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9章 很傻很可愛 文 / 黃石
已是早春,馬上就是寒食節。
天空中飄著濛濛細雨,遠山近水籠罩在煙雨之中,絲絲柔嫩的細柳在煙雨中搖曳,遠處青山如黛,粉白的杏花悄悄綻放,一泓溫柔碧波微微蕩漾,迷濛水汽撲面而來。
杏花煙雨江南。
那一縷簫聲如泣如訴,縈迴蕩漾,如同小獸一樣闖進李宏耳裡,驚動心扉,一腔憤懣熱血不覺漸漸平息下來。
李宏不由自主朝簫聲傳來處走去。
西湖深處,一叢粉白杏花下,佳人如玉。
雪白素絲長袍寬大的袖口滑下,露出粉白玉臂,素手纖纖,跟手裡執的白玉簫渾然一色,男裝麗人櫻唇籠在白玉簫端,長長的睫毛低垂眼櫳,微雨飄搖,粉白杏花吹落如雨,沾衣撲鼻,空氣中有股沁人的幽香,眼前一幕美得令人心醉。
李宏靜靜站在李小樓身後,簫聲嗚咽,越來越細,終至細不可聞。
白玉簫沒入李小樓廣袖中不見,她沒有回頭,幽幽歎了口氣:「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她漫吟道。
李宏眉頭一挑:「卻干卿何事!」
「獨立小樓,吹徹玉笙寒!」
「只因人在高處不勝寒!」打著機鋒,李宏已是越來越疑心。
「人雖在高處,心卻在**深淵裡!」李小樓慢慢站起轉過身,一雙秀美雙目含煙籠水的愁凝李宏:「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唉!!」她深深歎口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惋惜。
李宏冷聲道:「你不是妖修,你究竟出自何方,為何在此!」雙手不由自主在袖子裡捏緊。
李小樓堪比西子的絕世容顏上一點紅暈慢慢升起,美麗如水的雙眸深處開始出現一點只有李宏才能看得見的妖異紅暈:「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啊……」
她再次幽幽歎了口氣,忽然身化旋風,平地而起直朝青山外馳去。
李宏哪裡肯放,一道金光駕起直追。
兩人倏忽百里,李小樓整個人很古怪的在旋風中忽隱忽現,李宏如今修為再提一階,神識探去,已能感覺到她身體裡那股淡淡的陰力波動。
李小樓真是魔宗之人。
魔宗,李宏眼睛瞇起,注視著前方那道淡淡的妖異身影,心頭戰意不可抑制的爆發,冷哼一聲,月缺透額而出,金光一閃直擊前面半里之遙的李小樓。
李小樓的身影驀然顯形,剛才執在手裡的那根白玉簫出現,輕輕的卻迅疾準確無比的回身對準月缺當頭一點。
叮的一聲脆響,時間就似靜止。
突然勁力爆發,轟的一聲悶響,兩人同時翻翻滾滾飄飛幾十里。
李宏倒飛許久才站定腳步,胸口氣血翻湧,眼前發黑,月缺倏忽自動隱入上丹田,內視已見十枚金丹中的七魄之一結成的英丹已是色澤發黯,心底大驚,李小樓修為竟然這麼高,雖未結嬰,卻至少有化丹後期修為,她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掩蓋修為和魔宗妖人特有氣息的,。
兩人隔空遙遙相望。
李小樓早就站定,氣定神閒,站在雲端上衣袂飄飛,頭上冠帶不知去向,一頭烏黑長髮在腦後飄揚,襯著如雪容顏,美麗如同天人,卻帶著跟以往完全不同的妖艷之色。
她悠然道:「你以為你有仙器就能打得過我麼,卻是錯了,我這柄拜月簫乃義父親賜,你,不是我的對手,可惜啊!能一語說出我的名字來歷的人竟是敵人,連我都覺得實在很遺憾!」
直到這時李宏才喘息方定,他的眼睛瞇了起來,一字一頓問道:「你究竟何人,偃道老魔是你什麼人,莫非他正是你口中的義父!」
「你不配知道,很可惜,我們本來可以做朋友,既然你已經認出了我的來歷,卻是不能留你了!」李小樓雙眼滿含殺氣,瞳孔中那點鮮紅漸漸漾開,整個瞳仁俱是深紅色,襯著如雪容顏,妖異冷冽異常。
拜月簫從她手裡緩緩飛出,李小樓並指一點,一道晶光倏忽直衝過來,她冰冷的道:
「我也有仙器!」
她這柄拜月簫竟然也是仙器,李宏不暇思索,月缺再次透額而出,堪堪點中那道近在咫尺的晶光。
轟,,兩人身形再次急劇後退,這次李宏有防備,卻依然足足退出十里,反觀李小樓,只退出一箭之地就站定身形,還好整以暇的用素手掠著鬢髮,姿態優美無比,眼神卻冰冷徹骨。
月缺剛才那一擊又使精丹黯了下去,但無妨,自己至少還能有七擊,李宏鋼牙一咬,月缺再次飛出,後發先至,仰頭痛擊拜月簫,同時五行梭五道連擊彩光閃電直飛李小樓。
李小樓悠然一笑,手上突然多了把月白紈扇,她嘴裡漫吟道: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玉手執扇左右輕搖,烏黑長髮在素白身影後飛舞,風雅無比,美妙十分。
卻見小巧玲瓏的月白紈扇裡突然飛出幾道細細黑光,叮咚脆響,五行梭竟然被這幾道黑光打得倒飛激射而回。
李宏一凜,再次指揮五行梭衝上。
李小樓身形飄忽,那把紈扇左右輕搖,風姿優美到十分,一道道極細黑光從紈扇裡衝出,最後增加到十二道,不但飛抵五行梭,甚至穿過中間戰圈朝李宏本體嗖嗖飛來。
黑光不知何物,酷似毒針,李宏神色一凜,靈宜祭出,在身周團團疾飛,護得密不透風,同時五行梭更是加快攻擊速度,但聽叮叮疾響,密如炒豆連成一聲。
天空中烏雲翻滾,大風忽起,底下青山綠水驀然變色,新抽出的嫩柳新樹全都遭殃,迷濛煙雨中漫天碎葉草芽、飛沙走石,粉白殷紅的花瓣盡被蹂躪成泥。
勁風撲面,兩人在天空上已是生死相博。
剛才可說是以硬撼硬,但現在二人不約而同收回極耗靈力的仙器法寶,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改用上品靈器法寶短兵相接,李宏的五行梭古怪靈動,而李小樓的紈扇黑針可攻可守,二人凝神以待,堪堪打成平手,李宏卻是稍稍落在下風。
突然李小樓面色一凜,李宏則大喜。
獸修長老們正朝這邊疾馳而來。
李宏忍不住道:「你不過是化丹後期,沒結元嬰,我的援軍到了你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不要臉,那麼多人打我一個弱質女流!」李小樓忿忿罵道。
「對魔宗我們向來不用管什麼道義,須知群毆本來是你們發明的,再說女流又怎麼樣,你哪裡弱質了,倒是挺會演戲的!」李宏大聲嘲諷。
「他們來之前我會先殺了你!」李小樓悠然道,突然再次祭出拜月簫,但見晶光一閃,拜月簫居然漲大到四五十丈,天空中一道大山般的巨大晶影對準李宏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擊而下。
這一招是李小樓凝集畢生功力,端的是威力無比,還未擊實,李宏已感覺到那股巨大無比的威壓,全身皮膚竟然一寸寸開裂,流出絲絲殷紅的鮮血。
痛,十分痛。
李宏鋼牙一咬,月缺透額而出,但由於功力限制卻是無法變大,它重重擊在拜月簫中部,拜月簫格格顫了顫,下擊之勢只停頓片刻依然朝李宏當頭擊下。
危急之中李宏識力運貫雙臂,雙手握住月缺,猛力抬手向上死命一擊。
兩股猛力相撞,嘎啦啦脆響,李宏雙臂骨節寸斷,身體秤砣似的不由自主疾往下墜。
李小樓其實也不好過,身體劇烈一顫,拜月簫變回原狀倒飛出去,她召回拜月簫,剛想再發一擊斬草除根,身體卻猛的頓住。
轉眼李小樓面色發紫,牙關上下咯咯輕顫,雙眼已是紅得滴血,臉上皮肉扭曲,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蚯蚓般物事在皮下扭曲彈動,花容瞬間變得可怕至極。
她無奈的呻吟道:「這時候又來,算你走運!」
從懷裡掏出一粒丹藥嚥了下去,魔宗人手一面的「招魂煉魄幡」忽地出現李小樓腳下,黑光眨眼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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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光剛消失,水清子已是第一個趕至,卻是看不到李宏的半點影子。
但見這裡百里方圓幾乎被夷平,青山變成了禿山,山下有個積滿污水爛泥的巨大深坑,怕不有百丈方圓,正是兩人打出來的。
細搜,李宏的氣息若有若無的從那個巨大的爛泥坑底傳來。
水清子疾馳而下,嗖的躥進黃泥水裡,片刻他就出來了,手裡托著李宏。
李宏雖軟軟的不能動,但卻很清醒很精神,眼珠子不停轉動,嘴裡還在大叫:「妖女,有種再戰!」惟恐在獸修長老面前失了威風。
「戰什麼啊!你全身骨頭斷了一大半,走,回臨安皇宮養傷去,魔宗連臨安都佈置得有高手,我們這次看來想走也走不了了!」楚軒飛來,朝李宏無奈的苦笑道。
「要不要追!」水清子問道。
李宏其實覺得全身沒一處不痛,現在剛想搖頭,就覺得頸椎卡卡直響,似乎連頭顱都要掉下來,他說道:「別追,那妖女雖是單身一人,誰知她又沒有在暗處埋伏兵,楚軒說的對,回臨安皇宮去,一定讓趙構伺候得天師我舒服,不然……哼!」
一行重新返回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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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已經甦醒,見到李宏一行去而復返,心裡當真說不出的百般滋味,只是看到李宏軟塌塌的樣子頓時嚇壞了,高叫:「楚宏子天師怎麼了?」
楚軒冷冷道:「臨安有金狗高手,這次,我們要跟他們卯上了!」
趙構一屁股坐回龍椅,兩眼發直,又開始出現那種嚇得發傻的神情。
楚軒滿心膩味,冷聲道:「我們先去翠寒堂,皇叔父請給我們召太醫,找個高手來給我師兄隨便正正骨頭,我們這裡沒人會這個!」
趙構回過神來一疊聲應了,片刻後十七八個太醫一窩蜂湧進翠寒堂,看到李宏全身骨頭斷成這樣、整個人完全變形卻依然生龍活虎的,個個在他身上摸了又摸,面面相覷驚呆了。
李宏氣急敗壞:「光在天師我身上摸來摸去的不接骨,你們白癡啊!快把骨頭接好綁好出去,天師我要療傷!」
太醫們抹著頭上大汗應了,全部跳到榻上,七手八腳合力幫李宏把身體斷骨一處處接駁好,半個時辰後,李宏發現自己綁得結結實實,渾身上下起碼纏了十七八層白布,連個小指頭都彎不了。
他氣極:「誰讓你們纏得這麼結實的,只許綁一層!」
太醫們老老實實照辦,點頭哈腰的出去了,房間裡總算安靜下來。
李宏艱難的盤腿坐起,剛才的活泛無影無蹤,面色驀然冷了下來。
前面李小樓本來可以輕易殺了自己再逃,關鍵時刻她有點不對勁,似乎走火入魔了,難道她的功法有什麼問題,也許這正是她能夠壓制自己魔宗功法氣息的原因,那麼下次再對上她,是不是可以借此入手。
心裡有了點譜,李宏想想又十分惋惜,這樣一個美貌佳人竟是魔宗中人,她所說的義父到底是誰頗值得玩味。
看來,李小樓在魔宗裡身份必定不低,此行最大的敵人就是她。
艱難的用腫的跟蘿蔔似的手指掐出印訣,從乾坤夔裡取出自己所帶的療傷靈丹,服下後,又各握了一小塊極品仙石在手裡,李宏開始入定療傷。
門外,獸修長老裡三層外三層將翠寒堂包圍起來,誰都不許進入。
趙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扶著小黃門在翠寒堂門口轉來轉去,只盼能早點看到李宏出來問個詳細。
楚軒,他是再不敢跟他說話了,這個親侄兒的話簡直傷人得可怕,想來想去,他覺得楚宏子天師比楚軒還好說話些,況且這次他來了,興許真能治好自己的頑疾,至於岳飛之事,一定要想辦法讓天師息怒。
本來可以往秦檜頭上推,只是前面已經老實說了一切都是自己的意思,想想趙構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
乾脆不管了,還是把秦檜推出來,先從把趙鼎召回開始,楚宏子天師一向喜歡趙鼎,也許這個糟老頭子可以說服楚宏子天師不要再生自己的氣。
趙構想到這裡雙眼一亮,招了垂拱殿內侍押班過來,如此這般的附耳一說。
內侍押班會意,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