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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朝天一棍,春雨梨花 文 / 衣山盡

    第三百三十七章朝天一棍,春雨梨花

    原來,郭撲和墨珍寶本埋伏在一個房間之中。郭撲此人陰毒狡詐,腦子可比墨珍寶這個侏儒靈活得多,他也知道大鷹是黃錦手下有名的高手,以自己的本事,就算突然發難,能致敵重創,卻未必不被敵人臨死反噬。

    因此,在突襲大鷹的時候,他故意慢了半拍,只等墨珍寶和大鷹拚個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來揀便宜。

    卻不想墨珍寶因為比常人矮了一頭,大鷹這勢在必得的回身刺卻落了空,反被敵人一牌擊碎了脊樑。

    郭撲就算在不懂人體解剖學,也知道一但人的脊樑骨斷掉,就會完成失去行動能力。這樣的便宜不揀,更待何時?

    他身材魁梧,可動作卻是極為靈活,後發能先至,一爪將大鷹的頸項捏成兩截。

    如此,黃錦手下的第一打手死得不能再死。

    大鷹被伏擊的同時,另外一邊,小鷹也受到了猛烈的攻擊。同樣是「轟隆!」一聲巨響,同樣是轟然的風聲。只不過,擊向小鷹的奇門兵器比墨珍寶手中的混元牌更少見。

    出手的是墨五和墨大娘。墨五手中是一把鋼骨桐油帆布傘,而墨大娘手中卻是一把鉤盾。

    二人同時從廂房裡躍將出來,墨屋手中大傘如一條長槍一樣朝小鷹心頭點去。這一傘使的卻是劍法,只見他手腕一顫,滿世界都是呼嘯的破空聲。

    這一劍盡顯山東墨家的厲害。

    至於墨大娘,卻用的是硬橋硬馬的外功,手中的鉤盾揮出一片黑影,毫無花巧地朝小鷹頭上砸來。

    小鷹還沒發現大哥已經被人殺死,實際上,此刻他也顧不了這麼多。看這二人的武藝,任何一人都比自己還強上一分,若不小心應付,今日還真要折在這裡了。

    他一聲尖銳的叫喊,右手那把短刀朝前一砍,正好砍在墨五的大傘上,然後順勢使出一個纏字訣,試圖將墨五的鋼骨傘發起的攻勢卸到一邊。與此同時,他左手一伸,「碰!」一聲拍在墨大娘的盾牌上。

    這也是他目前所能做出的最佳應對,按照正常情況,他這一刀自可將墨五的鐵傘擋住,並憑蠻力震開墨大娘手中的鉤盾。墨五且不說,墨大娘是女流之輩,只要震開她手中盾牌,小鷹可順勢後退,然後來一個逃之夭夭。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鷹那邊突然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聲,小鷹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看過去,恰好看到郭撲一爪捏斷了大哥的脖子。

    小鷹心中一疼,手中的盡卻瀉了,左手一掌拍出去,不但沒能震開墨大娘手中的盾牌,反被墨大娘鉤盾上的那股綿力粘在了上面。

    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的短刀剛砍在墨五的傘上,也順利地刮開了傘布,卻被裡面的傘骨牢牢夾住。

    「你完了!」墨大娘一聲大笑,手中的盾牌一旋,盾牌邊沿上的鉤刃瞬間將小鷹左手切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墨五手中的鋼傘一縮一刺,正好點在小鷹的眉心。人的眉心是頭蓋骨最薄弱的部分,裡面有一個小空腔,墨五這一刺,頓時在小鷹的眉心上刺出一個小窟窿來。

    小鷹甚至還來不及慘叫一聲,就徹底了帳。

    大鷹、小鷹被人如此輕易殺掉,眼看就要被突然出現的四大高手合圍,正衝到樹下的金立春和金立夏見勢不妙,知道這一仗已經輸得再無回天之力,心中也自怕了。

    兩兄弟倒也光棍,相互看了一眼,也顧不得樹上的雲朝宗,同時發出一聲喊:「走!」

    就朝大門口閃電一樣躍去。

    「休要走了賊人!」墨大娘一聲怒吼。

    「走不了!」郭撲身體一弓,瞬即如彈簧一樣彈出,竟先金家兄弟一步衝到大門口,雙手一張,將大門封住。

    樹上的元朝宗將金家兄弟倉皇逃命,舒了一口大氣。剛才這兩兄弟可將他嚇得厲害,如今雙方終於拉開距離,元朝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手上也不停,拉開了弓,使出連珠箭的法門,將撒袋中的長矢不停歇地朝底下二人射去。

    好個金家兄弟,果然是邊軍中的精銳,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手中大刀,「噹噹噹!」一陣清脆的響聲,竟將元朝宗射出的箭逐一砍了下來。

    眼見著就要衝出大門,只要衝出去,就能逃得一條活命。

    可就在這個時候,眼前有黑影一閃。二人同時站住,卻見郭撲正張大雙臂站在大門口,臉上掛著得意的奸笑。

    二人一愣,可背後的元朝宗卻不會放過,一箭射來,正中金立夏的後腦勺。

    金立夏像是被雷擊一樣,身體僵住了,眼球向上一翻。

    金立春還沒發現金立夏的異樣,叫了一聲:「立夏,殺出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元朝宗又是一箭射來。

    金立春又是一刀砍出,正好砍中箭桿子,可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金立夏的腦袋後面插著一隻長長的羽箭,心中頓時亂了。

    此時,墨家三傑已經趕到,墨珍寶手中混元牌砸出,直接將金立春的腦袋拍成一顆爛番茄。

    至此,本次伏擊以黃錦手下六人全軍覆沒而告終,而孫淡這邊卻無一人死傷,可謂大勝。

    其實,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同陳洪事先傳過來的情報有莫大關係。孫淡以有心算無心,伏擊黃錦,自然是勝得酣暢淋漓。

    在事前,孫淡為了激發手下眾人鬥志,特地開出了殺死一個敵人兩百兩賞格。今天這一戰,元朝宗一人射殺三人,功勞最大,而墨珍寶則殺了一人,墨五夫妻合力殺了一人,郭撲殺了一人。

    本來,金立春也該死在郭撲手裡的,這樣,郭撲就有四百兩銀子到手了。這四百兩對郭撲來說本沒什麼意義,他本就是房山第一豪紳。只不過,郭撲剛加入陳後-孫淡-畢雲陣營,有心賣弄本事,想為將來謀一場大富貴。如今,到手的功勞平白被墨珍寶搶去了一半,心中未免有些惱怒。

    便怒視墨珍寶:「要你多事?」

    墨家三傑出可是做了一輩子打手的,手上也不知粘了多少條人命案子,也不怕他郭撲,同時向前垮出一步,喝道:「你待怎麼的?」

    郭撲冷笑:「別人怕你墨家,我卻不怕,孫先生面前,還容不得你們猖狂。哼,三個打行的混子,多說一句,爺爺也覺得髒了嘴。」畢竟是舉人出身,有過功名。平日間接觸的又多是郭勳、孫淡、畢雲這種位高權重的當世一流人物,他對墨家三傑這種草莽頗為輕視。

    墨家三傑見郭撲說得無禮,一怒之下,就要上前動手。

    孫淡坐在閣樓上,見下面就要鬧將起來,心中也是無奈,正要派韓月下去喝止住虎視眈眈的四人,異變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孫淡在現代的時候,雖然不是近視,可眼睛卻不是很好,也就一點零,零點八的樣子。穿越到明朝,換了一具身體之後,他愕然發現古人的視力好得出去。就拿自己所附身的這具身體來說,站在開闊的地方,遇到天氣好的時候,能看出去十來公里,已經達到飛行員的標準。

    現在雖然是深夜,孫淡還是看到,院子大門外卻悠閒地走過來一個手提長棍的中年人。看起來不快,卻幾步就走到了郭撲身後。

    此人正是黃錦,司禮監掌印太監,皇帝跟前第一紅人,當世第一棍法大家。

    他的突然出現讓孫淡吃了一驚:這個黃錦怎麼跑這裡來了,難道陳洪暴露了?

    其實,孫淡卻猜錯了,陳洪並沒有暴露。黃錦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多次栽倒在孫淡手裡,內心之中對孫淡也有了深刻的畏懼。在將大鷹小鷹等人派出來後,總覺得心中不塌實,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跑過來坐鎮。

    因此,剛才金立春金立夏兄弟被格殺的一幕正好落到他眼睛裡,他也知道自己派出的殺手已經全軍覆沒了,不禁又驚又怒,心中有一股沖天的殺意湧起。

    郭撲因為是背對著大門,且黃錦走起路來無聲無息,倒沒發現。

    而他身前的墨家三傑卻發現不對,看黃錦的來勢和身形,便知道此人是個好手,同時後退一步,做品字狀保持警戒。

    郭撲心中奇怪,愕然問:「你們怎麼了?」

    「殺我部屬,死!」郭撲身後的黃錦怒叫一聲,一棍輕柔地朝郭撲背心點來。竟是普通長槍招式中的最普通的鳳點頭,速度也不快,卻將郭撲的去勢全部封住。

    郭撲聽到黃錦的聲音,大駭,心道:敵人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按照正常的應對法門,應該全力向前一撲,拉開自己動背後突然出現的敵人之間的距離。實際上,剛才墨家三傑同時退後一步時,也給郭撲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三人打鬥經驗豐富,雖然不怎麼待見郭撲,可現在大家好歹都在替孫先生做事,碰到敵人,自應該同舟共濟。

    可郭撲藝高人膽,他若向前一撲,不就將戰場讓給墨家三傑,接下來的戰鬥同他也沒任何關係了。

    在場的各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高手過招,通常會在一個照面中決出勝負。

    郭撲有心在孫淡面前賣弄,也不前撲,反一個縱身,整個人躍上半空。人若陀螺般轉了三百六十度,雙拳由上而下轟去:「來得好!」

    郭撲這一招如泰山壓頂,又快又狠,看得孫淡一陣眼花。

    但是,身邊的馮鎮卻低呼一聲:「郭撲完了!」他本是拳法大宗師,又同黃錦並肩戰鬥過,如何不知道敵人的厲害。郭撲武藝雖然不錯,卻不是黃錦的菜。

    果然,馮鎮這句話還沒說完,而郭撲的雙拳也剛轟下去。黃錦手中的棍子卻如毒蛇吐信一般向天空一指。與先前綿軟無力的一招比起來,這一棍又快又重,在空中激出一片尖銳的呼嘯,拉扯出長長的虛影。

    「怎麼這麼快!」郭撲心中一寒,他現在人在半空無發變換身形,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棍突然落到自己心口。

    「轟!」身體裡如同打了一個大雷,也不覺得疼,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地就那麼飛了起來,在空中飛出去足足一丈,這才落到庭院當中。

    「啪!」

    待到落地,郭撲身上的感覺才回來了,只覺得五臟六腑中像是燃起了一場大火,燙得痛入骨髓。

    他「哇!」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只覺得生命力一點一滴快速地從身體裡消失。一回頭,卻發現身邊還躺了一具屍體,正是死不瞑目的小鷹。

    「難道我也要是一樣的下場?」

    郭撲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忍不住悲憤地叫了一聲:「你敢殺我,你竟然敢殺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此天上突有迷濛細雨落下,在燈光中連成一道五彩的紗籃。

    春天到了。

    那個使棍子的中年人突然一聲尖銳的大笑:「咱家如何不知道你的名字,不就是武定侯的堂弟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跟什麼人不好,偏偏要跟了孫淡來跟咱家做對,今年我就替郭勳清理門戶。」

    郭撲還在不住吐血,只不過片刻,他的耳朵和鼻子中也有鮮血湧出,聲音也啞了,嘶聲叫道:「你究竟是誰?」

    「咱家黃錦,死吧!」黃錦「呼!」一聲,整個人變成一條黑影向郭撲衝來。

    「把他留下!」墨五一聲低喝,手中的鋼傘突然打開,從右面朝黃錦撞來。

    同時,墨大娘鉤盾也從左向右一擠,試圖將黃錦擠在中間。

    墨家三傑本是一家人,彼此配合默契,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好漢折在他們這一招合擊只中。

    墨珍寶也沒閒著,他擋在黃錦面前,也不躲閃,逕直一混元牌朝黃錦小腹拍去。這面混元牌上還粘著金立春的腦漿,一舞開來,腥風撲面,來勢甚為猛惡、。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黃錦的尖銳笑聲如刀子在琉璃瓦上刮過,刺得人牙酸。

    他也不退讓,左腳在墨五傘面上一踢。

    墨五隻感覺有一股大力湧來,手心一熱,再也保持不住手中的鋼傘,只聽得「碰!」一聲,鋼傘高高飛起。他也被震得猛地後退了一丈,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腳踢開墨五,黃錦右腳又在墨大娘的鉤盾上一點,沒等墨大娘旋動鉤盾上的鉤刀,整個人已借力向前一縱,手中的棍子「啪!」一聲敲中墨珍的混元牌。

    墨珍寶「哎喲!」一聲翻倒在地,矮小的身體如滾地葫蘆一樣滾出去,一頭撞在庭院中花壇的上,立即暈死過去了。

    從騰空而起,到逼退墨家三傑,前後不過眨眼工夫,黃錦所有的招式都在空中一氣呵成,行雲流水,麻利得讓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待到黃錦落地,順勢一腳將倒在地上的墨珍寶的頸項踩斷。可憐那墨珍寶暈過去之後,就這麼西裡糊塗做了枉死鬼。

    這個時候,墨五才坐在地上,他雙手一攤,才發現掌心全是鮮血。

    「啪!」他那把鋼傘這才落下來,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他也是心中駭然:「這個姓黃的力氣怎麼大成這樣?」

    心中不覺有些畏懼,正欲退卻,卻聽到自家婆娘發出一聲悲愴的大叫:「珍寶,珍寶!」

    墨五定睛看去,恰好看到兒子被黃錦一腳踩死在地。

    「兒啊!」墨家夫妻同時紅了眼睛,再次從地上躍起,不要命地朝黃錦殺去。

    「咻!」一箭射來,已被場中血腥的殺戮驚住的元朝宗這才醒過神來,一箭朝黃錦射來。

    可惜這一箭還是走了空,黃錦的身體就像是透明一樣,這一箭明明射中了他,卻落到空氣中。

    下一刻,黃錦已經閃到郭撲身邊,棍子一挑,將小鷹手中那把鋒利的短刀挑了起來,在棍頭飛快轉動著,隨手將郭撲的頭顱割了下來。

    「拿命來!」已經悲痛欲死的墨家夫妻已經奔至黃錦身前。

    「咻咻咻咻!」一兩四聲,元朝宗的連珠箭不停歇地射來,竟連成了一條直線。

    「箭法不錯呀!」黃錦也驚訝地叫了一聲,棍頭上的那把短刀還是如風扇葉子一樣轉出一道滾滾的刀花,只一閃,就將那四支長矢砍落在地。

    「沙沙沙!」滾滾刀花從墨五身上滾過。

    雨更大了些,被大卸八塊的墨五的身體猛地爆開,紅色的血花四下飛濺。

    這個時候,墨大娘的鉤盾已經砸自黃錦的右肩。

    黃錦來不及收棍,也不躲避,右手軸一拐,正好杵在盾面上,將墨大娘整個人撞得飛了起來。

    又是一道雪亮的刀光,黃錦棍頭上那把短刀與長棍分離,在半空追上了墨大娘,將之一斬為二。

    「咻咻!」又是兩箭射來,只可惜都落了空。

    原來,在樹上的元朝宗看到底下這慘烈的一幕,已嚇得心膽俱寒,手也開始顫抖起來。這兩箭射出去,自然沒有任何效果。

    黃錦猛地轉過頭去,手中的棍子脫手而出,化著一道長龍,「咻!」一聲將元朝宗從樹上射了下來:「朝天一棍!」

    「啊!」元朝宗從樹上落了下來,在泥地上渾身抽搐,顯然是活不成了。

    黃錦一步走到樹下,手一伸,接住落下的長棍,得意地朝天發出一聲長笑。

    這一聲大笑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勢。

    「團滅!」閣樓上的孫淡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爺,讓我出手吧!」馮鎮悄悄說。他心中也是警惕,才幾個月不見,這個黃錦比起上次都朱寰的時候要強上不少啊!若說起武藝,朱寰應該能排第一,馮鎮和黃錦應該是同一級別的高手。可看今日的情形,黃錦已隱約超出馮鎮半籌。

    「不用。」孫淡說。

    可就在這個時候,黃錦突然向前一衝,衝到閣樓下面,棍子在地上一點,身體騰空,在牆壁上一踩,整個人如烏雲一樣飛到孫淡面前。手中棍子狠狠朝揮來。

    這一棍來得突然,風聲轟隆中,無數雨點如矢如石,撲面而來,打得人睜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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