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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八十三章 對陣 文 / 殷揚

    第八十三章對陣

    一眾大臣說得口沫橫飛,把漢軍貶得一無是處,彷彿是牛羊,任由他們去收割腦袋似的。

    打野戰,的確是匈奴最善長的本領了,長城下一馬平川,更是便於匈奴騎射的發揮,要他們不自高自大都不行,連一向頭腦冷靜的伊稚斜也是興奮得說了好多必勝之類的話。

    獨有中行說一人獨踞一案,大口吃肉,大口喝著馬奶子,悶聲不響,一語不發,好像這事沒有發生似的。

    「中行說,這計策是你出的,你說,漢人能拼掉大匈奴多少勇士?」

    軍臣單于對漢軍北上一事,也是欣喜難捺,可是,他還沒有完全糊塗,明白一點,一人拚命,兩人難擋。二十萬人拚命,匈奴雖然勇悍,也不好收拾。

    此時的中行說,心裡翻江倒海,難以平靜。他懂得謀略,親衛的話提醒了他,漢軍真要拚命的話,匈奴的傷損必大,不要說來年,接下來的數年很可能不能大舉南下。

    當然,這話他是不能說的,他出主意的時候,就說只要把漢軍逼到長城下,就可以大破漢軍,匈奴大勝。要是他現在說匈奴的代價極為高昂,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再者,即使他說了,也未必有人會相信。誰會相信,羊拚命能把狼踢死?匈奴自詡為草原上的狼,把漢人看作羊!

    「大單于,漢軍北上,那是自尋死路,大單于不必擔心!」中行說決心說假話。

    「哈哈!」

    軍臣單于大是歡喜,笑不可抑:「中行說,你說,我們就在這裡等,還是做點別的事情?」

    對中行說的謀劃,軍臣單于不得不服氣,他說會把漢軍逼來,還真的給逼來了。

    「大單于,漢軍行軍中,戰力最弱,若是趁此機會……」中行說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不需要他說,都明白該幹什麼,軍臣單于和一眾大臣哈哈大笑起來。

    「漢人行軍,必是無備,我們趁此機會,大打一場!」

    「漢人燒了我們的草原,燒死了大匈奴的牧民、牛羊,他們該付出代價了!」

    「那不叫打,那是迎接他們北上!」

    在一眾大臣的譏嘲中,伊稚斜清冷的聲音響起,調侃一句,馬上就道:「大單于,我願領兵前往!」

    匈奴今年之敗,就是他從安陶開始的,後來就是一敗再敗,敗得一塌糊塗。伊稚斜的氣雖平了,仍是引以為恥。這可是報復漢軍的好機會,他豈能錯過?

    「好!本單于給你五萬人馬,好好迎接一下漢軍!」軍臣單于大是歡喜。

    「大單于放心,我一定殺得漢軍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伊稚斜信心十足。

    五萬匈奴精銳,一齊衝殺起來,那是何等的威力?到現在為止,漢軍雖是一勝再勝,卻從來沒有與五萬匈奴軍隊正面硬撼過,要伊稚斜不信心十足都不行。

    「隆隆!」

    漢軍行進,蹄聲如雷,煙塵若雲,往北開去,好像湧動的海潮。

    二十萬大軍開進,加上馬匹、裝備、輜重,佔地數十里。若是從空中望去的話,只見數十里內都是湧動的紅色浪潮。

    波瀾壯闊,震憾人心。

    周陽騎在馬上,不時打量漢軍,於漢軍高昂的士氣、必死之心,甚是滿意。

    在周陽身前,有一個大傢伙,一輛車。這車很大很重,需要八匹神駿的戰馬來拉動,所佔空間不小,這是「雲車」,就是漢朝的指揮車。

    在平原曠野作戰,將領若是站在地上,無法把握全局,就需要使用雲車了。雲車上設有望樓,可以觀察敵情,也可以用來指揮作戰。

    這次,在長城下與匈奴大戰,就是在平原之地作戰,雲車必不可少了。

    「大帥,你說,匈奴會來嗎?」身側的李廣有些擔憂。

    「來也好,不來也好!」周陽倒不擔心。

    「大帥,你這話說得。」李廣埋怨起來。

    「匈奴來了,我們就好好殺上一場。若是不來,我們就在長城下再殺。當然,匈奴還是來的話,我們可以趁機多幹掉一些匈奴,決戰之時,困難就小些。」周陽剖析道。

    「我們雖有七成勝算。可是,要是趁這次進軍的機會,再幹掉三五萬匈奴,勝算更高。」李廣不住點頭。

    「稟大帥,五萬匈奴正殺過來。」趙破奴氣喘吁吁的衝過來,大聲稟報:「是左谷蠡王伊稚斜。」

    「真是伊稚斜?」李廣脫口問道。

    「是他!我識得他!」趙破奴肯定一句。伊稚斜敗於安陶,正是出於建章軍之手,參戰的建章軍都識得伊稚斜。

    「太好了!」李廣興奮得一握拳頭:「我們把伊稚斜一口吃掉,這勝算就有九成了。」

    伊稚斜本人精通兵道,若是把他給幹掉了,軍臣單于無異於失去一條臂膀,再損失五萬軍隊,這兵力差距進一步拉近,頂兩成勝算綽綽有餘。

    「到哪裡了?」周陽問道。

    「離我們只有五十里。」趙破奴喘著氣回答。

    「五十里?一口氣的功夫!大帥,我們趕緊佈陣吧。」李廣忙提醒。

    「傳令,停止前進,準備大戰!」周陽在李廣耳邊低語一陣,李廣歡天喜地的去了。

    命令一傳下,漢軍停了下來,戰車在前,騎兵護住兩翼,建章軍護住背後。糧草、輜重,在中間。

    兵士把雲車放了下來,先固定住,防止摔倒。周陽下了戰馬,上了雲車,站到望樓上。兵士推動絞盤,絞盤聲中,雲車緩緩升高,周陽彷彿坐電梯一般,越升越高。

    升到十餘丈,這才停了下來。

    周陽放眼一望,心潮澎湃,激動難已。

    二十萬大軍集結在一起,那是何等的聲威。居高臨下,盡收眼底,波瀾壯闊,讓人震憾。

    吸口氣,平抑一下激動的心情,周陽朝北一望,只見北方一條怒龍正向漢軍撲來,這是匈奴軍隊濺起來的煙塵。

    「隆隆!」

    隱隱的蹄聲傳來,雖然距離甚遠,那種震憾力卻是能讓人清晰的感受到。

    再過一陣,蹄聲清晰入耳,一條湧動的水線出現在視野裡。再過一小會兒,周陽看清了,無數面狼旗在風中飄舞,匈奴排著整齊的戰鬥隊形,朝漢軍壓來。

    雖是敵人,周陽也不會抹煞匈奴的優點,伊稚斜不愧是精通兵法的,這陣勢不錯,厚重穩固。匈奴馳突起來,聲威驚天,大地狠狠的顫抖著。

    「大匈奴的勇士們:漢人可惡可恨,更可憎!漢人燒了草原!燒死了我們的父母閼氏兒女!殺死了我們的牛羊!報仇雪恨的時間到了!用你們的弓箭,射穿漢人的胸膛!用你們的彎刀,砍下漢人的頭顱!」伊稚斜揮著手中的彎刀,大聲吶喊:「烏特拉!」

    「烏特拉!」

    「烏特拉!」

    匈奴大聲吶喊著,眼裡射著仇恨的光芒,潑風般朝漢軍捲去。

    數次敗於漢軍之手,固然讓匈奴痛恨。可是,真正讓匈奴刻骨銘心的是把草原燒了,牧民和牛羊給燒死一事。草地是匈奴的命根,牛羊是匈奴的祖宗、情人,要他們不痛恨都不行。

    匈奴已經衝到射程內,周陽手中令旗一揮,戰鼓聲響起,漢軍的弩陣開始發威了,上千架弩對著匈奴齊射。

    一片密集的箭網把匈奴罩住了,匈奴死傷不少。

    「弩陣?」

    弩是匈奴的剋星,不計其數的弩集中使用,結成弩陣,那將給匈奴帶來浩劫,這可是兩次河套之戰,匈奴用數十萬人命得出的寶貴教訓。

    伊稚斜乍見之下,還真是給嚇了一大跳,隨即就有了判斷,漢軍的弩不多,雖然對他的威脅大,卻也不懼,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

    他當然不知道,漢軍有上萬架弩,若是萬弩齊發,他這五萬人會傷亡慘重。

    弩陣是周陽最後的王牌,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拿出來的。

    用一定數量的弩來射殺匈奴,既能增加匈奴的傷亡,又不會引起匈奴的懷疑,一舉兩得之事。弩是漢軍的利器,匈奴是知道的,若是一弩不發,反倒反常,會讓匈奴生疑。

    周陽的算計很準,果然,匈奴在經過了短暫的驚訝之後,繼續前衝。

    經過弩陣的打擊,匈奴的傷亡不小,地上多出了不少屍體。

    當匈奴進入弓箭的射程時,漢軍弓箭手放箭了,再加上弩矢,這箭網就密集得太多了,匈奴的傷亡更大。

    當然,匈奴也在放箭。騎射是匈奴的看家本領,果是非同小可,數萬人齊射的場面,非常驚人,箭矢之密集,讓人震憾,不少漢軍受傷。

    好在這些漢軍,經過李廣的調教,箭術大有長進。尤其是那些雲中弓箭手,跟隨李廣的時間最長,他們的箭術絕不在匈奴之下。

    整體說來,還是漢軍佔了上風,匈奴的代價比漢軍高得多。

    若是周陽投入所有的弩陣,那麼,伊稚斜這五萬軍隊已經傷亡高昂了。可是,周陽沒把握全殲他,一旦亮出了底牌,後果會很嚴重。

    在猛烈的弩矢和箭矢的打擊下,匈奴衝到陣前,隊形已經散亂了,對漢軍構不成多大威脅。伊稚斜指揮匈奴退出,重整陣勢,再朝漢軍衝來。

    現在不過是試探性的攻擊,成與不成,都不重要,周陽也不派漢軍去阻止他重新列陣。

    陣勢重整後,伊稚斜率領匈奴騎兵猛衝而來。漢軍對付他們的仍是弩矢、弓箭,然後兩軍相交,漢軍憑借戰車,結成陣勢,阻擋匈奴的騎兵,步兵在戰車後面用戟或斫或刺,弓箭手放箭,兩軍肉搏起來。

    在陽光下,只見刀光劍光不停閃爍,兩軍鬥在一起。

    匈奴的砍殺凶狠凌厲,刀法變化多端,不容小視,再加上匈奴是騎兵,佔盡了便宜。漢軍只能靠戰車來阻擋匈奴的騎兵,靠車步配合來殺敵。

    一時間,兩軍處於膠著狀態,難分高下。

    伊稚斜這次雖是雪恥而來,卻也不會狂妄到僅憑五萬匈奴就擊破漢軍的程度,漢軍如此表現,在他的意料中。

    「烏特拉!」

    伊稚斜揮著彎刀砍殺,大聲吶喊。

    「烏特拉!」

    匈奴齊聲高呼,聲浪直上雲霄。

    「漢軍威武!」

    漢軍的戰號沖天而起,絲毫不比匈奴的萬歲聲遜色。

    一時間,兩軍的吼聲此起彼伏,直上九重天。

    周陽站在雲車上,打量著戰場,對漢軍與匈奴戰法兵器進行評判。

    漢軍對付匈奴騎兵的武器,不外兩種,一是弩,二是戰車。弩與戰車,卻是各走極端。弩是犀利的進攻武器,射程遠、力道強、威力奇大,是騎兵的剋星。可是,弩沒有防守之力,一旦給匈奴衝到跟前,就只有任由宰割的份。

    戰車正好相反,只能防守,無法進攻。匈奴遠了,一點辦法也沒有,若是匈奴衝到跟前,就是戰車發揮的時機。

    漢軍的車陣一成,匈奴騎兵雖然凶悍,卻也沒有辦法,不是給弓箭手射死,就是給步兵殺死,打了小半個時辰,一個車陣也沒有攻破。

    可惜的是,戰車笨重,行動遲緩,機動不便。

    儘管戰車有這些缺點,在漢匈奴戰史上,仍是發揮了重要作用。

    漠北決戰時,衛青正是憑借「武剛車」,結陣自保,把匈奴的銳氣消耗掉,到了晚上,刮起大風時,派出騎兵抄了匈奴的後路,這才上演了「單于夜遁逃」的壯歌。

    匈奴的裝備並不多,皮甲、彎刀、弓箭,防禦力不強,進攻的手段單一。他們的長處就在於,輕便靈活,一旦衝鋒受挫,可以迅速拉開距離,重整隊形,再來衝擊。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衝擊失敗,還要以憑借四條腿的戰馬,快速撤離戰場,等待戰機的出現。

    這就是騎兵的好處。

    若是漢朝有一支能征善戰的騎兵,再配合漢朝的科技優勢,裝備精良的武器,研究出全新的戰術,多兵種配合作戰,匈奴的優勢將會給全面壓制。

    到那時,以匈奴的裝備,他們只有給屠殺的份。

    當然,這一切,都得建立在這一仗能不能為漢朝爭取到改革軍制,訓練騎兵的時間上。若是能爭取到時間,只需要數年時間,漢匈戰爭的整體形勢就會大為改觀,戰爭的主動權就會落到漢朝手裡。

    若是爭取不到時間,漢朝遲遲不能訓練騎兵,不能改革軍制,那麼這事就會拖下去,代價將會高得嚇人。

    就在周陽轉念頭這陣,場上形勢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漢軍的車陣有不支之勢。

    「時機到了!」

    周陽暗忖一句,手中令旗一揮,漢軍開始向陣內退去。

    「終於退了!」

    伊稚斜望著緩緩退去的漢軍,大是歡喜。

    漢軍有二十萬,他只有五萬軍隊,兵力對比是一比四,他沒有想過全面擊潰漢軍,只需要讓漢軍付出慘重的代價,出口惡氣即可。

    正是從此點考慮,他集中所有的匈奴,攻擊中路。經過一番血戰,漢軍的中路抵擋不住了,開始退卻。

    他深通兵道,知道若是趁機猛攻必有不錯的戰果,要是把漢軍的中路徹底擊潰,那好處就太大了。要是能把雲車上的周陽給活捉了,或者殺死,那就是更美妙了!

    伊稚斜揮著彎刀,奮力砍殺,大聲吶喊「烏特拉!」

    匈奴高吼著萬歲,好像海潮一般,對著退卻的漢軍湧去。

    周陽手中令旗一展,建章軍和騎兵出動,潑風般朝匈奴背後衝去。

    李廣領著上萬弓箭手,在數千步兵的保護下,快速朝匈奴後背湧去。

    周陽手中令旗再一揮,左右兩翼的漢軍開始移動了,整個漢軍變成了一輪彎月。凹下去的是退卻的中路,月牙是左右兩翼。

    一旦給漢軍左右兩翼合攏,那麼,伊稚斜五萬大軍就會給圍在中間。

    只要把匈奴圍住,就有全殲的可能。周陽就不用擔心會洩露弩陣的秘密,完全可以架起秦弩,讓匈奴去見他們偉大的崑崙神。

    這麼多的漢軍移動,那聲勢是何等的驚人,別的不說,光這聲響,就震得大地狠狠顫抖。

    伊稚斜回頭一瞧,立時嚇得頭皮發炸,一旦給漢軍合攏,那可是他的四倍兵力,他就算再不把漢軍放在眼裡,也不敢冒這個險。

    更別說,漢軍的車陣正是防禦戰中對付匈奴騎兵的法寶,一旦給車陣圍住,匈奴能有幾個活命?漢軍還有弩,再對匈奴一陣猛射,這殺傷就高得出奇。

    「退!退!快退!」

    伊稚斜久歷戰陣,一轉念頭就知道當前該做什麼,得當機立斷,在漢軍合攏之前,脫出包圍圈。

    漢軍退卻,匈奴士氣高昂,正是發威的時刻,伊稚斜縱然反應快,又能有多少匈奴聽從他的號令呢?

    此時此刻的匈奴,巴不得狠狠殺一通。

    要是再延挨片時,後果不堪設想,伊稚斜大急,揮手一刀,砍翻一個匈奴,大吼道:「撤!違令者,斬!」

    他身邊的匈奴停了下來,在他的嚴令下,極不情願的朝後退去。

    有人退,就好辦了,越來越多的匈奴開始退卻。

    此時,已經有不少匈奴發現漢軍正在切斷他們的退路。只要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退路給切斷,那就是有死無生,無不是大懼。

    「漢人在斷退路!」

    「快退!」

    衝鋒中的匈奴撥轉馬頭,疾馳而去,妄圖在漢軍合攏之前衝出去。

    周陽在雲車上看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讚歎,伊稚斜的反應夠快的。若是換個人,反應稍慢,不需要太長時間,只需一小會兒功夫,匈奴就會給圍住了。

    現在,就要看雙方誰的速度快了。

    漢軍一定要把匈奴圍住,而匈奴一定要在漢軍合攏之前衝出去,雙方開始了一場追逐賽,比起了腳力。

    說到腳力,當然是匈奴佔優勢了,誰叫匈奴都是騎兵呢?

    漢軍雖然是兩條腿,其速度也不慢,快得嚇人,好像飄風一般捲來。

    兩支軍隊,在缺口處,轟然撞在一起,一場前未所有的血戰,就此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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