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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末日降臨(二) 文 / 殷揚

    第七十六章末日降臨(二)

    處於絕望之中的匈奴,唯有雙目失神的望著赤色的冰城,驚慌,恐懼、無助、絕望的情緒在匈奴中蔓延。

    上百萬人絕望,那種感染氣氛很是驚人,就是最樂觀的人處於這種境地,也會絕望。軍臣單于儘管心性堅韌,膽識過人,才智非凡,也是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雙目垂淚,一副無助樣兒。瞧他那無助的樣子,就是給人輪了一百回的婦人也比他要強上那麼一些。

    「本單于要振作!要振作!一定要振作起來!」軍臣單于不住在心中告誡自己,卻是沒有一點作用,無數次要努力振作起來,卻是無數次的失敗。

    一眾大臣,明智如伊稚斜和中行說,也是低下了頭顱,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此時此刻,不要說他們,就是匈奴最偉大的單于冒頓起於地下,也是無能為力了。

    「大單于,我們不能絕望!一定不能絕望!」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臣夢囈似的嘀咕起來。

    這是屁話,稍有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可是,處在眼下這情境,就是最差勁的屁話也是具有讓人相信的力量,上自單于,下至群臣,無不是點頭,低聲附和:「我們不絕望!大匈奴不會絕望!」

    可是,他們的聲音細若蚊蚋,這話連他們自己都不信。

    「大單于,我們還有攻城器械,還可以衝出去!」落水的人抓住稻草,還以為可以救命,萬般無奈的大臣終於有人想到攻城器械了。

    攻城器械對於匈奴來說,那是新鮮玩意,自打做出以來,還沒有用過,至於其威力還有待驗證。對於眼下的匈奴,那是無敵的利器,個個失神的眼睛猛然間有了光澤。

    「對呀!我們還有攻城器械!」軍臣單于的虎目中有了些光澤,大是振奮:「只要有攻城器械,攻破城牆就不是問題了。」

    他的話音剛落,立時有不識時務的大臣擔心的問道:「大單于,這有用嗎?會不會給漢軍的強弩毀掉呢?」

    漢軍的強弩極為可怕,就是城門都禁受不住,更別說攻城器械了。若是攻城器械的堅固程度能達到漢朝那種高度,還有可能抵受得住。可是,這不過是夢想。雖然這些攻城器械是投降的漢人工匠做的,絕對沒有漢朝的堅固耐用,因為匈奴沒有這個基礎,光靠幾個工匠那是不可能達到那種高度。

    「……」這話也太打擊人了,眾人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就給當頭一盆冷水澆滅,沒有人言語。

    時間在沉悶中過去,過了許久,還是中行說率先打破沉默:「大單于,有沒有用,要試過才能知曉。如今,大匈奴只有這麼一點希望了,不能輕易放棄。」

    「呃!」軍臣單于嘴裡傳出一陣無奈的磨牙聲,一雙死灰的眼睛打量著聳立的城牆,不由得長歎一聲道:「攻城器械笨重,行動遲緩,要達到城下難度不小呀。就這點時間,足夠強弩破壞了!」

    「那也得試試!」伊稚斜清冷的聲音響起,很是無力。

    「城牆上的強弩好多,好密集,比起北地的城池要密得多。」軍臣單于雙眼中掠過一抹黯然之色。

    漢軍帶到龍城的強弩接近兩萬架,如此之多的強弩,難以想像,北地任何一座城池都不可能達到如此程度。

    在如此之多強弩的攻擊下,使用攻城器械,成功的可能性極低,幾乎為零。

    「大單于,即使不能成功,還可以激勵士氣,重振軍心。」中行說的腦子漸漸活絡起來。

    匈奴眼下最大的困難,便是處於絕望之中,士氣低落,軍心不振。若是能重新激勵起軍心士氣,還是有希望的。

    「此言極是!」軍臣單于打量一眼絕望的匈奴,一顆心沉甸甸的,能不能成功,很難說。他自打當上單于以來,敗仗有過,數年前那一仗他敗得很慘,匈奴也沒有如此絕望。能不能激勵起士氣,他自己都很懷疑。

    「即使偉大的冒頓單于,也是做不到吧!」軍臣單于暗歎一聲。

    一眾大臣就如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充滿著希望,帶人去找攻城器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攻城器械弄到一起。

    這原本應該是一件歡喜的事兒,哪裡想得到軍臣單于他們卻是一顆心直往下沉。因為,他們收攏的攻城器械實在是太少了,不到原先的三成。

    「怎麼會這麼少?」軍臣單于緊擰著眉頭,不解的問道:「不是很多麼?那可是大匈奴數年的積累呀!」

    「大單于,攻城器械原本是很多,可是,混亂之際,弄壞了不少。能剩下這些,已經是偉大的崑崙神祐護大匈奴了。」伊稚斜小心翼翼的回稟。

    匈奴牧民在漢軍驅趕下,對匈奴的衝擊是毀滅性的,攻城器械沒有全部損毀,已經很不錯了,安敢奢望太多?

    「帶上攻城器械,去激勵軍心士氣,告訴大匈奴的子民們,大匈奴還有希望!」軍臣單于努力站起身,盡可能把話說得平靜。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可是,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別提他心情有多鬱結了。

    「大匈奴還有希望!」一眾大臣扯起嗓子跟著吼起來,卻聲音極低,還越來越細弱無力。

    在軍臣單于的要求下,一眾大臣三五成群,帶著兵士,帶上攻城器械,去激勵軍心了。

    軍臣單于扯起嗓子大吼起來:「大匈奴的勇士們:你們瞧,這是攻城器械,無堅不摧,漢人的城牆不堪一擊,一攻便破!」

    匈奴只是冷漠的打量一眼攻城器械,目光便轉向別處,軍臣單于看在眼裡,背上直發涼。

    「大匈奴的勇士們:大匈奴還有希望!你們要振作起來!我們要與漢人決一死戰!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勇氣!」軍臣單于強忍著鬱結的心情,大聲激勵士氣。

    他不吼還好,他一吼,匈奴的頭顱垂得更低了,只要不是豬頭都知道,匈奴這回是真的完了,沒有一點希望了,有希望的話誰會信?

    「大匈奴還有大漠,我們要回到大漠中去!」軍臣單于揮著胳膊,奮力的大吼起來,聲若驚雷,遠遠的傳了開去,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

    「單于,大漠在這牆外面呢,我們出不去!」有匈奴很是鬱結的回答。

    大漠雖好,卻給一道紅牆無情的隔離開來,一切美好的想法,不過是枉談罷了。

    一句很能打擊人的話,讓軍臣單于的心冰涼一片。最讓他發冷的並不是匈奴的無動於衷,冷漠視之,而是匈奴把他從「大單于」降格為「單于」,這是信任危機呀!

    要是在眼下這情形,再出現信任危機,匈奴真的是徹底完了,一點希望也沒有。

    「大匈奴的勇士們:大匈奴還有希望!」軍臣單于一遍又一遍的吼起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嘶啞,匈奴的士氣卻是越來越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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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宮,養心殿。

    漢武帝仍是站在窗前,凝望北方,一雙明亮的眼睛瞪得滾圓,一眨不眨。自從大軍出征以來,漢武帝凝望北方是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了。如此大戰,干係千年榮辱,關係到華夏的未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不僅漢軍擔心北方戰事,就是周亞夫、申公、董仲舒、主父偃他們哪一個不是擔心不已?特別是,自從上次周陽的軍報傳來,周亞夫斷言要想全殲匈奴是難上加難之事,難如上青天,漢武帝他們的憂心更重了。

    周亞夫是漢朝名將,精通兵道,他的眼光獨到,他說的絕對有道理。雖然漢武帝相信周陽有辦法收拾匈奴,可是,那太難了,漢武帝和周亞夫他們商議了這麼多天,仍是沒有想到好辦法收拾匈奴,這種擔心就更加重了。

    若是不能全殲匈奴,讓匈奴走脫數十萬,雖然匈奴元氣大傷,不如以前強橫,仍是一個不小的後患,對大漠的穩定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皇上,不必擔心,大帥自有辦法。」申公終於忍不住了,不得不出聲提醒漢武帝。

    「嗯!」漢武帝輕輕點頭:「朕相信姐夫會有妙法的,可是,姐夫會用什麼辦法呢?我們什麼辦法都想過了,也是沒有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呀!」

    「正是因為我們想不到,面大帥能想到,是以大帥才能長勝不敗!」主父偃對周陽很有信心:「皇上,再怎麼說,眼下的情勢不比數年前的長城大戰時差吧。那時節,大帥要兵沒兵,要軍械沒軍械,不得不從陰山把前朝遺留的強弩弄來,就是如此,匈奴不一樣給大帥殺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

    「主父大人言之成理,皇上不必憂心。」董仲舒接過話頭,寬慰起漢武帝。

    「算了,不去想了!」漢武帝甩甩頭,彷彿要把擔憂甩掉似的:「不管怎麼說,此戰過後,匈奴元氣大傷,不能再為禍北地,這就很了不起!若是匈奴逃走數十萬,大漢大了不再起大軍追入漠北,進行圍剿。一次不成功,就來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功,就來第三次,一直到匈奴再也恢復不過來這止!要和大漢耗,會耗得匈奴斷子絕孫,連種都不會剩下!」

    這話極有見地!在歷史上,霍去病、衛青這兩位天才的將領先後謝世,使得漢朝在對匈奴的追擊戰中,很是不利,吃了不少敗仗。在當時,朝中不少大臣開始反對,說如此打下去,對漢朝極為不利,力主罷兵。而漢武帝卻是看到消耗的好處,雖然漢朝吃了不少敗仗,也讓匈奴消耗巨大,打下去的話,會讓匈奴吃不消,命令漢軍不斷出擊。

    最後的結果證明,在漢朝的戰略追擊之下,匈奴挺不住了,最後分裂成兩部分,到了漢宣帝時候,匈奴不得不向漢朝投降,漢朝取得徹底的勝利。

    若這一次走脫數十萬匈奴,只能憑借漢朝雄厚的國力來消耗匈奴。匈奴雖然土地遼闊,卻是口眾太少,國力不是太強,肯定經不起巨大的消耗。這辦法雖然代價大了些,卻是打在匈奴的要害上了。

    「皇上所言極是!」申公深表贊成:「皇上,不論此戰匈奴會不會走脫,大漢都需要一次大規模的追擊!一定要趁匈奴新敗之際,宣示大漢的聲威,是以,追擊時,大漢之軍一定要大舉出動,要向匈奴,還有周邊的蠻夷示威,要他們知曉大漢的兵威!」

    「嗯!」漢武帝不住點頭,大加讚賞:「申公不愧老成謀國之人,想得深,看得遠,慮得周密!此戰之後,匈奴必將害怕,趁此良機,大漢立即出兵,窮追不捨,拿下狼居胥山,以此來展示大漢的兵威。朕相信,從此以後,匈奴不敢再有異動了,此事要極早謀劃!」

    匈奴與華夏打了上千年,華夏的大軍就從來沒有深入過大漠,雖然周陽率領的漢軍出現在龍城,打破了這一局面,仍是不夠。若是漢軍再把狼居胥山拿下,對匈奴的震懾力將會是空前的,遠遠超過直搗龍城。

    要知道,狼居胥山是匈奴祭祖的聖地,在匈奴心目中具有神聖的地位,若是給端掉,就是絕了匈奴的寄托,匈奴再也沒有念想了,對大漠的穩定極其重要。更別說,狼居胥山比起龍城遠得多,若漢軍能把這拿下,還有什麼地方不能拿下呢?要匈奴不怕都不行。

    「皇上,狼居胥山必須拿下!」主父偃眉頭一挑,大是贊成此議,緊接著,話鋒一轉,剖析起來:「只是,狼居胥山在漠北,大漢要出兵漠北,談何容易呀!千里絕域,不是那麼容易度過的。」

    大漠本就地廣人稀,漢軍要橫絕大漠,難度很大很大,比起直搗龍城大得多,此事不能不慮。主父偃一席話,把眾人說得皺起了眉頭。

    「周亞夫,你以為大漢能橫絕大漠嗎?」漢武帝打量著周亞夫問詢起來。

    「皇上,此事,臣早就算過了,能!」周亞夫眉頭一挑,信心十足的道:「大漠雖有絕域,只要大漢立定一心,大舉出兵,要橫絕大漠並非不可能!若是眼下大戰,能全殲匈奴,那就更容易了!」

    「好!」漢武帝、申公、主父偃、董仲舒、衛綰他們對周亞夫的軍事才幹極是信服,他說能行,準能行,無不是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心神大定。

    「皇上,可是,大漢正處於國喪,這可如何是好?」董仲舒的眉頭擰在一起:「守孝三年,這是古禮,大漢不得不遵行!若是三年不事征伐,豈不是給匈奴三年喘息之機嗎?三年之後再來橫絕大漠,那可是得不償失呀!若是不守古禮,專事征伐,這又何以讓天下信服?若能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那就好了!」

    這是一個矛盾,非常的矛盾,他一席話說得眾人又擰緊了眉頭。

    「對於此事,朕倒是有一策!」漢武帝明亮的眼中光芒四射:「國喪一定要遵守,可是,也不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朕思前想後,只能以月易年,三年國喪,就守孝三月。」

    「以月易年?」周亞夫他們先是驚訝不已,緊接著猛點頭,深表贊同:「可行!可行!」

    在古代,遇到非常時期,可以以月易年,國喪三年用三個月來代替,這是允許的。漢朝眼下就處在這種非常時期,若三年不事征伐,無異於給了匈奴舔傷口的良機,三年後再來追擊,漢朝要付出的代價會大得多。

    「只可惜了先帝……」周亞夫是漢景帝最忠心的臣子,不由得感慨起來。

    「條侯不必感慨!」漢武帝安慰他一句:「父皇以擊破匈奴為己任,如今,已到擊破匈奴的緊要關頭,若是三年不事征伐,那異於錯失良機。若大漢擊破匈奴了,父先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的!」說到後來,眼中淚光瑩瑩,低低的道:「請父皇在天之靈寬宥孩兒!」

    擊破匈奴不僅是漢景帝的宏願,更是漢朝數代皇帝的遺願,若是錯失了,那是千古大錯,如此說法,很有信服力,眾人沒有異議,這事就說定了。

    「從眼下開始,要著手準備追入絕域的事宜!」漢武帝正式下令。

    「諾!」龍城大戰還沒有結束,漢朝已經在準備追擊事宜了,如此眼光,讓人佩服,漢武帝能成為中國歷史罕見的君主,實非幸至,他的雄材偉略是他成功的基石。

    若是追擊成功,上千年的戰爭,將以華夏的完勝告終,眾人大是歡喜。然而,讓他們更加歡喜的事情來了。

    「軍報!軍報!大帥的軍報!」就在眾人歡喜之際,只聽張騫的尖叫聲響起。

    「姐夫的軍報?」劉徹的眉頭一挑,一臉的緊張,飛也似的迎了出去。他這些天,千盼萬盼的,便是周陽的軍報,終於等來了,哪裡還坐得住。

    「砰!」風一般衝進來的張騫,與漢武帝撞了個滿懷。

    「皇上!」張騫嚇了一大跳,撞了皇上,這可是大罪。

    「拿來!」然而,讓張騫想不到的是,漢武帝右手一伸,閃電般奪過軍報,手忙腳亂的展開,根本就無問罪之意,張騫這才暗鬆一口氣。

    「這個……咕!」漢武帝嘴裡發出一陣怪異的磨牙聲,一臉的驚訝之色,一雙眼睛死盯著手中的軍報,連轉眼珠都不知道了。

    「咕!」周亞夫、申公、主父偃、董仲舒、衛綰、張騫他人嘴裡發出磨牙聲,再也沒有了聲音,直接石化了。

    漢武帝年紀雖然不大,卻是膽識過人,其雄材為人信服,他如此震驚,那就是天塌了,眾人感覺如同千個萬個炸雷在耳畔轟鳴,腦中嗡嗡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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