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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九十四 動武 文 / 老豬

    一百九十四動武

    七月一日中午,孟聚正在書房看公文,侍衛來報告:「鎮督,外邊有位公子來求見您,請問您願見他嗎?」

    「公子?」孟聚一愣,自己所認識的人,不是粗莽軍漢就是黑道商賈,能稱得上公子的人還真沒幾個——哦,錯了,還有個慕容毅!

    想到慕容毅,孟聚頓時興奮起來,問:「那位公子是從洛京來的嗎?」

    「鎮督,他沒說名字和來路。不過他說是孟鎮督的老朋友了,只要見面您就知道他了。」

    門外的樹蔭下,一位風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長身而立。他一身翩翩青綢長衫,膚色白皙,俊俏的瓜子臉,漆黑的眸子靈動有神。他負手站在樹下,帶著淡淡的笑意。午後白炙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身上,少年的身軀纖細而挺拔,玉樹臨風,清新俊逸。

    孟聚脫口叫出:「秦玄?」

    秦玄衝著孟聚作揖,微笑道:「好久不見了,孟大人。別來無恙?」

    秦玄長袖飄然,揮灑自如,一揖之間,那種高門大族子弟特有的灑脫氣質展露無遺——易先生為了扮風流才子,騷包得又是搖扇又是吟詩,但在孟聚看來,還不如秦玄這輕輕一揖。

    英姿美少年風流倜儻,俊逸無雙,難怪侍衛說是來了一位公子了。

    孟聚將秦玄領進了書房,他遣開侍衛們,嚴肅地問他:「你怎麼跑我這邊來了?萬一被人認出來了,那可怎麼辦好?」

    秦玄一路都在張望孟聚家中的擺設,看樣子很有點失望:「我還以為當了那麼大官,孟大人您住的不知該多奢靡呢,沒想就這水平,跟我家以前差遠了。鎮督啊,您當了大官,品味也得跟著提上去才好!」

    孟聚哭笑不得,他伸手敲秦玄的腦袋,板著臉對他說:「都什麼時候了,秦少你還說這些不相干的廢話!你親自冒險過來,萬一被人認出來,我就麻煩了!」

    秦玄敏捷地向後一閃,躲過了孟聚的手。

    「孟長官,別擔心。」他笑著,瓜子臉上出現了兩個可愛的酒窩:「孟長官,以您如今在東平的身份,就算我擺明了身份與您見面,誰又能拿你怎樣?」

    孟聚想想也是,自己幹掉了長孫壽,東平省自己一人獨大,不要說只是接見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哪怕自己就是擺明說要招安黑山軍,誰又能拿自己怎樣?

    「還是謹慎點好些。現在雖然暫時沒人能拿我怎樣,但將來萬一對景起來發作……」

    「呵呵,孟長官,您就放心好了。如果不拿掉你的兵權,誰能問你罪?如果你倒台了——呵呵,孟長官,您的仇家多了去,我們這點區區小事,算個啥啊。」

    秦玄還是跟以前一樣,相貌可愛,口舌毒辣,孟聚不禁莞爾,他問:「秦玄,你來找我有事?」

    秦少瞇著眼睛,他漫不經心地說:「軍師托我問問孟長官您,殺了長孫壽,幹了那麼大的事,孟長官您可打算怎麼收場啊?」

    雖然是盟友,但孟聚並不打算透露太多底細給黑山軍知道。他含糊地說:「長孫壽胡作非為,倒行逆施,人神共憤,罪應當誅。朝廷英明,必會支持我的,秦玄你不必為我擔心。」

    「孟長官,鮮卑韃子到底如何英明,你我都是心裡有數的,這個您就甭裝了。軍師說了,如果您打算落草的話,請優先考慮我們黑山軍。再怎麼說,我們都是老牌的造反軍了,歷史悠久,信譽可靠,比那些剛冒出頭來的亂七八糟幫派可靠得多。

    而且,軍師和阮大王都跟孟長官您是老相識了,對孟長官您的武藝和才幹,他們還是很佩服的。他們說,倘若孟長官您看得起肯投奔的話,他們肯定也不會虧待您的,起碼給你個頭領將軍做做,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自然是少不了的,幹得好,說不定還能混個『血豹孟天王』之類的字號出來,在道上出名威風上一把。」

    說話的時候,秦玄一直在笑,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孟聚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劉斌真說了這話還是秦玄拿自己開玩笑的。他也開玩笑說:「受到貴軍劉軍師的器重,在下實在受寵若驚。倘若真到了那一步的話,還請貴軍不吝收留啊!」

    「孟長官,你莫不是還以為我們在開你玩笑?你知不知道,懷朔、沃野和武川的邊軍都開始動員了——三個省的邊軍正在集結,拓跋雄已打算要你命了!」

    孟聚整個人從椅子跳了起來,叫道:「什麼?朝廷的旨意還沒下來呢,拓跋雄就想先動手了?我這邊什麼消息都沒收到!」

    突然,他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朝廷已經下達了密旨給拓跋雄讓他對付自己了?」想到這個可能,他頓時渾身發熱,背後出汗。

    秦玄搖頭:「鮮卑韃子的事,我也弄不懂。但我們確實收到消息,懷朔、沃野、武川的好幾支邊軍部隊都在調動,他們正在往武川集結。懷朔帥標的赫連八山、懷朔的鎮守捉討將洪天翼、沃野鎮守捉討將李赤眉等人都動身趕往武川了。孟長官,你應該也聽過他們的名字吧?」

    雖然來北疆時日不長,但孟聚也聽過這些人的名字。赫連八山、洪天翼、李赤眉這些人都是北疆出名的猛將,素以武藝高強勇猛過人著稱,他們統帶的部隊歷來也是北疆聞名遐邇的皇牌部隊。

    「這幫傢伙都去了武川?幹什麼?」

    秦玄翻翻白眼:「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們是打麻將三缺一去武川湊角呢?」

    孟聚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武川行省毗鄰東平,倘若拓跋雄真的打算撕破臉與孟聚開打的話,武川省是最好的前進基地,先期調集兵力在那邊集合也是兵法正道。

    只是拓跋雄的大軍雲集,武川與自己近在咫尺,自己這邊竟是一點消息沒收到?

    孟聚心生警惕,雖然說這次拓跋雄是秘密調兵,但這麼多的名將,這麼多的皇牌部隊調往武川,連黑山軍都知道了,武川、沃野和懷朔等地的東陵衛都有自己的軍情處和情報機關,但他們竟是一點消息都沒報過來。

    孟聚眉頭深蹙,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各省的東陵衛鎮督,要不是已被部下架空,要不就是乾脆已投向了拓跋雄一邊。雖然心中已有思想準備,但真的要孤立無援地迎戰北疆最大巨頭時,孟聚還是心中隱隱不安。

    但做了那麼久官,孟聚最大的本事沒有別的,就是練就了一身不動聲色的本事。雖然心中驚駭已是翻江倒海了,但面子上他卻還是沒事人一般,恍若無事地笑道:「嗯,知道了。秦玄,謝謝你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秦玄望著他,眼神有點複雜,渾然不似十五歲少年的單純。良久,他歎息一聲說:「孟長官,剛才那是開玩笑的。我們軍師的意思是說,你若是撐不下,那就不要硬撐了。天大地大,哪沒有活路,何苦吊死在朝廷這棵樹上?以孟長官您的本事,要在江湖道上闖蕩出一番名堂也不是難事的,你何苦留在這邊跟六鎮大都督硬拚呢?」

    孟聚也跟著長歎一聲,倘若有可能,自己又不是活膩了!但沒辦法,葉迦南的血仇,自己的承諾,東陵衛與邊軍的恩怨糾葛,這些牽絆,就像一條無形的繩索一般,把自己死死地捆在了拓跋雄的對面。

    同樣的,拓跋雄那邊也是不可能罷手了。長孫壽的死,就等於自己硬生生扇了北疆王一記耳光。拓跋雄若不把自己收拾了,他的威信何存?還有什麼臉面來統御北疆各地?

    送走了秦玄,孟聚想了一下。拓跋雄既然在武川、懷朔等地調兵遣將,那東平邊軍的各旅他應該也不會放過的。對於肖恆和易小刀,孟聚並不擔心,但對於其他的旅帥們,孟聚就有點把握不住了,他喚來了軍情處的許龍督察。

    「許督察,最近東平邊軍的各個旅,他們有什麼異動嗎?有什麼不正常的調動嗎?」

    許龍一愣:「異動?這個……應該是沒什麼異動吧。呃,我們沒接到什麼報告。」

    看出許龍說話底氣很虛,孟聚蹙眉:「沒有異動?最近我們在邊軍裡的內線報告都正常吧?有什麼蹊蹺嗎?」

    「內情的報告?哦,對,對,報告都很正常,正常!呃,他們經常給我報告的。」

    許龍說話簡直是語無倫次了,孟聚頓時心中生疑:「許督察,麻煩你拿我們內線的名單,還有他們最近一個月的報告過來——我就在這裡等你!」

    「這個……」許龍囁嚅了半天,他猶豫道:「鎮督,按照規定,內線的名單是高度機密,不能外洩的。」

    孟聚望了許龍一陣,一直望到他心中膽顫,他才說:「許督察,你是老陵衛官了,規矩你該是知道的。線人名單是不能外洩,但鎮督什麼時候也算外人了?這麼大白天的,你就喝糊塗了?」

    許龍囁嚅著還想說什麼,孟聚已經一拍桌子,怒喝一聲:「拿過來!」

    孟鎮督平時深沉溫和,不動聲色,但他真發起火來,這還是很嚇人的,許龍被嚇得魂飛魄散,他屁滾尿流地跑回去拿一本冊子過來,冊子封皮上有「高度機密」幾個字。

    孟聚也做過軍情室主辦,知道這是軍情室線人的名冊。他瞪了許龍一眼,翻開冊子看了幾頁,那本線人名冊上倒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寫了好幾十頁,但孟聚從頭翻到尾,上面的名字都是一些軍卒、兵長之類,職位最高的也不過一個伍長而已。

    孟聚抬起頭問:「其他的內線名單呢?那些高級的內線呢?」

    「沒……沒有了,就這些了!」

    孟聚愣了下,頓時勃然大怒,他掀起那冊子,一把摔到了許龍臉上:「沒有了?軍情處一年五萬兩銀子的線人費,夠養一個營了!你就給我收買了這些垃圾?」

    許龍耷拉著腦袋,不吭聲地任孟聚罵,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說吧,事情到底怎麼回事!跟我說不清楚,你也不用走了,去跟內情處的人說吧。」

    聽到孟聚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許龍頓時汗下如雨。他可是太清楚了,孟鎮督看著溫和斯文,但他手段的狠辣可是毫不含糊的,連一省都督長孫壽都是說殺就殺了,處置自己這麼一個部下那真是太簡單的事了。

    他苦著臉:「鎮督明鑒,事情真不是卑職一個人的事啊!這都是多年的老規矩了,卑職也不過是循著舊例而已。」

    「說說吧!」

    許龍吞吞吐吐地交代:按照東陵衛的規定,在邊軍中安插內線是可以動用線人費的。但問題是,軍情處實在太窮了,這清水衙門不像刑案處和搜捕處那樣有弄錢的機會,來錢的路數少得可憐。

    這時,線人費就成了軍情處眾人唯一的外快進項了。上頭撥五萬兩銀子下來,督察許龍和副督察們先分了四萬,接著主辦們又分了六七千,接著下面跑腿的又把剩下的兩千給分得差不多了——五萬兩銀子的線人費,真能發到線人手上的,頂多只有那麼幾百兩。

    線人費被私分完了,沒了錢,自然買不到高級軍官了。好在經常被剋扣餉銀的邊軍士兵窮得更厲害,三五兩銀子就能收買他們了——甚至請一頓飽飯吃就能弄到情報了。

    自然了,一分錢一分貨,這樣低價買來的線人,肯定也不會是什麼有份量的人物,大多數都只是一些小兵小卒而已,最有份量的也不過是兵長、伍長之類——軍情處本來還沾沾自喜自己少花錢多辦事呢,怎麼也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天,東陵衛要跟邊軍撕破臉死拼的。

    許龍一邊說一邊哭,眼淚嘩嘩直流:「鎮督,卑職真的是沒想到啊!倘若早知有這麼一天,打死卑職都不敢挪用這筆錢的!而且,這錢也不是卑職一個人拿的,大家都有份分的,先前卑職還孝敬過葉鎮督五千兩銀子,她也是照樣笑納了。可現在鎮督您拿卑職一個人來問罪,這實在太不公平了。鎮督,卑職冤枉啊!」

    聽著許龍在那哭哭啼啼地喊冤,孟聚怒上心頭來,真是當場宰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正琢磨著該怎麼收拾他呢,許龍也是聰明人,看見孟聚臉色陰沉眼神凶狠,他立即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叫道:「鎮督,卑職還有用處的!給卑職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孟聚從鼻孔裡哼出一個字來:「嗯?」

    「鎮督,事情都這樣了,您殺了卑職,頂多也就出口惡氣罷了,但留下卑職來,卑職雖然無能,但拼了老命去幹,說不定也能對您有些幫助啊!」

    孟聚輕蔑地瞄他一眼:「幫我?就憑你的那些垃圾情報員?」

    許龍點頭哈腰陪著笑臉:「鎮督,我們的線人雖然只是些小兵,但小兵也有小兵的用處啊。雖然他們是探不到什麼機密情報,但一些兵馬的調動他們還是知道的。倘若有些什麼風吹草動,比如說邊軍的哪個部隊要緊急集結了,有人提前給我們報個信也是好的——鎮督,就算是垃圾也有垃圾的用處啊!」

    孟聚想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事情都這樣了,殺了許龍也沒用,倒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垃圾說不定也能發揮些作用呢?

    打定了主意,孟聚告訴許龍,線人費是屬於軍費,貪污軍費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

    「許督察,你倒也不用太擔心,這事頂多也就定個全家抄斬而已,還不至於要誅九族連累族人,你放心就是了。」

    孟鎮督用一副自己人的口吻,很客氣地說,許龍嚇得兩腳戰慄,站都站不穩了。他當場就跪了下來,連連磕頭,眼淚鼻涕一起狂飆:「鎮督大人饒命,卑職冤枉啊……」

    看著將許龍嚇唬得差不多了,孟聚才告訴他,他雖然犯了大罪,但活路不是沒有。

    「你們軍情處幾個,把歷年貪污的銀子都給吐出來,再戴罪立功的話,我心情一好,說不定就不追究這事了。」

    許龍跪在地上連聲保證,自己一定嚴密監控邊軍各部,哪怕他們放個屁都給孟鎮督報過來。

    孟聚也懶得理會他了,連連揮,記得把銀子快點交上來!」

    提前得到秦玄通風報信,孟聚召集幾個親信開會商議了一番。他告訴部下,與拓跋雄的軍事衝突會不可避免,大家很快就要遭遇上赫連八山、李赤眉、洪天翼等北疆名將了,拓跋雄出動來對付東平陵衛的兵馬估計會有四到六個旅。

    聽到這消息,江海顯得不動聲色,王北星微蹙眉頭,呂六樓臉有憂色,大家都顯得有點不自然。

    人的名樹的影,大家久在北疆,自然都聽過這幾位驍將的名字。不過以前聽的都是驍將們砍殺魔族如何勢如破竹,如何勇不可擋,但現在他們卻要調過頭來砍殺自己了,大家都難免有點心裡打顫。

    孟聚很是理解部下們的忐忑心情——其實他自己也差不多。但事到臨頭,自己萬萬不能表現得失了信心。

    「都打起精神來,拓跋雄雖然來勢洶洶,但我們也不必畏懼他。

    一來,拓跋雄沒得朝廷旨意便擅自調兵攻打東平,此為人臣大忌,名不正言不順,軍心定然不穩!我軍則是守地抗逆,出師有名,人心在我;

    二來,東平是我們的主場,我們本土作戰,先佔了地利優勢;

    三來,拓跋雄手下有猛將,但我東平同樣有勇將!那些所謂名將,在我看來,不過插標賣首而已!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拓跋雄此次出兵雖然來勢洶洶,但我們又何懼他來?」

    孟聚說得信心十足,擲地有聲,但看部下們唯唯諾諾,依然顯得很擔心的樣子。

    孟聚頓時洩了氣。他很納悶,書上不是都說了嗎,只要主角發出豪言壯語,王霸之氣散發,部下們立即就信心暴漲120%,鬥志上漲150%,暴擊率增加200%——怎麼換到自己來,這幫傢伙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激勵」技能沒成功,孟聚頓時洩了氣:「你們都有些什麼想法?說說吧。」

    部下們七嘴八舌議論了一通,都認為東平陵衛兵微將寡,無論從軍官素質還是士兵戰力都遠遜邊軍,東陵衛的軍力更是遠不能與實力雄厚的北疆王相比。東陵衛要取勝的唯一機會,就是想辦法獲取準確的情報,出奇兵制勝。

    孟聚心下叫苦:我要是有他們的情報還叫你們來商議什麼?

    孟聚與部下們大眼瞪小眼地傻了一陣,最後無奈地宣告:「散會!」

    得到了邊軍即將動手的消息後,東陵衛厲兵秣馬地準備迎戰,孟聚與幕僚們整日研究商議,拓跋雄會從哪個方向對東平發動進攻?

    東平和武川兩省毗鄰,兩省之間有著近千里的交界線,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無險可守。幕僚們都認為,倘若沒有準確的情報,要抵擋武川對東平的進攻,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倘若邊軍從武川對東平發起多路進攻的話,攻擊方擁有主動優勢,而作為防守方的東平陵衛則陷入疲於奔命的困境。

    「鎮督,我軍兵力處於劣勢,與敵人對抗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集結兵力守住靖安城,萬萬不能分兵了。可這樣的話,靠近武川的半個東平行省都將遭到邊軍的毀滅。」

    孟聚問:「有什麼辦法嗎?」

    幕僚們都很沮喪:「沒有。邊軍要是全面進攻的話,要想保住東平全境,這是不可能的,神仙都做不到。」

    從幕僚們凝重的表情裡,孟聚能感覺到他們沒說出口的意思:「這一仗,東平陵衛輸定了!鎮督大人,您還是趕緊找別的法子善後吧!」

    其實就是幕僚們不說,孟聚也明白,這一仗自己輸多贏少。六鎮大將軍拓跋雄麾下名將如雲、強兵似海。跟北疆邊軍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東平東陵衛就像一棵剛剛發芽的小樹苗,柔弱又渺小。

    北魏朝廷非常清楚,在他們發跡的北疆草海裡潛藏著最大的威脅。在這片遼闊無邊的草海上,一個又一個強悍而殘暴的遊牧民族不斷地興起、壯大、衰亡、滅絕。遊牧的魔族兵馬始終徘徊在帝國的邊疆線上,洛京永遠處於威脅之中。

    三百年來,北方草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北疆的六鎮邊軍也一直是朝廷傾盡全力栽培的對象,自從天武帝建國以來,歷經三百年二十一代皇帝,無論皇帝姓慕容還是拓跋,無論他昏庸還是英明,他們都知道,北疆六鎮防線關係自己性命所在,不可輕忽。歷年來,朝廷每年幾乎都把一半以上的軍費開支調撥給了北疆邊軍。

    三百年全力栽培的積累,打造了一支強悍蓋絕當世的北疆邊軍。即使到了這個朝政混亂的末世,北疆邊軍的戰力依然凌駕於北魏國內任何一路兵馬之上——考慮到北魏軍隊的戰力一向高於南唐和西蜀的,即使把北疆邊軍稱為天下第一強軍也不為過。

    歷經三百年時間,北疆邊軍已發展成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怪物,這個怪物以軍隊為基礎,其觸角延伸到了地方官府、商業行會、黑道幫派等幾乎所有重要的領域,真正做到了在北疆大地上一手遮天。

    面對這個怪物,即使是遠在洛京的皇帝也在隱隱生懼。歷代以來,北魏皇帝與六鎮大將軍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大家面子上君臣相敬如賓,暗地裡卻是深深猜忌。

    現在,孟聚就要孤立無援地與「北疆邊軍」這個恐怖的怪物直接開打,他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

    七月二日,孟聚召見靖安府的馬知府和司馬、主簿等官員。

    在陵署的大堂裡,涼爽的穿堂風呼呼吹過,官員們坐立不安,汗流浹背。

    「馬知府,那三萬斗糧草,你們靖安府打算何時交過來啊?」

    馬知府是個胖子,打坐下起,他就一直在不停地擦著額上的汗水,背後的官袍都被汗水浸濕了。聽到孟聚問話,他躬身答道:「鎮督大人,陵衛的弟兄們很辛苦,您老人家要勞軍,卑職等都明白,這是應該的。但您要的實在……實在太多了!

    東陵衛是皇家親軍,陵衛的糧草一向是洛京直撥的。由卑職地方上撥糧給東陵衛,這實在不合朝廷的體制,求大人您體諒卑職的難處,稍微寬容些可好?一兩千斗的話,我們咬咬牙也就想辦法填上窟窿了,可是三萬斗糧草,這個窟窿太大了,卑職實在瞞不住啊!」

    孟聚慢條斯理地說:「沒人要你瞞。你就直說好了,這批糧草借給了我。上頭有意見,讓他來找我姓孟的說話好了。這筆糧草,我們東陵衛只是手頭緊,暫借幾天而已,又不是不打算還了。馬知府如果信不過,我給你打借條也行。

    馬大人,大家都是同僚,又有緣同城為官,閣下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吧?我孟某人的信譽就這麼不值錢,連區區幾萬斗糧草都借不到?」

    孟聚軟硬兼施,馬知府哭喪著臉,眼淚都要出來了。

    孟聚說的好聽,說是「借」,但大家都知道,這筆糧草給了他,鐵定是有去無回了。

    馬知府倒不是心疼這三萬斗糧草——丟了糧草,只要同僚們齊心的話,上下打點下也能捂過去的。但若是把糧草給了東陵衛,那就麻煩了。誰都知道孟鎮督殺了長孫壽,如今跟拓跋元帥是水火不相容了,自己把糧草給了東陵衛,到時六鎮大都督怪罪下來,一個「資敵罪」是跑不掉的。

    但不交糧,惹惱了孟聚,自己同樣也是死路一條——對方可是連一省都督都殺了,再殺幾個小官算什麼?

    左右為難之下,馬知府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見馬志仁戰戰兢兢地發抖,卻是依然死撐著不肯開口,孟聚倒也佩服他膽子夠大了。他正想再開口恫嚇他們兩句,有人敲響了門:「鎮督。」

    「小九,有事?」

    王九輕手輕腳地進來,湊到孟聚耳邊低聲說:「鎮督,柳姑娘過來了。她找您好像有急事。我讓她在會客室等著您。」

    孟聚劍眉一挑,他長身而起,逕直出了門,讓留在屋子裡的官員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在會客室裡,孟聚剛進門就見到柳空琴的背影。從背後望來,女孩苗條的身軀纖細又動人,美麗的剪影柔弱得令人心疼。

    聽到孟聚進來的聲音,柳空琴轉過身來了。她秀眉微蹙,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只是見到孟聚時候才微微展顏一笑,那美麗的笑容,彷彿太陽從厚厚的雲層後露出了頭,溫暖人心。

    「孟鎮督,來得冒昧,又打擾您了。」

    聽得柳空琴禮貌而客氣的話語,孟聚忽然覺得,十幾天沒見,柳空琴重新又變成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天階冥覺師了,那客氣的話語有一種拒人千里的味道。

    「哪的話,柳姑娘,好久沒見了。您的氣色……好像不是很好?有煩心的事嗎?」

    「是的。」柳空琴也不寒暄,逕直就說:「孟鎮督,我需要你的幫助。」

    孟聚一震,他反問:「可是有申屠絕的消息了?」

    柳空琴凝重地點頭,孟聚深呼吸一口氣,緩慢地問:「他在哪裡?」

    「在武川的樂平城。他藏身在邊軍之中,我們刺殺過他,但沒成功,他身邊的好手很多,又在軍營裡,保護嚴密,我們沒法動手。」

    「等下!」孟聚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柳姑娘,你剛從武川回來?」

    柳空琴詫異地問:「有什麼不對嗎?我去之前跟你說過了吧?」

    「對對,我知道,我記得了!武川那邊局勢怎樣?」

    「局勢?」柳空琴想了一陣,淡淡地說:「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亂得很。最近好像有不少兵馬進駐武川,街面上多了很多兵,他們滿街亂竄,酗酒鬧事,常常有人喝醉了揚言說要收拾孟鎮督您,為某個叫長孫的傢伙報仇——被我碰到幾次,順手殺了幾個。後來我嫌麻煩,就不肯出手了。」

    柳空琴輕描淡寫的輕鬆態度讓孟聚一陣氣餒,他奇怪的是,邊軍已經如此囂張,武川那邊的東陵衛卻連個信都沒傳過來,這很不應該。大家同為東陵一脈,即使是六鎮都督府壓力大,武川陵署不敢明著相助孟聚,那暗底下也該派人來報個信的。江鎮督是老派人物,他應該知道這些規矩的。

    「武川陵署的諸位,他們可好?你們這趟過去,可見到了江鎮督?」

    「江鎮督死了,武川陵署已經被邊軍抄了,死傷慘重。」

    「什麼?!」孟聚震驚,他失聲喊道:「你說什麼?」

    柳空琴微微蹙眉,望著孟聚,她清晰地重複了一遍:「江鎮督戰死,武川陵署已被邊軍查抄了。」

    孟聚長吸一口氣,他努力壓抑住心情,平靜地說:「柳姑娘,你詳細說來吧。」

    柳空琴的故事並不長,她到武川城後,與武川那邊的東陵衛接觸上,與江鎮督也見了一面。知道柳空琴他們是東平陵署過來查案的,武川陵衛的態度說不上多熱情,但招呼得也算不失禮了,派了人陪著他們到處轉悠尋找線索。

    六月二十七日深夜,柳空琴還在客棧裡打坐修煉呢,忽然聽到外面有很多人在叫,說是「邊軍進城了!」接著就是居民們「砰砰砰」關門的聲音。她好奇地從窗戶往外望,看見了大隊邊軍人馬全副武裝地湧進城裡,沿著街道一路前進。事不關己,柳空琴看了一陣就去睡覺休息了,也沒覺得這事如何大不了。

    但第二天起床後,她左等右等,那個每天都來陪自己充當嚮導的武川刑案官今天卻是一直沒來。柳空琴等得不耐煩,出門去武川陵署找人,到那才發現,武川陵署已完全被邊軍佔領,外圍的街道都被封鎖了,密密麻麻全是兵。

    柳空琴輾轉打聽了,才知道昨晚深夜,武川陵署被邊軍查抄。她還聽說,邊軍衝進來時候,江鎮督不肯屈服,領著親兵們拚死抵抗,結果被邊軍士兵亂刀砍死了。那晚,武川省署和武川城的地方陵署都被查抄了,三百多人遇害,倖存的陵衛軍官大多被俘了,現在生死不知。

    柳空琴神色平靜,將六月二十七日那晚的慘劇娓娓道來,孟聚聽得心頭一陣陣抽緊。

    他心裡明白,江鎮督和武川陵署的軍官們,恐怕都是受了自己的牽連。邊軍將領們知道各地東陵衛同氣連枝,他們害怕武川陵署暗通自己,也為了發洩一口惡氣或者為了討好拓跋雄,乾脆把武川東陵衛給徹底毀了。

    孟聚打開了窗戶,夏日清爽的涼風吹進來,看著窗外的花園,看著繁花似錦,看著帶著漂亮尾巴的鳥兒在林中展翅鳴叫,孟聚胸中象堵著一塊石頭似的,久久不暢。

    雖然與江鎮督素未謀面,但孟聚聽過他的事。這位老鎮督是東陵衛裡元老級的人物了,擁有極高的威望。他素來以耿直、剛正、勇敢而著稱,是眾位新進鎮督的前輩,白無沙曾讚他為「鎮督楷模」,教導孟聚該向他學習——沒想到,這位令人很敬仰的前輩,竟被自己連累而死了。

    一直以來,孟聚都很清楚這個道理,身為上位者,要有敢置千萬人於火海的覺悟和氣概。自己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來不得半點心慈手軟和優柔寡斷。長孫壽敢動自己,自己就必須以牙還牙,這是不用考慮的事。

    但現在,孟聚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動搖。他開始懷疑,倘若時間能倒流,自己還能那麼堅定地下令斬殺長孫壽嗎?

    自己殺了長孫壽,就像打開了某個閥門的開關,雙方的爭鬥從此血流成河。那片血河汩汩流淌著,鋪天蓋地,不可抗拒地將孟聚淹沒,讓他閉上眼都能看到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

    「我對不起江鎮督,對不起殉職的武川弟兄們。是我,連累了他們。」

    孟聚慢慢地說,他的聲音微微顫動,帶著凝重的愧疚。

    柳空琴注視著孟聚的背影,看著那俊逸男子自責、失落的背影,那微微顫抖的肩頭,她的眼中掠過一絲異色。

    這個男子,他與公爺真是截然不同的人啊!

    這樣的事,倘若放在葉公爺身上,公爺大概只會冷哼一聲:「大丈夫橫行當世,自當拔三尺青鋒殺出一片天地,豈能畏懼報復而束手縛腳!」

    以前,柳空琴很贊同葉劍心,男子漢就該剛強、勇敢、鐵石心腸,那些前怕狼後怕虎、優柔寡斷的男子,他們不配稱為男子漢。

    但現在,看著孟聚那因為一群素不相識的人死亡而自責、而悲傷,不知為何,柳空琴卻是沒法厭惡他,反而有種很溫馨、很親切的感覺。

    「或許,除了葉公爺那種咄咄逼人、殺伐果斷的強者之外,還有另一種形式的男子漢吧!雖然他哭泣,流淚,悲傷,但他依然是個真正的男子漢,連葉公爺都不得不重視的強者。多麼奇妙啊,正是他的軟弱造就了他的強大。」

    看著眼前的男子,有生以來,柳空琴第一次有了種異樣的感覺,但她不善於表白自己的想法,只能輕聲說:「孟鎮督,請節哀。」

    孟聚搖頭,他轉過身時候,已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問:「柳姑娘,剛才你說,見到了申屠絕?在哪裡?」

    「確鑿無誤,他就在樂平城的邊軍營中。不過他現在不叫申屠絕了,改名叫屠血豹,據說是懷朔邊軍的一名旅帥了。若不是偶然在城中碰到了他,我們是萬萬想不到的。」

    屠血豹?

    孟聚稍一思索,馬上明白了。看來申屠絕對自己還真是念念不忘啊,自己的綽號「血豹」,他就起名「屠血豹」,擺明是針對自己了。

    孟聚不禁失笑,申屠絕膽敢謀逆和弒殺葉迦南,確實是個膽大包天的人物。但他打不過自己又不敢堂堂正正來報復,只敢在背地裡起個綽號佔點小便宜——此人的氣度太窄,似勇實怯,也就一介武夫的造化了。

    柳空琴給孟聚介紹了她在樂平城裡見到申屠絕的經過:經過武川城裡驚變之後,柳空琴與部下都覺得,武川東陵衛全軍覆沒,失去了指引,在邊軍的絕對控制下,搜捕申屠絕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再在這裡呆下去也沒意義了,他們決定返回東平。但在途經樂平城時,在城中的飯店吃飯,他們卻恰好碰到了一直尋之不見的申屠絕。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柳空琴和部下們當場就動手起來。但時機不巧,申屠絕身邊也有高手,而且裡面還有冥覺師在,雙方在飯店裡打鬥起來,混亂中,申屠絕趁亂逃掉了。

    說到這裡,柳空琴低著頭,顯得很慚愧的樣子。出發前,她曾經跟孟聚說過,說只要見到申屠絕就一定能抓到他,結果現在還是讓他眼睜睜地逃了。

    孟聚明白她的心情,他也不點破,問:「後來呢?後來你怎麼知道他改了名字當了邊軍的旅帥?」

    「這事說來也真是湊巧了,在酒樓我們碰到申屠絕讓他逃了,但他有兩個親隨逃不掉,讓我們給抓了活口。

    我們審訊了他們,才知道申屠絕已經改名了,現在是邊軍中的旅帥。那兩個親隨,他們都不知道他們跟隨的長官竟是北疆有名的通緝犯申屠絕。他們說,申屠絕如今是懷朔屠鋒旅的旅帥,他的兵馬如今就駐在樂平。因為知道那邊是申屠絕的地頭,他很快會調集斗鎧隊過來報復的,我們立即就撤退了。」

    「嗯嗯,申屠絕竟在樂平,這倒是件怪事了。我還以為,他會在武川城呢……」

    孟聚說著,突然愣了一下,停了嘴。

    看他臉色古怪,柳空琴詫異地問:「鎮督?」

    「啊,空琴,你先不要說話——樂平城裡有多少兵馬,你們知道嗎?」

    「知道。那兩個俘虜已經招供了,說樂平城中有兩個斗鎧旅,其中一個是申屠絕的屠鋒旅,還有一個是武川本地的邊軍旅。不過他們說,很快就會有新的部隊前來集結的——孟大人,您問這個幹什麼?」

    孟聚腦子裡進行著急速的思考。樂平是武川省內毗鄰東平的城市,該城只是一座小城,位置也不甚險要,沒理由要駐紮兩個斗鎧旅的,再加上孟聚的死敵申屠絕在那裡出現,他與孟聚有著深仇大恨,拓跋雄若要對付孟聚肯定要派上他的——前後分析對照,內情已是昭然若揭,拓跋雄此次對東平發動進攻,樂平城必然就是囤積兵力的前沿基地!

    申屠絕的旅和一個邊軍旅先過來,明擺著就是為大軍擔當先鋒佈置前進基地的。

    孟聚陡然興奮。先前自己一直煩惱,不就是為摸不清邊軍的進攻線路嗎?現在,只要確認邊軍是從樂平出發的,自己就有辦法針對佈置來對付他們了。

    孟聚越想越是高興,他問:「柳姑娘,你們什麼時候遭遇申屠絕他們的?」

    「這是兩天前的事了。打完那架以後,我們立即就撤離了,一路急回東平報告——孟大人,這很要緊嗎?」

    孟聚繼續追問:「動手的時候,你們報自己身份了嗎?申屠絕知道你們身份嗎?」

    柳空琴一愣,她微蹙秀眉想了一陣,搖搖頭:「動手時情形太混亂,酒樓裡客人很多,動起手來,亂成了一片——我沒報自己身份,估計申屠絕也認不出我來。」

    「申屠絕身邊有冥覺師?那冥覺師很強嗎?」

    「很強!」柳空琴說:「我估計,他的實力與我不分上下吧。但孟鎮督您不必擔心,他受了傷,估計有一陣子喪失戰力了。」

    「哦?詳細說來聽聽!」

    「那冥覺師實力很強,但他運氣不好,攤上了申屠絕這個同伴。那時申屠絕身邊有一個冥覺師和十來個邊軍的好手,和我們這邊的實力差不多,真要死拼起來勝負還未可知呢。但申屠絕這個膽小鬼,見到有人來刺殺,他馬上就溜走了,結果邊軍那邊士氣大跌,被我們壓著打,一陣就打垮了。

    那冥覺師雖然實力很強,但我們的人有我護持著,他也沒辦法用精神攻擊。待到他那邊的好手都被打垮了,他想跑也跑不掉了,被我們的人刺了一劍胸口,他捂著傷口一路灑著血跑掉了,也不知道死沒死——但肯定,三五個月之內他肯定喪失戰力了。」

    孟聚頓時心下大定。他當然知道,一個高階冥覺師在兩軍對戰時的恐怖作用,那是可以扭轉乾坤的巨力。看來,為了能一舉剷除自己,拓跋雄還真是下了血本,不但調動了諸多名將,還派來了高階的冥覺師待命。

    他很痛惜:「柳姑娘,你們怎麼不把他攔下來?這種禍害,一刀捅死了最好!」

    柳空琴溫婉地笑笑,說:「孟大人,這是冥覺師的規矩,冥覺師人數本來就少,高階冥覺師更是罕見。大家有緣成為冥覺師,能練到這個地步很不容易。冥覺師的幾大派系,彼此都有幾分香火情,即使南唐的冥覺師和我們交戰,大家也是各為其主罷了,冥覺師對戰,只要分出勝負就夠了,很少下死手的——這也算我們的行規吧,畢竟,誰都有技不如人落敗的那天。」

    孟聚「嗯嗯」幾聲,心中卻在腹誹不已,什麼狗屁規矩!自己斗瞑雙修,怎麼也算個半吊子冥覺師吧,怎麼自己歷次上陣,從沒有人對自己手下留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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