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情歸處 第一百三十章 一生有你 文 / 臨雪藍藍
第一百三十章一生有你
入夜，軒轅流風來了。
一見白素素，第一句話便是：「素素，我好餓好困！」
白素素莞爾。想起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派人去廚房傳飯，讓李嫂子準備一些清淡的小菜送過來。
等軒轅流風狼吞虎嚥的吃完，白素素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說，便揮退了廳裡伺候的小丫頭們。
「素素，下月中旬你跟我一起回南海郡吧。」軒轅流風一句廢話也沒有，似乎趕時間似地，話說得又響亮又急速。
白素素愕然抬頭看他，今天才是正月二十一，西太后的頭七，下月中旬他怎麼可能走得了？不待她開口詢問，軒轅流風解釋道：「離國的葬禮，忌諱正月、三月、七月、九月下葬，欽天司的無塵道長算過，九月以前，只得二月初八是好日子，可開皇陵，宜下葬。」
「可是，這日子也太急了吧？太后的葬禮，不是很繁瑣？」
軒轅流風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白素素從他眼裡看見憂傷緩緩走過，片刻後，才聽他幽幽道：「有大半個月時間，該準備的都可以準備妥當。錯過二月初八這個日子，得等十月以後了。我想母妃也不願意孤孤單單的躺在冰冷的棺木裡等大半年，她一定想早點去跟父皇團聚……」
白素素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心酸，卻不知該怎樣去安慰他，輕歎一聲，才問道：「那北疆軍私自入京是怎麼回事？就算對你母妃的死心存疑慮，也不該如此魯莽吧？」這可不僅是犯忌諱的事情，弄不好就一造反重罪，軒轅流嵐再能忍，也斷不能忍得下有人明目張膽的要挾他、跟他叫板。
「與此事無關！」軒轅流風臉色凝重，「素素，我準備將北疆軍的兵權還給他。」
白素素睜大了眼睛，只聽他又沉聲道：「這個僵局沉默了十幾年，我早已厭煩。我不僅把北疆軍還給他，我還準備把南海郡的二十萬水兵歸還他十萬！」
「流風，此事可魯莽不得，需從長計議！」白素素驚得失措的握住了他的手，這豈是說放手便能放手的？
從她指尖傳來的柔軟和溫熱一點點蔓延到心底去，軒轅流風的手輕輕一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幽深的望著她，沙啞道：「素素，別擔心！此事，我自會處理妥當，不會給南海郡留下隱患！」
「怎麼能妥當？！兵權一丟開，還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白素素坐立不安。
「素素，北疆軍是離國的邊防重兵，兵權絕不可能長期離開帝王手中，母妃一走，他的忍耐期限怕是也到了盡頭。即使我不主動歸還，不出一年，他也對此發難。說不得，在母妃下葬後，他很有可能把我扣押在京城，逼我交出兵符。離都有十萬禁衛軍，且都是精銳，糧草充足又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北疆軍即使迴旋，也師出無名。而且，北邊的景國是陸上強國，北疆佈防的軍力萬不可少於三十萬，否則烏城危矣！二十萬對十萬，其實勝算並不大。」
軒轅流風的聲音沙啞卻清亮，一雙血絲未退的眸子褶褶發亮，修長的手指微涼，卻沉穩有力，慢慢的，白素素安靜下來，抬眼默默的看著他。
白素素忽然有點明白，軒轅流嵐能容忍兵權旁落十數年之久，心裡恐怕就是篤定軒轅流風不敢冒著北疆淪陷的危險，率領北疆軍殺回京城。
果然，軒轅流風低啞道：「在我年幼時，父皇曾數次拉著我的手，指著沙盤告訴我，景宣先帝時，大離的北疆重鎮本是齊城，距離現在的烏城還有五百里之遙。烏城，是父皇年輕時，與景國一兵一卒血拼下來的……」
他竟然如此敬愛他的父親，才寧願捨棄那個九五之尊之位，也一定要守護住父親打拼下來的江山嗎？
「南海郡四面臨海，東部、北部為浩瀚無邊的東海，南臨南海、月羅海，西接次羅海。東北方，隔海分別與青州、重州、毓州三大郡相接壤。南海郡有上萬個島嶼，全部疆域有七成是海域，只有三成陸地。如果想攻打南海郡，步兵是不起什麼作用的。那二十萬水兵，我會留下最精銳的十萬，這十萬精銳將永遠成為我南海郡的私兵！無論是對月國還是對朝廷，只防不攻，十萬水兵足矣！」
白素素在腦海裡大致描繪出一幅壯闊的海域圖，南海郡整體地形像一枚橄欖球，兩個端頭在東南和西北，是自東自北、自西往南，都呈弧線延伸，往上是東海，隔海相望是商和離，往西南是月國。
為了南海邊防的安全，十萬水兵精銳，恐怕也是離軒帝心中的底限了罷？軒轅流風這個尺寸拿捏得很好，事情很有可能可以談成，白素素望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和讚許。
「離國東南第一大海港青州與珠島隔海相望。湘江與珠海在青州交匯，珠海往南走海域開闊，湘江往東卻呈收縮狀，兩岸是延綿數萬里的山脈，最窄小處海面長約一千五百里，其中更有數道峽谷，兩岸青峰高聳入雲，江面窄小得只能容許小漁船馳過。如果朝廷想派兵攻打南海郡，必須得走從贏城、驪縣入海，繞道東海南下，那樣航線雖開闊，路途卻遙遠。」
軒轅流風漆黑晶亮的眸子，有種睨看天下的氣勢，他微微停頓，伸出左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道：「而東海與南海郡的玉海交匯，之間有一百四十六座島嶼，其中有淡水資源的島嶼只有十一座！其中絕大部分淡水島嶼都是東海深處，緊鄰著商國海域。我只需派人把最鄰近玉瓊島的淡水島嶼毀了，朝廷對南海郡，也只能望洋興歎！」
這個世界沒有炸藥，無法開山擴海；也沒有航母，遠航必須找到能補充淡水食物的海島，更沒有飛機，能空降空投……軒轅流風的聲音飄落許久，白素素才悠然回神，眼前這個少年熟悉而陌生，她喃喃道：「這些，你是什麼時候瞭解的？東海海域遼闊，不知凡幾，你怎麼知道商與離之間的海域有一百四十六座海島？還有那湘江最窄小的峽谷，要測量這些，恐怕得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吧？」
軒轅流風一直握著她的小手，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手背，聞言低笑道：「東海的情況，早在父皇在世時，就已派東海水兵實地勘測，而珠海和湘江峽谷的情況，則是我十二歲時，暗中派遣南海水兵裡的親信去勘測，歷時七年，我才拿到確切而詳細的資料！」
「那……」白素素深吸了一口氣，震驚的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擔憂有點多餘，她這才發現，自己對軒轅流風的瞭解，非常有限。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剛學會捕食的豹子，而是即將從沉睡中甦醒的獅子。
「既然你已經籌備妥當，那就謹慎而行罷！」白素素清亮的目光掃過他乾裂的唇，想給他倒杯茶水，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緊握著，臉上一熱，她輕輕抽出手，拎起茶壺給他續了一杯茶，「你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罷？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軒轅流風把她倒上的茶水慢慢喝完，明亮的黑瞳又蒙上一層薄霧，低低道：「今天是母妃頭七，我想回去陪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軒轅流風抬起頭，目光重新明亮起來，目光灼灼的望著白素素：「素素，我已把意圖對他挑明，他頗為意動，問我要什麼條件？」
白素素心一跳，他的目光，太明亮……
「素素，我想說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他下旨給我們賜婚！」
「流風！」白素素驚跳起來，正了神色，認真而嚴肅道：「你忘記我曾與你說過的話了？想要我嫁，必須得我自己心甘情願！否則，別說是聖旨賜婚，就是玉皇大帝來了，我也不嫁！」
軒轅流風對上她微微慌亂卻依然堅定的黑眸，眼裡的光芒一寸寸黯淡下來，卻很快又亮了起來，他翹起嘴角，沙啞的嗓音隱約帶著明瞭的笑容，低聲呢喃道：「我就知道你會如此反應……我不正是怕你因此反而遠離了我，所以，我才先來與你商量，而不是直接對他提要求……」
聲音很輕很柔，似夢囈般只在唇邊呢喃，白素素卻聽清楚了，目光慢慢柔和下來，卻生怕他真的向離軒帝要賜婚旨意，便低聲勸道：「流風，你的人生剛起步，海闊天高，鵬程萬里！南海郡還有萬萬子民等著你帶領他們過上富強的生活，我不過是……」
「不！素素！」軒轅流風站起身，低頭俯視著她，目光幽深似海，彷彿隱含著浩瀚無邊的宇宙，而遙遠飄渺的天幕上，有一點最灼熱最明亮的星星，就是她的身影。
只聽他的聲音溫暖而篤定道：「如果沒有你陪伴，人生太寂寞太荒涼，這樣孤單沒有盡頭的歲月，即使再多彩，卻不是我想要的！素素，我的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如果沒有你，即使得到整個世界，也無法填滿我的空虛；如果有了你，我只要一尺天地，有家有妻有兒有女，一生足矣！」
「碰」地一下，心中最柔軟一處彷彿被什麼擊中了，白素素心中一震，整個人彷彿被定身術定住了一般，定定的看著他俊秀的臉，不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