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風起襄州 第十七章 萬眾公審 (下) 文 / 笑破天
第十七章萬眾公審(下)
「天……天殺星,我是天殺星?」
終於,一頭霧水的李少天從人們的反應中明白了過來,敢情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天殺星。
「李公子,就來那曲《精忠報國》吧!」
李少天迷惑著的時候,走在他左邊的一個年輕的軍士忽然扭過頭,興致勃勃地衝著他說了一句,天狼右軍的軍士們很喜歡這首悲壯激揚的歌曲,已經在私下裡傳唱開來。
胡勇等人對李少天這位原唱倍為推崇,惹得天狼右軍的年輕人們迫切地希望能親耳聽到他的歌聲。
「《精忠報國》?」
猛一下就扯到唱歌上面去了,李少天的腦子一時有些不夠用,半天才回過神來,想想自己就快死了,現在不唱以後可就沒有機會,怎麼得也要死得壯烈,不能被人瞧不起,於是他清了清嗓子,伸開雙手往下壓了壓,街面上的人群再度安靜了下來,眼巴巴地瞅著他。
「狼煙起江山北望……」
深吸一口氣,李少天中氣十足地唱了出來,激揚的歌聲便在街道上空飄盪開來,聽得士兵們和百姓們精神一振,的確,歌聲有一種能感染人心的力量,不同種類的歌曲能使人的情感發生截然不同的變化。
伴隨著李少天的歌聲,護在四周的天狼右軍軍士們一起跟著唱了起來,各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咋一看上去,原本應該是遊街的李少天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一場遊行的主角,那些人高馬大的軍士反而成了他的陪襯,更加承托出他高大威猛的形象,遊街能游到如此地步,不敢說絕後,但絕對是空前的。
這首豪邁的《精忠報國》再一次在襄州城掀起了一股天殺星旋風,能接連唱出如此精彩、如此獨特歌曲的定非凡人,使得李少天的身上包裹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漢水廣場,旌旗招展,人頭攢動,聲音嘈雜,五萬餘名百姓早早地就聚集在了這裡,激動地等待著審判的開始。
廣場北方是一個青磚砌成的高台,高台上已經搭建了一個木棚子,佈置得鮮艷華麗。檯子上此時擺滿了桌椅,正前方的中央處是一張梨花木的寬背座椅,左右兩邊各有兩張太師椅,後面則是整整齊齊的四排的高腳凳子。
數百名挎刀持槍、衣著鮮艷的將軍府親衛把檯子團團圍住,神色嚴肅地守衛著高台的安全。
高台的左前方是一千名刀槍明亮、列隊整齊的天狼右軍,右前方是同樣人數的天狼左軍,雙方怒目而視,蕭煞威嚴。
數千名鎮兵分佈在廣場的四周,維持著現場的秩序,以高台為中間線,兩隊鎮兵把百姓們分成了東西兩大塊。
「大將軍到!」
正當百姓們嘰嘰喳喳議論的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廣場上的人們像是被推倒了的多米諾骨牌,波浪一般跪了下去。
兩百餘名身穿艷麗鎧甲的衛兵護送著趙漢等官員緩緩走進了廣場,身穿一套天藍色服飾的趙漢當仁不讓地走在最前方,龍行虎步,煞是威嚴,緊隨他身後的是天狼左軍都督胡文禮、天狼右軍都督吳世傑、襄州學政謝千山和武懷王李孝義。
胡文禮和吳世傑一身戎裝,器宇不凡;謝千山乃是襄荊學術大儒,現年五十八歲,從三品的官,穿著一身紫色官袍,腰上掛著一個表明身份的金魚袋,是襄荊士子們的精神領袖,地位崇高;李孝義乃是李氏宗族後裔,一身滾黃的八龍袍,頜下留著一縷長髯,儒雅飄逸,按照宗族關係,他是當今天子的族叔。
這四個人中,又隱隱以李孝義為尊,雖然李氏政權已經沒落,但各地的皇族由於經營日久,與地方各種勢力的關係縱橫交錯,根基深厚,勢力不容小覷,再說他有皇族的血統,地位自然超群。
四人身後跟著的便是數十名襄州城的文武官員以及天虎軍、天鷹軍的代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登上了高台,一一找準了自己的座位,肅穆而立,跟隨而來的兩百餘名親衛則列隊於台下,英武雄壯。
威嚴地環視了一眼黑壓壓跪滿了廣場的百姓,趙漢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大馬金刀地坐在了鋪著軟墊的座椅上,官員們這才一一坐下。
趙漢的左首依次是李孝義、吳世傑,右首依次是謝千山、胡文禮,待官員們落座後,等候在一旁的侍女們紛紛為他們奉上了香茗。
「起!」
一名立在台下的傳令軍士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廣場上的百姓這才站起身來,這種氣派的跪拜禮儀擱在以往只有皇帝才能擁有,地方官員如果擅自使用那便是僭越皇禮,將被視為謀逆,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不過,自安史之亂後,那些脫離朝廷控制的大節度使們早就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了,雖然不敢公然叛亂,但尋常的禮儀已經比肩天子的規格,更有甚者,竟然擅自穿起了只有皇族才能使用的明黃色衣衫。
大唐江山風雨飄搖,朝廷內部矛盾重重,宦官弄權,黨爭不斷,對僭越禮儀的事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開始時還發送聖旨進行訓斥,可那些節度使們置若罔聞,依然我行我素,時間長了朝廷也就懶得理會了。
高台上,李孝義的心情是極為複雜,堂堂的李氏天下如今四分五裂,他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目睹著它的衰敗,尤其是身為大唐的親王還要親自經歷這種可以說萬分屈辱的跪拜禮儀,心中自然異常的悲憤。
饒是如此,李孝義依舊面色如常地跟身旁的吳世傑談笑風生,沒有流露出一絲的不滿和憤概。
此時距離巳時整還有一刻鐘的時間,現場的氣氛比較輕鬆,不僅高台上的官員們交頭接耳地小聲交談著,廣場上的百姓們也嗡嗡地議論個不停。
趙漢品了幾口香茗後,清閒地和李孝義、謝千山聊起天來,好像根本就沒把審案的事情放在心上,就連胡文禮也若無其事地跟身後的官員談笑,一副其樂融融的溫馨畫面,可眾位官員心裡都跟明鏡似的,等下的審案必將刀光劍影、硝煙瀰漫,一個個都等著看好戲。
不一會兒,秦雨凝、秋霜和王立山被帶了上來,立於天狼右軍的前方,百姓們衝著她們指指點點,饒有興趣地議論著三人的身份,跟李少天和綠萼相比,她們三個倒是寂寂無名,不為人知。
秦雨凝一副女扮男裝的模樣,不知為何,她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低著頭,不敢望向高台之上。
台上的官員們見到秦雨凝三人後心中大為驚奇,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個憨頭憨腦、東張希望的傻小子,三人怎麼看都不像窮兇惡極、為非作歹之徒,心中禁不住就同情了幾分。
吳三虎作為小字輩的將領沒有資格坐上高台,他此時正一身戎裝地和宋清安並排站在左軍的最前方,在他們對面的是站在右軍前方的馬天遠和古威,四人左手握著腰間的刀柄,威風凜凜地站立著,異常醒目耀眼,這是「襄荊四小猛」的殊榮。
隨後,南城巡守司的司守齊中橫和當日馬天義率領的那些兵士們也被帶了過來,垂手站在了檯子的右邊,憔悴不堪的齊中橫不停地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漢水,他這段時間寢食難安,茶飯不思,晚間經常從噩夢中驚醒,竟然消瘦了十來斤。
活該齊中橫倒霉,好端端地就攤上了李少天這麼一檔子爛事,可謂是天將橫禍,官位什麼的他現在是想都不敢想了,唯一祈求的就是全身而退。
巳時整,廣場東入口處的百姓忽然一陣騷動,隨即一陣嘹亮的歌聲傳了過來,高台上的官員們紛紛停止了交談,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伴隨著雄渾激揚的歌聲,廣場上嘈雜的百姓們逐漸安靜了下來,一個個深長了脖子好奇地往東入口望去,令眾人大吃一驚的景象出現了:李少天高唱著歌曲,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而那些右軍的軍士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護在他的四周,意氣風發跟著他高聲唱著,猛一看上去,猶如李少天的護衛。
官員們面面相覷,這也太過荒唐了,原本應該是囚犯的李少天現在看上去倒像是趾高氣揚的將軍。
尤其讓眾人震驚的是,聽到了李少天的歌聲後,站在台下的一千名右軍將士們精神為之一振,口中小聲地跟著唱了起來,一千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立刻形成了一股低沉的吟唱。
「啟稟將軍,這曲《精忠報國》近來在軍中流傳,深得將士們的喜愛,請將軍恕罪!」
趙漢疑惑地望向一旁的吳世傑,吳世傑衝著他一抱拳,向他告罪。
「《精忠報國》?」
趙漢回怔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雙目如炬地盯著大搖大擺走過來的李少天,市面上流傳天殺星的歌聲能洗滌人的罪業,他當時不屑一顧,認為無非是百姓的誇大和吹捧,現在看來的確有其過人之處,雄壯的歌聲聽得他都禁不住都有些熱血沸騰。
「難道真的如憐兒說的那樣,這個小子的身上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望著在人群中游刃有餘的李少天,趙漢的雙眼瞇了起來,他有些慶幸並沒有一刀砍了李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