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飛鳥各投林 第四百八十四章 為了陸嘯峰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八十四章為了陸嘯峰
大雪過後，從紫苑清輝往外面望去，整個世界就是白茫茫的。
湖面已經結了冰，從九州方晏往外走，那一座座連接各個島的橋便成了唯一的通道。
白色的湖面上，一座座小島彷彿是鑲嵌在衣服上的一顆顆寶石，而那些造型各異的橋，便如同一條條金絲線將寶石連了起來。
樹枝上壓著的雪片，偶爾會簌簌的落下來，在陽光反射下，發出鑽石般璀璨的光輝。
宮人們很早就把各條路上的積雪清掃了，語詩穿著一身鑲紅色的棉服，繫著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在院子裡和翠袖等人一起堆著雪人，歡聲笑語迴盪在冰冷的空氣中。皇上從早朝回來了，他站在遠處靜靜地望著這一切，她的笑靨一如當初。從相遇開始，已經快要十個年頭了！而她，也已經從當年那個單純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她是那樣獨特的一個人，輕易地就可以將他的心防摧毀，將他內心看透。她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他剛要朝她走過去，薛峰追了過來，他停下了腳步，薛峰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的臉色大變，朝她那邊看了一眼，趕緊和薛峰一起去了勤政殿，又讓劉全去把楊士奇、晏子奇還有廖全恩叫過去。
「主子，萬歲爺在那邊兒呢！」翠縷跟語詩說道，語詩回頭望去，只看見他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歎道：「出了什麼事嗎？」
就在崇德二十年即將結束的時候，一直處在皇上監視當中的一件事就這樣發生了！
「消息確實了嗎？」他一邊往勤政殿走，一邊問薛峰。
「是，臣已經通過各處潛伏的內衛確定了這個消息！」薛峰道。
「全是一群貪得無厭、忘恩負義之徒！」他大怒道，跨進勤政殿的門檻。
「天天就巴不得天下大亂！」話畢，他突然覺得胸口一悶，趕緊扶住御案，閉上眼喘著氣，手捂在胸口。薛峰趕過去撫著他的背，劉全趕緊取了一粒藥給了他，又給他擦著額上滲出的汗珠。他就那樣站了一會兒，等到呼吸勻稱了，才睜開眼，從薛峰手中接過廷報。
「正月二十？」他說道，「還真是會選日子，幹嘛不選個大年初一？趁著所有人都休息的時候造反，不是更好嗎？」他依舊處於極度的盛怒之下，薛峰等人不語。
楊士奇等人接到傳召，趕緊趕了過來。
快到中午了，還不見他回來，語詩就讓小柱子去勤政殿那邊看看到底怎麼了？小柱子回來說「萬歲爺正和各位大人們商量事情呢」！
「什麼事情能商量這麼久？」她自言自語道，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籠罩在她的心頭。
到了未時他才跨進了紫苑清輝，她趕緊起身過去，笑臉迎上，卻見他眉頭緊鎖。
「怎麼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扶著他坐下。
他讓宮人們都下去，大殿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出了什麼大事，是不是？」她問，他閉著眼重重的點點頭。
沉默了，屋子裡靜的什麼都聽不見。
看著他的樣子，她很是擔心。
「究竟是什麼事？」她追問道。
他歎口氣，說道：「反了，他們要反了！」
反？誰要反？陸嘯峰嗎？怎麼會呢？
語詩在腦子裡不停地打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薛峰剛確定的消息，」他看了她一眼，「他們定的日子是正月二十！」
她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她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更確切的說，她是不願相信！因為，她知道，他提前接到情報的話，陸嘯峰會是怎樣的下場！可是，陸嘯峰真的會造反嗎？
「你是不是不相信？」他歎道，「我也情願這是假的，可是，這就是事實！」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坐在他身邊。
他握住她的手，怎麼這麼冰涼？他看著她，忍不住心頭一酸。
「在他們行動之前，將所有相關人員抓捕、治罪！這樣，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他答道。
她抬起頭望著他：「相關人員？也，也包括他，他嗎？」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話語如此不連貫？
他點頭，無奈地笑了，歎道：「最後，都會走上這條路！人啊，都是一樣的！」
她沉默不語，他才說：「剛才商議過了，查抄安陽王府，查封安陽王所有資產。另外，」他撫摸著她的臉龐，「查抄陸嘯峰的家，還有——」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盯著他。
「陸大哥他，他真的要造反嗎？他，他不會那麼做的。」她握住他的手，用央求的口吻說道，「等查清楚再說，好嗎？查清楚——」
「玉兒，還要怎麼查？你說，你告訴我該怎麼查？」
她的表情凝固住了，現在只要想一想陸嘯峰，她就——
「從現在的情報來看，主要是安陽王的命令。雖然陸嘯峰沒有直接下令，可是，他們造反，提出的是要陸嘯峰接替我的位置！」他說道。
她的腦子很快轉了一圈，接道：「你也說陸大哥沒有直接下令，那麼，也許他是不知情的呢？或許，安陽王只是藉著陸大哥來起事——」
「這麼大的事，陸嘯峰會不知道？他不是個無知孩童，他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他活到今天就是為了奪位、為了報仇，你以為他會像你這麼想嗎？」他覺得不高興，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要站在陸嘯峰的角度？
「他們就想藉著這次朝廷剿殺紅蓮教的機會，發動那些對朝廷有異心的人共同舉事！」他說道，「他們一直在等機會，從來都沒有死心！」
「那也只是安陽王的意思，陸大哥，他，他不一定知情啊！他在西北，安陽王造反也是在福建。西北那麼遠，現在又是冰天雪地的，陸大哥他如何在這不到半年的時間從那裡趕到福建去造反？」她說道，「他不會再回去了，他不會再回去福建了！」
他一怔，呆呆地盯著她，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不回福建？」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靜下心，對他說：「我見過他，他臨走之前，我見過他！是他自己說的！」
他的手緊緊攥住，問道：「他還說什麼？」
她搖頭，她不會告訴他，陸嘯峰其實是要帶她走的！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只會把事情弄複雜。
「你查清楚再行動，好不好？」
「你，真的那麼相信他嗎？」他盯著她，無奈地苦笑了，「你怎麼會那麼相信他？」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說：「安陽王要造反，是凌媗那裡傳過來的消息對不對？凌媗為了能讓他父親停止反叛，做了臥底。至於，至於陸大哥，你根本沒有直接的證據說明他也參與了，所以，你，你不該這樣草率！」
兩個人盯著對方，為了誰這樣爭執呢？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沉默了一會兒，他問。
「安陽王府，並非所有人都參與了謀反。你說你不喜歡殺人的，所以，只要把安陽王和趙以南處置了不就行了嗎？別的人又沒有罪，說不定根本沒有參與呢！」
「至於，陸大哥那邊，你，還是，還是等弄清早說！」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可是他沒有說話。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對陸嘯峰和安陽王是區別對待的。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並沒有直接證據說明陸嘯峰參與了安陽王的計劃。可是，他總是很在意她對陸嘯峰的偏袒。
「安陽王是安陽王，陸大哥是陸大哥，他們，他們不一樣！」她又說，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心裡已經在拚命忍耐陸嘯峰了。
「不一樣，不一樣他會跑到西北去嗎？」他的嗓門不知不覺地提高了，「現在西北局勢緊張，他沒事幹跑到那裡去做什麼？」
她被他嚇了一跳。
「安陽王能聯合吐蕃人對抗朝廷，陸嘯峰跑到那邊去，你以為他是去遊山玩水嗎？」他站起身盯著她，她也開始動搖了，陸嘯峰到底是去幹什麼，她根本不知道。
「還是他告訴過你，他只是去玩一圈就回來？」他追問道，「你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你就這樣為他講話！每一次，每一次，只要說到陸嘯峰你就這樣。」
他無奈地歎氣，道：「我們，到底還要為他爭執多少次？」
「玉兒，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在你心目中他究竟有多重要。可是，他是我的敵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能不能請你站在我的立場想想，能不能請你為我想想？」
「我真的不想再為了他和你生氣！」
話畢，他準備離開。
「翊桓——」她在他身後喚道，他停下腳步，她走過去從身後擁住他，「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
「我不是一味的為他講話，我只是不想讓那麼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她抬頭望著他，「所以，你要怎樣處理，你就決定好了。」
他凝視著她，不語。
「只是，請，請你念在他的身不由己，做決定之前多，多想想，好嗎？」
他緊緊抱住她，點點頭。
——陸大哥，我能為你做的，真的只有這些了！請你也一樣多想想，好嗎？
下午的時候，楊士奇等人覲見了皇上，把他們的意見告訴了他。他們一致認為，既然安陽王屬於東宮舊部，而且圖謀多年，拉攏朝廷官員，又勾結外族，這等大罪，滿門抄斬也不為過！至於那個太子遺孤，一旦捉住，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們不知道先太子遺孤就是陸嘯峰，皇上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跟薛峰說過，要區別對待安陽王和陸嘯峰。
當然，楊士奇他們也沒有想到薛峰的情報部門如此強大，在安陽王造反之前就把一切都掌握了！這種事說出來，恐怕沒幾個人信！可是，這就是事實！皇上的內衛，潛伏在所有他認為可疑的地方，他們向他稟報著一切。所以，那句話很正確，沒有皇上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
經過最後的商議，皇上頒布了有關此事處理的旨意，命薛峰前去安陽府抄查安陽王府！
除了楊士奇、晏子奇和廖全恩，還有薛峰，朝中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整件事都在秘密中進行。
薛峰派人分幾路，將所有涉案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抓捕歸案。
當薛峰到達安陽王府的時候，安陽王懵掉了！
聖旨中把安陽王的罪名一條條都列了出來，像這種謀反的大罪，根本不用審，直接就定了。安陽王以為自己要被殺頭了，可是，聖旨上沒有將他滿門抄斬，只是削了安陽王的王位，撤了趙以南的世子之位，將他們父子二人囚禁於王府中，讓安陽王的小兒子繼承了王位並看管他們。至於其他的謀反之人，根據內衛調查的情況，依據情節而定罪。
薛峰緊急提審了安陽王，因為還有很多事不清楚。安陽王以為要死了，本來是什麼都不打算說的。沒想到薛峰告訴他，皇上說了，只要安陽王能誠心悔過，可以保留他們家的王府，並讓他的後代子孫代代繼承下去。安陽王感激涕零，便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了薛峰。
「你是說還有一個更大的寶藏在陸嘯峰的手中？」薛峰問。
安陽王點頭，道：「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想可能是先太子留下來的！」
「你確定他就是先太子的兒子？」薛峰問。
安陽王便把自己當年如何尋找到先太子舊部、尋找到陸嘯峰的情況告訴了薛峰。
「那，陸嘯峰去西北幹什麼？」
安陽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薛峰，其中有些情況薛峰知道，可是更多的，薛峰一無所知。
「這些，我們還要回去核實。」薛峰道，「聖上跟王爺答應的，只要王爺今後能夠安心在家養老，朝廷就不會再追究！」
「罪臣一定謹遵聖上旨意！」安陽王道。
薛峰回京了，安陽王和趙以南懷疑自己身邊到底誰是內奸，可是還是沒有找出來。至於趙凌媗，薛峰私下告訴她，因為她的努力，皇上得以知曉安陽王的計劃，因此才制止了這場叛亂。「難得郡主如此深明大義」薛峰說，趙凌媗想知道她家人是不是真的就安全了，薛峰把皇上的話告訴給了她，凌媗這才放下心。而雨墨，依舊潛伏在王府，因為薛峰擔心安陽王還會賊心不死，因此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雨墨依舊不能暴露身份。凌媗說她想離開家裡，去西北找陸嘯峰。
「我知道他心裡沒有我，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愛他，哪怕今生不能得到他的愛，我也願意一生一世陪伴他！」她這麼對雨墨說，「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像我父王一樣的執迷不悟！」
「郡主是想去勸他嗎？」雨墨問。
「我只是想去照顧他！」
雨墨沒有料到，趙凌媗對陸嘯峰的感情如此之深！她知道陸嘯峰喜歡容語詩，可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著他，明知道他是自己父親的堂兄弟，她還是愛著他。她對陸嘯峰的愛，已經不再是當初少女時期那種懵懂的愛戀，也不是對於長輩的尊敬，而是一個女子對於一個男子的感情。她愛自己的父兄，愛陸嘯峰，所以選擇了一種別人看似不能理解的方式。因為她知道，自己怎麼做才是真正的愛他們！她深知自己的愛今生不可能得到回應，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愛著他就好了，只要守護在他身邊就好了，別的一無所求！
現在，她的家人安全了，那麼，就該去追尋自己的愛情了。更確切的說，她要去圓自己的一個夢，一個女孩子單相思的夢！這份相思，的確很苦，可是，同樣很甜。從今以後，不管面臨什麼樣的局面，風餐露宿還是什麼，她都會陪伴在陸嘯峰的身邊！
她給父母留了一封書信，就離開了家，她知道陸嘯峰在哪裡，就單槍匹馬往那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去了。
遠在西北的陸嘯峰，在幾個月之後接到了手下的信。他沒有想到安陽王會背著他這麼做，更沒想到皇上下手如此快。最讓他吃驚的是皇上對安陽王的處理，他沒有殺人，只是將安陽王削了爵位圈禁了起來。而陸嘯峰那裡，皇上絲毫沒有對他怎麼樣，沒有抄家沒有抓人，什麼都沒做。陸嘯峰知道，這是皇上在給他傳遞一個信息，只要他能放下武器，放棄造反，就可以放他一條生路！
不過，這次的事件，對陸嘯峰的打擊也是很大的，他失去了相當一部分力量，在福建的一些手下，主要是東宮舊部，都被朝廷發現了。現在，他的手上可以調動的人，真的是不多了。難道還要繼續之前的計劃嗎？他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