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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十章 風暴降臨 文 / 殷揚

    第五十章風暴降臨

    「這這這……」奔走的太監宮女雜役猛然睜大了眼睛,看著開來的漢軍兵士。

    宮中守衛極嚴,兵士奔走來去很正常。可是,如現在這般,漢軍開來不說,還把宣室殿給圍了,在漢朝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要他們不驚奇都不行。

    要不是看見周陽隨著軍隊而來,他們還以為漢軍在搞宮變,要逼宮了。

    周陽是景帝的愛婿,深得景帝器重,斷不會做出宮變之事。

    「該做什麼做什麼,不許聲張!」周陽臉色嚴肅,大聲下令。

    那些太監宮女雜役,都是機靈人,知道這事不是他們該過問的,儘管好奇,也不過問,自去忙碌。

    在周陽的指揮下,漢軍兵士把宣室殿圍了個水洩不通。

    周陽的號令極嚴,兵士除了腳步聲外,沒有任何聲響。

    宣室殿已經給圍住了,而殿中群臣卻是懵然不知,仍是在交頭接耳,悄悄議論。說得最多的就是,景帝這是怎麼了,已經到了上朝的時候,怎麼還不來?景帝遲遲不上朝,他們立功之心就越是急切。

    「皇上駕到!列位臣工早朝!」就在群臣焦急之際,春陀尖細的聲音響起。

    「呼!」群臣暗中鬆口氣,終於可以立功了。

    景帝大袖飄飄,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大步而來。一臉的輕鬆勁頭,就是有些疲憊,腳步有些虛浮。

    來到御座前,景帝坐了下來。

    「參見皇上!」群臣見禮。

    「免了!」景帝一揮手。

    群臣謝過恩,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有本奏來,無事退朝!」景帝雖然立定殺心,卻是和往常無異,一句話說得平穩異常,一點奇異之處也沒有。

    「臣有本奏!」景帝的話音一落,栗青馬上就上奏。

    自從昨天聽信了館陶公主的話後,他就急不可耐,巴不得立即向景帝上奏。一等二等三等,一晚上的功夫,對他來說,好像過了一年似的難熬。

    「哦!」景帝濃眉一挑,問道:「大行令,你有何事?」

    「臣奏請皇上早立皇后!」栗青奔主題。

    「大行令,你這是?」竇嬰猛然一驚,這事說好的,由他出面,怎麼栗青竟然搶到他前面了。不由得大是詫異,就要質問,一扭頭,發現站在他身側的是周亞夫。

    栗青把早就想好的說詞倒出來:「後宮之位不可虛懸,如今後宮無主,還請皇上擇嬪妃中有賢德者立之,以正後宮之位,塞黎民之望!」

    「你以為誰最賢?」景帝再問。

    有戲!景帝態度和藹,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似是嘉許。栗青大是振奮,聲調有些高:「臣以為后妃中,最賢者莫過栗娘娘,還請皇上立栗娘娘為後。」

    「栗青,栗娘娘是你的妹妹,你是她的兄長,你就不知道避嫌?」景帝濃眉一擰,卻是沒有著惱,不鹹不淡的問。

    「皇上,舉賢不避親,栗娘娘是臣的妹妹,她素有賢德,臣不敢不薦。」栗青越說越歡喜,聲音更高。

    「皇上,大行令所言極是,臣以為栗娘娘最賢。」竇彭祖哪甘落後,忙著出班附議。

    「南皮侯,你也這般認為?」景帝無喜無怒的問一句。

    「是的,皇上!」竇彭祖肯定一句。

    「皇上,這是臣與南皮侯所寫奏章,請皇上過目。」栗青忙把奏章取出來,高舉在面前。

    春陀快步上前,取了過來,呈給景帝。景帝接過,略一翻看,扔在御案上,問道:「還有誰是這樣認為的?」

    「稟皇上,長公主也是這般以為。」栗青一想起館陶公主的話,不由得很是歡喜。

    「朕的姐姐?」景帝濃眉一軒,喝道:「你胡說!」

    「皇上,是真的,千真萬確!」栗青忙肯定。

    「皇上,確有其事,確有其事!」竇彭祖忙附和。

    竇嬰瞳孔一縮,暗叫一聲大事休矣!

    果然,他的念頭剛了,只見景帝猛的站起來,臉沉似水,喝道:「來啊!把這兩個東西拉出去,砍了!」

    「啊!」

    栗青和竇彭祖從雲端摔在地上,嘴巴張大,眼睛瞪圓,根本就不信,景帝上一刻無喜無怒,這一刻就是怒火萬丈,竟然要殺他們。

    「轟隆!」

    殿門就給推開了,周陽身著戎裝,腰懸漢劍,帶著一隊兵士進來。在群臣的驚愕中,只見周陽手一揮,兵士衝上去,把栗青和竇彭祖架住,往外推去。

    除極少數大臣心思靈敏以外,大多數人還在愣怔中,愣愣的想「周陽怎麼來得這麼快?」

    那些心思靈活的大臣已經想到,此事怕是景帝早就安排好了,要不然周陽哪會能在此時此刻出現。雖然殿外有兵士守護,也不可能來這麼多人,動作這麼快。

    竇嬰就心思特別靈活,轉瞬即明白過來,他們都錯了,錯得離譜,景帝根本就沒有打算立栗娘娘為皇后,賞賜呀,說好話呀,不過是演給他們看的。就是要他們跳出來,景帝好收拾他們。

    想明白此節的竇嬰,又是一陣後怕。若此事不是栗青出頭,而是他竇嬰提出來,恐怕給押出大殿的就是他了。

    震驚中的竇嬰,又是慶幸,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保住一命。權勢是好東西,可那也得有命消受啊,連命都沒有了,權勢再高又有什麼用?

    「啊!」

    過了半天,群臣這才清醒過來,驚呼聲響成一片。

    那些打定主意要立上一功的大臣,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額頭上直冒冷汗。更有些人站立不住,搖搖晃晃。

    同時,他們又有那麼一絲絲慶幸,若不是栗青搶著說館陶公主也是這般以為,他們肯定爭著說出來,那就大禍臨頭了。

    申公、董仲舒他們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正常。他們可是明白人,景帝如此發怒,那是鐵了心要置栗青與竇彭祖於死地,再怎麼說,也是沒有用。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栗青終於明白過來了,他撞到刀口上了,忙喊冤。

    「你冤?」景帝冷哼一聲,喝道:「你身居大行令高位,你有何德?你有何能?要說冤,冤的是朝廷,冤的是百姓。百姓交賦稅給朝廷,朝廷給你俸祿,那是浪費!」

    栗青一蠢笨之人,並無才學。他之所以能做到大行令高位,就在於他是栗娘娘的兄長,要不然,他連個郎官都弄不到手。

    景帝一番質問,還真把他給問住了,嘴巴張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皇上,臣冤吶!」竇彭祖都快嚇傻了,終於醒過神來了,沙啞著嗓子喊冤了。

    「你有何德?你有何能?竟敢封侯!」景帝怒氣不息,大聲怒斥。

    竇彭祖這個南皮侯,要不是竇太后硬逼著景帝說「你大舅未封侯就死了,彭祖你一定得封侯」,景帝才不會封他為侯。

    「那是太后的恩典!皇上,那是太后的恩典!」竇彭祖好像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急吼吼的祭起竇太后這桿大旗。

    「太后的恩典?」

    竇彭祖不提竇太后還好,他一提,景帝的怒火更大,指著他喝罵起來:「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你還敢提太后!你給太后丟臉了,你知不知道?你開口太后,閉口太后,卻是藉著太后名義,仗勢欺人,奪人田產。你的兒子,在長安橫行無忌,你以為朕不知道?今天,朕還非把你這不要臉的東西砍了不可,免得你給太后丟臉!」

    一通喝斥,義正辭嚴,駁得竇彭祖無話可說。

    這些年來,竇氏一脈仗著竇太后的勢力,胡作非為,沒少幹壞事。若不是怕傷竇太后的心,景帝早就把他們給除了。

    「你這種無功封侯的東西,本該學學大舅,學學小舅,在家閉門讀書,修身養性。」景帝越是說越怒:「而你,不學無術,上跳下躥,竟然連朕的家事也敢摻合!砍了!快砍了!」

    景帝的大舅竇長君,小舅竇少君,很有謙謙君子之風,深得朝中大臣讚揚。說起來,那是因為周勃這班老臣之故。自從竇少君與竇太后相認以後,姐弟團聚。周勃他們怕竇氏一族和呂氏一族一樣,仗著後宮勢力,胡作非為,就請了些謙謙君子似的學究,教兄弟二人讀書。

    兄弟二人倒也爭氣,過自己衣食無憂的生活便是,朝中大事一概不問,更不摻合。努力修身養性,大有君子之風。

    竇彭祖與他的父親竇長君性格截然不同,就喜歡玩弄權勢,上跳下躥。父子兩人的性格差別如此之大,還真是讓人無語。

    景帝一通話,又把竇彭祖駁得無話可說。

    「皇上,此等事,縱是栗青、竇彭祖有罪,也應該交由廷尉勘問定罪,不能這般砍了!」周亞夫實在是忍不住了,出班諫奏。

    周亞夫說的是正理,按照律法,的確是應該這麼處理。可是,景帝有那時間嗎?一個是栗娘娘的兄長,一個是竇太后心愛的侄兒。若是此時不砍,就沒有機會了。栗娘娘,景帝不怕,頂多就是費點手腳。

    可是,竇太后鬧起來了,景帝還真沒轍。那可是自己的母親,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為人之子?竇太后一出面,景帝萬般不願,也只得饒了竇彭祖。

    是以,要除去這些禍害,就得快,得趕在竇太后干預之前做成事實。

    「周亞夫!」景帝眼睛瞪圓,死盯著周亞夫,他還真能壞事,恨不得踹他一腳,喝道:「周陽,把周亞夫轟出去!」

    「啊!」

    今兒真是開眼了,先是景帝不按律法辦事,要殺兩個大臣。緊接著又上演兒子轟老子的趣事。這種事情,千年也不見得能遇到一回,真是開眼了!

    「諾!」周陽毫不遲疑,快步過來,走到周亞夫身邊道:「阿父,走吧!」

    「陽兒,你……」周亞夫現在真的是為難了,他本想還要諫諍,可是,前來轟他是周陽。他若不走,那就是為難周陽,若是走了,又是不忠,沒有把忠言說完。

    周陽站到周亞夫身側,右腳踩在周亞夫腳背上,眼睛衝他一閃。

    「哼!」周亞夫氣哼哼的,沖景帝一施禮,一甩袍袖,大步而去。

    一出了宣室殿,周亞夫就站住了,沖周陽氣憤憤的道:「陽兒,你竟然不向皇上進諫!大臣即使有罪,應該交付廷尉議罪,該下獄就下獄,該砍頭就砍頭,不能這般說殺便殺,這是壞律法,後患無窮!」

    他氣憤不已,臉色都漲紅了,周陽卻是一笑:「阿父,你明白一世,糊塗一時。這事,皇上難道不知道?可皇上沒時間吶。要是再晚一會,太后趕來,想殺也殺不了。」

    「啊!」周亞夫明白過來,這是明擺著的,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可可可……皇上不能叫你來轟為父?哪有兒子轟老子的?這不是給我們父子難堪嗎?」周亞夫還是氣憤憤的。

    父子同朝為臣的事情,史不絕書。可是,兒子轟老子的事情,史書還沒記載過,要周亞夫不憤都不行。

    「阿父,你還沒明白。」周陽真是好氣又好笑,景帝明明一番好意,卻給他說得氣憤憤的:「要是我不來,誰能把你弄出來?你那強脾性一犯,三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要是再說,太后一趕到,就是壞了皇上的大事。到時,皇上只能拿你出氣了。現在離開,丟了面子,卻有性命在!」

    「啊!」周亞夫明白過來,原來景帝還是一番好意,不由得愣住了。

    「阿父,你快走!」周陽催促一句。周亞夫這性子,離這種事越遠越好。

    「皇上有旨,要周亞夫去養心殿候著!」春陀急急忙忙的從宣室殿出來宣旨。

    「諾!」周亞夫領命,趕去養心殿。

    周陽回到殿中,只見栗青和竇彭祖的腦袋已經給一個兵士用木盤端了進來。二人眼睛瞪大,一臉的驚懼與不甘之色,他們到死也沒有鬧明白,景帝這是唱的哪出,為什麼景帝說殺便殺,連審問他們這事都給免了。

    「竇嬰!」景帝的聲音響起,極為不善。

    竇嬰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顫顫兢兢的道:「臣在!」

    聲音顫抖,還真是難嚇得不輕。這也難怪,若不是栗青和竇彭祖二人急著搶功,倒霉的就是他了。他是朝中重臣,砍頭不一定,可是,下獄很有可能。

    「你這太傅,不忠職守,就知道上跳下躥,拉幫結派,干預朕的家事,朕饒你不得!」景帝的語氣很嚴厲:「免去你太傅之職,在家閉門思過!」

    「諾!」竇嬰暗鬆一口氣,景帝的處置比他預想中的要輕,沒把他扔進監牢裡,景帝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退朝!」景帝大袖一拂,大步而去。

    一眾大臣這才長出一口氣,彷彿千斤巨石落地一般。景帝今天的雷霆手段,真是駭人,群臣給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竇嬰一步一顫的出了宣室殿,仰首看天,太陽已經出來了,長吁一口氣,總算是有福氣,又見到了天上的太陽!

    再一摸自己的背,入手的全是冷汗,他這一嚇還真是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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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大步而入,臉沉似水的打量著周亞夫。周亞夫忙上前見禮,卻給景帝一聲暴喝打斷了:「周亞夫,跪下!」

    和景帝相識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景帝向他發過這麼大的怒火,周亞夫身不由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周亞夫,你知道嗎?你蠢!你真蠢!你蠢到家了!朕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了!」景帝一連串的蠢字送給周亞夫,罵得是口沫橫飛:「你差點壞了朕的大事!要不是朕要周陽把你轟出去,還不知如何收場呢!」

    經過周陽的點醒,周亞夫已經知道利害了,哪敢回嘴:「臣知罪!臣知罪!」

    「你知罪有屁用!」景帝兀自氣怒不息:「你一錯再錯,數次三番壞了朕的大事!這一次,你若是壞了朕的大事,朕豈能饒你?非殺你不可!」

    景帝把栗青和竇彭祖給殺了,把竇嬰的太傅給罷了,只要不是豬頭也想得明白,景帝這是在為廢太子做準備。

    太子之廢立,絕對是頭等大事,景帝如此做,必然是深思熟慮的。周亞夫今天差點壞事,嚇得一個激靈,額頭上直冒冷汗。

    「滾!」景帝大喝一聲。

    「……」

    周亞夫一下了愣住了。以他今天犯的錯,景帝罷他的官,削他的爵,奪他的食邑都不是問題,怎麼就罵了他一頓?周亞夫還真是想不明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啦?你愣著想吃刀啊?」景帝虎目一翻,威勢立現。

    周亞夫嚇得不輕,屁滾尿流的出了養心殿,抬頭望望天上的太陽,飛也似的去了。

    「蠢!蠢!蠢!蠢!」景帝不解恨,望著周亞夫的背影,一口氣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蠢字。

    「皇上,蠢有蠢的好處。」凌肅出現,笑著道。

    「哦!」景帝對他這說法大感興趣。

    「周亞夫若是不蠢,像周陽那般精明,父子二人同朝為官,那還得了?天下之權柄還不盡操父子二人之手?皇上,你敢用嗎?」凌肅笑著反問一句。

    「啪!」

    景帝右手重重拍在額頭上,臉上露出笑容:「先生之言極是有理!周亞夫蠢起來,有時朕還真是想殺了他。可是,他忠心無二,朕又捨不得!蠢,朕可以容忍!不忠,朕不會容忍!周亞夫拙,周陽巧,這父子倆一拙一巧,還真是絕啊!」

    「皇上,周勃笨人打巧仗,這是祖傳的!」凌肅調侃起來。

    「趣話,趣話!」景帝笑了:「這父子倆一拙一巧,朕才能安心用呢,不用擔心他們培植勢力!」

    「皇上,接下來該怎麼做?」凌肅問道。

    「等著就是,各路牛鬼蛇神該出來了吧!」景帝的眉頭一擰,好像出鞘的利劍:「老三,他會第一個跳出來!不過,朕得先承受太后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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