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劍指長江 第四十五章 黃龍堂(3) 文 / 笑破天
第四十五章黃龍堂(3)
注意到那幾艘靠過來的大船,岸上的百姓猶如白日見鬼一般,嘩啦一聲,潮水般驚惶地向後退去,遠遠地駐足觀望,前方只剩下李少天、楊偉和王立山等人,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壓抑。楊偉顯得特別焦躁,覺得自己簡直就被架在了火爐上烤,不停地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他算是看出來了,李少天到現在還不表明身份,怕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竇天德耗下去。
宋晴雙手護著胸口,雙目流露出愕然的神色,疑惑不解地看著李少天,她意外地發現李少天並沒有慌亂,反而顯得有些興奮。水龍幫的幾艘大船很快就停在了竇天德坐船的周圍,甲板上站滿了手持鋼刀、穿著黑色、藍色和白色服飾的大漢,一些中小型船隻也逐漸圍攏了過來,上面也站立著穿著各色服飾的五龍堂幫眾,個個手握鋼刀,殺氣騰騰。
「竇香主,怎麼回事?」
一艘掛著黑龍旗的大船上,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壯漢瞅了一眼岸上的李少天等人,高聲向竇天德喊了一聲。
「沒什麼,遇上一個不長眼的雛兒!」
竇天德高聲朝那個中年壯漢回了一嗓子,接著面色一沉,伸手一指李少天,冷冷地衝著周圍的手下喝道,「剁了他!」
大船上的黃衣大漢聞言,紛紛跳入水中,口中叼著鋼刀,奮力向岸邊游來。李少天見狀向身後的王立山幾個人揮了揮手,王立山和雷德水架起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的楊偉退向了一旁。
「你要知道,我可是官,殺官是要滿門抄斬的!」
望著快游到岸邊的黃衣大漢們,李少天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抬頭瞅向一臉鐵青的竇天德,大聲提醒著他。
「老子殺的就是你們這些官。」
竇天德一聲冷哼,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他根本就沒將官府放在眼裡。
「大家都聽見了吧,是他要殺我的。」
李少天要的就是竇天德的這句話,微微一笑,向躲在遠處的百姓們宏聲喊道。百姓們哪裡敢回話,心驚膽戰地關注著這邊的情形。
「哼,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
二三十名黃衣大漢已經上了岸,拿著刀,**地逼向李少天,竇天德見狀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等待著李少天被亂刀分屍。
黑龍旗船上的中年壯漢卻微微一皺眉頭,他從李少天的有恃無恐上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究竟哪裡不對勁他卻還沒想明白。俗話說雙拳難當四手,宋晴現在更是心亂如麻,覺得正悠閒地活動著頸部的李少天簡直就是瘋了,對方不僅人數眾多,而且還手握鋼刀,他手無寸鐵,即使再能打也敵不過蜂擁而上的黃衣大漢。
也許是李少天剛才扔大青石的舉動使得黃衣大漢們心有餘悸,他們上岸後並沒有發動攻擊,只是呈半圓形將李少天圍住,誰也不敢率先出手。
「襲官者,殺無赦!」
李少天握緊了雙拳,放在胸前擺出了防衛的架勢,環視了一眼面前的黃衣大漢,淡淡地說道。
黃衣大漢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雖然殺過人,也殺過官,但此時李少天的淡定卻使得他們忐忑不安,你望望我,我瞅瞅你,躑躅不前。
「殺了他!」
見手下被李少天的氣勢所震懾,竇天德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他伸手一指李少天,怒氣沖沖地再次吼道。
「啊--」
一個頭目模樣的黃衣大漢高喊了一聲,揮著刀就向李少天撲了上來,對著他的頭就惡狠狠地劈了下去,遠處的百姓頓時發出了一陣低沉的驚歎,宋晴的心跳也驟然加速。
一個側身,李少天避過了頭目的鋼刀,就勢一拳擊在了他的胸口部位,打得他登登登地接連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身形。那頭目剛站穩身形,嘴巴一張,一口鮮血湧了出來,隨即扔掉了手中的刀,痛苦地捂著胸口,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鮮血順著嘴角流淌著。
兩名黃衣大漢慌忙上前查看,這才駭然發現那頭目聲息全無,已然死去。原來李少天的那一拳剛好擊在了頭目的心臟上,強大的衝擊力使得他的心臟驟然破裂,一擊斃命。這個頭目的身手在這群黃衣大漢中是最好的,既然他一個照面就被李少天給打死了,那麼其他人現在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將刀尖對準李少天,已經亂了陣腳,顯得有些驚惶。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遠處的百姓騷動了起來,發出了嗡嗡的議論聲。目瞪口呆的楊偉更是咕嘟一聲嚥下一大口口水,傳說中天殺星出手決不留情,看來所言非虛,心中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跟李少天發生衝突,否則小命都可能不保。
「水龍幫的人他說殺就殺了,難道就不怕水龍幫報復?」
宋晴驚訝地望著李少天,眼神閃爍不定,憑直覺,她意識到李少天的來歷絕對不簡單。
「在下水龍幫黑龍堂信字門香主羅陽平,既然閣下殺了我水龍幫的人,那麼敢問閣下的高姓大名,水龍幫日後也好向閣下討教。想必閣下不是那種藏頭露尾的無膽鼠輩!」
自己的手下就這麼死在了眼前,竇天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伸手從一旁的黃衣大漢手中拿過一把鋒利的斧頭,欲跳下江登岸去殺李少天,冷不防,掛著黑龍旗大船上的那名中年壯漢衝著李少天一拱手,不動神色地朗聲說道,語氣中包含著強烈的威脅。
竇天德聞言停下了身形,抬頭盯著李少天,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有搞清楚。正在此時,一群穿著黑色軍服的衛兵手裡拿著衣服和兵器等物,擠開了人群,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領頭的是劉小龍和劉小虎,他們繞了一個大圈後終於趕了過來。
衛兵們圍成一個圈,將李少天嚴嚴實實地護在了中央,當他們散開的時候,李少天已經穿戴整齊,肩膀上的黃色五角星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傲氣逼人。王立山和雷德水等人也先後被衛兵們圍著換上了軍裝,握著腰刀,威風凜凜地站在了李少天的身後。
宋晴好奇地打量著李少天等人身上的軍服,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肩膀上分別綴著銀色和金色星星肩章的軍服,毫無疑問,有著一顆金色星星肩章的李少天官銜最大。在劉小龍和劉小虎等衛兵的威壓下,黃衣大漢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原本一個李少天就夠麻煩了,現在又來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幫手,可謂雪上加霜。
「本官天殺軍統領兼任南城巡守司司守李少天!竇天德,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刺本官,其罪當誅。如不想連累親朋,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免得傷及無辜。」
面色一寒,李少天左手按在腰間寶劍的劍柄上,厲聲向竇天德大喝了一聲,自從赤龍刀被趙卿媛拿走後,他就換上了這柄質地上乘的龍泉劍。
「他就是趙漢的新姑爺!」
宋晴聞言吃了一驚,詫異地望著正義凜然的李少天,心中震驚不已,也許對李少天粗壙的印象已經先入為主,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跟一個統兵三萬的儒雅大將聯繫在一起。
「他就是南城巡守司的李少天!」
竇天德和羅陽平不約而同地一怔,心中暗道,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遠處圍觀的百姓們聽見了李少天所說的話,在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後,忽然喧鬧了起來,完全無視了江面上水龍幫的威脅,潮水般向李少天湧了過去。
「雷二哥,雷二哥!」
一大群赤條著上半身的碼頭苦力跑在了人群的最前面,一邊跑一邊沖雷德水大喊著,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因為距離雷德水太遠,沒能看清楚,等李少天這麼一說這才肯定那就是雷德水。
雷德水在碼頭苦力中的聲望頗高,由於在家排行老二,故而碼頭上的那些苦力們習慣喊他雷二哥。天殺軍募兵的時候碼頭苦力不少參了軍,由於有雷德水為其撐腰,碼頭苦力們的待遇是大為改善,苦力們自然愈加得推崇雷德水,對雷德水的上司李少天更是感恩戴德,不知不覺間就將李少天視為自己的後盾。
「這位就是我大哥!」
衛兵們讓開了一條路,讓過了那群碼頭苦力,雷德水走上前親暱地拍打著一些人的肩頭,隨後衝著李少天一指,宏聲說道。
「參見李大人!」
碼頭苦力們紛紛跪了下去,口中高聲喊著。他們這麼一跪,那些尾隨在後面的百姓也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相繼跪了下去,黑壓壓地跪滿了岸邊。
宋晴愕然環視著那些神情激動地跪在地上的百姓,她清晰地感覺到了李少天在這些平頭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威望。李少天連忙攙扶起了跪在前面的一名四五十歲的碼頭苦力,讓百姓們起身,隨後面色冷峻地盯著臉上陰晴不定的竇天德。
羅陽平此時方才回過味來,在這襄州城裡,膽敢如此狂妄,如此蔑視水龍幫的也只有那位據傳是星宿下凡的天殺星了,他連中者必死的黑魚箭都不怕,更是意外地放了二小姐黃碧蘭,豈會將他們這些香主放在眼裡。
「在下願意承擔一切責任,還望李大人放了我的這些兄弟,他們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竇天德倒也有些魄力,他知道自己這回絕難從李少天的手中脫身,將斧頭遞給了一旁的手下後,衝著李少天一拱手。
「好,你的兄弟可以走,不過船要留下。」
見竇天德認栽,李少天也不想趕盡殺絕,一口答應了下來。
船上有兩百餘名來自北地的女子,準備運往繁華昌盛的九江和揚州,竇天德略一沉思,咬牙點了點頭,這次的生意看來是徹底的黃了。
李少天放了黃碧蘭,對水龍幫可謂有著大恩,羅陽平衝著竇天德拱了一下手後,帶上那些黃衣大漢,領著水龍幫船隻散去。竇天德的船上留下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拿著斧頭吭哧吭哧地砍著卡住船身的桅桿。
眼見桅桿就要被砍斷,一群士兵趾高氣揚、大嚷大叫地衝了過來,楊偉向李少天乾笑了一聲,快步迎上去劈頭蓋臉地大聲訓斥著領頭的一個校尉,這群士兵是碼頭轉運司的人,楊偉的下屬。作為碼頭督轉使,楊偉手下有六百餘名軍士,也算是執掌著一個手握重權的衙門。
為了確保南城局面的安穩,李少天依舊兼任著南城巡守司的司守,因此他將竇天德關在了南城巡守司的牢房裡,料想水龍幫的人也不會貿然劫獄。至於大船上的那兩百多名女子,李少天就地予以遣散,願意去揚州和九江墮入紅塵的他將她們送到水龍幫,由水龍幫的人送她們去目的地;願意回家的就發給路費讓其回家;願意留在襄州的,他幫其解決食宿和生計問題。
這兩百多名年輕的北地女子皆頗有姿色,有些是因為家裡窮困被父母賣給了水龍幫,有些則是被水龍幫的人強行虜來的,還有些是嚮往南方紙醉金迷的奢華生活,自願賣身青樓,夢想著博來一個榮華富貴。
令李少天感到詫異的是,沒有一個人選擇回家,絕大多數的女子都願意留在襄州,一來是北方戰亂不斷,生活困苦,路上也不太平,能不能回去還是一個未知數,即使是回家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們會再度被賣或者再度被虜,二來李少天答應安置她們,免去了她們的後顧之憂,這年頭,女人們不就是圖個平穩嗎?三來她們也是害怕被水龍幫報復,有了李少天的庇護,不用擔心再被人欺負。
二三十名女子選擇了下九江和揚州,雖然李少天很希望她們不要踏足青樓,成為一名紅塵女子,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知道有些事情強求不得,於是讓楊偉的人送她們去水龍幫,自有水龍幫的人安排她們的出路。
臨上船前,那些要走的女子和選擇留下的女子們抱頭痛哭,大家相處了已經有一段時間,平日裡相互照料,已經產生了感情,而且有些人還是親戚和鄉鄰,自然依依不捨。
人群中,一對身材高挑、容貌出眾的女子引起了李少天的注意,兩人是一對雙胞胎,如果不是身上所穿服飾的顏色不同,他還真分不清兩人誰是誰。
「李大人,走的那個叫姚惠心,是姐姐,留的那個叫姚惠質,是妹妹。大人如果有意的話,下官……」
楊偉見李少天凝視著那倆姐妹花,立刻眼珠一轉,湊到他的身旁,曖昧地在他耳旁低聲說道。這年頭金屋藏嬌再平常不過,如果楊偉能趁此搭上李少天這條線,也算是失之東隅,得之桑榆了。
「讓她走!」
清楚楊偉的意思,李少天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
「妹妹,你要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相信那些臭男人的花言巧語,等姐姐在那邊熬出頭了就派人接你過去。」
雙手按在哭得梨花帶雨的姚惠質的肩頭,姚惠心鄭重地囑咐著她,生怕自己這個清純的妹妹吃了虧。
「我會的,姐姐,你要多保重,實在不行就回來。」
姚惠質咬著嘴唇,使勁點著頭,她知道姚惠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後能出人頭地,過上寬裕的日子,不再受人欺負。
「爹和娘就托給你了,手頭富裕了就給他們寄些錢。別記恨他們賣了咱們,實在是家裡太窮了!」
姚惠心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姚惠質臉頰上的淚水,嫣然一笑,隨即扭身,頭也不回地大步上了船。
「姐姐,一路順風!」
姚惠質追趕了起步,停下身,奮力向姚惠心揮舞著手臂。可惜姚惠心卻沒有回頭,她怕自己心軟捨不得離開姚惠質,更不想讓姚惠質看見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目睹了姚惠質和姚惠心姐妹間的生離死別,李少天的心中不由得泛起幾分酸楚,這就是生活的殘酷,這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既然無力反抗生活的玷污,那麼就盡情享受它所帶來的快感吧。
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少天大步離開,準備向趙漢稟報自己和水龍幫的黃龍堂發生衝突一事,他準備以此為契機,跟水龍幫較量一番。李少天已經安排人將這些女子都送回李府,交由秦雨凝照料,反正宅子這麼大,找個空地蓋上幾排房子就解決了這些女子的住宿問題,再說他也不經常在家,有這麼多人給秦雨凝她們做伴,倒也不顯得孤獨,這是他唯一能為那些女孩做的事情。
「小女子陸月娘,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還沒等李少天走上幾步,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紅裙的宋晴忽然從一旁閃出,先是衝著他風情萬種地一笑,接著躬身道了一個萬福,嗓音如黃鶯鳴啼,甚是好聽。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認出宋晴正是被自己從水中救起來的女子,李少天微微一笑,向她頷首示意。
宋晴起身站在一旁,雙瞳似一汪清澈的幽泉,秋波流轉,勾魂奪魄,極力引誘著李少天。李少天現在滿腹心事,哪裡注意到宋晴的似水柔情,抬步就從她的面前走過,使得宋晴神色一黯,頗為失望。
這時,一匹將軍府的快騎疾駛而來,上面的騎士一躍而下,單膝跪地,朗聲向李少天稟告,「李將軍,新任鳳翔節度使張毅的使者已到,將軍大人讓你前去作陪!」
「新任鳳翔節度使張毅?」
李少天嘀咕了一句,他這些日子都在軍營裡忙碌,對外面發生的事情還真是不清楚。李少天沒有注意到,當騎士說到張毅的時候,宋晴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顫,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悲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