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小鎮風雲 【071-072】 返回款 文 / 一三五七九
【071-072】返回款
牟其先的語氣有些怪怪的，這讓韓東很有些疑惑，都已經是吃飯時間了，他先前不說，這個時侯請自己吃飯幹什麼？不過韓東當然不會拒絕。
飯是在鎮政府旁邊的一個小飯館吃的，三菜一湯，酒是安溪村出產的燒酒。韓東知道牟其先肯定有事找自己，只怕是他兒子的名單被刷的緣故，這事周正已經提前打電話說過，他也不問，細細地品嚐著杯中美酒，感覺口感還真是不錯。
一頓飯吃完，兩人其實也沒有交流什麼，牟其先似乎有所顧忌一樣，或者說是臨頭有些退縮，先是對韓東的好意表達了謝意，隨後就和韓東聊起了趙華的風土人情。
看到牟其先興致不高的樣子，韓東心中歎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如果不是因為兒子的事，他估計要少操不少心吧。
「牟鎮長，既然趙華派出所名額有限，去其他地方怎麼樣？」
「其他地方……」牟其先苦笑了一下，「我們家那口子，就是捨不得她那寶貝兒子離開身邊。」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牟其先也不會這麼為難，雖然他為人老實，但是在政府部門幹了一二十年，副鎮長也當了好幾年，要給他兒子隨便找個事幹還是不成問題的。
韓東不由得笑了，「這樣啊，牟鎮長也不用擔心，我再想想辦法。」
「那就有勞韓鎮長費心了。」
牟其先知道韓東為什麼這麼熱心，不過武建的做法也讓他心頭很不爽，自己都主動找他溝通了，他卻一個電話就壞了兒子的事情，這簡直有點欺人太甚的意思。
韓東回到單身宿舍，就給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車靜章打了個電話，把牟舜華的事情說了一下，笑著道：「車局長，那就麻煩你了，回頭我請你吃飯。」
車靜章哈哈大笑，「韓鎮長，你這就太見外了，小事一樁嘛，我正想收拾收拾王家全那傢伙呢。」
第二天上午，牟舜華就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讓他下午帶相應的資料去派出所報到。
牟其先在辦公室接到老婆的電話，得知兒子的事情又有了轉機，不禁愣了一下，也不知道韓東是怎麼做到的。掛了電話，他就去韓東辦公室，真心地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想不到武建一直沒辦的事情，韓東一來就給辦了，雖然他這樣做也只是為了拉攏自己，但和武建一比較，心頭的感觸就不一樣啊。
武建背著雙手從走廊那頭走過，正好看到牟其先從韓東的辦公室出來，臉色立馬就沉下來了，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辦公室。牟其先愣了一下，就想過去解釋一番，剛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無奈地搖著頭，追上去又怎麼樣，武建會相信自己麼？
……
「想幹點事真難啊！」韓東歎了口氣，伸手按著太陽穴，小小一個鎮，人際關係就這麼複雜，那以後上了更高層次呢？
其實，以韓東的身份背景，如果真要放開手腳來，辦法還是很多的。只是，現在的他，暫時還不想依靠家中的力量來改變這一切，他想通過自己的奮鬥，得到更多的鍛煉，只有這樣，將來在身居高位的時候，才有資本和更強大的對手爭鬥。
敲門聲響起，韓東一看，是錢石榴，她一臉喜色，看來這兩天的工作效果不錯。
「韓鎮長，您的辦法太有效了，一天多時間，就有兩個大肚婆做了手術。」
韓東微微一笑，「有效果那就繼續堅持下去，爭取今年趙華鎮不多一個不該多的人。」
錢石榴哈哈笑著，「韓鎮長，是這樣的，去年計劃生育的返還款一直沒有兌現，您看？」
「什麼返還款？」
「嗯，是前年的幾個超生戶，鎮上罰了款的，說了要給計生辦返還百分之十，作為計生辦的費用開支，但是一直都沒有落實下來。」
「是嗎？」
「是的，我剛找過曾鎮長，他說要您親自簽字才行。」
錢石榴說著，拿出一張紙來，上面列著表，經辦人、實施人等一目瞭然，總金額有三千五百多塊錢。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韓東當然不會這麼隨便就簽字，打電話把曾國陽叫過來，問清楚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便道：「那好吧，既然是以前就定下來了的，那我就簽這個字……」
「韓鎮長……」曾國陽欲言又止。
韓東疑惑地抬起頭來，「怎麼？」
「計劃生育罰款是交給財政所的，返還款應該財政所來拿，去年說是因為沒錢，今年的情況只怕也不會好多少啊。」
韓東本來拿起簽字筆了的，聽了曾國陽的話，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也算來趙華這麼久了吧，財政所長雷世鵬一直都沒有來照過面，曾國陽是話中有話？
「這樣吧，表先放在我這，簽好字了你再拿吧。」
「好的，謝謝韓鎮長。」
錢石榴原本充滿了希望，感覺這幾天自己那麼努力地幹事，收效也不錯，想必韓鎮長應該很爽快地簽字的，結果卻又拖下了，這跟以前不是一樣嗎。
看著錢石榴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韓東笑了笑，丟了一隻煙給曾國陽，「老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按說幾千塊錢也不算多啊！」
曾國陽叭叭地吸了幾口煙，「是啊，主要是財政上有些困難，而且武書記也說了，鎮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該節約的就得節約。」
韓東明白了，財政所應該是有這筆錢的，只不過武建的緣故，所以財政所的雷世鵬才一直拖著不肯劃款。
點點頭，韓東又問：「老曾，這個返回款到底是怎麼回事？」
曾國陽道：「韓鎮長，其實這是縣裡針對計劃生育的一個政策，為了鼓勵各鄉鎮，年底的時候縣裡都會給各個鄉鎮百分之五十的返還款，我們鎮再拿出百分之十給計生辦做經費。」
「那鎮上所得的返回款是怎麼開支的？」
「這個也不大清楚，縣裡的返回款都是撥到財政所的。」
「是嗎？」
韓東淡淡地道，曾國陽作為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副鎮長，竟然不知道這筆錢是怎麼開支的，這中間肯定有問題。看來得把雷世鵬叫來好好地問一下才行。
財政所長雷世鵬方頭大耳，紅光滿面，笑瞇瞇地坐在韓東的面前，「韓鎮長，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挺忙的，你看一直都沒時間來給你匯報工作，請韓鎮長多多諒解。」
韓東淡淡一笑，「雷所長對工作蠻盡心的嘛。」
「哪裡，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嘛。」
雷世鵬似乎聽不出韓東話語中的譏諷，搓著雙手，臉上的紅肉凸起來，似乎要掉下去一樣。
知道他是武建的人，韓東也不想和他虛與委蛇，問道：「計生生育的返還款縣裡都是撥下來了的吧？」
「是的。」
真正問起工作的事情，雷世鵬卻惜字如金，韓東問一下，他就答一下，每次都只有一兩個字。
韓東心頭湧起一股怒火，這傢伙表面客客氣氣的，實際上根本就沒把自己這個鎮長放在眼中。拿起錢石榴那張表，刷刷簽上了字，推到雷世鵬面前，「這是計生辦的返還款，都拖了一年了，你給撥過去吧。」
雷世鵬拿起表，臉上的笑容就散去了，一臉沮喪，「韓鎮長，這返還款是武書記專門打了招呼，要專款專用呢。」
「這不就是專款專用嗎？再說了，這不是以前就定下來的政策嗎，我們不能打消計生辦工作人員的積極性吧！」
「可是，武書記專門有交代，我也不好辦呀。」
韓東沉下臉來，「怎麼，我的話就起不了作用嗎？」
雷世鵬避開韓東的目光，訕訕地笑著，「看韓鎮長你說的，你是領導，說的話怎麼會不起作用呢？就是……就是現在財政所也沒有多的錢啊。」
韓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說，你就是不撥這筆款了？」
「不是啊，韓鎮長你放心，一等有錢，我肯定撥款，撥款！」
「那行，這張申請表你就拿去吧，趁早把款撥過去。」
雷世鵬站起來，「韓鎮長沒事的話，我先過去了。」見韓東頭也不抬，他抓著那張表，訕笑著出了門，想了一下，就走向武建的辦公室。
武建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雷世鵬敲了幾下門，聽到裡面傳來武建不耐煩的聲音：「誰呀？」
「武書記，是我，雷世鵬。」
「我忙著呢，你下午來吧。」
武建也不知道在裡面幹什麼，聽語氣似乎很不爽，雷世鵬不敢囉嗦，把那張表揣入口袋裡面快步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肖英霞臉色微紅地出來，兩條腿似乎受了傷一樣，緊緊地夾在一起，逕直就去了走廊另一頭的衛生間。
……
韓東對雷世鵬的態度非常不滿，這個笑瞇瞇的傢伙，根本就是不拿自己當回事。自己堂堂一個鎮長，連個幾千塊的單子都批不下來，還是正常的批撥款項，這要是傳出去，自己的威信大減啊。
另外，縣裡返還的罰款也不知道是怎麼用的，說不定這其中還有什麼貓膩呢？
韓東的眼睛，不知不覺地瞇了起來，這或許是對付武建的一個突破口不成？
正想著，林方知笑呵呵地進來了，坐下來抽上煙以後，說：「剛才我碰到雷世鵬了，他是來給韓鎮長匯報工作的？」
「哼……」韓東哼了一聲，「這個財政所好像不是鎮政府的組成部門啊。」
林方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說：「甘鎮長的話還是起作用的。」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韓東愣住了，隨即笑了出來，「情況挺複雜的嘛。」
「嗯，韓鎮長，我覺得財政所的工作很有些問題，一些款項的支出流動也不透明。」
「透明？」
韓東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記憶中過幾年後，華夏國不是興起了一陣政務公開的風氣嗎？
「對啊，老林你說得對，不透明的話就容易滋生問題，我看這個事情得好好地考慮一下。」
見韓東一下子興奮起來的樣子，林方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好站起來說：「那我不打擾韓鎮長了。」
「嗯，好。」韓東頭也不抬，手中拿著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剛才林方知的話提醒了韓東，所以他就決定，既然在趙華鎮處處有人掣肘，那就提前把政務公開搞出來，讓大家都在陽光下接受檢驗。雖然韓東也知道，所謂的政務公開，實際上也是有所保留的，並不是什麼都公佈出來，而且很多東西還是經過修改了的。
但是韓東的想法是，把政務公開當作一個試點來搞，通過這個方式，不僅可以約束其他人，而且自己也有機會插手像財政所這樣不聽話的部門了，更重要的是如果這事弄好了，可是一個大大的政績啊。
至於此前那個目標責任制，也一樣可以當做政務公開的一部分，到時候不僅接受縣裡的監督，還要受到全鎮人民的監督，甘煒霖等人還敢磨洋工的話，自己也有辦法收拾他們。
想到這些，韓東心中就充滿了激情，自己下來的目的，不就是積累更多的資本嗎。
華夏日報上面那三篇文章，算是韓東第一件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事現在雖然已經過去了，但韓東的名字無疑已經引起了某些大佬的注意，特別是南巡首長還送了他一個「韓三篇」的外號。韓東後來聽父親提起過，南巡首長曾向老爺子提出，讓自己到中央政策研究室，被老爺子婉拒以後，還說自己是棵好苗子要好好培養呢。
那麼，如果政務公開的事情能夠做好，做出成績，並得以在全國推開的話，這無疑又是一件能夠讓人記住自己的政績，是以後不斷向上的資本之一。
「這事一定要搞好。」韓東有些興奮，「不說政績，就是這政務公開，也算是政府管理機制的一種進步啊。」
韓東拿著筆，開始構想著政務公開的實施計劃，為了穩妥起見，先從鎮政府開始，最後要在全鎮推開，特別是基層的各村，一定要實行村務公開。
轉眼間，韓東就把初步構想寫了出來，其實也很簡單，就列了幾條意義、實施辦法，還需要進一步地細化完善才行。
「呵呵，歷史將由我來創造啊。」韓東忽然笑了，先知先覺的感覺果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