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風起襄州 第十四章 波譎雲詭(下) 文 / 笑破天
第十四章波譎雲詭(下)
「岳父大人,你的意思是……」
馬天遠吃了一驚,臉色變得蒼白,愕然望著胡文禮,如果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
「哼,他如果膽敢輕舉妄動,必定死無葬身之地。當年如果不是那小賤人從中作梗,節度使的寶座怎麼輪到他來坐?」
胡文禮面色冷峻,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似有無窮無盡的恨意,當年滿以為襄州節度使是囊中之物,誰想王淑華竟然說服了雷世傑和馬鳴,而許偉又首鼠兩端,結果眼睜睜地看著即將到手的節度使歸了趙漢這個卑鄙小人。
「我們該怎麼辦?」
清楚胡文禮口中的「他」指的是趙漢,馬天遠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如果趙漢把城外的鎮兵調進來,天狼左軍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趙家小子還不敢胡來,他要是動了咱們,唇亡齒寒,外面的那些人是不會放過他的。再說了,這十幾年來老夫難道會坐以待斃,任他宰割不成。」
不屑地一笑,胡文禮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顯得成竹在胸。
「岳父大人,你要動用黑狼?」
馬天遠聞言一怔,詫異地望向胡文禮,作為胡文禮的繼承人,他聽胡文禮提及過黑狼的事情。
胡文禮十幾年前已經開始著手佈局,暗地裡組建了一支名為「狼崽」的秘密隊伍,潛伏在襄州各地,領頭的是被稱為「黑狼」的神秘人,除了胡文禮,沒有人知道黑狼是誰,也沒人知道狼崽是哪些人。
「時機未到,不過既然他想下這盤棋,那咱們就奉陪到底。」
搖了搖頭,胡文禮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兩年前襄州鎮兵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失敗就是打入鎮兵內部的「狼崽」--紅狼的傑作,否則即使鎮兵再不濟,面對左連州這樣的二流部隊也不會敗得那樣淒慘。
馬天遠敬畏地望著胡文禮,老謀深算的胡文禮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只能永遠仰視著、崇拜著。
清風明月閣,後院的一間閣樓。
一個妖嬈嫵媚、性感動人、酥胸半裸的美麗年輕女子右手支著頭,懶洋洋地側躺在床上小憩著,潔白的**從輕薄的紗裙中伸出,上下交疊著放在一起,宛如一個香艷的睡美人,有著說不盡的誘惑,道不完的風情。
「老闆,客人來了。」
門外響起了幾聲敲門聲,隨即,一個丫鬟的聲音傳了進來。
「進來吧。」
女子懶洋洋地睜開了描著淡淡紫色眼影的雙眸,眼睛裡流露出勾人魂魄的媚惑,她就是清風明月閣的老闆--花非憐。
花非憐是殷七娘的老對手,芳齡二十四,八年前從外地來到襄州,迅速成為了清風明月閣的頭牌,並且在兩年後成功擊敗了當時襄州的第一花魁殷七娘,當選為新一屆的花魁,至今風頭不減,無人能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達官貴人和名人異士不計其數。
「老闆,已經打聽清楚了,馬天遠的大哥確實被吳三虎的人打死了,而且馬天遠的一隻眼睛也被打瞎,估計趙漢要對胡文禮下手了。」
進來的是一個國字臉、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貪婪地打量了一眼媚態萬千的花非憐後,低著頭進行匯報。
「不,時機還未到,趙漢不會貿然出手,估計只是試探。你把這個消息傳回京城,另外,調查清楚打傷馬天遠之人的身份。」
花非憐輕微搖了搖頭,再度閉起了雙目,陷入了沉思中,她要細緻分析通過各種渠道得來的消息,以準確判斷出當事雙方的真實意圖。
偷偷打量了花非憐白嫩的胸脯、誘人的乳溝以及光滑如玉的長腿幾眼,國字臉男子咕嘟嚥下了一口口水,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房間,他曾經和花非憐春風一度,其中的樂趣妙不可言,簡直欲仙欲死,花非憐的床底功夫爐火純青,男人們無不為之蟄歎服,流連忘返,可惜自從花非憐三年前當上這清風明月閣的老闆後,有機會成為她入幕之賓的人可謂少之又少。
等國字臉男子離開後,花非憐緩緩睜開了眼睛,雙目中滿是不屑之色,男人,只要給點甜頭,那就是一隻會搖尾巴的狗,無論是那些在人前一本正經、滿嘴的仁義道德,好像有一身浩然正氣的高官賢達,還是那些才高八斗,不可一世的士子們,在上了她的床後無不醜態百出,變得禽獸不如。
「小姐,曲詞已經抄來了。」
一個黃衣丫鬟走了進來,把一張宣紙遞給了花非憐,上面記錄了李少天下午所唱的《滄海一聲笑》的歌詞。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花非憐坐起了身子,雙手拿著宣紙仔細研讀了起來,良久,把宣紙放在胸口處,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著歌詞的意境,歌詞大氣豪邁,放蕩不羈,有一種遊戲人間的廣大胸懷和天下雖大、捨我其誰的博大氣勢。
青樓女子大多通曉音律,愛慕賢才,花非憐也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年輕貌美,內心極度空虛、孤獨女人,由於身處這煙花風月之地和身上所肩負的使命,她必須強忍著內心的七情六慾,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真實情感,尤其是在看盡了人性的醜惡後,更是關閉了心房,開始了這種隨波逐流、強顏歡笑的墮落生活。
也許,唯一能寄托花非憐情感的就是音律,把那些無法對他人而言的苦悶和煩惱寄托在音律之中,以此來宣洩壓抑的情感。
《滄海一聲笑》觸動了花非憐心靈深處最敏感的神經,她多想洗去身上的鉛華,過上那種消遙自在的日子,可是這無疑是一種可望不可及的奢望,她是一個工具,一個被人操縱在手裡的可悲木偶,生死存亡攥在別人的手裡。
「這個人死了倒是可惜了。」
良久,花非憐從傷懷中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宣紙,輕輕感歎了一句,也許是同病相憐,她有些惋惜才華橫溢但同樣是別人手中木偶的李少天來。
這正是所謂當局者迷,李少天的事情只不過是一起簡單的傷人事件,但由於牽扯到天狼左軍和天狼右軍,身處局中的胡文禮和花非憐便自然而然地浮想聯翩,按照自己的意願把事件無限複雜化、擴大化,這也許就是上層爭鬥的玄妙。
星光糕點鋪。
天狼左軍和右軍的親衛們面色冷峻、一左一右地守在院落的前後門,雙方原本就有矛盾,又都是軍中的精銳,這次的事件無疑是火上澆油,如果不是大家還算克制,估計早已經大打出手。
院落中,已經得知事情經過的胡勇對砍斷馬天遠青雲刀的武士刀產生了濃厚興趣,愛不釋手在拿在手上把玩著,他曾經用自己的腰刀試過,武士刀只不過輕輕一磕,腰刀就應聲而斷。
王立山一臉得意地站在一旁吹噓著李少天的勇武,尤其是一腳就踹飛了馬天義和一刀就劈瞎了馬天遠,聽得胡勇和手下的親衛們半信半疑,而馬天遠的親衛們則是怒目而視,恨不得上前猛抽得意忘形的王立山兩個大嘴巴子。
正屋裡,秦雨凝、綠萼和秋霜坐立不安,擔心著李少天的安危,她們已經從胡勇那裡得知了事情的嚴重性,照此下去,李少天很可能將成為雙方博弈的犧牲品。
令人意外的是,史胖子此時竟然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原本以為自己撿了一個大元寶,誰想卻是惹來了一個大麻煩,等進了院子他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竟然涉及到天狼左右兩軍的恩怨,想要抽身已經是來不及了,唯有咬牙跟著秦雨凝走下去,否則天狼左軍是不會放過「公然」站在秦雨凝一邊的他,而失去了秦雨凝身後天狼右軍的庇護,天狼左軍想弄死他簡直易如反掌。
「我怎麼這麼倒霉呢,這都是什麼世道!」
史胖子現在懊惱萬分,臉色鐵青,一副欲哭無淚的可憐模樣,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下可虧大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大,弄不好小命都要搭進去了。
越想越害怕,史胖子不停喝著桌上的茶水,不斷地跑出去上茅房,在經過馬天遠親衛的時候,親衛們陰冷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懊惱間,一股尿意又湧了上來,史胖子捂著小腹又急匆匆地跑去了茅房,解決完生理問題,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的時候,腳下噗哧了一聲,踩上了一個散落在地上的蛋糕。
「晦氣!」
史胖子暗罵一聲,走到一旁的青磚上蹭著鞋底的碎蛋糕,無意間瞅見了不遠處桌子上放著的蛋糕和麵包,由於式樣的新奇,又恰逢晚飯時間,他也有些餓了,於是禁不住走了過去,伸手拿了一個蛋糕放進了嘴裡,大口嚼了起來。
嚼著嚼著,史胖子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糕點香甜細膩,入口酥柔,奇特的口感使得他精神為之一爽。
接連吃了好幾個蛋糕和麵包,史胖子的眼睛裡逐漸流露出異樣的精光來,作為一名有著靈敏嗅覺的商人,他已經意識到這種新式糕點裡面隱藏的巨大商機。
冷不防,興奮的史胖子看見一旁對他橫眉冷對的馬天遠的親衛,猶如三九天裡當頭澆了一桶冰冷的涼水,澆得他心裡瓦涼瓦涼的,低著頭灰溜溜地竄回了屋裡,他差點忘記了自己現在的淒慘境遇,命都快沒了,還要什麼錢呀。
「都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公子也不會出事了。」
史胖子進門的時候,一直愧疚著的綠萼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雙手用力拍打著頭,顯得異常痛苦和懊惱。
「綠萼姐姐,這不怨你,我想如果是我們中的任何一人,大哥也會這麼做的。」
秦雨凝連忙上前抓住了綠萼的雙手,堅定地衝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容,其實她的心裡才是最痛苦的,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這裡非亂套了不可。
「雨凝!」
綠萼撲進了秦雨凝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她覺得自己是個禍水,連累了李少天。
秦雨凝雙目含淚地把綠萼摟進了懷裡,讓她盡情發洩,只有這樣她才能冷靜下來,秋霜也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淚。
「這都什麼事兒呀。」
望著三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史胖子心中一陣煩躁,鬱悶地坐下來繼續喝茶,他已經拜託胡勇通知了等在外面的車伕,讓家裡的人趕快出城躲躲,等風聲平靜了再做打算,也不知道家人跑出去了沒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冷衛的請示文書遞上去後,趙漢並沒有回復,而是出城巡視鎮兵大營去了,一待就是好幾天,好像絲毫沒把這件事掛在心上。
天狼左軍和右軍的人每天都來襄州府催促案件的進展,搞得冷衛不勝其煩,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又不敢輕舉妄動,只有無奈地選擇繼續裝病,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任由左右兩軍的人鬧去了。
在這幾天裡,大街小巷、茶樓酒肆裡都在議論「天殺星」下凡打死了南霸天的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把李少天的形象無限地拔高、放大,簡直就成了救苦救難、懲奸除惡的大英雄,甚至有人傳言此次的天殺星乃是天庭玉皇大帝座前靈石童子轉世,一時間眾說紛紜,群情激奮。
三人成虎,眾口爍金,不知不覺間,李少天的天殺星名號是徹底坐實了,城南有些曾受過南霸天馬天義欺辱的人家甚至給他立上了長生牌坊,由於不清楚他的名字,牌坊上刻著五個紅色大字--恩公天殺星。
天下間最可愛的莫過於平民百姓,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只求一家溫飽即可,他們的思想也很單純,恩是恩,怨是怨,恩怨分明,雖不能做到恩怨必報,但他們會牢牢地記在心裡,心中自有評判。
在天殺星名號旋風般橫掃襄州城,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談資的時候,李少天卻還在大牢裡混混噩噩地過著日子,無聊之際倒是跟左右兩邊牢房裡的人稱兄道弟起來,興致勃勃地聽著他們各自的故事,完全沒有一點囚犯應有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