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劍指長江 第四十六章 恩仇(4) 文 / 笑破天
第四十六章恩仇（4）
張朝陽一咬牙，帶著親衛們殺向了撲過來的大漢，戰作一團。街道兩旁屋頂上的大漢也躍身而下，加入了戰局，使得中年壯漢這方的人數達到了四五十人，而張朝陽這邊只有二十多名親衛，人數上佔據著劣勢。雙方都是百戰精兵，驍勇善戰，招招致命，伴隨著兵器的交鳴聲和慘叫聲，地面上很快就倒下了二三十具屍體。
逐漸，張朝陽和剩餘的十來名親衛被三十多個大漢們圍了起來。親衛們將左手臂上負傷的張朝陽護在中心，死命地抵抗著，幾個人的身上已經鮮血淋淋，受傷頗重。此時，張茂躲過了中年壯漢迎面劈來的一刀，身子猛然前衝，肩頭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中年壯漢一下子被撞倒在地，張茂一咬牙，舉刀向中年大漢的胸口扎去。
張茂的這刀勢大力沉，躺在地上的中年壯漢已經避無可避，眼見他就要喪命刀下，忽然，嗖一聲，一道泛著寒光的黑影射向了張茂。張茂見狀連忙刀勢一轉，一刀劈向了飛來的黑影，刀尖貼著中年壯漢的胸口劃了過去。
噹一聲，張茂的刀身磕飛了射向自己心口的長箭，身子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不等他站穩，兩支長箭呼嘯著再度飛了過來。
「雙珠箭！晴兒！」
張茂望著飛過來的兩支長箭，驚訝地喊了一聲，連忙向一旁滾去。可惜為時已晚，一支長箭滋一聲扎進了他的左肩，使得張茂悶哼了一聲，踉蹌了幾步，勉強站住了身形，鮮血順著左手臂流了下來。
絲毫不顧及受傷的左臂，張茂抬頭望向左側的屋頂上，中年壯漢竟然也沒有向張茂發動攻擊，拎著刀也順著張茂的目光看去，兩人的臉上皆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受到張茂和中年壯漢的影響，現場的打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大漢們將張朝陽等人團團圍住，等待著中年壯漢的命令。
張朝陽的臉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目光複雜地瞅向長箭射出的屋頂，右手緊緊握住了鋼刀，他的身邊現在只剩下七八個滿身是血的親衛，相互攙扶著站在一起，其他的人已經永遠地倒在了血泊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個身材窈窕，穿著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從屋頂上的陰影處走了出來，縱身躍下，左手握著一把硬弓，緩緩地走向中年壯漢。望著那個似曾相識的修長身影，在欣慰的同時，張朝陽的心中沒來由得一陣劇痛，他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眼前之人。
「黃叔叔！」
蒙面人走到神情激動的中年壯漢身前，伸手取下了臉上蒙著的面巾，原來是李少天從竇天德手中救下的宋晴。宋晴像是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親人一樣，雙目迅速變得紅潤，無比哀傷地喊了中年壯漢一聲。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中年壯漢的眼睛也濕潤了，他長長吁出一口氣，慈愛地伸手拍了拍宋晴的肩頭，輕聲安慰著她。
「晴兒！」
此時，張朝陽擠開護在自己面前的兩名親衛，百感交集地望著宋晴，似有千言萬語要對其訴說。
「張朝陽，你我有殺父之仇，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們倆如今猶如此箭！」
宋晴深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面色一寒，伸手從腰上的箭壺裡取出了一支長箭，銀牙緊咬，衝著張朝陽冷冷地說道。隨即嘎巴一聲，將長箭從中間折斷，一甩手扔在了地上。
割袍斷義，折箭絕情，張朝陽似乎早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他呆望了面罩寒霜的宋晴一會兒，神色黯然地用刀一指她，「來決一死戰吧，為你的父兄報仇雪恨！」
「老三！」
張茂聞言心中一驚，連忙衝著張朝陽怒喝了一聲，張朝陽的身上現在沒有絲毫的殺氣，怎麼能跟宋晴決鬥？再說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傷害宋晴的，此舉無疑是自尋死路。
「二叔，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張朝陽向神情嚴峻的張茂淡然一笑，隨後目光堅毅地看著宋晴，「希望我死了以後，你能放過二叔。禍是我爹闖的，二叔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宋伯伯，邊塞的將士們需要二叔，他現在不能倒在這裡。」
現場鴉雀無聲，眾人齊刷刷地望著宋晴，每個人都聽出來了，張朝陽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張茂剛想要上前阻止張朝陽的這個荒謬想法，可是當看見張朝陽那決然的眼神後，心中一歎：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自從張毅舉兵殺了宋烈後，張朝陽便一直陷入深深的愧責中，作為兒子，他無法質疑張毅的作法，只能默默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現在遇見了宋晴，恐怕打算以死謝罪，誰也無法阻止他的這個決心。
「好，今天就拿你的命來祭奠我爹娘。」
宋晴的目光閃爍不定，良久，雙目寒光一閃，面無表情地衝著張朝陽舉起了手中的硬弓，冷冷地搭上了兩支長箭。
張朝陽微微一笑，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鋼刀，放在胸前，擺出了防守的架勢，擋在他和宋晴之間的持刀大漢們下意識地向兩旁退去，讓出了一條通道來。
「父債子償！」
宋晴柳眉一豎，冷冷地從口中迸出了一句話，隨即一鬆手指，兩支長箭嗖一聲射了出去，直奔張朝陽的胸口。
「也許我死了，你就不會這麼傷心了吧。」
望著疾駛而來泛著點點寒光的飛箭，張朝陽忽然有一種解脫的快感，他瞅了一眼面罩寒霜的宋晴後，微笑著垂下了雙手，用胸膛迎向射來的長箭。
「老三！」
張茂見狀，悲憤交加，衝著張朝陽一聲怒吼，握著鋼刀的右手青筋凸現。
「朝陽哥哥！」
宋晴忽然心中一陣刀絞，胸口急劇起伏著，往昔的甜蜜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她的手一鬆，硬弓掉落在了地上，發出光噹一聲脆響，心中默默喊了一聲。
噗哧，噗哧，眼見兩支長箭就要擊中視死如歸的張茂，一個粗壯的親衛閃電般從他的身後閃出，噌一下擋在了他的面前，兩支長箭相繼扎進了粗壯親衛的體內。粗壯親衛搖晃了一下，無力地向後倒去，張朝陽愕然扶住了他的身子。
「少將軍，你還要帶領著我們去打吐蕃人，不能死在這裡！」
兩支長箭深深刺進了粗壯親衛的胸脯，他咳嗽了一聲，嘴角湧出一股鮮血，衝著關切地望著他的張朝陽微微一笑，頭一垂，沒了聲息。
張朝陽緩緩地將粗壯親衛放在地上，所謂馬革裹屍，這個跟了自己六年的好兄弟不是死在和吐蕃人交鋒的戰場上，而是倒在了自己人的刀下，著實是一種諷刺。這時，張朝陽後方的街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似乎有人正向這邊趕來，中年壯漢眉頭微微一皺，一舉手中的鋼刀，厲喝一聲，「為將軍報仇，片甲不留！」
持刀大漢聞言，蜂擁著向張朝陽等人撲去，中年壯漢也殺氣騰騰地迎向張茂，最後的混戰一觸即發，形勢萬分危及。
嗖！正在此時，一道寒光從遠處飛來，迎著中年壯漢飛了過去。正要和張茂交手的中年壯漢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退了兩步，一把長劍噌一下扎進了他腳下的地面上，劍身微微顫抖著。
劍柄上很奇怪，繫著兩條劍穗，一條紅色的，一條黃色的，隨著顫抖的劍身不停地抖動著。宋晴的臉色不由得一變，連忙圍上了黑色面巾，她認的這柄長劍，劍柄上的黃色劍穗是趙卿媛所制，而紅色劍穗是趙卿憐所制，兩人同時將劍穗給了李少天，李少天無法，只好將兩條劍穗都繫了上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甚是怪異。
「黃叔叔，來者不善！」
藉著天上的月光，不遠處的街道上已經出現了二十多騎的身影，宋晴忙小心地提醒中年壯漢。
中年壯漢見宋晴變得如此得小心謹慎，略一沉思，向那些持刀大漢們揮了一下手，大漢們立刻捨棄了張朝陽等人，迅速聚攏在了中年壯漢和宋晴的身後。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襄州城裡行兇！」
二十幾騎轉瞬即到，領頭的李少天停在了張朝陽的身前，他望了一眼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的屍體，冷冷地問向中年壯漢。跟在後面的劉小龍和劉小虎等人拔出兵器，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持刀大漢。
「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閣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中年壯漢覺得年紀輕輕的李少天太過盛氣凌人，冷哼一聲，一橫手中的刀，聲色俱厲地警告著他。
「私人恩怨？這裡是襄州城，不是你們關中！」
李少天已經聽出了中年壯漢的關中口音，隱隱約約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
中年壯漢被李少天輕率舉止激得心頭火起，想要上前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時，忽然看見宋晴向他輕輕搖了搖頭，於是硬生生地嚥下了已經到了嘴邊的後半截髒話。
「放下兵器，饒你們不死！」
宋晴的這個小動作沒能逃脫李少天的眼睛，李少天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宏聲說道。來這個世界一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穿著夜行衣的人，而且還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
宋晴的心中清楚，如果李少天真的動手的話，加上劉小虎和劉小龍等二十多名生力軍，經過一番廝殺的中年壯漢等人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須臾之間，宋晴就作出了決定，衝著中年壯漢打了一個手勢，中年壯漢見狀心有不甘地瞪了張茂一眼，領著手下的人緩緩向後退去。
「想走，沒這麼容易！」
李少天看出蒙面人十分忌憚自己，心中大為好奇，見中年壯漢準備離開，微微一笑，衝著劉小龍揮了一下手。
劉小龍從腰裡摸出一個哨子，放進口中吹了起來，頓時，寂靜的夜空中響起了淒厲的哨子聲。正當宋晴和中年壯漢茫然的時候，襄州城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哨子聲，沉寂的襄州城剎那間便活躍了起來。
李少天微笑著望著驚惶失措的宋晴等人，元宵節過後，在他的建議下，襄州四城的巡守司實行了聯防體制，進行交叉巡邏和聯合行動。在強勢的南城巡守司面前，襄州府知趣地退避三舍，冷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著四城巡守司，無視他們的行動。
由於兼任著南城巡守司司守的李少天平常都待在天殺軍軍營，而秦雨凝又要忙活著南城商會的商務，因此管理、協調四城日常事務的重擔就落在了東城巡守司司守黃業偉的肩上。在李少天的支持和規劃下，黃業偉將四城的治安治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趁機打擊了幾家平日裡囂張跋扈的大戶，甚得襄州城的民心，襄州城的社會風氣也隨即好轉。
對於黃業偉打擊那幾家有些根基的大戶人家一事，趙漢採取了默許的態度，他要在出征王本仙前完完全全掌握住襄州城的局勢，以防征伐大軍開拔後有人在襄州城裡藉機鬧事。
聽著頃刻之間就響遍全城的尖銳哨聲，張朝陽的臉色微微一變，他萬萬沒有料到襄州城內竟然用這種奇異的方式傳遞信息，而且聽出遠處有兩三個哨聲正在向這裡移動，如果李少天真想留住宋晴和中年壯漢等人，恐怕他們絕難逃脫此劫，於是略一沉思，衝著李少天一拱手，真誠地懇請，「李將軍，他們乃是在下的朋友，此次完全是一場誤會，請將軍放他們一馬！」
「呸！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別以為你的這點假仁假義就能抵得過你們一家的罪惡。」
中年壯漢不屑地衝著地面吐了一口唾液，惡狠狠地瞪著張朝陽，絲毫不領情。
「你們聽著，要不是張兄求情，你們今日休想活著離開襄州城。」
李少天見張朝陽神色尷尬，感覺出雙方關係非比尋常，這群刺客極有可能跟鳳翔前節度使有著莫大的關聯，沉思了一下，抬頭望向中年壯漢，「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和過節，不過這次運往鳳翔的糧食和銀兩是趙漢大將軍給予鳳翔的百姓度過眼下的難關的，如果你們膽敢打它們的主意，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明天午時過後，你們再離開襄州城。」
隨即，李少天向劉小龍擺了一下手，劉小龍再度吹起了手中的哨子。片刻之後，滿城的哨聲逐漸平息了下來，襄州城再度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