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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末日降臨(四) 文 / 殷揚

    第七十六章末日降臨(四)

    軍臣單于的呻吟聲讓人痛徹肺腑,若是在往昔,必然有會不計其數的人衝上來獻慇勤,大聲問候。今日卻是正好相反,不僅沒有人衝上來不說,那些圍觀的匈奴兵士卻是一臉的不屑,冷漠視之,彷彿眼前不是高高在上的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單于似的,而是一條死狗,讓人生厭,讓人不願看見。

    威行萬里疆域的大單于,竟然給匈奴無視了,那是軍臣單于最大的失敗,他的心更加疼了,屈辱之感更甚,猛的抽出彎刀,對著脖子抹去。

    此時此刻,軍臣單于真有生不如死的感受,求死之念極是堅決,下手極快。

    「大單于,不可!」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充滿驚惶,只見中行說從馬背上撲下來,死命抱住軍臣單于,急惶惶的:「大單于,你干係大匈奴的安危,千萬不能輕生,不能輕生呀!」

    聲音尖細刺耳,讓人聽在耳裡,不舒服在心頭,不少匈奴兵士裂嘴嘲笑起來:「可惡的漢人!沒卵的閹禍!」

    「中行說,你快放開!放開!」軍臣單于悲憤不已,鮮血不停從嘴裡湧出來。

    「大單于,奴才不放!絕不放!」中行說兩行淚水湧出來,抱得死死的。

    「狗奴才,你再不放,本單于就殺了你!」軍臣單于雙眼一瞪,賽似銅鈴,仍然威猛不凡。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單于,雖是心神慌亂之下,仍不失威猛之氣。

    「大單于,你若這麼一死,後人會如何嘲笑你?」中行說知道軍臣單于的死志極堅,只有說服他,才能讓他不再輕生。

    「嘲笑?」軍臣單于輕蔑一笑,嘴角還有不甘之色:「他們已經在嘲笑本單于了!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大單于,他們的嘲笑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後人的嘲笑!」中行說能言會道之人,這時節卻是另有說詞:「大單于讀過漢人的書,當知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之事。若勾踐不能忍受恥辱,而是揮劍自盡,怎能復國?怎能報國恥?」

    「中行說,就算本單于有臥薪嘗膽之心,可是,周陽是夫差嗎?他不會給本單于臥薪嘗膽的機會!」軍臣單于還是個明白人。

    「是的,周陽他是不會給大單于臥薪嘗膽的機會,可是,他卻給了大單于不做夫差的機會!」中行說的才智極為了得,仍是說詞不斷:「夫差被圍,自刎而死,徒讓後人笑話!若夫差不自刎而死,而是英勇的戰死,後人對他的評價會高上那麼一些!大單于當知,自刎是懦夫之行,只有懦夫才會做!大單于勇猛無敵,怎能做這種讓後人恥笑之事呢?即便要死,大單于也當率領大匈奴的勇士,血戰到底,身死敵手,而不是死於自己的彎刀之下!」

    這話很有道理,軍臣單于不由得猶豫起來了,眉頭緊皺在一起,沒有說話。

    「大單于,中行說所言極是有理!」伊稚斜聰明人一個,知道此時痛下說詞,必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手朝那些像打量死狗一樣看著軍臣單于的兵士一指:「大單于請看,他們瞧不起你,譏嘲你,你更應該振作起來,與周陽血戰到底!用你的英勇行動,重獲他們的尊重!即使還不能突圍,至少後人會說大單于英勇,是大匈奴的勇士,而不是『自殺』的懦夫!」

    軍臣單于仍是沒有說話,一雙死灰的眼睛從那些兵士的身上掠過。這些兵士,個個一臉的冷漠,打量軍臣單于就跟打量空氣一般,直接無視。軍臣單于當了這麼多年的單于,幾時見過這等目光,他極不甘心,一股不服氣的念頭陡起,坐起身來:「本單于接受你們的勸告,要與漢軍血戰到底!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個勇士!」

    「血戰到底!」中行說,伊稚斜還有一眾大臣,不少忠誠的親衛齊聲怒吼起來。

    他們的吼聲很是悲憤,具有感人肺腑的力量,匈奴兵士轟然相應,大吼一聲:「殺!」揮著彎刀,殺作一團,竟然是自相殘殺。

    此時此刻,不是幾句口號,不是幾個人的悲憤之情就能挽救大局的。

    匈奴兵士亂砍亂殺,以他們為中心,混亂就像巨石砸出的漣漪一般,迅速擴散,整個龍城都在砍殺。

    「你的草料是我的了!」

    「你的牛羊是我的了!」

    「你的婦人是我的了!」

    「你的娃是我的了!」

    砍殺中的匈奴亂叫亂嚷,各種貪婪的話語響成一片,此起彼伏,這就是匈奴自相殘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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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呀!殺呀!狠狠的殺呀!」李廣頂盔貫甲,背負硬弓,腰懸環首刀,站在城牆上,打量著混亂不已的匈奴,大是歡喜,不住拈著鬍鬚,樂呵呵的為自相殘殺中的匈奴鼓勁加油,叫得個山響。

    匈奴可恨,匈奴自相殘殺,那是讓漢軍將士歡喜無已的好事,無不是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打量著匈奴,不時為匈奴加油:「殺呀!狠狠的殺!」

    「殺!殺!殺!」

    匈奴很貪婪,就是在平時,動不動就要決鬥,殺死對手,得到對手的一切。在眼下這種危急時刻,只有殺死對手,才能得到草料,得到牛羊駿馬,得到心儀的婦人,他們無不是響應漢軍的號召,奮力砍殺起來。

    漢軍看在眼裡,大是歡喜,手舞足蹈,叫嚷不停,興奮得臉上冒起了紅光。

    「大帥!」周陽在衛青、張通、程不識他們的簇擁下,大步而來,李廣忙快步迎上去,沖周陽見禮。

    「飛將軍,你樂什麼呢?嘴裂得跟荷花似的!」周陽有些不解的打量著李廣,還真是老頑童,守城守出如此大的樂趣了。

    「大帥,你瞧,匈奴殺得多狠呢!」李廣興致高昂:「末將打了一輩子的匈奴,就從來沒有見過匈奴如此大規模的自相殘殺!匈奴的自相殘殺很有名,末將就沒有好好見識過,服氣!服氣了!」

    「匈奴的殘殺,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周陽笑著打量龍城:「隨著時間的推移,匈奴的草料、吃的、喝的消耗一空,那時節,要想活命,恐怕只有吃人肉,到時,他們會殺得更狠。」

    「那是一定!」衛青猛點頭,大是贊成,臉上露出一絲不忍之色:「末將熟讀史書,得知當年的長平大戰,趙軍給秦軍團團圍住,斷水絕糧,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到最後,只有吃人肉,喝人血,自相殘殺者,不知道有多少。軍隊,到了最後關頭,只要能活下去,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即使吃人肉,喝人血,也在所不惜!」

    長平大戰在兩千多年以後的今天,仍是鼎鼎大名。在當時,才過去一兩百年,研究的人不少,於趙軍當年的慘況,這些將領人人心中熟知,對衛青這話大是贊成:「是呀!匈奴到了最後關頭,會比趙軍更狠!」

    「趙括雖是被人譏誚為只會紙上談兵,卻不失上將之才,只是少年得意,銳氣太盛,沒有經過艱難的磨練罷了!」周陽來到漢朝,一直統兵,一有空就熟讀戰史,對趙括有了全新的認識:「別的不說,就是在那麼艱難的境地,他還能號令趙軍,趙軍對他的命令遵行無誤,此人之才由此可見一斑了。」

    「大帥之言極是有理。」衛青對此話大是贊成:「越是困難的境地,越是考驗統帥的才幹。像趙軍所處的境地,很少有將軍能控制得住,趙括還能在最後關頭號令諸軍,其才非同小可呀,只可惜,白起更高一籌,不讓他有報仇的機會,射殺他於戰場之上。」

    「只不知,單于到了最後關頭,還能不能號令匈奴呢?」程不識眉頭一挑,有些期待。

    「程將軍,你說呢?單于在眼下都不能號令了,到了最後關頭,更不能號令了。」李廣右手一揮,很是不在乎。

    「飛將軍,你此言不對。」周陽搖頭,很不贊成李廣的說法:「眼下,匈奴雖然亂了,卻遠遠沒到最後關頭,還有很多變故。單于能不能在最後關頭號令匈奴,眼下斷言太早,到了最後頭才能知曉,我也很期待!這可是檢驗一個統帥的最好方式,古往今來,經得起這種檢驗的統帥並不多呀!只有趙括一人了!可惜了,可惜了!」

    「大帥,可惜什麼呀?」衛青有些不解的問。

    「我可惜的是,趙括給白起射殺在戰場上,讓趙括失去了報仇的機會。若是趙括逃走,以他之才,報仇雪恨,必然精采異常!」周陽大是興奮的道:「我們統兵之人,對這種盛事,極是期待呀!」

    「大帥的意思,末將明白了。」衛青大是點頭:「即使單于能像趙括那般,在最後關頭還能控制軍隊,大帥也不會讓他走脫的!」

    「匈奴給圍住了,插翅難逃,單于想逃也無處可逃!」李廣猛點頭,不住搓手:「大帥,這麼看著匈奴自相殘殺,雖然讓人舒暢,卻也讓人手癢,大帥,請准末將去廝殺一番。」

    「不行!」周陽斷然否決。

    「大帥,你放心,匈奴自相殘殺,我們再去一殺,一定會血流成河,末將保證殺得匈奴不辨東西南北。」李廣信心滿滿,大聲請命。

    「大帥,末將也去!」程不識、張通、公孫賀他們個個一臉的興奮之色,不住搓手,唯有衛青皺眉不語。

    周陽打量他們一眼:「你們有如此高昂的鬥志,我心甚慰!可是,你們要知道,眼下去廝殺,固然痛快,卻會增加不必要的傷亡。等到匈奴揮不動刀了,我們再去殺,一樣痛快,還沒多大傷亡,何不等等呢?」

    「大帥,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了?」眾將萬分不甘,雖然知道周陽說的很有道理。兔子急了會咬人,更別說是匈奴了,若是給漢軍逼狠了,必然要反擊,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這次戰機,華夏等了千年才等到,難道,你們連這點時間就等不得了?」周陽沉聲相問,語氣極為嚴厲。

    「諾!」眾將轟然應命。

    「可惜了!」眾將雖然凜遵周陽的號令,仍是心有不甘,不住搖頭,大是惋惜。

    「你們覺得很可惜,是吧?」周陽打量著他們問道。

    李廣是快嘴,率先道:「大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周陽掃視眾將一眼,神秘一笑,指著李廣道:「飛將軍呀飛將軍,我看你這城守得沒意思。你看匈奴,過得多逍遙自在。」

    「呃!」李廣嘴裡發出一陣清晰的磨牙聲,打量著周陽,無言以答。

    「大帥,你這話何意?」程不識眨巴著明亮的眼睛,萬分不解:「大帥,你不會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吧?你瞧,匈奴自相殘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怎麼是消遙自在呢?」

    「是麼?」周陽淡淡的反問一句:「我說他們太自在,肯定太自在了!他們只管殺他們的,又不顧忌我們,你說自不自在?」

    「這麼說,倒也成理!」程不識無言反駁。

    「大帥,你的意思……」李廣試探著問道。

    周陽雙目瞪圓,打量著砍殺不停的匈奴,聲音陡的轉高:「我要讓恐懼、驚怖在匈奴中蔓延,我要讓匈奴時刻處於驚惶之中!」

    「哦!」李廣重重拍在額頭上,一副恍然之態:「大帥,末將明白!明白了!來人,擂鼓!」

    李廣快步過去,從一個鼓手手裡一把奪過鼓槌,狠狠砸了下去。

    「咚咚!」驚天的戰雷聲響起,山搖地動,威勢不凡。

    匈奴雖然自相殘殺,喊叫聲響成一片,仍是不能淹沒漢軍的戰鼓聲,他們聽在耳裡,猶如雷霆在耳畔轟鳴一般,大驚失色:「漢軍殺來了!漢軍殺來了!」

    「漢軍威武!」

    就在這時,沖天的戰號聲響起,震得天空上的浮雲片片碎裂。

    每當漢軍的戰號響起,漢軍就在義無反顧的進行衝殺。對於漢軍的衝殺,匈奴是心有餘悸,一聽戰號聲,便大驚失色,沒命似的尖叫起來:「漢軍在衝鋒了!漢軍殺來了!快逃啊!快逃啊!」

    驚惶的尖叫聲響成一片,匈奴慌亂起來,亂衝亂撞起來,相殘砍殺得更狠了,誰叫你擋在我逃生的路上呢?

    望著慌亂不已的匈奴,李廣歡喜不已,開心萬分,仰首向天,大笑起來,手中的鼓槌砸得更有力了。

    虛張聲勢,也能嚇得匈奴驚惶不已,眾將無不是大喜,沖周陽一豎大拇指,讚道:「大帥,高明!」

    「這是白天,到了晚上,再來上一通!」周陽用力一揮右手:「你們要記住,不要讓匈奴過得太舒服,要讓他們每時每刻都處在驚惶之中,要匈奴吃不好,睡不好,時時刻刻都得提心吊膽!」

    「哈哈!」這是眾將最樂意做的事情了,眾將無不是大笑起來。

    周陽這道命令給嚴格的執行了,漢軍時不時就要擂一通鼓,吼一陣戰號,處於慌亂之中的匈奴要不驚惶都不行,混亂之中死傷無數。

    特別是晚上,漢軍的鼓聲響起,匈奴聽在耳裡就像雷霆在耳畔轟鳴一般,嚇得七魂去了六魂。往往是亂了一晚上,死傷無數,到了天明,連漢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在周陽的部署下,漢軍虛張聲勢,消耗著匈奴,匈奴是吃不好,睡不好,一夕數驚,在提心吊膽中過日子,戰力急劇下降。

    「咚咚!」這天,漢軍的戰鼓聲又響了起來。

    戰鼓聲依然那般驚人,威勢不凡。可是,匈奴聽在耳裡,卻是無動於衷,漢軍虛張聲勢他們見得多了,見怪不怪了。

    「漢軍威武!」就在匈奴謾罵漢軍的當口,沖天的戰號聲響起。

    「又來虛的!」匈奴兵士不屑的搖搖頭:「誰信?」

    「漢軍威武!」戰號聲更近了,匈奴不由得驚疑起來,抬眼一望,只見不遠處一隊漢軍,正朝匈奴衝殺過來,漢軍手中的環首刀閃閃發光。

    「漢軍來了!漢軍來了!」看見漢軍的匈奴驚惶不已,尖叫起來,撒腿便逃。

    「膽小鬼!漢軍虛張聲勢,就把你嚇著了?」匈奴兵士極是不屑,言來很是鄙夷。然而,他們一句貶損的話沒有說完,只見一面李字大旗在風中招展,舒捲如畫,旗下一員猛將,身長八尺,手綽一把大黃弓,不是李廣是誰?

    「李廣在此,匈奴休走!」李廣喝聲如雷,滾滾遠去,傳入匈奴耳裡。

    李廣是匈奴最為懼怕之人,無不是大驚失色,轉身便逃。匈奴一邊逃,一邊尖叫:「飛將軍來了!飛將軍來了!」

    這些逃跑的匈奴當起了免費宣傳員,在他們的宣傳下,混亂就像瘟疫一般擴散開來,匈奴慌亂中驚奔亂躥,亂成了一鍋粥。

    「是飛將軍!」軍臣單于在遠處看見四下裡衝殺的李廣,不由得大驚失色,不住吸涼氣。

    匈奴已經夠亂了,要是再給李廣一通衝殺,還不全亂了?軍臣單于哪能不心驚的。

    不僅軍臣單于心驚膽跳,就是一眾大臣,哪個不懼?

    「大單于,這是天賜良機!」中行說尖細的聲音響起,滿是驚喜:「幹掉飛將軍,就能重振士氣!」

    「對!」李廣是匈奴最可怕的敵人之一,若是能把李廣幹掉的話,對激勵軍心士氣有莫大的好處,軍臣單于明悟之人,念頭轉動之際便明白過來,手一揮,大吼道:「快!隨本單于去活捉李廣!」

    這是重振軍心的希望,一眾大臣和親衛忙策馬而出,隨著軍臣單于趕去邀戰。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匈奴亂成一團,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趕到。可是,此時的李廣,早就回到城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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