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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墨家下山 文 / 殷揚

    第三十八章墨家下山

    對墨家弟子,景帝非常賞識。昔年,景帝駕臨墨家總院,就有心把他們弄下山,苦口婆心的好生勸說。匈奴橫行,華夏男兒應該盡一份心力,他們是良工巧匠,應該下山,輔助朝廷……景帝是說得口沫橫飛,結果卻是沒有改變,墨家弟子依然眷戀此處,不願出山,景帝也是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周陽一直在打他們的主意,可是,若是象景帝那般,苦口婆心的勸說,結果和景帝的努力一樣,不可能成功。思來索去,要讓他們下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折服他們,讓他們不得不下山。

    折服這些墨家弟子,的確是個好主意。問題是,這太難,比起登天還要難。墨家弟子精於工算之道,要讓他們服氣,只有在工算之道上下功夫了。若是不在工算之道上努力,在其他方面,即使讓墨家弟子讚賞,卻不能讓他們服氣。

    偏偏墨家弟子人人皆是極其了得的工師算師,要想讓他們服氣,比起周陽打敗匈奴還要困難,放眼漢朝,沒有一個人有如此能耐。誰和墨家弟子比工算之道,那不過是自取其辱,並非沒有人試過。

    晁錯的反應極其快捷,念頭一轉,便明白周陽的用意。晁錯不得不讚賞,周陽真會抓要害,這的確是對付墨家弟子的不二法門。可是,晁錯又為周陽惋惜,惋惜周陽不自量力,這是自討沒趣。

    他當然不知道周陽是現代人,真要比工算之道,不會比墨家弟子差,尤其是在理論上,更非墨家弟子所能敵。

    「比什麼比?大帥和你們說笑的,你們竟然當真?」晁錯臉一沉,喝斥起來。

    他是墨家的門主,他的話極有份量,墨家弟子雖是不服氣,卻不敢說話了。晁錯沖周陽道:「大帥,他們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大帥見諒。」

    他這是在給周陽台階下,按照他的想法,周陽應該順坡下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周陽不僅沒有順坡下驢,反高聲調更高:「先生錯矣!在下不是說笑,而是真心話!久聞墨家善工算之道,我一直想與你們一見高低!」

    「哎!」晁錯一番好心,卻沒有收到意想中的效果,只得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姐夫,你可有成算?他們可是墨家弟子!」劉徹在周陽耳邊,小聲提醒一句。

    他也是一番好心,與墨家弟子比工算,天下間,就沒有人能討得了好。

    周陽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極是自信,劉徹不再說話。

    「誰先來?」周陽打量著眼裡都快噴出火來的墨家弟子,大聲問道。

    「你遠來是客,我們不能慢怠,還是你先!」儘管墨家弟子很是氣憤,仍是保持了待客之道,沒有叫嚷,更沒有謾罵。

    「好!那我就獻醜了!」周陽捋捋袖子,爽快的應承。

    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只有比試了,晁錯為周陽提心吊膽。

    「先生放心,姐夫有成算。」劉徹小聲在晁錯耳邊道。

    晁錯瞭解周陽,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做。可是,能在工算之道上勝過墨家弟子的人還沒有,晁錯哪能不擔心的。

    周陽叫人弄來幾塊木板,拼在一起,再叫人弄來木炭,這就是周陽的道具了。

    把周樣的舉動看在眼裡,墨家弟子極是驚奇,眼睛瞪得滾圓。周陽這舉動實在是太新奇了,就是墨子講經,也未有過如此舉動。

    「你們中,很多人是了不得的算師,我現在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算師。」周陽抓住木炭,走到木板前,手中的木炭在木板上畫起來。

    墨家弟子脖子伸得老長,眼睛瞪得滾圓,死盯著周陽的手,生怕錯過一個小細節似的。

    在墨家弟子的注視中,只見周陽手中的木炭三畫兩畫,一個直角三角形便出現在木板上。

    「這是什麼,你們知道嗎?這是三角形!」周陽指著三角形給墨家弟子解釋,道:「三角形有一個很大的特徵,那就是很穩定。九鼎,為何是三足的呢?那是因為,三足成一個三角形,非常穩定。」

    三角形的穩定性,是眾所周知的,墨家弟子不以為奇,冷笑道:「我們早就知曉了,不需要你說。」言來頗是不屑。

    「很好!」周陽中手一揮,道:「你們知道便好,那就來說點你們不知曉的。這是三,這是四,這是五……」周陽不住在三角形的邊上標住數字。

    「這是商高之說,有何好奇怪的?」墨家弟子譏嘲聲響成一片。

    周陽畫的是直角三角形,根據勾股定理,就是勾三股四弦五。早在商末周初,我們的祖先就發現了這一原理,最有名的便是周公問商高,故而,墨家弟子又稱為商高之說。

    從商高到眼下,勾股定理已經問世七八百年了,墨家弟子爛熟於胸,嘲笑聲響成一片。

    嘲笑聲轟鳴,周陽卻是不動聲色,冷冷的打量著墨家弟子,直到他們停下笑聲,這才道:「你們有誰知道,為何如此?」就是要墨家弟子來證明。

    「本來就如此!」商高雖然發現了勾股定理,卻是沒能證明。在中國真正證明勾股定理的,是在三國時期,還要過數百年去了。在當時,勾股定理是作為「公理」用的,不需要證明的,墨家弟子哪裡能證明。

    他們認為,周陽這是多此一舉,言來極是輕蔑。

    周陽微微一笑道:「你們不知曉原委,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

    「吹牛!」勾股定理問世之後,並非沒人去證明,而是有不計其數的才智之士耗費心力,卻是無法證明,周陽若真要證出來,足以引起轟動。

    可是,周陽是將軍,打仗打出來的名將,不是靠算學成名的,要墨家弟子相信周陽能證明,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其難度不比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容易。

    「看好了!」事實勝於雄辯,多說無益,只要證出來了,一切不言自明,周陽手中的木炭開始畫動,一條條線條出現。

    畫完之後,周陽開始證明。

    勾股定理到現在,有數十種證明,周陽在網上看到過一些,還記得,挑選了最簡易的一種來證明,只一口氣功夫,便證完。

    「這個……」墨家弟子眼睛瞪圓了,難以置信的打量著周陽。

    一道困擾無數才智之士的難題,周陽證來,卻是信手拈來,一點難度也沒有,要不是墨家弟子親眼看見,還真不相信。

    先不說證得對不對,光是這種熟練,就不是他們做得到了,墨家弟子震驚了。

    「呼啦!」墨家弟子朝前擁,伸長脖子,瞪大眼睛,踮起腳尖,你擠我挨的擠作一團,死瞅著木板,一遍又一遍的看著。

    他們對算學極是精通,一通細瞧下來,不得不承認,周陽真的是證明了商高之學。

    晁錯也是一個不錯的算師,細瞅之下,眼睛瞪圓了,嘴巴張大了,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無論如何也是不信,這道困擾無數才智之士數百年的難題,便如此給證明了。

    「大帥勝了!」久久之後,墨家弟子平復一下心情,齊聲認輸。

    墨家弟子此時的語氣,不再是先前那般譏蔑嘲諷,而是心悅誠服,真心認輸。

    「承讓!承認!」周陽一抱拳,道:「該你們了。」

    「大帥能解商高之術,我等心悅誠服,甘敗下風,不敢在大帥面前獻醜了。」墨家弟子齊聲道。

    商高之學,墨家弟子就曾花費大量心血,要想證明。這其中,包括大學問家墨子、鬼谷子,耗盡心力,卻是無果而終。周陽能證明,要是再和周陽比算學,那是自取其辱,他們哪敢獻醜了。

    「呵呵!」對墨家弟子態度的轉變,周陽大是欣賞。這就是學者,真正的學者,不是學術流氓,不是現代社會那些所謂的磚家叫獸,明明錯了,還不認輸。墨家弟子,輸了便輸了,這般胸懷,足以讓周陽佩服。

    有了這般坦蕩的胸懷,才可以做學問。他們調教出來的人才,才會把學術發揚光大,周陽心下極是欣慰。

    「大帥算學舉世無雙,不知大帥不能不能在工學上露一手,讓我們開開眼界?」立時有墨家弟子,以商量的口氣說話,徵求周陽的意見。

    「嗯!」晁錯也是好奇了。周陽在算學上如此了得,在工學上也不會差吧,要是能一睹的話,定是快慰生平。

    比試才進行了一半,墨家弟子就心悅誠服了,可以就此結束了。可是,周陽沒這想法,要是周陽在工學上再露一手,墨家弟子對他會更加服氣,隨他下山那就是必然之事了。

    「好吧!」周陽謙遜的笑笑道:「若有不到之處,還請各位斧正!」

    「大帥言重了,能得睹大帥神技,是我等榮幸!」墨家弟子的態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陽叫人弄來石灰和鹼。石灰,我們祖先早在夏商之際就在使用,用來修房建屋,到如今,使用了兩三千年,很尋常的東西,墨家總院多的是。

    至於鹼,在當時也在使用了,只不過用得不多。墨家總院就有,晁錯煉丹,時不時就要用到,不能缺少。

    周陽拿起鹼,在手裡一晃,笑著問道:「你們身居關中之地,吃得最多的是什麼?」

    「麵食!」

    「鍋盔!」

    立即有墨家弟子笑道。

    鍋盔起源於長平大戰。當時,秦趙相持,秦昭王動用了舉國之力,為前線輸送糧草。長平大戰,秦趙雙方投入的軍力相差無幾,按照兵法「倍則圍之」,秦國沒有優勢兵力,白起不可能把趙軍圍住。白起之所以做到這一點,那是他利用了長平地形複雜的有利條件,把趙括的大軍引誘到險要之處,秦軍扼守住險關要隘,趙軍插翅難逃。

    秦軍是圍住了趙軍,可是,有些秦軍為了堵住趙軍,不得不駐紮在山上,沒有水源,這用水就是一個大麻煩。而秦國地處關中,糧食以麥為主,秦軍多吃麵食。麵粉要和,就需要水,在山頭上,哪裡去找水呢?這得從後方輸送,這對秦國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為了減輕負擔,秦昭王下令,先把麵粉和好了,再運到前線去。前線的將士們,只需要烤熟就行,既減輕了秦軍後勤負擔,又為秦軍節省了時間,這是一舉兩得。

    秦軍將領王陵領到麵團,和兵士一起升火烤食。當時有一個困難,就是沒有鍋,麵團只能烤著吃,兵士們烤麵包,花樣繁多,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不一而足。

    王陵順手把頭盔摘下來,架到火上去燒,把麵團拍打幾下,丟了進去。沒成想,一烤之下,竟是麥香陣陣,誘人流口水,他把頭盔取下來一瞧,麵團焦黃了,比起兵士們的烤法更好,更適用。

    於是乎,秦軍兵士爭相倣傚,鍋盔由是得名。長平大戰之後,鍋盔就流傳了下來,就是現代社會也還存在,只不過做法新奇多樣了。

    用頭盔來烤麵團,為秦軍將士所喜,還唱出了一首歌「鍋盔鍋盔,麥面鍋盔。鐵盔硬面,焦黃香脆。煙薰火燎,又厚又黑。千古戰飯,大秦鍋盔!」

    長平大戰之後,關中之地特別流行鍋盔,神農大山就在關中,墨家弟子沒少吃鍋盔。

    「我告訴你們,把麵團發酵之後,待得有了酸味,再用這東西來做,麵團就會疏鬆爽口,特別好吃。」周陽笑著給他們指出一條做美食之法:「你們愛吃鍋盔,可是,鍋盔太硬。若是有了這東西,鍋盔就好吃得多了。」

    說到此處,周陽心中驀然一動,漢軍若要出營行動,就要多帶鍋盔。鍋盔雖然易保存,卻是太硬,對將士們的身體有礙,吃多了,會讓他們腸胃不適。若是把麵粉發酵之後,再做成麵食,就會鬆軟得多,對將士們的身體很有好處。

    馬上就要與匈奴進行生死大戰,在大漠上行軍,往往數日不能生火做飯,只能吃冷硬的鍋盔,這不太好。

    這事得加緊辦!

    「真的?」墨家弟子有些不信。

    「等這事完了,我做給你們品嚐。」周陽信心滿滿,這要用到軍隊中去,這事得試試。

    「好嘍!」墨家弟子們齊聲歡呼,周大帥神奇不凡,他做的麵食,肯定與眾不同。

    「石灰和鹼遇到一起,會有什麼變化?」周陽把石灰和鹼碰碰,什麼變化也沒有。

    「哪有變化呀!」墨家弟子不住搖頭,根本就不信會有變化。

    「你們瞧好了。」周陽從高台上下來,把石灰化在早就準備好的清水中,一陣熱氣冒上來。石灰入水,會冒熱氣,這是數千年的經驗,墨家弟子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回了,一點也不驚奇,只是圍著周陽,沒有說話。

    周陽再把鹼化在另一釜清水裡,雜質沉到釜底。墨家弟子見識過,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便是。

    直到澄清之後,周陽先是把石灰水舀到一個清洗乾淨的瓦釜裡,再把鹼水舀過去。當鹼水一加入,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清澈的瓦釜裡,竟然出現不少顆粒,直朝釜底沉去。

    「啊!」墨家弟子發出一陣驚呼聲。

    石灰和鹼,他們見得多了,就沒有見過如此神異之事,要他們不驚奇都不行。

    「好高明的道術!」晁錯一臉的欽佩之色,對周陽是讚不絕口:「大帥道法高深,在下佩服,佩服!」

    「道術?」周陽一聽這話,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這明明是化學反應,怎麼又成了道術,道法呢?

    道術,道法這兩個詞,周陽並不陌生,兩世為人,卻是頭一遭聽人用來形容化學反應,周陽把晁錯一臉的欽佩之色看在眼裡,一頭黑線,這也太扯了吧!

    周陽不知道,在中國古代,煉丹家們就是把煉丹中發現的化學反應稱為「道術」「道法」。一個煉丹家若是發現了別人沒有發現的化學反應,往往秘技自珍,輕易不肯示人。若是給人知道了,就會稱讚他「道術了得」「道法高深」。

    晁錯這話,是煉丹家的常用語,周陽聽來卻是很彆扭。化學反應,不是更好聽些嗎?用得著整得那麼神神秘秘的嗎?

    「大帥身具無上神通,道術了得,道法高深,佩服!佩服!」

    墨家弟子的讚揚聲,此起彼伏,對周陽已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周陽嘴一張,本想說這是化學反應,不是什麼神神道道的道術道法,轉念一想,化學反應這個說法他們肯定不理解,道術就道術吧:「這不算什麼,只要你們隨我下山,你們的神通就會更大,道術道法將會更上一層樓。你們願隨我下山嗎?」

    周陽證明勾股定理,還不如這一手,這在墨家弟子眼中,是神異之事,對周陽是佩服無已。要他們下山,算得了什麼,更別說,周大帥還承諾,要讓他們的道術更加了得,道法更加高深,誰能不樂意呢?

    「願意!」墨家弟子異口同聲的回答。

    大功告成!周陽打量著這些墨家弟子,彷彿看見不計其數的科學家站在眼前似的,大是欣慰。

    「大帥,你說的那個麵食,怎麼做的?」有墨家弟子很是急切的問道。

    周陽大是詫異,這些墨家弟子,是一流的學者,了不得的工師算師,他們竟然如此好口腹之慾。

    墨家弟子雖是不錯的學者良匠,畢竟也是人,誰不喜歡好吃的呢?更別說,還是神通廣大,道術高深,道法了得的周大帥誇讚過的美食,他們能不心急嗎?

    一眾墨家弟子,急切的打量著周陽,恨不得馬上吃到嘴裡。

    最讓周陽想不到的是,就是晁錯這個千古名士,也是一副流口水的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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