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5章 誰算計了誰 文 / 鱸州魚
第175章誰算計了誰
「馬大哥,你再辛苦一趟,去趟董家莊,告訴董大哥,要他準備這些……」一進家門,謝宏立即忙碌起來,去董家莊的人必須靠得住,只好讓馬文濤繼續跑腿了。
等這次的事情過去後,就得跟正德提起開工場的事兒了,到時候讓董平也遷過來,不然,每次都得跑趟宣府,那可傷不起。
「包在老馬身上了。」把謝宏說的條目記下,馬文濤當即就動身去了。
「馬兄,這兩天你也要辛苦了。」相處日久,同伴的特長謝宏都是瞭然於胸,馬文濤雖然沒讀過書,但是記性卻好,每次需要傳話的時候,他都能準確的把意思傳達到,這就是天生的本事了。是以交待一遍,謝宏也不再說,又轉向了馬昂。
「可是又有時評要說?這回要說什麼?昨天的事嗎?那個我都編好了,你先聽聽看……」馬昂現在已經正式轉職成為撰稿人兼發言人了,謝宏只要把主題一說,他很快就能編出來相應的故事,就如同正德返京前在京城流傳的那些一樣。
時評效果很不錯,沒能扭轉局勢卻是非戰之過了,畢竟士大夫高高在上,神聖無比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一千多年了,遠不是一時三刻能夠扭轉的。
「時評還要等些日子,現在是要把風聲散佈出去。」謝宏急忙搖頭,他可沒那個空閒聽馬昂講故事,再說昨天的那事兒也不太適合在京城講。
他不打算讓正德在朝堂上孤軍奮戰,所以要把朝鮮使臣的事放出風去。既然在涉外的時候,文臣們會顧及到臉面,等風聲傳開,他們也就沒法死纏爛打了。
「這樣的話,恐怕得問問曾老爺子了。」聽到是這事兒,馬昂卻是啞火了,散佈謠言可不是他的長項,更何況,他在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想到讓曾家幫忙了。
「嗯……」謝宏沉吟了一下,他總是歎息曾錚、董平是技術狂,其實他自己也是,從皇宮出來時,他滿腦子都是要製作的那件東西,馬昂說的這些細節他還真沒想到,畢竟在這些事上面,他已經當慣了甩手掌櫃了。
「這事兒交某便是。」江彬突然說道。
「江大哥,你對京城很熟悉?」謝宏很是詫異,他知道刀疤臉很有心計,也很能打,卻不知道江彬還有這等本事。
江彬哈哈一笑,道:「謝兄弟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斗樂之後,宣府的流言還不就是某傳出去的?還有後來那幾次。」
「原來如此。」謝宏恍然,可仔細想了想,又疑慮道:「可江大哥你在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能行嗎?」
「只管放心,烏鴉那幫人最拿手的就是這個。」江彬把胸口拍的砰砰響,道:「跟馬兄弟不一樣,烏鴉不會編故事,說的話也不好聽,但是散佈流言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烏鴉當然是外號,他本名有些文縐縐的,叫做吳彥。一個軍戶子弟,起這樣的名字,依謝宏的猜想,應該也是跟馬文濤的父母差不多,希望他將來能跟讀書人沾點邊。當然,軍戶想翻身可沒那麼容易,烏鴉不出意外的辜負了父輩的期望,成為了邊軍中的一員。
他這人也很能講話,跟馬昂不一樣,他話不多,可是嗓門很大,嗓音又怪異,聽起來十分吵。他的外號也是這麼來的,只說吵嚷的程度,他一個人說起話來就足以頂得上十幾個人了,甚至猶有過之。
這就是江彬說他最合適散佈流言的原因了,他也不消尋人說話,只要帶幾個弟兄,滿城逛一圈,邊走邊說,保證當天晚上就能把流言散佈出去,所需的不過是一個帶路的罷了——以免有遺漏掉的地方。
謝宏大為歎服,世間人果然千奇百怪,什麼本事都有,而且還都有適用的地方。這位烏鴉簡直就是天生散佈謠言的。要是在後世,這人去做超市促銷,或者象外國那樣在街上拉選票,恐怕連個喇叭都不用,就能讓聽眾記住相關的信息,果然厲害。
「那就拜託江大哥和烏鴉大哥了。」略略感歎一番,謝宏也不掛懷,反而有些慶幸,一是多了個幫手,二來是讓烏鴉住到兵營去了,不然本來就有個話癆,再多個烏鴉,還怎麼活啊。
「好說,好說。」見謝宏說的鄭重,江彬也很高興,笑容滿面的去兵營尋烏鴉了。
「謝兄弟,你真不聽聽,我跟你說,這段子好聽著呢,我把你說過的那些機巧用上了不少……」差事被江彬攬去了,話癆有點失落,於是鼓足了勁頭想搏個綵頭。
「對了,馬兄,」謝宏不勝其擾,腦子裡亮光一閃,突然道:「有件事要拜託你呢。」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拜託什麼的不是太客氣了,須知……」說是不用客氣,可聽見拜託二字,話癆卻是滿臉堆笑。
「是這樣,我計劃著,十天後……」謝宏打斷他的話頭,把計劃解釋了一番,「你先準備一下,等事情成了後,咱們立即上新的時評段子,如何?」
那些文臣喊打喊殺的,居然還給他起外號,是可忍孰不可忍,謝宏報復心很強的。所以,這次他不但要踩***一腳,順便還要重重再打一次這些士大夫的臉。
「我說怎麼你又讓老馬去董家莊,原來是這樣,」話癆點點頭,表示懂了,興奮的說道:「上次那個鋼琴用了一個月,這次十天夠嗎?那個……鐘,也應該很神奇吧,你先給我講講唄,須知……」
「來得及的,這次我可不是一個人了。」謝宏笑笑,道:「好了,馬兄,我要去講課了。」
「喔,原來你買那些工匠是做這個用途的,謝兄弟果然深謀遠慮啊,竟然在宣府就想到了京城的事,佩服,佩服,須知……誒,我說,你等等啊,我還沒說完呢。」
……
第二天。
朝會散後,紫禁城,太和門前。
「劉閣老,前日不是已經商定,要藉著此次朝鮮入貢,將罷免皇莊的事情解決麼?可今天為何又答應讓皇上自行解決?萬一皇上真的說服了朝鮮使臣,豈不是糟糕?」
韓文執掌戶部,對取消皇莊之事最為熱心,本來按照眾人計劃著,就算不能畢全功於一役,也要讓正德讓步。
因此韓文上奏說:「則宜移文巡撫官核實召人佃種,畝征銀三分解部輸內庫進用,其管莊內官悉召還,庶地方得免侵漁之患。」也就是不如皇莊還是皇帝家的,但是要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然後名頭正德擔著,然後利潤歸戶部。
今天正德突然提出要自行解決朝鮮使臣,而朝議的結果也遂了正德所願,韓文如何不急?一下朝,出了太和殿,他就追著劉健過來了。
這事兒不少朝臣也都很是關注,韓文這麼一嚷嚷,其他人也都是駐足觀望,身份夠高的幾位乾脆直接走了過來。
劉健抬眸一臣和九卿都已經在身旁了,不由呵呵一笑,道:「這是要開廷議麼,怎麼諸位大人都過來了?」
「劉閣老,下官也是不解,怎麼三位閣老今天答應的如此容易,難不成有什麼玄虛麼?」
吏部尚書馬文升的頭上包著一塊布,顯得有幾分狼狽,正因如此,這兩天的朝會上他也沒怎麼說話,否則出班往大殿中間一站,那得被多少人圍觀笑話啊。
不過他可沒忘了這傷是怎麼來的,若不是弄臣教唆,正德胡鬧,又怎會如此?他心裡有氣,說話也不自覺的帶了幾分質問的口吻。
「賓之,你意下如何?」能做到首輔,劉健的氣度自然不凡,他也不計較馬文升的失態,卻突然向李東陽發問。
三大學士彼此交情都不錯,可細微的分別還是有,謝遷就是一向以劉健馬首是瞻,相對的,李東陽就隱隱有另成一派的勢頭。正德從京城落跑之前,三人倒是沒什麼分歧,可在那之後,李東陽的意見屢屢跟劉、謝二人相左,所以劉健才有此問。
「希賢兄,各位,」李東陽拱拱手,道:「陛下年輕氣盛,我等輔臣應重在引導,而不應過分相逼,以免再有日前之事重演。朝鮮入宮之事,陛下既然願意親自處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何況,以吾觀之,那朝鮮本有訛詐之意,本也不可輕易相許……」
「李閣老此言差矣。」禮部尚書張升在駕前經常哭,可平時一張臉都是冷肅著,說話也是鏗鏘有力。
「朝鮮既是藩國,那就如同我天朝的子民一般,且不說這回賜的禮儀乃是祖制,就算不然,屬國遭了災來大明求援,我天朝富有四海,又怎能坐視不理?李閣老此言大違禮儀之道,不是君子之風,更失了天朝的威儀。」
他這番道理說了不止一次,之前跟戶部爭持,這兩天又跟正德爭持,說的極為熟練,一點磕絆都不打。
聽了這話,李東陽和韓文都是色變,眼見幾人又要爭執,劉健急忙勸解:「各位說的都不無道理,可老夫卻另有一番思量在此,且聽老夫一言如何?」
劉健說的客氣,可他終究是首輔,就算是剛剛說話有點沖的馬文升,對他的話也是不敢輕忽,眾人都道:「請劉閣老示下。」
「張部堂所言不差,回賜制度乃是祖制,吾等朝臣自當遵從,屬國有難,我天朝也應當展現威服四海的氣度。」劉健先是讚了一句張升,話風一轉,又道:「只是朝鮮的使臣恃寵生嬌,居然趁機獅子大開口,這等事也不能助長,張部堂要擺出威嚴,嚴加申斥才是。」
「下官遵命。」張升躬身應道。
「皇莊乃是弊政,天子豈可與小民爭利?何況更有一干閹豎從中漁利,欺壓良善,大違聖人之道。是以,裁撤皇莊之事,吾等輔臣自是義不容辭。」劉健又衝韓文點點頭,「賓之說的也是在理,君臣之儀不可廢,陛下那邊,吾等也不可逼迫太過,此事大可徐徐圖之。」
「那劉閣老的意思是就這麼算了?」兵部尚書劉大夏皺眉問道,他向以行事果決自稱,分外看不得劉健這種八面玲瓏的模樣。
「呵呵。」劉健依舊不以為忤,笑道:「不管朝鮮國王到底從哪裡得了那件寶物,可朝鮮既然是遭了饑荒,他此來定然不肯空手而歸。以老夫思之,那個弄臣既是擅長奇『淫』技巧,皇上應是做了讓他仿製異寶,以作回賜的打算。」
「應是如此,否則皇上就不會急著討要那件東西了。」眾人都是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所以老夫才在此事上沒有讓步。」劉健自得的一笑,道:「老夫之前也召集了京中名匠,若要仿製也不是不能,只不過需要耗費的時日卻長,那弄臣手藝再好,一得不到樣品,二來又只有十天,應該也難有作為。」
「可若是他當真手藝高超,仿製出來……」李東陽疑慮道。
「即便真有萬一,他仿製出來那計時之物,又或做出了其他異寶,那朝鮮使臣可會願意?朝會上所議,可是讓朝鮮使臣自願接受才行,就算不是自願,也要用道理使其心服,各位意下如何?」劉健淡然一笑,點出了關鍵。
「確是如此,劉閣老果然想得通透。」眾人細想一下,也都沒發現什麼遺漏。
「等那弄臣失敗,我等再趁機進言,或者驅除一干奸佞,或者罷免皇莊。」劉健正容道:「若是那弄臣因此事失寵於皇上,那皇上就會在驅逐奸佞之事上讓步,否則為了回賜藩國,皇上也得罷免皇莊。」
「劉閣老果然思慮周到,如此一來,大明朝野又將恢復清明了。」
為了誅殺謝宏和八虎,朝臣們吃了一鼻子灰,這時倒也不敢過分緊逼,所以才提起了罷免皇莊,想先***正德的經濟來源,這樣就可以慢慢讓正德低頭了,兩件事本來就是一體。所以,劉健的籌謀贏得了一片讚譽聲,只有李東陽還微微蹙著眉頭。
「賓之可是還有什麼疑慮?」劉健注意到了李東陽的異狀,於是問道。
「希賢兄所言甚是,可不知為何,小弟心中仍是有些掛懷。聽宮中傳來的消息,那個弄臣的手藝極為神妙,若是……」
八音盒還沒什麼人跟謝宏聯繫在一起,可顧御醫獻寶塔之事,鬧的動靜不小,宮中很多人都知道。雖說是禁宮,但只要身份夠了,想知道裡面的消息卻也不難,李東陽是大學士,自然也在此列。
「賓之過慮了,不過弱冠之年,諒他能有多少技藝和見識?就算他天賦異秉,手藝與京中名匠相當,那也是枉然,更別說讓藩國使臣信服了。」
劉健也好,其他人也好,儘管士大夫們都看不起工匠,可是對其中的道理還是很清楚的,李東陽一想不錯,也就不再多說。
於是,等到散去時,諸位重臣臉上的陰霾盡皆消散,都是帶著歡顏,倒讓各家的下人頗為歡喜。
這段日子來,老爺們都是心情大壞,做下人的也是動輒得咎,日子難過的很。今天見老爺們都是高興,下人們也都動起了小心思:
「老爺今天高興,該先去給哪位夫人報信,好提前做準備呢?讓老爺心情舒暢可是大事,一分一毫都不能疏忽,當然,夫人們的賞錢也不是小事,一樣不能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