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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百四十一 血夜 文 / 老豬

    二百四十一血夜

    對於孟聚這路突然離開的兵馬,軒文科還是做了挽回的努力。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大隊裡延伸出兩路火把,那是來尋找他們的隊伍。

    可是,孟聚的隊伍已經熄滅了火把,在這片廣袤而黑暗的平原上尋找一路存心隱匿的小隊兵馬,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搜尋隊伍的指揮官們顯然也知道這點,那兩路火把只是在附近地域敷衍地轉悠了一陣,很快就返回本隊去了。

    望著那兩路火把的返回,孟聚唇邊露出了笑意。很好,看來軒文科也不是真心想把自己找回去,他只是做出尋找的樣子而已,以便將來可以在皇帝慕容破面前證明自己確實盡力了,順帶著把兩人破裂的責任都推到孟聚頭上。

    不過,軒文科不認真找自己,這倒也是好事。那幫人真找過來的話,自己還得費神應付他們,這也是樁很麻煩的事。

    一刻鐘後,遠處的火把長龍又開始向北移動,增援大軍再次出發。

    孟聚回過頭來,衝著眾將揮手:「出發,跟著他們。」

    在遼闊的原野上,大軍陸續開拔向前,星辰低垂,夜幕深沉,草露濃重。因為不是走在官道上,在有些地段,荒蕪的野草又高又密,孟聚的隊伍開進去,常常就看不見了,只剩那面旗幟在草叢上面招展著。

    沒有熟悉道路的嚮導,也沒有照明的火把,要在漆黑的夜裡遠遠綴著另一路兵馬前進,這並非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但幸好,遠處的那路兵馬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自覺,就那樣大搖大擺地前進著,那一片璀璨的、蜿蜒數里的火把長龍,即使數里外也能望得非常清晰。

    看到這一幕,孟聚更加堅定了自己離隊的信心——這已經不是在行軍了,這簡直是在挑釁金城北疆軍的忍耐啊,這麼顯眼的火把長龍,在高處——比如金城的城頭上,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北疆軍除非都變成了瞎子,否則他們絕沒理由放過這塊送上門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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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時分,起了濃霧。這霧起得十分突然,濃重的白霧彷彿從地下突然冒出來的,一塊白色的紗巾幾乎是陡然地升起在平坦的原野上,霧靄越來越厚重,前方的道路、樹林和原野都像是在濃霧中翻滾,看不清十步外的景色。

    白霧驟起,將官們都是神色凝重,第一旅旅帥王虎按捺不住地直奔孟聚面前:「鎮督!」

    孟聚點點頭,他亦是同樣的呼吸緊張,心跳加速。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己出道以來的數場艱難的大戰——靖安保衛戰、赤城援救戰——都是在濃重的大霧天裡打的,這是巧合呢,還是真有所謂「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大霧,更加堅定了孟聚的判斷:戰鬥迫在眉睫。對面的北疆軍統帥倘若還在猶豫不決的話,這場大霧也會幫他們下定決心的。

    因為大霧,前方的大隊行進也慢了下來。那條火把的長龍一片混亂,本來的一字長龍現在已經變形了,變成了一片漫山遍野的火把。在這混亂中,幾路火把正在急速地運動著,四處收攏那些散亂的兵馬,想來是指揮官派出來整頓秩序的馬隊——孟聚估計,軒文科這時應該也在震驚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正急著調整隊列,安排掩護部隊吧。

    但是,已經遲了。

    對於襲來敵人,第一個感覺到異常的人,是來自邊軍的齊鵬管領。本來騎在戰馬上的他蹙起了眉頭,突然從坐騎上跳了下來,將耳朵貼著地面聽了一陣。然後,他抬起頭,興奮地沖孟聚嚷了一聲:「鎮督,來了!」

    對這位在草原上與北魔交戰多年的邊軍軍官,孟聚有著充分的信任。聞聲,他立即舉手,喝道:「止步,備戰!一旅,備鎧;二旅,候命!」

    命令聲下,鎧鬥士們紛紛奔至隊列後的輜重馬車找到了自己的斗鎧箱,打開箱子取出斗鎧。一時間,分解斗鎧的細密又清脆的金屬響聲連成一片,在輔兵的幫助下,鎧鬥士們紛紛披鎧著裝。

    孟聚獨斷專行,帶著兵馬擅自離開,馬公公本來對他抱有老大怨氣的。但現在,眼看著孟聚所料居然成了事實,北疆邊軍兵馬居然真有埋伏,馬公公方才胸中的怨氣頓時化作了驚懼。

    他拉住孟聚:「鎮督,鎮督!敵人伏兵已出,大軍危如累卵!事不容遲,我們速速趕過去增援吧!」

    北疆伏兵潛伏已久,剛剛殺出,正是銳氣正盛的時候,這時候衝過去擋他們的道,跟找死沒什麼兩樣——孟聚裝作沒聽見馬公公的話,掉頭喊道:「胡庸,胡管領在哪啊?快過來!」

    「來了來了,鎮督!」胡管領一路小跑地過來,喘氣甚急。他崇敬地望著孟聚,目光裡全是驚佩:「鎮督果然料事如神,敵人當真有埋伏!鎮督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胡管領,等下我將率領本部的斗鎧出戰,你和馬公公留下坐鎮,護衛好我軍的輜重和軍糧。管領,馬公公是皇上身邊的貴人,萬萬不可有所損傷的。若你護衛不周,讓公公受了驚嚇,我定要拿你是問!」

    說著,孟聚沖胡管領使個眼色,後者一愣,立即心領神會,躬身應道:「鎮督大人只管放心殺敵便是,末將定然保護好公公。倘若馬公公損了半根毫毛,鎮督大人只管拿了末將的首級去!」

    對於孟聚的安排,馬公公是極力反對的。他情緒激動地向孟聚表示,自己也有一級鎧鬥士的資質,同樣也能披鎧上陣,甚至以前也有過戰鬥經驗。他拍著自己孱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會拖累大隊行動——可惜,對他慷慨激昂的說辭,孟聚只當是蒼蠅的嗡嗡了,從頭到尾,他只望著胡庸說話:「很好,胡管領,記住你的話了!輜重和輔兵隊伍就交由你指揮了。我們等下要出戰,你帶著他們先避開了。倘若一個時辰後我們還不能回歸,不必等候後命了,你只管回轉直奔行營去就是。」

    「鎮督放心。末將這就率部後轉,在五里外等著鎮督您凱旋歸來。鎮督勇武蓋世,消滅這些北賊易如反掌,末將對此深有信心!」

    在孟聚和胡庸對話的過程中,夾雜著馬公公的哀求和嚎叫,兩人只當是背景音——胡庸實在知情識趣,他看得出,孟聚是真的不想馬公公在身邊,於是他也很善解人意地叫了幾個輔兵將馬公公架走了。

    孟聚愉快地沖馬公公揮手:「公公只管寬心稍待,我片刻破敵便回!」

    「鎮督,鎮督,求求你,讓我留下吧……啊,你們不要拉扯我!啊~」

    看著輔兵們七手八腳地將馬貴抬走,孟聚微微一笑,但旋即又變得嚴肅起來:他已經能感覺到遙遙傳來的那一縷縷震動了,耳邊傳來了細微但卻極沉重的轟隆聲。

    他站直了身子,努力向震動傳來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只是一片白茫茫翻滾的白霧和無邊無際的黑夜。他一個個望過部下眾將,軍官們亦是用同樣嚴肅的神色回望著他。

    「準備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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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五日凌晨五更時分,當北上增援的金吾衛兵馬經過金城十里外的一個無名荒坡時候,已經提前抵達並潛伏在樹林中的北疆伏兵終於發動了。

    在巨大的轟隆聲中,潮水般的斗鎧從樹林中湧出來,向著行進中的金吾衛軍列猛撲而至。連綿不絕的黑色斗鎧一隊又一隊地從樹林中湧出,鎧鬥士身後的白色的斗篷密集連綿,猶如一片偌大的雲朵,那片雪白一眼望不到盡頭,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恐怖。

    巨大的轟隆聲中,他們人未至,毀天滅地的威勢已經籠罩了每一個人。

    最先受到攻擊的前軍部隊,前軍有著三旅兵馬,步軍、馬軍和鎧鬥士加起來有著多達上萬人的戰兵,士卒精銳,軍官們也頗為得力,倘若放在正面戰場上,他們是堪稱一路勁旅的,但在行軍途中遭遇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金吾衛的士兵和軍官們都非常清楚,就跟人力無法對抗天地之威一樣,肉身也是絕無可能對抗斗鎧的。面對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轟然撲來的斗鎧群,前軍壓根就沒組織起抵抗,崩潰得可以說是「乾脆利索」。

    鋪天蓋地的的斗鎧行進聲中,士兵們紛紛丟掉了手上的火把,丟掉了包裹和兵器,紛紛離開官道四散奔向原野。因為平坦的官道太適合斗鎧衝擊了,他們知道自己跑不過全速開動的斗鎧,只有躲到樹林或者高坡上才能避開追殺。

    輕鬆地擊潰了前軍,邊軍斗鎧群開始調轉方向,沿著行軍的官道疾奔,衝擊金吾衛的整個隊列,倒捲殺來。在他們的衝擊道上,凡是躲避不及的金吾衛官兵統統被壓成了肉泥。

    「逃命吧!」、「敗了,敗了!」

    黑暗中,驚恐的喧囂四處響起,聲浪一波更勝一波,其中還夾雜著瀕死傷兵的慘呼。面對黑暗和死亡的恐懼控制了金吾衛官兵,連軍官的呵斥都無法遏制。被這鋪天蓋地的恐懼浪潮所席捲,面對那漫山遍野的潰逃兵馬,即使一些本來還存有戰力的兵馬也迅速崩潰了。

    軒文科的親軍位於大軍的中段,並不是第一批受到斗鎧衝擊的部隊。當聽到前軍那邊傳來的恐怖喧囂時候,他的臉唰的變得慘白。

    他驚恐萬分地發佈了命令,命令前軍立即出動反擊,阻止北疆軍的進攻,為大軍贏得整隊的時間——其實孟聚錯怪了軒總管,他其實還是安排了披鎧的掩護部隊的,總數為一個旅,分佈在前軍、中軍和輜重隊各處。但在洶湧而至的北疆軍面前,這些分散的掩護兵馬並未能起到為大軍爭取應戰時間的任務。數量佔了絕對優勢的北疆斗鎧頃刻間便摧毀了他們,接著便是整路大軍赤裸裸暴露在敵軍斗鎧面前,被蹂躪得體無完膚。

    在邊軍猛烈的攻勢下,長達數里的北上增援兵馬,就像被巨浪沖擊的泥沙堤壩一樣,轟然倒塌。

    軍隊的崩潰是一場災難,無可阻止,無可挽回。即使在數里外的遠處,亦能聽到那片轟烈的慘呼和喧囂。那條巨大的火把長龍像是被不可阻擋的巨力猛然一擊,斷成了數截,緊接著便是火把光點大批而迅速的消失,龍頭、龍頸、龍身……那條蜿蜒數里的行軍巨龍,一截又一截地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孟聚佇立在高處,注視著那條正在被屠殺的巨龍,耳邊傳來了那震天的喧囂,他神情沉靜而嚴峻,心情卻是頗為複雜。

    自己的先見之明終於得到了證明,軒文科的愚蠢也終將得到應有的懲罰——但這樣的代價,委實太過沉重了。

    到底什麼時候,才是自己出擊救援的最佳時機?

    按孟聚原先的估計,即使最終落敗,坐擁上千斗鎧、兩萬戰兵的軒文科,怎麼也該能抵擋到天亮的,那才是自己出手救援、一擊敗敵的最佳時機。

    沒想到,現在自己看到的卻是一面倒的崩潰。敵人攻勢狂飆如潮,毫無阻礙,這讓孟聚把軒文科恨得牙齒發癢:事前無法預料敵人的伏擊,可謂無謀;一意孤行,拒絕孟聚再三的提醒,可謂剛愎;安排的隊列被敵人一擊即潰,可謂失策——這些都懶得說他了,孟聚本來對這人也沒多高期待。

    可是,就算事發突然無法指揮全軍吧,把軒文科身邊的親兵家丁披鎧武裝起來,怎麼也能湊上百十具斗鎧,發動起一兩次反突擊,遲緩敵人的推進,給後面的兵馬贏得備戰或是撤退的時間,這件事總該辦得到吧?就算大軍最終落敗,他怎麼也該能堅持上一兩個時辰吧,起碼也幫忙消耗下邊軍的體力吧?

    孟聚暗暗咒罵道:「本來就知道這傢伙是廢柴了,沒想到廢柴到這個地步!書生領兵,真是從沒出過什麼好事,這幫傢伙最擅長的是躲在後面安全地方動嘴皮子,真要讓他們到一線臨戰指揮,當場就尿了褲子!十有***,軒文科這傢伙是逃了。」

    孟聚實在很為難,軒文科廢柴是他的事,可這實在讓孟聚處境尷尬。他若是現在掉頭就走,自然可以毫髮無傷地回去,可慕容家的一路大軍被邊軍追殺殆盡,唯有自己安全歸來——自家的兵馬死光了,別人的兵馬卻是毫髮無損,就算慕容破胸懷再寬廣,只怕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孟聚看了。

    再加上軒文科和一幫吃了敗仗的將領們為了推卸責任,肯定要死命地抹黑孟聚的,搞不好把自己栽贓成邊軍的臥底都有可能——「孟獠未請軍令,突率親兵擅離本隊,潛形匿跡,不知所向,王師將官無不驚駭,有識將士,皆以為憂,軍心浮動驚惶,雖眾將盡力彈壓亦無濟於事。

    孟獠方離,旋即,北賊便掩殺而至,內有一彪帶路兵馬,皆以赤巾覆面。此路兵馬深知我軍內情,所擊皆為我軍要害,雖眾將力戰不屈,無奈敵眾我寡……」——那幫帶兵的文人,拿敵人是沒啥辦法,但整起自己人來卻最是拿手的。

    孟聚在沉吟著思考,部下眾將神情肅然,沉靜如林。數年間在戰場上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早已培養出他們對孟聚近乎無條件的崇拜。鎮督總會帶著大伙打勝仗的,這就跟太陽在東方升起一般天經地義。該怎麼辦,自己根本不必操心,不必追問,只需等著鎮督發出命令然後照做就好——這也是孟聚要把馬貴趕走的原因了,有那個死太監在的話,孟聚會被他的公鴨嗓子煩躁死。

    前面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一名斥候軍官穿過夜色快步走近,他肅然向孟聚行禮:「啟稟鎮督,邊軍已經擊潰了金吾衛的前軍和中軍,現在他們正在向後軍撲去。」

    「敵人分兵了嗎?」

    「有!他們留下一部分斗鎧追擊潰逃的前軍,在擊敗中軍後又派出一部分斗鎧去追擊,主力撲向後軍,他們斗鎧數不詳,但應該不超過五百具斗鎧。在他們隨後,又有數千步軍和馬兵隨後,但斗鎧攻得太快,那些馬隊和騎兵已跟前鋒的斗鎧脫節了,足足有兩里。」

    「北疆軍的旗號打探到了嗎?是哪些部隊?」

    「抱歉,鎮督,北疆軍攻得太快,他們各部兵馬已經混編了,再加上太暗了,實在看不清他們的旗號。」

    「軒文科何在?」

    「他逃了,或是死了。他的旗幟已經不在了。鎮督,我們要繼續打探嗎?」

    孟聚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了,敵人兩次分兵,這已經是自己能等來的最好機會了。再耽擱下去,待那些追擊潰兵的斗鎧回頭,自己的戰鬥就更難打了。

    「出發!」孟聚站起身,對環侍的軍官們發令,聲音不高但卻是極銳利:「三刻之內,我軍務必擊破當面之敵!」

    命令既下,斗鎧隊伍隨之出發。在斥候隊帶領下,東平陵衛的人馬一隊隊謹慎地、悄悄地向戰場接近,遠處那片轟隆震天的殺聲掩蓋了斗鎧行進的聲音。

    就如從前上戰場時一樣,孟聚穿著一身豹式斗鎧,走在隊伍的最前頭。轉過一片樹林,戰場赫然已經在目。在那黯淡的蒼穹背後,清晰地顯出一片耀眼的火光,大片火光照紅了一方的天幕,那是大片的糧草車隊被火燒著了,那火焰甚至蔓延到了道邊的荒草中,撕裂了一方的黑暗天際。

    就在那火光中,無數的人影在奔走呼號,慘呼聲、鏗鏘的金屬撞擊聲混雜成一片,那聲音混成了一片宏大而雜亂的雜音,直衝雲霄。

    在那火光明耀處,傳來了轟隆的交戰聲音,在紅亮的火光照耀下,激烈的交戰正在進行著,兩股斗鎧正在惡鬥。三五成群的斗鎧戰鬥群在火光中忽進忽退,那些魁梧的黑色身影反映著血紅的火光,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武器的撞擊聲響震耳欲聾。那些廝殺中的斗鎧,猶如地獄中突然冒出來的修羅和惡魔,正在你死我活地爭鬥著。

    孟聚甚是驚訝,擁有精銳兵馬的前軍和押營親兵的中軍都是一擊即潰,為何反而是一幫戰鬥力低下的輔兵和輜重兵反倒能堅持抵抗得更久?

    但他已經沒空思考這個問題了,他剛趟過一片著了火的草叢,繞過一輛翻倒的馬車,迎面就撞上了一名鎧鬥士。

    這是一名穿著虎式斗鎧的鬥士,手提佰刀,身子晃蕩著,像是還不適應身上的斗鎧。很顯然,這次的遭遇對他也是一樁突然事件,看到孟聚突然從火光後冒出來,這鎧鬥士愣了下,站住了腳步。

    就在他停步的時間,孟聚已經動手了,只聽「噌「一聲脆響,孟聚手中的佰刀已經準確地捅穿了對方的護喉,激湧而出的鮮血濺到了孟聚的覆面上。

    這名鎧鬥士丟下了長刀,抱著自己的喉嚨翻倒在地,痛苦地來回翻滾著。氣管被割斷了,他說不出話來,一張猙獰的鋼鐵面具蓋住了他的臉面,只有透過覆面的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孟聚,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咯咯」聲,在地上滾來又滾去。

    與對方眼神接觸,看到對方不甘又絕望的眼神,孟聚突然醒悟過來:自己殺錯人了,這應該不是北疆軍的鎧鬥士,而是護衛後軍的金吾衛士兵。

    這時,有人在他身邊大聲地說:「鎮督,請您當心,敵人的鎧鬥士披著白色斗篷!」

    孟聚低沉地「嗯」了一聲,望向地上倒下的那名鎧鬥士——果然,他的背後並沒有白色的斗篷。他艱難地把目光從那瀕死士兵的眼睛裡移開,投向了那片如火如荼的戰場。

    在那片火光中,兩軍鎧鬥士正在廝殺,金吾衛最後有組織的殘餘力量正在敗退。看到這一幕,孟聚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交戰的北疆軍和金吾衛,他們同樣穿著大魏朝的黑色制斗鎧,操著同樣的語言,有著幾乎同樣的軍旅編製和服飾——當然,交戰日久,雙方軍官肯定知道該如何區分敵友,但初來乍到的東陵衛卻不知道。依孟聚那天怨人怒的人緣,有哪個金吾衛將領誰會去提點他?

    孟聚冷笑著,用力揮舞手上那桿滴血的佰刀,血珠被遠遠地甩開了,飛舞的刀刃在火光中泛出一道白亮又清冷的軌跡。

    「跟我上,」年青將軍的聲音清冷又殘酷:「敵友難辨的,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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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聚領著麾下鎧鬥士,逕直向那拚殺得最激烈的戰場奔去。一路過去,他們看到了一片混亂又動盪的情景,大群的潰敗士兵、民夫和輔兵從他們身邊奔過,逃難的人群洶湧如潮,簡直像被那狂風掀起的浪頭,驚恐萬分的情緒控制了所有人,潰敗的人潮搶奔逃竄,呼號慘叫,自相傾軋、自相踐踏。烈焰焚空,鐵騎轟隆,激戰方烈,猶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和絕望氣息已經控制了所有人,哭嚷之聲震撼天宇。

    越向前走,離戰場越近,逃亡的潰兵人潮漸漸稀疏,孟聚穿過大片亂七八糟橫垮在道上的糧車和輜重,那些駕馭車隊的民夫和輔兵大多已經逃散,只剩數以百計的運糧車和輜重被丟棄在原地,堵塞了整條道路。在有些地段,鎧鬥士們不得不以佰刀將那橫跨在道上的糧車劈開,才能開出一條道來。

    孟聚領著前鋒隊越過了一排翻倒的糧車,迎面的火光中突然竄來一群鎧鬥士。

    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對方也看到了孟聚。這群鎧鬥士不呼喝也不喊殺,猶如夜鳥展翼一般迅疾地展開了隊列,朝著孟聚這幫人徑直就撲了上來。在他們背後,無數雪白的斗篷連成了一片,那些迎風招展的斗篷猶如白色的雲朵一般被火光映照著,燦爛無比。

    在這群沉默的鎧鬥士身上,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幹練和利索,猶如伏在草叢中的赤練蛇瞄準了獵物突然暴起,他們就這樣毫無徵兆地突然衝了過來,甚至無視這邊人多勢眾——倘非百戰精兵,絕無這種目空一切的傲氣和自信,也不可能有那種迅若雷霆的反應和速度。

    孟聚立即就能斷定,這伙鎧鬥士,定然是北疆軍中的精銳。

    敵人來得太快,孟聚連叫一聲都來不及,戰鬥已經展開了。鎧鬥士們撲近,作勢正要廝殺,忽然手臂齊齊一揚,尖銳的破風聲嗤嗤作響,一波弩箭矢鋪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這種裝備在臂上的輕便弩威力極大,尤其是近距離下的攢射,力度足以穿透鎧鬥士的護鎧,這幫鎧鬥士作勢要近身廝殺,卻是突然來了這麼一手,狡猾又刁毒。

    眼見這幫人揚手,孟聚心下已知不妙。不待想明白,他的身體已經閃電般做出了反應:急速單膝跪下,左手單臂舉起盾牌遮住了頭臉和前胸要害。說時慢那時快,在撕裂錦綢一般的尖銳破風聲中,「鐺」的一聲巨響,擋在面前的護盾如被鐵錘猛擊,孟聚卻是鬆了口氣:自己活下來了!

    和孟聚一樣,他麾下的鎧鬥士亦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反應敏捷。當頭的一排鎧鬥士大都做出了閃避和護衛要害的動作,這一輪攢射中,只有幾個運氣不好的鎧鬥士被射中了盾牌護衛不到的肩膀處,他們悶哼一聲,向後退後,藉著同伴的掩護,退出了前鋒隊列。

    看到這路兵馬應變神速,在弩箭的攢射下不顯絲毫慌亂,一輪近距離攢射,竟只擊中了幾個敵人,迎面而來的鎧鬥士們顯得很是意外。沒等他們再射,孟聚低吼一聲,如同一頭咆哮的獅子般,怒吼著向對面衝去。

    見孟聚突然衝近,鎧鬥士群中有個北疆口音低喝一聲:「起!」

    當頭的一排鎧鬥士齊齊把手中的佰刀斜向前豎起,十幾把佰刀齊齊豎起,猶如平地上陡然升起了一面閃亮的刀牆,然後齊齊斬下,刀光如瀑布般傾下,眼看著就要把那個膽大又狂妄的瘋子亂刀斬碎了——呃,只差了一點。

    孟聚突然加速,他淡淡的身影就像沒有實體的幽靈,詭異地穿過了那片密不透風的刀牆,躥進了鎧鬥士的人牆中——這瞬間,鎧鬥士們沒一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眼前直衝而來的,他是人還是鬼?

    領頭的軍官是難得的高手,唯有他看清了孟聚的動作。不過,在他看來,在高速的前衝過程中突然變速、扭轉身軀,在間不容髮的間隙裡以眼睛都無法捕捉的迅捷動作,躲過了七八把佰刀的砍劈——能作出這種事的人,跟鬼怪也沒什麼區別了!

    「今晚自個碰到硬條子了,金吾衛中哪來這樣的高手?他是誰?」

    他來不及想明白了,眼前人影一晃,孟聚已是撲近身前,他暗叫不好,急忙丟下手上的佰刀想要回手格擋——已經遲了,一個巨大的拳頭在他眼中忽然急速地擴大,孟聚凶狠的一拳,砸破了他的鐵覆面,拳套上那尖銳的手刺已經戳進他的腦中。

    這軍官尖銳地慘叫一聲,當場倒地身死。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孟聚一側身,又閃到了另一個鎧鬥士身前,一個凶狠的護臂肘擊打過去,將他的腦袋打崩,紅白的鮮血和腦漿從頭盔裡飛濺而出,他用力將這個鎧鬥士的屍體向前一推,擋住了一把砍過來的佰刀,順勢靠過去,又是一拳打爆了那名佰刀手的護喉。

    這麼一轉眼功夫,已有三名鎧鬥士死在孟聚手下了。

    斗鎧能增加鎧鬥士的力量和防禦,卻沒法增加他們的靈巧和速度,對於大多數鎧鬥士來說,拿著佰刀大開大合地砍殺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現在,碰到孟聚這個能全面增幅的怪胎,又被他近了身,邊軍的鎧鬥士們根本無法抗衡,就跟站立的木樁沒什麼區別——他們手中的佰刀太長不利近身搏擊,又被自己同伴妨礙著施展不開,被孟聚重拳打擊他們的要害,只能一個又一個慘叫著地倒下。

    孟聚鬼魅般的身影在敵人中竄行,速度之快,如影隨形,所到之處皆是一擊即殺,北疆鎧鬥士接二連三地倒下,轉眼間已有十一人喪命,直到有名機靈的邊軍頭目醒悟過來,急切地呼喝道:「散開,快散開!這廝太強,我們不是對手!」

    鎧鬥士們如夢初醒,紛紛四散躲開,但在這個過程中又被孟聚逮到了兩人,他輕鬆地粉碎了其中一個的頭盔,順手扭斷了另一名鎧鬥士的脖子。

    那些散開的鎧鬥士,他們大多也沒能逃得掉。就這會功夫,孟聚的部下們也趕過來了。

    這種短兵交接的廝殺中,最要緊的是一股悍勇銳氣和保住陣勢不亂。但倒霉的是,他們碰到了孟聚這個超乎尋常的怪物。被孟聚肆無忌憚地虐殺了一陣,北疆鎧鬥士已是銳氣全失,在接下來的交戰中,場面呈一面倒的情形,眾人一通掩殺,那群鎧鬥士死傷了三四十人,只有幾個機靈點的跑得快,遁入黑暗中逃了。

    孟聚鬆了口氣。勝負之差,當真是只有一線。這路鎧鬥士,論起真實戰力,並不亞於東陵衛,而且指揮官也是老練,恰好乘著東陵衛兵馬被廢棄糧車堵塞、隊列不能展開的時候殺來。倘若不是有孟聚這樣強悍的怪物在前頭頂住了,他們這樣乘著銳氣一口氣衝殺過來,把東陵衛的兵馬殺成倒捲都有可能。

    這時,遠處的鼓聲響起,咚咚聲急鼓,震人心魄,響徹夜幕。咚咚的急鼓聲中,四面八方都響起了轟隆的響聲,敵人的斗鎧正在集結。

    很顯然,北疆軍指揮官已經發現了這一路新加入戰場的兵馬,他們正在急切地調兵遣將應對。黑暗與火光交織的夜色中,出現了如林的憧憧黑影,這片黑影在迅速地列隊、成陣,北疆邊軍的斗鎧主力正在集結。

    火光的映照下,黑色的斗鎧和白色的斗篷都被火光染成了鮮紅,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聽得從黑暗中傳來的那轟隆響聲和急鼓,看著那如林般林立的強敵,東陵衛鎧鬥士全身滾燙,熱血沸騰,同樣是來自北疆的剽悍戰士,邊塞的狂熱殺戮氣息籠罩了他們,剛經歷過廝殺的士兵們狂熱的鬥志猶如滾燙的刀刃,那狼一般的凶殘咆哮在黑夜中遠遠地傳開來。

    孟聚輕咬上唇,目露凶光:「看氣勢,這起碼得有三四百斗鎧在這邊了,全是精銳!」

    倘若有選擇,他是絕不願跟北疆的主力悍兵這樣硬碰硬的,但現在,沒別的辦法了。自己一退,此次增援金城的千餘鎧鬥士和兩萬戰兵將遭到北疆斗鎧和騎兵的一路追殺,能活著逃回行營的,十中無一。損折了上千的鎧鬥士,慕容家就是實力再雄厚,他也難挽敗局。慕容家敗了,自己就算現在在戰場上逃得掉,將來也逃不掉拓跋雄的追殺。

    為人為己,這一仗,自己都得拼老命了!

    孟聚低吼著:「跟我齊衝!北賊,受死吧!」

    東陵衛鎧鬥士轟然應和,喝聲如雷:「北賊,受死吧!」

    全軍陣列如山,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奔殺而去。

    幾乎同一時刻,對面的那群北疆鎧鬥士亦是整好了編隊,以同樣剽悍的氣勢衝殺而來,風中傳來了他們的豪邁呼喝:「弒君的慕容叛賊,統統都殺了,一個不留!」

    轟隆聲中,兩個鋼鐵集群在急速地接近,接近,直至一聲轟然巨響,兩個斗鎧方陣終於正面接觸了!

    黑夜中,兩個斗鎧集團對沖的威力是恐怖的,聲響直如山崩地裂,密密麻麻的佰刀在鋪天蓋地砍斫而下,一道又一道的刀光帶著血花在夜幕中起落,刀鋒砍斫鋼鐵和**,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響聲,弩箭帶著恐怖的尖嘯聲在黑暗中橫飛穿梭,穿透了鎧甲和**,伴隨著連續不絕的慘叫,整個場景猶如修羅地獄浮現人間。

    就在那接觸的一瞬間,兩軍都倒下了大群的鎧鬥士,後來人踩踏著他們的軀體,繼續拚殺。黑夜中,戰士們被狂熱籠罩,大魏朝的精銳鎧鬥士彼此廝殺拚鬥,用盡了全身招數——用弩射,用佰刀砍、用盾牌砸,甚至是拳打腳踢、頭撞肩沖,甚至被打倒在地也要抱住敵人的腿把他一同扯倒,雙方緊抱著在泥濘的地上滾爬著,你捅我的脖子,我戳你的眼睛。

    在那幫廝殺打鬥的人群中,那員豹式鎧鬥士堪稱邊軍官兵的死神了。他沖在東陵衛斗鎧的最前面,高瘦頎長的身軀巍然如擎天巨柱,手下那柄加長加重的佰刀,就跟施展了某種奪命的魔法似的,只要靠近他五米以內的鎧鬥士,沒一個能擋得住那把佰刀的閃電一擊,也沒有一個能活命的!

    最令邊軍悍兵聞風喪膽的,是這個惡魔殺人從來不出第二刀!那把佰刀一旦揮出,世間便無任何東西能阻止它收割人命了,兵器擋不住,斗鎧擋不住,即使是厚重的盾牌,同樣在他的重擊下連人帶盾粉碎!哪怕就是五、六名鎧鬥士同時圍攻,那把佰刀也能後發先至,搶先一步砍斷敵人持刀的手腕和臂膀。

    順著他前進的道路,躺滿被打死的邊軍鎧鬥士殘碎的屍體和肢體,密集得彷彿道路兩邊綻放的紅色花朵,流淌的鮮血沒過了腳面,匯成了汩汩溪流。

    看到惡魔這般好整以暇地收割著人命,尤其是當包括邊軍「奔狼」旅旅帥黃狼牙在內的五名出名鎧鬥士圍攻卻全部死在他手上之後,哪怕最悍勇的邊軍勇士都失去了上前挑戰的勇氣。那惡魔殺到那裡,邊軍鎧鬥士便忙不迭地退縮避讓,彷彿一群恐懼的小雞仔在躲避獵鷹。

    這種高強度的交戰,最是考研兩軍士兵的意志。衝殺了小半夜,北疆邊軍的鎧鬥士已是疲兵,面對養精蓄銳、猛虎下山般的東陵衛——最關鍵的,還有那個無敵的煞神,面對他,邊軍的鬥志就像烈日下的雪花,飛速地消融。

    抗擊是短暫的,不過一刻鐘功夫,北疆邊軍就抵擋不住了,他們鎧鬥士們不再揮刀對砍,而是只顧舉盾護住自己要害,倉惶地向後退去,此消彼長,東陵衛更加步步緊逼,舉著那大佰刀朝他們劈頭蓋臉地砍去,於是邊軍更加扎不住陣腳,任憑軍官在人群中再咋呼也沒用,他們的勢頭已被壓制,陣型崩塌,兵敗如山倒,最後,人群爆發出一陣吶喊:「都逃命去吧!」

    於是,隊列轟然散開,鎧鬥士們紛紛轉身,撒腿就跑。

    敵人潰敗,順著原道敗退,東陵衛緊追不捨,戰事於是從官道上倒推向道邊的荒野、樹林。在這邊,數以千計的北疆邊軍步兵從樹林中殺出,他們本來是趕來要搶奪金吾衛的糧草和輜重的,不料迎來的卻是自家斗鎧的潰敗。

    這真是場恐怖的災難。潰逃與追擊的斗鎧混成了一塊,道路崎嶇又昏暗,那些逃命的邊軍鎧鬥士不知是慌不擇路還是因為夜幕黑暗看不清楚,他們竟是徑直朝自家的步兵群衝過去。看到這一幕,邊軍步兵們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吶喊,四散逃竄。但已經遲了,發動起來的斗鎧迅若奔雷,血肉之軀的雙腿如何能跑得過他們。

    大群潰逃斗鎧從人群中衝過,擋在他們道上的,無論是人,是戰馬,在這些鋼鐵戰士的重壓之下,統統被碾壓成泥,那些逃跑的鎧鬥士竟是硬生生地在自己人中開出了一條條血肉之路,一時間,慘叫、哀嚎、咒罵之聲震天。

    那些倖存下來的邊軍官兵又驚又怒,在背後衝著逃跑的斗鎧破口大罵,但他們還沒來及慶幸自己的好運氣,轟隆的巨響再次響起,追擊的東陵衛斗鎧已經趕到了,於是,剛才的慘劇再一次上演,而且規模更大,更為慘烈。

    冥冥中自有報應,方才發生在金吾衛步兵身上的慘劇此刻卻輪到邊軍步兵了。方纔的金吾衛步兵已經證明了一句話:「沒有列陣的步兵哪怕再多,對上斗鎧群也是死路一條!」現在,邊軍步騎再次用生命證明了這句話的確是真理。

    東陵衛的斗鎧們橫衝直撞,極大地傷害了這路運氣不佳的邊軍步騎隊,不是沒有指揮官想力挽狂瀾,但都屬白費力氣,拚命死戰也不管用,步兵刀劍長矛很難擊穿鋼鐵的盔甲,所有攻擊統統被那層鐵壁彈了回來,而鎧鬥士只需輕輕一揮手,便能把那些孱弱的**斬成兩截,毫不費力。邊軍士兵被鎧鬥士大批地屠殺,他們的軀體被刀斧剁碎,整隊整群的步兵被斗鎧撞翻,踩成了肉泥,屍骸鋪滿了戰場,鮮血流淌成河。

    在這混亂的黑夜中,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精銳的邊軍士兵死在這場屠殺裡。至於還有人能從哪個恐怖的殺戮場上倖存下來,那純粹只是因為他們運氣好,東陵衛的主要目標是那些逃跑的邊軍斗鎧,所以草草地結束了這場殺戮,追擊殘敵而去。

    但是,這個血腥而漫長的夜晚並沒有過去,慘烈的戰鬥仍在繼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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