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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束手無策 文 / 殷揚

    第五十八章束手無策

    「怎麼樣,母后有沒有吃?」景帝不住搓手,眼巴巴的望著快步而出的館陶公主。

    「我好話說盡,太后就只喝了幾口水。」館陶公主好看的彎月眉一擰道:「平日裡,我說什便是什麼,這次竟然不行了。要不是阿嬌和南宮從中幫著說好話,母后連水也不喝。」

    「哎!」景帝長歎一聲,沉默不言。

    「在母后的心目中,我,你,都不如老三。母后也真是,把個老三當作了寶,自小到大,什麼都顧著他。可是,老三整天想著的就是他的《美人賦》,也不知道給哪個婦人迷住了。」館陶公主埋怨起來:「皇上,我給你說,這一次,你一定要立定了心,不能退讓!這可是關係大漢千秋萬代的大事,我不干預國事,也不得不說句話了!誰叫我也姓劉。」

    立太子這事,關係到阿嬌的前程,一旦梁王給立為皇太弟,她就沒戲了,館陶公主自然是不會站到梁王一邊。

    「先莫說那些,先想辦法讓母后消消氣。」景帝真的是給竇太后弄得沒有了辦法。

    「想什麼辦法,依我說,皇上你先立了太子,讓母后斷了念想。」館陶公主眉頭一擰道:「免得太子位沒人,那麼多人惦記著。皇上,立太子吧。」

    這的確是個辦法,不過,後患無窮。

    景帝哪會做這種莽撞之事,道:「不行,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怎麼樣?母后使橫了,老三還不指定怎麼跳呢!與其讓他們逼你,還不如斷了他們的念頭。」館陶公主臉色有些不怡了。

    「你光想著立立立,你想過立了之後,母后會怎麼做?老三會怎麼做?」景帝不住搖頭:「若是朕來硬的,下旨立了太子,母后日後會對太子有好臉色?老三會不會做出越格的事?」

    竇太后為了梁王,不惜使橫相逼,即使景帝立了太子,她也會刁難,從中阻撓。至於梁王,那就更難說了。此人才智不錯,性強力,卻是心胸不夠寬廣,一旦景帝硬立太子,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派人暗殺很可能,反倒使得新太子處於危險中。

    館陶公主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景帝所言有理,只好不再說,問道:「皇上,你打算立誰為太子?」

    「你問這事做什麼?這可是國事。」景帝當然不會透露口風。

    「好吧,國事我不問,我問問家事。」館陶公主臉色不太自然,本想套問景帝的口風,哪想得到景帝絲毫不露:「王美人多好的人兒,她做錯了什麼?你把她給貶了?」

    「姐姐,這事你別過問。」景帝不鹹不淡的道。

    「這也不能問,那也不能問,還有什麼能問?」館陶公主臉色拿下來了:「不就把茶撒了嗎?以前又不是沒撒過,以前你不治罪,現在卻治罪,哪門子的道理?」

    「朕做事,需要道理嗎?」景帝的臉色沉下來了。

    「行行行,你的事,我不過問了。」館陶公主轉身就走:「母后那裡,我去看著。你趕快想辦法,不把母后的心結解開,這事沒完。」

    「想辦法,想辦法!」景帝不住先額頭,很是無耐:「傳竇嬰。」

    沒多久,竇嬰就給傳了來,向景帝見過禮。景帝看著竇嬰,閒居在家的竇嬰比起往日更加精神,景帝眉頭一皺:「竇嬰,你在家倒挺舒適的,朕卻是煩透了。」

    「臣斗膽,敢問皇上何事心煩?」竇嬰身子一躬,特別恭敬。

    「還有什麼?還不是你們竇家的老太太,她使橫了,逼朕。竇嬰,你是她最喜愛的侄兒,你去勸勸老太太。」景帝打量著竇嬰,一臉的焦慮之色。

    「敢問皇上,太后何事發怒?」竇嬰小心翼翼的問。

    景帝沒有瞞他,把竇太后逼宮一事說了:「姐姐說了這麼多的好話,沒用。竇嬰,太后器重你,只有你去說了。」

    「皇上,此事臣無能為力。」竇嬰很小心的拒絕。

    「哼!」景帝很是不快,冷哼一聲道:「竇嬰,你是不是因為朕把你給晾在家裡,心生怨恨,故而不願出力?」

    「皇上,你冤枉臣了!」竇嬰知道一旦給景帝如此認定,那就有大麻煩,心裡一急,聲調有些高:「皇上,你忘了昔年之事?臣眼下去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當年若不是竇嬰在場轉圜,竇太后早就逼著景帝立梁王為皇太弟了。為了這事,竇太后一直記恨著竇嬰,還把他給逐出了宗籍,竇嬰若現在去說,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會惹怒竇太后。景帝明白過來,揮揮手道:「竇嬰,你回去吧!」

    「臣是待罪之身,本不該多言,可是,此事干係重大,皇上,你一定不能退讓!」竇嬰並沒有離開,而是向景帝進諫。

    「竇嬰,你是怕老三記恨昔年之事,他若成事,於你不利吧?」景帝虎目中精光一閃。

    「稟皇上,若臣說沒有這種擔憂,那就是欺君。」竇嬰承認了,接著道:「皇上是知道的,梁王什麼都好,就有一樣不好,氣度不夠,不能容人。若他成事,漢家必危!」

    「老三聰明,性強力,敢以區區睢陽孤城獨抗吳楚大軍,這些朕不如他。可是……」景帝微一點頭,很是贊成竇嬰這點評。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給竇嬰接過道:「皇上的心胸寬廣如大海,遠非梁王所能及!別的不說,當年周亞夫因為兵力不多,沒有救睢陽。這事,就連太后都明白,周亞夫的處置是對的,原諒了周亞夫。可是,梁王明知是對的,他依然記著,數次三番欲置周亞夫於死地。朝中阻止梁王成事的大臣不止周亞夫一個,若他成事,朝中必然大亂。」

    阻止梁王成事的人多著呢,梁王一旦當上皇帝,以他的性格,這些人或殺或貶,必然釀成巨禍。

    「竇嬰,你的話朕記住了。」景帝知道竇嬰說的是大實話,揮揮手。

    竇嬰施禮告退。

    景帝煩惱不堪,回到養心殿,沉思不語。過了一陣道:「春陀,把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找來,快!」

    春陀應一聲,自去辦理。

    沒多久,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趕到,沖景帝見過禮。

    景帝撫著額頭道:「太后欲要立梁王為嫡嗣,朕不允。現如今,太后不吃不喝,朕把好話說盡,把姐姐請來,都沒用。你們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精通百家之學,你們快想想辦法,解了太后的心結。」

    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這些人,無一不是才智奇高之人,景帝對他們抱以厚望。

    可是,景帝失望了,他們卻是沉默了,沒有人說話。

    「申公,你說,你可有辦法?」景帝只得點名了。

    「稟皇上,臣實無善策!」申公老老實實的回答:「太后剛毅之人,決心立定,不要說臣的三寸不爛之舌,就是集朝中大臣之言,也不能動其心。」

    竇太后雖是女流,卻是不讓鬚眉,性情剛毅,她一旦下定決心,要她改變主意,不是一般的難,是難得難以想像。可以把泰山推開,也不能讓她改變主意。

    「皇上,臣也是這般想。」主父偃、董仲舒不等景帝相問,先說出看法。

    嚴助緊跟著附和。

    「哎,你們下去吧!」景帝知道申公的看法很對,煩惱不已,揮揮手。

    申公他們施禮告退。

    景帝在養心殿不住踱步,雙眉緊擰,籌思計策,卻是費時良久,一計無出:「春陀,把凌先生請來。」

    「諾!」春陀應一聲,忙去請凌肅。

    沒多久,凌肅快步趕到,見禮之後道:「敢問皇上,可有要事?」

    「我要見先生,就現在!」景帝眉頭深鎖:「太后不吃不喝,朕無計可施。申公他們也沒有辦法,此事只有向先生當面請教了。」

    「能解太后心結者,也只有先生了。皇上,什麼時間去?」凌肅問道。

    「就現在!刻不容緩!」景帝擔心竇太后安危:「太后年事已高,若是再這般不吃不喝,指不定出什麼事。」

    景帝叫春陀弄來一套尋常衣衫,除下皇袍,穿在身上。身著綢衣,頭戴帕頭,活脫一富家翁,這才快步出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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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虜侯府,周亞夫急匆匆而來,給許茹迎個正著。

    「你急急匆匆把我喚來,有何事?」周亞夫一見面便問。

    許茹一臉的歡悅之色,笑嘻嘻的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來麼?」

    「你真是,沒事你還找我來?我可忙著呢!」周亞夫有些沒好氣。收百越之期已經定下來了,周亞夫這個太尉的事務就多了去了,調集糧草,搜集船隻,軍務纏身,難有片刻之暇。

    「你們兩父子,一個二個的,眼裡只有你們的大事正事,就沒有家事。」許茹有些不高興了:「你要是不樂意,就回去吧。我去找陽兒說。」

    「還找陽兒呢!說吧!」周亞夫真的沒好氣了。

    「你到房裡,這裡哪是說話的地方。」許茹把周亞夫讓進屋裡,關上門,端來一杯茶水,放到周亞夫面前:「找你來,是商議一下陽兒的親事。」

    「親事?陽兒還有親事?」周亞夫聽得不明所以:「不是早就訂親了嗎?」

    「是這樣的。」許茹把張靈兒相思成災的事兒一說。

    「靈兒她……」周亞夫的嘴巴張大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愣了一陣,這才道:「不行,不行!公主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來,你千萬別說出去。我去給張不疑那老東西說,要他好好勁勁靈兒便是。」

    「你把公主想成什麼人了?」許茹有些沒好氣的道:「公主知書識禮,賢惠過人,哪會計較這些。沒給你說,公主已經去過張家了……」

    「你胡鬧!」周亞夫急了。這事能讓公主知道嗎?更別說,南宮公主還去了張家,那還不鬧出大事來。

    「你急什麼急?」許茹很沒好氣的白了周亞夫一眼:「公主和靈兒好得跟親姐妹似的,我看著都眼熱。」

    「呼!」周亞夫長舒一口氣,臉上帶著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擔心死我了!」

    「好的還在後頭呢!」許茹調笑一句道:「公主說了,她要玉成陽兒和靈兒姑娘的親事。你就有兩個兒媳婦了,你說好不好?」

    「兩個媳婦?」周亞夫摸摸臉蛋:「好!好好!可是,公主下嫁,陽兒不能納妾呀。皇上會允嗎?」

    「這事,公主說了,找到機會,面稟皇上,求皇上准允。」許茹笑得鼻子眼睛作了一家人:「多好的公主,還沒有嫁過來,就為陽兒著想了!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呵呵!」周亞夫也有這心思,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嘴角的紋路格外清晰。

    「張家破敗,靈兒姑娘跟著吃苦,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許茹笑容更多幾分:「我是想,在城裡盤下一座院子,讓張家搬到城裡來住。」

    「嗯!」周亞夫點頭贊成道:「以前,我就有這心思,可是,張不疑那老東西不准。也不知道這老東西怎麼想的,竟然寧願在城外做一莊戶人家,也不願進城。這下好了,有了靈兒這事,老東西要是還想拒絕,看我怎麼收拾他。」

    「你說,盤在哪裡好?」許茹徵詢周亞夫的意見。

    「不能太遠。張不疑那老東西每天都得去清明門當值,若是太遠了,他跑來跑去,不方便。就在清明門附近,找一座宅院買下來。」周亞夫濃眉一擰道:「我現在就去給張不疑說。」

    「急什麼?」許茹忙拉住:「我們先把宅院看好了,再去給他說也不遲。」

    「那現在就去看宅院!」周亞夫比誰都心急。拉著許茹,趕去清明門附近找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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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門附近,有不少院落。一座不大的院落,只有數間房屋,幾個身材高大,氣度不凡的人進入了院落。

    正是景帝、凌肅和春陀,還有幾個心腹侍衛。

    「皇上,請!」凌肅側身相請。

    「呼!」景帝很是激動,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這才隨著凌肅,進了前堂。

    一進前堂,只見一個青衣人,方臉膛,眼睛明亮,臉頰上有著奇異的光輝,頦下一部長鬚,一身的飄然出塵之意,讓人一見便生好感。

    「弟子劉啟拜見先生。」景帝快步上前,沖青衣人施禮。竟是執以弟子之禮,若是有人看見,一定會驚訝不已。

    青衣人躬身回禮,也是恭敬。明亮的眼睛不住打量景帝,眼裡的淚水不住滾來滾去,。景帝也是打量著他,眼裡噙著淚水,兩人相互凝視,卻是久久沒有說話。

    「劉啟對不住先生!」景帝向青衣人請罪:「先生為了安漢家天下,不顧身家性命,力主削藩。先生之父阻止先生不得,投河自盡。劉濞以清君側蠱惑天下,朕誤聽袁盎之言,差點鑄成大錯,劉啟向先生請罪!」

    「皇上,過去的事,何必再提。」青人忙扶住景帝,臉上帶著笑容道:「多年不見,皇上的帝王心術越來越厲害了。皇上請坐!」

    「先生請!」景帝很是恭敬。

    兩人坐了下來,景帝馬上就問道:「先生過得可好?」

    「蒙皇上問起,過得還不錯!」青衣人一笑,彷彿一縷清風般拂過,讓人身心一輕:「昔年在朝中為官,整日裡只知國事,卻不知山野中自有無上樂趣。自從入萬古堂,方知商鞅、孫臏、白起他們之樂。世人皆知,商鞅、白起受刑而死,卻不知道他們逍遙自在,賽過了神仙!餐朝霞,飲白露,仙家妙事矣!」

    景帝把青衣人打量不停,仍是自責不已:「自從先生離去,朕無時無刻不在念著先生,盼望能與先生重聚,今日方才見到先生,快慰生平!」

    「皇上厚恩,在下感激不盡!」青衣人笑得很灑脫:「說起來,昔年削藩之事,在下太過操切了,若是緩緩而行,或許不會引起七國之亂,不會有刀兵之災。這些年來,在下自思,實有不是之處。如今,主父偃一道推恩令,天下諸侯再也不能與朝廷作對了。此人之才智,遠在在下之上,推恩令堪稱千古奇策!」

    「先生何必自謙,若無先生力主削藩,平定了七國之亂,哪來的今日之推恩令?」景帝卻不這麼看:「推恩令是一道奇策,可是,見效慢,那是軟刀子殺人,不見血不見疼,就是時間太長。大漢北有匈奴,南有百越,再有諸侯王尾大不調,朕怎能對付匈奴?怎能收復百越?七國之亂,雖是死傷無數,也是不得不為。」

    「謝皇上為在下開脫!」青衣人一抱拳道:「皇上的來意,在下已經知曉。太后性強力,剛毅果決之人,在下無力回天,不能解太后心結。」

    「……」

    景帝對他是抱有無比的信心,卻給他一言擊碎了希望,嘴巴張大了,半天合不攏。

    「哎!」

    景帝自小就與此人相處,深知他的為人,他一心為公,若是有辦法,一定會說的。

    「皇上,在下侍候皇上多年,與皇上有師生之情,在下厚著臉皮,向皇上討個人情。」青衣人站起身,沖景帝深深一禮。

    「先生何出此言,有話儘管說。」景帝大是意外,此人眼裡只有公事,沒有私事,他竟然如此說,這是景帝數十年來第一次見到。

    「張不疑昔年犯法,觸怒先帝,被貶為城旦舂。在下想請皇上,看在在下追隨多年的薄面上,賞在下一個人情,免了張不疑的城旦舂。」青衣人為張不疑討情。

    「先生,你和張不疑素不相識,更無交情,為何要為他討情?」景帝大是奇怪。

    「皇上,不為其他,只是因為留侯次子張辟彊還在人世!」青衣人如實相告。

    「什麼?張辟彊還在?」景帝猛的跳起來:「他可是一言定邦之士,他在何處?這麼多年來,他為何不現身?他為何突然不見蹤影?」

    張辟彊才智高絕,不在留侯之下,有一言定邦之才,漢朝如今的局勢和他息息相關。可以這樣說,若是沒有張辟彊,漢朝不會是今天這局面,興許現在的皇帝不是姓劉,應該姓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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