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百一十章 四海會賓客(二)往事 文 / 明月長劍
揚州在古代是水路交通要道,鹽商聚集,慢慢形成了一些獨特的建築群,比如個園,徐園等私家園林,以它們與眾不同的風格名聞天下。(——百度搜索)
揚州的小巷和一些老建築也作為一種風景而保存著,藍盈盈家所在的樓房就是很老的一幢建築,牆體斑駁但看前來很結實,樓道狹窄,別說兩個人並肩而行,就是一個大胖子通過都會擠到扶手。
房間不大,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屬於最實用也最簡潔的那一種,藍運常年住在藍天賓館,房間雖小,藍盈盈一個人住還是顯得冷清,所以她也經常在學校住宿。偶爾回來一兩次也是打掃打掃房間。
隨著藍盈盈在藍天賓館的地位逐漸提高,父女兩見面的時候多數在廚房間,去年中秋節的晚上,藍天賓館客人散盡,廚師都回家團聚了,廚房間只剩下藍盈盈父女兩,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藍盈盈輕聲說道:「爹,我們把老房子賣了吧,在賓館附近再買一套,我們也方便回家,您一天天歲數大了,身邊也要有人照顧照顧。」
「不用你費心。」藍運感覺到女兒冷漠的外表下那份關切,欣慰地笑了笑:「那套老房子留著吧,不然一些老朋友會找不到我的家。」
「這麼多年也沒有見到幾個朋友到老房子找你。」藍盈盈*滿腹不解地說道:「我們又不是買不起新房。」
「老了。」藍運歎息一聲:「有點懷舊,新房還是要買,只要你找到婆家,我買一套給你陪嫁。」
提到婆家,藍盈盈立即冷了下來,也就再也沒有提賣房子的事,爺倆依舊各自忙碌著,家也只是作為一種孤零零的擺設。
直到尤蘭花的出現,藍盈盈忽然明白父親留著老房子在等待什麼,他在等待一份虛無縹緲的感情。
三大技校烹調賽上,尤蘭花陰差陽錯,將自己得意的一道菜傳授給藍盈盈,原打算讓藍盈盈參加學校考核時發揮,沒想到藍盈盈竟然用於比賽,差點一敗塗地。事後尤蘭花私下裡向藍盈盈表示了歉意,但藍盈盈沒有搭理她,對於一個拋棄自己的母親,藍盈盈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反而有一種憤恨。
但是,骨肉連心,不只是母親的感受,做女兒的一樣深刻,無論怎樣憤恨也掩蓋不住對於母愛溫柔的渴望。尤其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藍盈盈一向冷漠的心忽然煩躁起來,短短幾天,心中的怨恨逐漸消失,尤蘭花臨走時那種憂傷的眼神不時刺激著藍盈盈的心。
許多時候,我們都認為活潑熱情的人需要朋友或親人的關心,其實,越是冷漠的人心中更需要溫暖。藍盈盈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冷靜,可是她一有工夫就回家一趟,回到家什麼也不做,傻呆呆看著房門,門外偶爾響起的腳步聲都讓她心中一陣緊張,可惜,她一次次都是失望,漸漸心灰意冷,不過每天晚上還是習慣地回家。
林秀秀的訂婚宴取得成功,家常菜館的廚房間一片歡騰,風小雨搖搖晃晃被扶了出去,藍盈盈生性不喜歡熱鬧,忽然感到一絲孤單,輕輕推了一下張艷紅:「艷紅姐,我有點累,先回家休息。」
「謝謝你幫忙。」張艷紅正在準備自己的飯菜,抬頭笑了笑:「你先吃點東西,等會我讓蕭雅經理用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藍盈盈淡淡說道:「風小雨醉了,記得轉告他,明天學校見。」
藍盈盈漫無目的地四處閒逛,華燈初上的時候,在路邊小吃攤上要了一碗麵條,胡亂吃了幾口,沒有胃口。
剛剛下了一陣小雨,藍盈盈家的樓梯口由於人來人往變得有點滑,憑藉著樓梯間昏黃的燈光,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踏著不太寬闊的台階慢慢向上移動腳步。一邊走一邊下意識地從隨身的挎包內取出鑰匙。
房門虛掩著,一絲亮光傾瀉*出來,藍盈盈一下子怔住了,心跳緊接著加快了幾分,難道是尤蘭花?自己的母親。
深深呼吸幾口氣,藍盈盈緩緩推開房門,一位中年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客廳中間,仰臉看著牆上的一幅畫,藍盈盈鬆了一口氣:「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吃過晚飯了嗎?」藍運轉過身,溫和地看著女兒。
「我吃過了。」藍盈盈坐在沙發裡,仰臉伸了一下懶腰,目光瞄到餐桌上的碗筷,心中猛然跳了一下,坐正身軀:「爹,你一個人怎麼用兩副碗筷,你不是一向不回家做飯嗎?」
「飯不是我做的。」藍運點起一支煙,手微微有點抖動:「是你娘。」
「娘。」藍盈盈全身激烈抖動一下,自己一直沒有問,但父親終於開口談論了。
「她剛剛離開。」藍運看著桌上的飯菜和碗筷,幾乎沒有人動過,擺在那裡只是一種象徵,象徵著這裡曾經有個溫馨的家,現在看起來卻倍感淒涼。
「是尤阿姨。」藍盈盈平穩一下情緒,冷冷說道:「她為什麼要回來?」
「這是你從小最愛喝的鯽魚湯。」藍運目光盯著桌上的一個湯碗,魚湯奶白色,看起來就誘人,藍運緩緩說道:「這麼多年,她一點沒變,就連湯的味道也沒有變。」
「我沒有娘。」藍盈盈咬著嘴唇:「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她本來想見你的,一直猶豫。」藍運目光轉向一張椅子,似乎尤蘭花還靜靜坐在那聽父女兩的對話:「最後她還是走了,她說你恨她。」
藍盈盈沒有吭聲,靜靜等待著父親的敘述。
「其實都是我的錯。」藍運深深歎息一聲:「當年我們四大廚王和吳浩還有林華是很好的師兄妹,林華和吳浩要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惜,正值十年動亂,一個造反派給林夕扣上一頂反革命的大帽子,林夕一家被迫偷渡去了新加坡。」
「吳浩,就是風小雨的師傅嗎?」藍盈盈和所有少女一樣,對於愛情都很敏感,雖然知道結果,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後來怎樣?」
「吳浩很傷心」藍運接著說道:「他留下一封信向我們告別,也想偷渡去新加坡,可惜幾次都沒有成功,。林夕走後不久,揚州市推選廚王,那可是年輕人追求的最高榮譽,廚王還可以享受幹部待遇,我們都躍躍欲試。」
「四大廚王的手藝在當時誰最高。」藍盈盈好奇地問著,一時從尤蘭花的陰影中解脫出來。
「手藝最高的不是四大廚王。」藍運輕輕搖了搖頭:「是吳浩,他幾乎是公認的第一高手,廚王非他莫屬。」
「怪不得吳浩如此厲害。」藍盈盈現在才明白爹爹為什麼讓她去家常菜館套取手藝。
「本來我們相處得如同親兄弟,吳浩當上廚王對我們也有好處,可惜名利害人。」藍運把煙頭用力摁進煙灰缸:「有人向我們提出如果除掉吳浩,四個人可以並列第一,都做廚王,於是我們動心了。在一個夜晚,我們約吳浩出來,告訴他有辦法幫他偷渡,已經備好船隻,吳浩千恩萬謝跟著船主沿長江而下,準備從海上偷渡。」
「那樣豈不是很危險。」藍盈盈緊張地瞪大眼睛。
「那時海關查得不嚴,找到可靠的人很容易偷渡成功。」藍運神情露出一絲悲涼,可能想起吳浩向他們四人揮手離別的情景:「可惜,這壓根就是一個圈套,吳浩不久就被抓了回來,以叛國罪被判處六年徒刑。」
這是一場悲劇,可想而知,等到吳浩出來,已經物是人非,林華和他一定無法聯繫,四大廚王的勢力根深蒂固,吳浩的一生幾乎都毀了。
「這和我娘有什麼關係?」一陣沉寂過後,藍盈盈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來。
「吳浩被抓回來後,證據不足,一時無法定罪。」藍運又點上一支煙,繼續回憶:「他留下的那封信在我手裡,秦亞強他們百般遊說,我抵擋不住誘惑把信交了出去。」
藍盈盈臉色蒼白地盯著父親,自己唯一的依靠在心目中的形象忽然倒塌,讓她驚慌失措。
「我知道對你很殘忍,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然對你娘不公平。」藍運愛憐地看著女兒:「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娘終於知道了消息,她讓我去公安機關為吳浩平反,那樣做就會毀了我的一切,我們不斷爭吵,最後,她失望之下,離家出走。」。
「要虛名何用。」藍運的臉上露出悔恨的表情,輕聲對藍盈盈敵龍無書屋說道:「盈盈,我知道你生性要強,一個女孩家別太勉強自己,我想好了,你回來代表藍天賓館參加市裡的烹調賽,以後安安穩穩在藍天賓館上班。」
「不。」藍盈盈倔強地揚了揚頭:「我要憑我自己的力量取得成功,我要征服揚州烹調界。」
此時此刻,藍盈盈覺得一無所有,唯有一種不服輸的意念支撐著她。母親當年一定是依靠父親而活著,在對父親失望之餘,唯有傷心離去,自己不能重蹈覆轍,必須堅強,不能靠男人活著,絕對不能。
「你上次要不是風小雨根本無法取得三大技校烹調賽的成功。」藍運耐心地說道:「這次風小雨恐怕不會再幫你了,你還是回來吧。」
「他為什麼不幫我?」藍盈盈疑惑地盯著父親。
「家常菜館一定會想方法宣傳自己,最適合的人選就是風小雨,讓他獨自參加全市烹調大賽就是最好時機,風小雨也一定不會放棄成名的大好機會。」藍雲分析得頭頭是道:「就算你取得市裡烹調賽的成功,但吳浩培養風小雨就是衝著廚王的敵龍無書屋寶座,你會和風小雨站在擂台上對壘,你想過這一天嗎?」
藍運看出女兒對風小雨有點意思,希望用風小雨來打動她,任何一位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安安穩穩享受著一個家,相夫教子,其樂融融。
藍盈盈一下子猶豫起來,風小雨那張時而嬉笑,時而嚴肅的臉頰不停在她腦海中晃動,如果風小雨現在代表家常菜館參加比賽,那麼不用等到將來,馬上兩個人就會爭針鋒相對,藍盈盈沒想過,自己依靠的風小雨忽然離去,而且站在對立面,情何以堪。
「你慢慢想一想。我回賓館有點事。」藍運看了女兒一眼,輕輕帶上房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藍盈盈呆呆坐了一會,慢慢站起身走到桌邊,緩緩端起桌上的那碗魚湯,又看了片刻,忽然仰臉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娘。」藍盈盈嘶啞地叫了一聲,兩行淚珠沿著白皙的臉頰滾滾落下——
親!如果你覺得本站不錯,還請記住本站幫忙宣傳下哦!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