皇后也著急了。
沉吟片刻,孫淡讓人叫汀蘭過來,將這件事同她說來,並道:「汀蘭,見了皇后娘娘,你讓她放心。」
汀蘭心中明瞭,點點頭。
「還有。」孫淡說:「你見了皇后娘娘,就說,這一篇錦繡文章,還得從南方作起。」
張貴妃生了皇子之後,肯定是想望自己兒子做太子的。若是兩年前,以大臣們的強悍,她斷然不敢這麼幹。可如今朝廷正到了新老交替的時候,新人都是削尖了腦袋想上位,難免沒有投靠的她的心思。要想立儲,就得有大把銀子撒出去。如果這次去淮南能板倒王恕,斷了黃、張的財源,事情就已經做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