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章 天界寒毒 文 / 江雨揚
寂寞深閨,
柔腸一寸愁千縷。
惜春春去,
幾點催花雨。
倚遍欄干,
只是無情緒。
人何處?
連天衰草,
望斷歸來路。
江碧海是在一個若有若無,輕輕淡淡的歌聲中醒來的,先聽到那聲音飄飄蕩蕩,好像是運行在天際,醉在那無以復加的舒心享受中了,感受到了那聲音中莫名的相思衰愁。
歌聲停了好一會,他才聞到靜靜的一種香味,是那一種沉香淡淡的,雅雅的氣味,特別中帶點由外面飄來的檀香氣。立起身來,才發覺是躺在一間女子閨房中,一床精美的繡被蓋在身上,透著從沒聞過的一種奇香,他完全不曾聽說過,聞過。
「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床頭的桌邊伏睡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聽到江碧海立起身來掀被的聲音,趕快起身過來,伸出手,試了試江碧海額頭,滿臉喜歡的道:「你的燒退了,我得趕快去告訴小姐,哎呀,你燒剛退,躺著不要動,好不好,不然小姐會怪小婢的。」
見到江碧海一臉的莫名其妙,就要起身下床,少女急忙阻止,她可愛的樣子焦急起來的模樣,讓江碧海不忍為難她,只得又躺了回去,四下打量著這華麗的屋子。
看著江碧海聽話的躺了回去,這少女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看來是去告訴她家的小姐了。
整個屋子的陳設極其高雅,隱約中透露出華貴,顯示了主人的品味與眾不同,令得江碧海幾乎可以想見必然是一個絕美清高的女子。
他隨師父醫聖出診多經歷的是平民之家,還未見過如此有富貴氣象的居室,一時心裡有些不自然,更何況是一個女子的閨房。正想著呢,忽的想起自己是在馬車上被幻魔夢成點了穴,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麼一個女子繡麗的閨房中呢?
這時,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進來了一個少女,後面跟著的正是那出去的俏秀丫鬟,只聽她責備丫鬟道:「翠菊,你看到公子醒了,應該讓他喝一點參湯啊,怎麼就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了呢?」
臉上卻是笑意盈盈的,來到了床前。
江碧海一時間呆在那裡了,那個十四五歲的丫鬟,容貌俏秀,舉止間靈動可愛,已是讓他心中升起一種淡淡融融的暖意,柔柔的滾遍全身。
及至再見到這個小姐,輕柔絕艷,卻又有一種淡雅清心的感覺,以他的腦海中的詞彙,一下子竟再也不能找出貼切的形容詞來描述那份美麗。
她剛才的輕責丫鬟的聲音是那麼潤人心神,有如仙樂,卻不正是剛才醒來時聽到的歌聲是一同人。他忙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這才張眼囁嚅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那小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旁邊的翠菊搶著道:「是我家小姐見你暈倒在街上,然後……」
那小姐接過翠菊手捧著的一個瓷盅,輕喝了一聲:「翠菊!」
翠菊閉中不言退到一旁,用心的打量起醒過來後的江碧海。
江碧海腦海裡一片混亂,自己怎麼會是暈倒在街上?
但那翠菊已點明了他為什麼會在這屋裡的床上,至於暈倒在街上的原因,似乎應該去問幻魔夢成才對,心下暗吁了一口氣,可能是幻魔放過自己了吧,臉上盛起一片謝意道:「哦,是小生糊塗,在這裡謝過小姐的援手之德了,可否請小姐見告名諱,容小生以後圖報。」
他見別人客氣的稱他為公子,不好自稱小子,只好自言小生。
那小姐如玉的臉上閃過一絲淺紅,勻得那樣潔淨柔和,素艷得令人升起一生都不能相忘的感覺。
跟隨師父醫聖多年,可謂精通男女事的江碧海看得心頭一陣忙亂,暗裡責怪自己怎麼這麼冒昧,一見面就問女子閨名,這在當時可算是十分無禮的舉動,但自己並不想在這綺華處久待,又不得不問。
旁邊的翠菊十分討巧,見兩人一時無語,又搶答道:「我家小姐姓林,名蘿,字纖纖,你可要記好了哦|!」
林纖纖假作生氣的脆生生道:「翠菊,你又想討打了不是,還不緊去看看做給公子的衣服好了沒。」
那翠菊對著江碧海做了一個鬼臉,又道:「公子,你叫什麼呀?」這才偷笑著跑了出去。
江碧海可說還是第一次讓人如此客氣斯文的款待,一時有些不慣,忙道:「小生姓江,叫江碧海,」他頓了頓又道:「以後林小姐可以叫我小江弟就可以了,不要叫我做公子,我——」
一時無話可說,他隨師出診過多次,一方面大家知道是向望雲的弟子,問明他姓名後,見他看起來還很年少,都多稱他為江小弟,一方面所有一應接待他的人,都多是平民農戶之類,從來沒有遇到過貴家小姐,更何況是如此同齡的美麗小姐。
一時間有點口乾舌噪,不知如何應對的感覺,只想到如何可以告辭而去了。
「纖纖比公子大不了多少,怎麼可以稱小江弟呢,如果不怪纖纖,以後就稱江公子吧。」那林纖纖順著江碧海的話道:「江公子,你身體很虛,來喝碗參湯吧。」
她打開瓷盅,裡面騰騰的還冒著熱氣,那溫潤的香氣四溢開來,令人很是好受。她先妥了一勺,吹了吹,靠向江碧海。
江碧海從沒受過如此禮遇,怎好意思硬生生承受,猛的一下就想翻身起來,不想這一次用力過猛,牽動全身,這才發覺四肢立時酸痛異常,胸口更如有一塊大石壓住般,週身忽然間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掙起的半點身子頹然又倒了回去。
心中暗想怎麼會這樣,我四肢怎麼一點力氣也沒有,渾身酸痛異常,難道說幻魔放自己時,還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如此一來,想馬上走不是也辦不到了,怎麼辦好啊?如果換作別人,此刻說不定還暗暗心喜,可算找到名正言順留下來的理由了,說不定還心中暗謝幻魔。
因為這林小姐如此美若天仙,卻又難得如此一副菩薩般的好心腸,一般人到了十六七歲,對男女情事略通一二,有那幾個不是私下裡暗生慕慕,盼望著有一天能遇上佳人,不時莫名的就有情念之欲高漲,一但可以接觸女孩子,多是渴望時間越長越好,要是美若天仙,更是望時間就此打住最好,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江碧海卻有很大不同,這是有原因的,他身上本來就先天不足,陽氣不盛,,又身受奇異的天界寒毒,更是滿身陰氣太盛,難以有象常人的。
當然不是說他沒有男女之念,但比起一般人,他可謂克制力強勝百倍,加上師父乃少有的真正君子,一行一言看在眼裡,潛移默化下對這些事或多或少再添幾分把持力,所以在林纖纖如此國色溫柔相待裡,仍能生出立馬告辭的想法。
這下發現渾身無力得幾乎不能動彈,那能不急?
但又因他身受苦痛太多,所以對那些傷情事特別動心,當時岳素心眼力高明,指出用「相思」一法,正是看穿他特有的心性而言。
林纖纖看著想掙扎著起來的江碧海漲得滿臉通紅,掩蓋了他那蒼白本相,驚異的覺得他一下子好像大了許多,原來竟是這麼好看的一個男孩子,面相竟是出奇的英俊剛烈,透著絲絲柔弱,竟是她所見過的男子中,最令人心動的一個!
一面卻輕笑道:「江公子,你體很弱,就不要動了好嗎,來喝口湯吧。」
聲音清甜純美,神態卻像是一個大姐姐對頑皮的弟弟。
江碧海懊惱的想道,這幻魔真不是個好東西,放過自己了,還暗用這樣的鬼手法,看來比起他的練魂索魄手還要厲害高明些。他剛才暗裡多次試著起身,一次比一次急,卻反而越是無力,連想抬起一根手指頭都不可能了,那能不心中驚異。
不想讓林纖纖看出他如此境況,只得十分順從的乖乖的喝起遞到嘴角的參湯。不多時,竟用這種方法將那一盅參湯喝完了。
林纖纖十分滿意的收起瓷盅,軟語綿綿的道:「江公子身體太虛弱了,應該多多休息一下,纖纖不打擾了。」飄飄逸逸的走了出去。
靜靜的一個人呆在屋裡,江碧海先是例行的運起陽明功來。實際上一般的參湯根本對他來說無用,也看不上眼。
想他師父師詡之一代醫聖,為他體內的天界寒毒,以及先天虛虧,走遍了多少名山大川,采尋奇藥,機緣巧合下,也有不少收穫,有些更是可遇不可求。比如說這人參,就在當年長白山天池近處,周圍雪山,尋獲有兩株萬年人參,這是如何大的機緣啊!
當時就令得醫聖也忍不住心中狂喜,更是想江碧海的寒毒有解了,先天虛虧能補了。回來後就小心的配合其它藥料,煉就參湯,給江碧海服下,卻不想差點要了他小命。
那萬年人參,豈是一般可比,固元培本之力當然是非同尋常,不料溫補之力過於勇猛,雖然醫聖也早料到這點,加了其他陰柔清涼的藥加以調合,卻還是過了些,當時就激得虛虧的江碧海吐血,幸得醫聖連忙用功逼出一倍份藥力。
雖然江碧海還是獲益不少,身體究是強了些,但醫聖後來卻不敢再冒險,後來絞盡腦汁想出了練就了益心丹,著重緩和慢補,又從自在陽明心法中化出來一個陽明功,講究服丹後運行藥力,發散全身,逼療寒毒,這個方法最近見效極大了,江碧海每日子時三刻一天中陰氣最盛時寒毒發作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最近有些日子更沒有發作了。
當下江碧海把參湯當作益心丹,先運功練化藥力,再運行全身,不知不覺就運行了十八個周天。醒過來時,仍然是一個人在屋裡,他知道已過去了一個時辰。
一個人靜待了一會兒,再也忍不住的亂思胡想起來,為什麼幻魔會把自己扔到街上呢?
這個林纖纖,自己為什麼總覺得她不是一般大家閨秀,肯定不是普通人,她身上有一種莫名吸引人的氣質,非比尋常。
翠菊說自己的燒退了,莫不是最近沒服益心丹,也沒練陽明功,寒毒又開始在子時發作了,那時幻魔見自己身上冰寒如同死人,覺得自己再無作用,問不出什麼,也不好處置,索性下了陰毒手法將自己扔到街上,而後,寒毒消退,身上一時回暖,自然像是發燒被這林小姐發現,救了回來。
嗯,極有可能。要知道當時感冒發燒可算難治之症,並沒有什麼有效的特郊藥,有人發燒過度暈倒街頭也是有可能的,所有這林小姐只當自己無錢治病,帶回來了。
想到身上所穿的土布灰衣,實在是寒酸,江碧海苦笑了笑。就這樣,亂想著終於不住,他本來就弱,這下行功了,身體一股暖意流動,不再像平時寒意浸浸的,又想通一些問題,終於略為安心的睡著了。
此時一個人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閃到了江碧海床前,面上似乎蒙著什麼,但一對眼睛精芒暴射,看來黑暗對他來說根本是如同白晝一般。他伸出兩根手指,探出去,搭在江碧海手腕處,竟然像是醫者診病一樣,送出一股真氣,探查起江碧海體內情況,良久,收回手,猶豫了半響,還是又悄悄的退走而去。
追悔當初孤深願。
經年價、兩成幽怨。
任越水吳山,
似屏如障堪遊玩。
奈獨自、慵抬眼。
賞煙花,聽絃管。
圖歡笑、轉加腸斷。
更時展丹青,
強拈書信頻頻看。
又爭似、親相見。
第二天,江碧海又是在一個伴合著憂傷琴聲的淒美歌聲中醒來的。
昨晚他睡得並不是太好,因為半夜子時天界寒毒真的又發作了,折騰得他精力盡倦時,才又慢慢消退了點,後來還是接著起來又運行陽明功法,十八周天後,才有點暖意,這才睡到了天亮。
不知為什麼,雖然歌聲衰怨淒婉,但他卻極喜歡聽,也許是想到孤兒的命運,還有這莫名的寒毒吧。
他很想出去看看林小姐唱歌時是如何一副神態,她這樣一個富貴小姐,怎麼能唱出這麼清傷的歌曲呢?
猛的立起身,掀被下床,正在找鞋穿時,忽的一下呆住了:「我怎麼可以沒事人似的坐起來了呢,怎麼身上沒有酸痛感了呢?」
心裡一陣狂喜,難道說幻魔的手法經昨晚的血氣運行,自然解開了,或者昨天只是心裡作用,沒那回事,管它呢,好了就對了,正可以告辭了。
一個人穿了衣服走出屋去,卻首先見到一個招待人的客廳,從正中設的門望出去,可以發現自己是在二樓,外面綠竹成片,楊柳舞技,引出一條小河,沿河設的池塘,周圍修的假山亭台,給人一種自然感覺,沒有一絲做作,清心靜氣,即使是隔遠觀看的江碧海,也有了一種身心放鬆寬敞的感受。
這客廳陳設極其簡單,就只有正中有一桌,放著一個香爐,後面設了一個主人椅,兩邊靠牆各擺放了兩張縷鳳椅。
江碧海來到門邊,這時剛好一個人由門外的長廊低頭走過來,兩人差點撞上,定眼一看,卻不正是翠菊。
翠菊一臉驚訝的道:「哎呀,江公子,你怎麼就下床走動了呢,應該好好休息才對啊。天啦,小姐又會怪我了。」
就想推著江碧海回屋去。江碧海看完了屋外宜人的風景,心情格好外,一掃昨晚的頹廢的心境,微笑著抗議道:「一個人呆著屋裡會悶壞的,反而不利於病人養病,你看我現在出來透透氣,是不是氣色好多了呀,不要怕,我會對你家小姐解釋的。」
見到翠菊仍不能釋懷的樣子,接著又道:「我想見見你家小姐,剛才的歌聲是她嗎,真好聽啊!」想到這幾天一直都沒有洗浴了,一身臭氣怎麼可以再像昨天那樣就去見人家小姐呢,又問道:「我想去沐浴一下,可以帶我嗎?」
翠菊領著江碧海下到樓底,來到了一個小屋,從外面就可以看到裡面水氣氤氳,看來是一個專用來洗浴的地方,江碧海心中暗讚一聲,光是沐浴,就有專門地方,而且從外面看就這樣華美,裡面肯定更是不同,想來這個林小姐不是一般人吧。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點覺得自己如同做夢,怎麼會有這樣一個美麗善良的小姐這樣照顧自己呢?
沐浴後,伸手穿衣時,竟然發現自己的一身土布灰衣不見了,換之的是一套華美的錦服了,大吃一驚叫道:「我的衣服怎麼不見了?」
翠菊在外面嘻嘻笑道:「江公子,你的衣服小婢扔掉了,你不要怪我啊,外面那套衣服是小姐吩咐人做的,如果你不換上,那你,咯咯——」聲音漸漸走遠,竟是笑著跑開了。
出現在林纖纖面前的是全新的一個人,雖然仔細看,仍然會發覺他臉上蒼白的痕跡,但在華服的掩飾下,卻來得不怎麼明顯了,恰到好處合適的衣服,突顯的再不是他略瘦小了一點的身形,而是表露出挺拔的身軀,玉樹臨風的感覺應該就是這樣子。
林纖纖驚奇於僅僅一套衣服的改變,竟可以讓人產生是兩個人的感受,看來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此言一點不虛。
看到林纖纖的樣子,江碧海實在有些不慣,乾笑了幾聲,道:「謝謝小姐了,你怎麼啦?」一時間自己也覺得心裡忐忑不安,告辭的話竟說不出口。
林纖纖甜美的聲音響起道:「你穿這一身真好看,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輕笑著伸出玉手拔弄了一下擺在面前的古琴,一陣爽心的和絃樂響起,竟使得想著如何說告辭的江碧海一下子放鬆下來,目光越過林纖纖,投往亭子外的池面,池面上正是微微的秋風吹來,滿塘荷葉搖弋,已是八月了,卻出奇還有開著的一兩朵荷花清香順著風送來,勝景如斯美絕。
江碧海心頭一陣輕淡,不想說話,靜靜的品味起來。
林纖纖見到江碧海沉醉的樣子,順著他的眼光望去,不知怎麼的,平日裡看淡了的景物,這時看來有了另一番感受,但她與江碧海不同,臉上剛才的輕喜閃沒,代之的是如她歌聲一樣的輕愁,略略中有一份傷感,一時也無語起來。
兩個人一坐一立,應著滿塘荷色,輕風微鼓,池邊柳枝拂動,構成了絕佳的一副寫生。
急速的腳步聲傳來,將陷在微妙情態中的兩人驚醒過來,齊齊向亭外望去,只見翠菊急匆匆趕來,焦急的道:「小姐,不好了,那個趙大爺的管家硬闖進來了,非要見你,你快避起來——」
還不等她說完,江碧海都已看到她身後的假山後衝出來三個人,為首的一個約摸三十來歲年紀,身上的衣服倒也華貴,可是穿在他身上,就俗氣得令人不忍目睹,完全是那種有錢擺譜的拼裝。
硬要對比他五官,擺放倒也十分周正,但臉上兩頰的肥肉走動時上下抖動,配合一臉看起來有點假的盈盈笑容,給人一種老狐狸的奸滑感。身後兩人一身黑衣勁裝打扮,體形彪悍,臉上更是勁肉橫列,顯然是跟班打手一類。
只見那前面的管家幾步趕過翠菊,已是來到了這凌空建在池塘裡靠近邊上的小亭外,雙手一拱道:「小人見過林小姐,看到小姐身體康健,小人就放心了。原本聽得梁媽說小姐身染微恙,趙得貴受我家老爺吩咐,想延請小姐過府,這才一時情急,冒昧想來探問一下,誰知小菊姐硬是不准,無奈下只得硬闖,還望小姐見諒。」
林纖纖臉上冷冷的道:「今天我有客人,不想出席你家壽宴,你請回吧。」
趙得貴仍然臉上帶笑,跨前一步,來到了亭中道:「即然小姐沒病,我看,還是去一次的為好,沒有你的唱曲,老爺的壽辰如何慶祝,我家老爺怪責下來,小人擔當不起啊。」
翠菊看到這趙得貴幾乎要貼到林纖纖身邊了,擠過去,雙手叉腰,大聲道:「沒聽到是不是,我家小姐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趙得貴冷冷一笑道:「我在跟你家小姐說話,你一個丫頭插什麼嘴。」,伸手一拔,翠菊一下子穩不住,差點掉進旁邊的池塘裡。
林纖纖驚叫一聲:「翠菊,小心!」然後怒目面對逼上來的趙得貴,語聲冰寒道:「這絡陽城這麼多達官貴人,那一個不給幾分臉面給我,我說過不去,就是不去,你給我出去。」
趙得貴哈哈一笑,道:「哼哼,你有多大臉面,不過一個妓女,別人抬舉你,你就當自己是什麼王母娘娘了,在我眼裡,和那些倚欄賣笑的妓女有什麼不同,趙富,趙全,給我上。」向旁邊一打眼色,身後的兩個大漢擠了上來,就要動手拉林纖纖。
江碧海可謂聽得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這時見到這三個人凶形惡相,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他本來就離林纖纖最近,當下略移二尺,已是擋在了林纖纖面前,大聲道:「光天化日下,你們還想搶人不成?」
兩個打手一時間不敢動手,怕是什麼名門貴公子,收手退開一步。
趙得貴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當下見江碧海身上的衣服倒是錦繡,臉上病泱泱的,想道,莫不是什麼官府的公子哥兒,花天酒地多了,淘虛了身子,當下面上帶笑道:「這位公子,在下一時眼生,是不是新調來洛陽那位官員公子,還未請教,可認識我家老爺,趙賢?」
江碧海一時沒會過意來,道:「我只是受林小姐援手的一個苦寒書生,不是什麼官員公子,也不知道趙賢是誰。」
趙得貴暗自高興,長舒一口氣,想道,原來是這個女人養的一個小白臉,還虛驚了一下,當下沉聲道:「沒你的事了,閃開,我今天是必需請到林纖纖不可的。」
翠菊和林纖纖顯然是遇這種事多了,剛才見他竟照實說了,暗呼要糟,只見兩個中一個個子略矮的一隻左手提著江碧海衣領,竟然就將他提了起來。
江碧海可謂沒練過武功,身上的一點陽明功根本還幫不上什麼忙,就如同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任他雙手捶打,那大漢毫無反應,眼看另一個大漢拉起林纖纖就走。他跟著醫聖學醫多年,雖然沒學到武功一部份多少,但是對於人體穴位卻自是非常清楚,知道那些穴位打擊之下有什麼後果,當下也顧不得了,那大漢煩他雙手捶打,一支手把他舉了起來,離地一尺以上,此時,只好一腳踢出,取的是他左腰章門穴。
他認穴奇準,這下雖然力道不足,不足以封他穴道,但反而令得那大漢突覺左腰一陣巨痛傳來,左邊身子不受制的一陣麻木,當下一鬆手。江碧海重獲自由,當下兩步迫到那高個大漢旁邊,一拳搗出,正中那大漢胸口的膻中穴。
那大漢胸口一陣鬱悶,渾身一時間沒有力道,竟也捏不穩林纖纖的手,讓她甩脫了,然後轉身就要開跑。
趙得貴暗罵一聲:「沒用的東西!給我把這小子扔到水裡去。」
一時間他也不敢靠上來。兩個大漢很快就恢復過來了,江碧海畢竟手上沒什麼力道,可說是無意中失手在江碧海認穴奇準之下,倒底作為一個打手,還是懂一下拳腳,知道這小子竟然不同一般書生,知道打穴,一時不察,竟讓他得手了,臉上也有點掛不住,正窩著火,聽得這話,矮個一個閃身,防著江碧海,來到他後面,然後飛起一腿,就將江碧海踢到河裡去了。
一時竟愣住了,暗想這小子怎麼一點防備也沒有?
江碧海本來就沒練過武,剛才得手都是攻其不備,認準了穴出手,這下兩人刻意小心對付他,他幾乎還沒看清別人動作,就中招了,這一腳踢得奇重,打手沒什麼內力,全是莽勁,震動他全身,本來虛弱的他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然後眾人見他在半空中竟然劃出一條弧線,然後再重重的一頭倒栽下來,掉進水裡,竟然一時間沒反應了。
江碧海再次有了那渾身酸痛無力的感覺,聽得旁邊似乎有什麼哭泣一類的聲音,吃力的張開眼清,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那林纖纖的閨房中,躺在了床上,旁邊眼睛紅腫的卻不正是那個可愛丫鬟翠菊,還有立在一旁邊面色清憂的不正是林纖纖,似乎也是哭過的,眼睛瑩瑩閃動著,傷愁滿聚,令人看了一陣心傷。
翠菊見到江碧海張開了眼睛,立時喜道:「小姐,江公子醒了。」
林纖纖移過來靠近了江碧海,臉上動了動,卻還是沒說話。江碧海見到兩人都在,安心了點道:「我暈了有多久了啊?」
翠菊道:「兩天了啊,那天你掉入水中,一點動靜也沒有,那個可惡的管家怕弄出人命,也不敢再抓小姐,就趕緊跑了,後來撈你起來,你全身都冷冰冰的,好嚇人啊。」
江碧海苦笑道:「我真沒用,又連累小姐了,對了,那個趙得貴說的是什麼啊,我好像忘記了,他為什麼敢進來啊?」
翠菊呆了呆,林纖纖揮揮手,她退了出去,林纖纖再靠近床邊一點,面上那種淒涼更濃了點,輕輕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實際上你什麼都沒忘,你想問那個惡棍說的是不是真的,對吧。」
別轉身子,來到靠床的那張桌邊坐下,聲音透著無奈道:「他說的是真的,我是一個妓女,說好聽點,是賣藝不賣身的洛陽名妓。這兒是梅影閣的舞月樓,你聽過嗎?」
江碧海腦海中一驚,道:「梅影閣,舞月樓,林纖纖,呀,你就是那洛陽的林纖纖!」天下兩大名妓名頭何等之盛,江碧海自是聽過,之前從沒想到這小姐是名妓,故沒有聯想到,這下那能還不明白。
林纖纖轉過來點了點頭,聲音仍是那麼好聽:「外面名聲好聽,說賣藝不賣身,但弱女子一個,處在這種場合,有多少逼不得已啊,有多少淒苦,又有誰知道呢?像那個管家說的趙賢,不知暗裡打什麼壞主意已經很久了,這樣的又不知有多少。不知還能保全多久,好想過平常清淡的日子。這幾天,見到江公子,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公子也定是個好人,我知道你那天來說不定就是想向我告辭的,本來想多留公子幾日的,卻不想發生那件事,我現在還有什麼可以留公子嗎?公子願意陪小女子幾日作伴嗎?」
江碧海腦中曾有的如同做夢的感覺,懷疑的念頭,一下子淹沒在這清傷的話語中,再也不復出現。
他只想道,原來會救我,原來這麼善良,原來我不是在做夢,我竟還疑心過她,好想為她解憂,難怪她會這麼喜歡清傷的歌曲,一下子紛至沓來湧上心頭,大聲道:「小生可以留下來陪小姐嗎?可小生又能為小姐做什麼呢?」
看著林纖纖,只覺得她越來越像自己千百次設計的親人像中的姐姐,一時忍不住,就想脫口叫一聲。
林纖纖淡淡的笑了:「你知道嗎,我好像能讀懂你的心,你好像把我當作了你的姐姐,其實,我也把你當作了弟弟來看呢,這種感覺好特別,好舒服。」
江碧海孤寂的心第一次有了這種特別的溫暖感受,感到知心至親的感覺,再也忍不住:「林姐姐,弟弟好開心啊。」
找到親人的感覺讓江碧海再也忍不住了,身上無力的酸痛感一點點消失,有好多以前成長的事好想與這個林纖纖說,卻說不出一點點。
林纖纖起身微笑道:「弟弟啊,明天就是十五了,正好是八月,我們明天去明月下池邊結拜姐弟吧,好嗎?」
江碧海還能做什麼,只能點頭答應。林纖纖又道:「你身子弱,就先休息吧。」
興奮得一夜沒睡,臨近晨曦了,再也不住,卻又沉沉睡去,醒來已是下午,醒來後找到林纖纖,兩人開心的在梅影閣幾乎走遍,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結拜是兩個人的秘密,相約對誰也不說,只有翠菊知道。
好容易等到晚上明月高懸,兩個人就要結拜了,林纖纖忽然道:「江弟,白天都說的是我的事,我好想在結拜前知道你的事,聽下你的故事,可以嗎?」
江碧海笑道:「當然行了,等下,我想一下,從什麼地方說起呢……」
林纖纖笑道:「對著我的眼睛說吧,這樣子才真誠,我問你答,好嗎,姐姐只想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一些有趣事,這樣,不用你想怎麼說了。」
江碧海浸在這種親人的感覺中,當下應道:「好啊,你問吧!」眼睛望上林纖纖的眼睛。
林纖纖開始問的是些很平常的事,後來兩人知道得多了,就問起一些奇怪的問題來了:「你師父難道沒什麼秘密嗎?」
江碧海頭腦中迷迷糊糊,覺得好像姐姐不應過於關心師父的事,應該關心「我」的事才對啊,一時間沒有馬上回答,但看著林纖纖的眼,心中又想道,姐姐的問題又怎麼不答呢,這一點不真誠啊,腦裡糊塗起來。
此時,這個林纖纖當然就是天神殿心魔弟子,她見江碧海猶猶豫豫的,心下暗笑,眼中異芒閃動,江碧海面色一變,呆呆木木的,已是讓她用迷心術控制了心神,花了幾天時間,終於取得江碧海信任,施起迷心術來果然事半功倍,江碧海已經完全不由自主。
「有啊!」江碧海應道。
林纖纖心下暗喜,再細問下去,一邊加緊眼神中的異芒,語聲中也加入了某種奇怪語調,江碧海呆木之相更甚,卻只回答了一些不著緊的東西,例如師父曾采的兩株萬年人參,讓他慢慢練藥吃了有一株,餘下一株放那兒了,師父的藥經,靈丹妙藥。
這些對普通武人來說都是夢寐已求的東西,卻不是林纖纖想要的東西,急得她不知怎麼問才好,這下又道:「你再想想,你師父還收藏有什麼別的東西沒,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沒有,一句話也行。」
江碧海頭腦中渾渾的,終於記起還有甜泉的秘密沒說,心頭略有點迷糊的怪自己怎麼沒早想起,就要說出來,最令他自己怕的事這個時候提前發生了。
還沒有到子時三刻,但今晚是月圓之夜,陰氣最盛,加上他前天受了冷水激浸,天界寒毒提前發作了。他就在要說出甜泉時,先是頭頂百會穴奇寒,一股寒氣由百會穴猛灌而下,比往日來得激烈得多,他登時有點半清醒,知道要命的天界寒毒發作了。
恩師就因這寒毒發作時,不是由身上先行引起,而是奇跡的由天地間經由百會穴潛入,而特稱為天界寒毒。
要是平日,天界寒毒先緩緩由頭頂注入,迎上自己上攻的陽明真氣,逼得真氣倒退而回,然後擠占丹田,而後擴散全身,整個身子都慢慢變得涼浸浸的,極其難受,經脈按師父說法是受不了這寒氣,再告凍傷,體質又弱一分。
但這次,林纖纖正借由雙眼,送出一股她特有的寒月本源真氣,沿路經行而下,注入江碧海丹田,想不到竟成了天界寒毒這次注入的通道,因此一下子來得極其狂猛。
她先是看到江碧海面色一下子像是在冰窖凍了很久一樣,變得雪白,接著牙齒打戰,渾身竟有水氣蒸騰,伸出手搭在他手上,才發現他這一會兒,全身寒冷如冰,那水氣竟是遇冷所結,不由得大皺眉頭,暗想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