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不知風雨幾時休 第四百七十章 生死之間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七十章生死之間
自中秋之夜離開海瀾堂之後,皇上再也沒有去見語詩。他時不時地想要過去看看她,可是,腳步卻沒有向她走近。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中秋節,卻沒有在一起度過。
月亮一點點的變虧,他還是沒有邁出那一步。
——明明我沒有錯,為什麼心裡這麼不安?
他用堆積如山的工作來麻痺自己,想讓自己忘記那件事。可是,只要腦子空閒下來,那件事就不停地浮現出來。他沒有想到詠凝會做這種事,她怎麼會這麼糊塗呢?
根據他對晉王的瞭解,晉王絕對不會對語詩做那種事,他深知這一點。
從一開始,他根本不是懷疑語詩的清白,而是他要搞清楚詠凝的目的。
詠凝如此做,絕對不是單純的為了讓晉王在臨走之前見語詩一面。他們要做的,嗯,這個,是個很大的問題。
可是,不管怎樣,絕對不能讓詠凝以後這樣無法無天!要是不給她提醒提醒,下次,誰知道她下次還能做出什麼事?
他還沒有開始處置詠凝,結果就被一個消息給震驚了!
這是八月二十七,早朝後,他正在紫宸殿和內閣商議有關明年殿試、以及學政相關的事。坐在那裡翻著內閣起草的報告,聽著下面大臣們的奏對,時不時地點頭。
「主子,主子,」小路子就飛奔進來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眾臣停止說話,皇上頭也沒抬,說道:「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
小路子趕緊跑到皇上身邊,低聲道:「昭儀娘娘,她,」
「怎麼了?」見小路子那麼緊張,皇上的心突然揪緊了。
「中毒了!」小路子一說完,皇上一下子從御座上站起來,衝出了大殿。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回事?怎麼中毒的?太醫呢,去傳太醫了沒有?」他坐在御輦上,宮人們抬著他快速往海瀾堂的方向跑去。
「已經派人去太醫院了!」小路子邊跑邊擦著汗。
宮人們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渡口,皇上跳上船,船也以最快的速度向海瀾堂駛去。可是,他還是不停地催。
他的心頭,此刻完全被陰雲籠罩,那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好端端的中毒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語詩躺在床上不停地打著寒顫,額頭上卻滲出了好多的汗珠。
「翊桓,翊桓——」她輕輕地呼喚著,她害怕自己就這樣閉上眼睛,再也看不見他。
「你為什麼,為什麼還不來?我想見你,你快來吧,快來啊!」
宮人們在一旁哭成一團,不知道怎麼辦,敏慧和敏秀嚇得也哭了起來,淑妃坐在床邊,緊緊攥著語詩的手,哭泣道:「妹妹,妹妹,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啊!」
語詩全身不停地顫抖,臉色慘白,眼睛卻始終望著他會來的方向。
「翊桓——」她還是在呼喚著他。
「主子,主子,」翠袖拭去臉上的淚水,安慰道,「萬歲爺馬上就來了!您可一定要撐住啊!」眾人抱頭痛哭。
就聽見翠縷喊道:「娘娘,萬歲爺來了,已經到院子裡了!後面,後面是柳太醫他們!」。
「翊桓——」她只會說這兩個字,而她的視線始終釘在樓梯口。
「玉兒——」是他來了,她努力地睜著眼睛,嘴唇顫抖著:「你,你來了——」
他把她抱在懷中,緊緊擁住她。
「我好冷,冷,」她的眼睛開始睜不開了,「抱緊我,抱緊我!」
「玉兒,玉兒,別怕,有我在,有我在這裡!」他沒有想到,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她就在他的懷中顫抖,身體越來越涼。他害怕她就這樣閉上眼睛,把她冰涼的雙手握在手中。
「玉兒,不要睡著,一定要醒著,太醫馬上就來了,你要撐住!千萬要撐住!」
「嗯,嗯,」她應聲道,他不知道她是冷的顫抖,還是在點頭,緊緊抱住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醫們趕來了。
從她的症狀來看,是中毒沒錯,皇上一直抱著她,柳惠之給她把脈,可是她的脈象太弱了。把她之前吃的那碗粥拿來驗了,證實毒就在那粥裡。
「皇上請不要太過憂心,臣等馬上解毒!」趙太醫道,說著就安排手下人們趕緊準備去備藥,柳惠之親自行針。
「都已經昏迷了,你們快些!」皇上說道。
趙太醫又稟奏道:「皇上,請皇上恕罪,眼下解毒,也只能用普通的解毒劑來緩解症狀。要徹底解毒,就必須要弄清毒藥成分!」
皇上盯著趙太醫,道:「你們盡全力救,毒藥的成分,你們查不出來嗎?」
「化在粥裡面了,想要搞清楚,幾乎是不可能的!」趙太醫對皇上低聲說道,眾人已經開始在那裡搶救了,皇上時不時地回頭看著,十分焦慮。
「那照你這麼說就是沒救了?」皇上道,屋內所有人都聽到了,太醫們不敢多說,只有遵從趙院判的命令搶救。
「皇上請息怒,因為娘娘現在是有孕之身,臣等必須要萬分小心!」趙太醫道,「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查清楚毒藥的成分,盡早配出解藥!」
皇上便讓他去指揮治療了,自己則走到前面的正殿,叫劉全把翠袖叫過去詢問。
「究竟怎麼回事?從實說!」皇上道。
翠袖垂手而立,道:「今兒早上,淑妃娘娘帶著兩位公主來了,奴婢們就帶著公主就玩兒,兩位主子就在外面坐著說話,沒讓奴婢們過去。後來淑妃娘娘就開始喊了,奴婢們過去才發現主子已經,已經不對勁了!」
「那粥是誰拿來的?」皇上問。
「是,是淑妃娘娘!」翠袖回道。
皇上的手攥緊了,閉上眼歎了口氣,說道:「讓淑妃過來!」
翠袖這就趕緊去把淑妃請了過去,叫其他的宮女把公主們帶到外面院子裡,就和劉全退了出去。
淑妃低著頭,皇上的手鬆開又握住,盯著淑妃:「那個,是你帶過來的嗎,怡芳?」
淑妃點點頭。
「你知道什麼?」他問。
淑妃不語,他看著她:「你不知道這樣做,害得是你自己嗎?」
淑妃還是不說話。
他歎口氣:「這麼多年,你的性子,朕也知道。別人排擠她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做過落井下石的事。別說是對語詩,你對別人都從來沒有陰過臉。」
淑妃依舊低頭不語。
「婉兒故去後,你把秀秀帶過去養,朕知道你是個心善之人,怎麼還會來害語詩呢?」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慧兒和秀秀都還小,你若是有個什麼意外,她們怎麼辦?你怎麼不想想她們兩個?」
說到女兒,淑妃流下淚,掏出手帕不停地擦著。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最後,他才問道,淑妃依舊不回答。
「那是什麼毒?有沒有解藥?」他問。
「皇上,您別再問了,臣妾,什麼都不知道!」
見她什麼都不說,他本來一直在壓抑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就聽見踢裡匡啷一陣聲響,桌子上的物品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她的?你真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這樣嗎?」他衝她吼了出來。
淑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那粥裡有毒啊!」
他雖然很著急,還是努力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命令劉全將淑妃關在廂房,並說「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與任何人見面!」
淑妃就這樣被軟禁了,她既不承認是自己做的,也不否認。
敏慧和敏秀公主也被帶走了,她們雖然不知道究竟怎麼了。可是,也看出來她們的母親面臨著很大的麻煩,她們的好朋友、父皇的新妃也在生死邊緣徘徊,而她們的父皇,很痛苦、很傷心!
衍慶宮被禁軍包圍,所有的宮人都被掌刑司找去問話。
語詩中毒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後宮,而且,很快的,大家都知道語詩是喝了淑妃帶過去的粥而中毒的,而淑妃被當做嫌犯被軟禁起來。
沒有人相信會是淑妃干的,因為淑妃在宮裡的聲望很高、聲譽很好,說是她幹的,真的很難叫人信服。可是,不管到底是誰做的這件事,淑妃很難脫身了。如果語詩救不過來,而淑妃又無法證明自己清白,那麼,她就會被當做罪犯處置!
可是,仔細想想,淑妃怎麼會幹這種傻事呢?要想害人的話,最起碼要給自己留好後路啊!淑妃可以算是宮裡的老人了,怎麼會傻到這種地步?
皇后聽說後,幾乎不敢相信,在她的眼中,淑妃是不會針對別人、不會傷害任何人,甚至對宮人們都不發火。怎樣的溢美之詞用在她的身上,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失實!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去給別的妃子下毒?
太后當然也知道了,李德海來稟報了此事,杜明月當即大驚失色。
太后只是問了一句「人怎麼樣了?」
李德海說「太醫們正在救呢,不知道能不能救的過來!」
太后聽罷點點頭,就再沒說別的。
「老佛爺,要不要過去看看?」杜明月問道。
「看了也沒用!」太后冷冷地答道,「這就是她的命!」杜明月見狀,也不敢再多說了。
「要不,明月,你過去看看好了!就跟皇上說,哀家身體不舒服沒法過去!」太后又說,杜明月便領了旨,準備退出去,就聽太后問李德海「淑妃沒事吧!」
「正在查著呢,不知道會怎樣!」李德海道,太后點點頭。
海瀾堂內,太醫們正在全力搶救語詩,皇上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折騰到下午的時候,語詩中毒的症狀總算是得到了一些緩解,可還是昏迷不醒。皇上焦急地一刻不能安寧,可是,趙太醫說他們只能這樣盡力了。如果搞不清楚毒藥的成分,常規的解毒方法只能起到抑製毒性蔓延的效果,無法根治。可是,怎麼才能弄清楚呢?
下午的時候,杜明月奉命前來,跟皇上把太后的話說了一遍,皇上就讓她回去了。見柳惠之還在,她特意把他叫了出去詢問情況。
「真的沒有辦法嗎?」她問,他便把實情告訴了她。
「我真是無能!」他一拳砸在樹幹上。
見他這麼痛苦,她勸道:「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這樣責備自己!」
「為什麼老讓她遇上這些事啊?」他歎道,「好不容易才和皇上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竟然,竟然——老天爺究竟在做什麼?」
杜明月卻說:「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是淑妃娘娘呢?」
柳惠之看著她,問「難道你發現了什麼?」
她搖搖頭,說道:「這件事太奇怪了!我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問道「會不會是——」
「不清楚!」她答道,「如果是的話,淑妃娘娘怎麼會心甘情願的犧牲呢?」兩個人沉默了。
「還有一個可能,」她說,「淑妃娘娘也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他搖搖頭,道:「如果她是不知情的,為什麼不向皇上說明呢?」
「我會努力去查,你,」她抬頭望著他,「你別太自責了!娘娘她一定會沒事的!」
「你要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他囑咐道,她點點頭,便福身告辭了。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他只能祈禱她不要遇上什麼不測!
何時,從何時開始,自己如此在意她呢?柳惠之心想。
回到慈寧宮,杜明月把皇上的話又轉達給太后,太后問起治療的情況,杜明月便說「據說是好些了,可是人還昏迷著!」太后沒再說別的,就看著三皇子寫字了。
那剩下來的粥,已經被薛峰拿走了,他會派專門的人來驗清成分,雖然這真的很難。內務府和內衛共同開始調查這件事,應該可以查出來吧!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為她解毒。
眾人在那裡忙著救人,皇上在一旁陷入了深思,這麼多年了,淑妃一直都是很穩重的,從來不與人結怨,何談害人?可是,她今天什麼都不說,一定是有內情的。很有可能她是受人指使!
誰會派她呢?而淑妃怎麼會答應做這件事呢?她為什麼不怕被抓住治罪呢?
淑妃和皇后關係很近,難道是皇后派她?如果是皇后的話,明知道這麼做就把淑妃搭進去了,可還是做了。難道說,她們能肯定把淑妃撈出來嗎?有這麼大的把握做這件事,那就絕對不是皇后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如此想來,很容易就能猜到了。
想到這裡,他決定再去找淑妃問一次。
淑妃被關在廂房裡,她只是那樣坐著,心裡卻亂透了。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那怎麼會是毒藥呢?
她一直都想不清楚,越想越害怕。
門開了,她回過頭,是他進來了,身後跟著薛峰。她趕緊行禮,他擺擺手,直接說道:「朕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你若是繼續這樣隱瞞,怡芳,休怪朕無情!」
淑妃不知道說什麼,一直在沉默。
「朕,不想再這樣浪費時間,朕只問你,是不是母后讓你這麼做的?」
淑妃驚愕地望著他,看她的反應,他就知道自己所慮沒錯,直接前往慈寧宮。
李德海來不及通傳,皇上就已經進了攬月閣,太后在那裡跟梅格爾說話,見皇上進來,太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說道「你怎麼來了?」
皇上命所有人都出去,太后知道他要幹什麼了,心裡卻還是納悶,懷疑淑妃說了什麼。不過,仔細想想,淑妃會說嗎?不會,她絕對不會說出來。難道是皇上自己猜到的?
「母后,解藥在哪裡?」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解藥?什麼解藥?」太后反問道。
他望著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母子之間竟然變成了這樣的關係?
「您知道是什麼,難道要孩兒說清楚嗎?」
太后微微笑了:「桓兒,你真的是長大了,這是在逼問為娘嗎?」
他沉住氣,說道:「母后,語詩她現在生死未卜,不管您對她有再多的不滿,她畢竟是喊了您三年『母后』的晚輩。當年您身患重病,是她在您身邊照顧,難道您都忘了嗎?」
「為娘沒有忘,」太后道,「為娘還記著的是,她背著寧兒勾引你,處心積慮的入宮為妃。」
「母后,如果您是因為這件事怪罪她的話,您就怪孩兒好了!」他注視著母親,「不是她勾引孩兒,是孩兒引
誘了她。從一開始都是孩兒的錯,是孩兒逼著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太后微笑道:「你這樣維護她,為娘早就想到了!你何必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呢?這樣做,值得嗎?」
他歎了口氣,說道:「母后,其實,在很多年以前,孩兒就見過她。孩兒一直在找她,可是居然把她賜給了五弟。」
太后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孩兒想要納她為妃,很多年以前就這樣想了,不管孩兒怎樣要求,她一直都沒有答應過。本以為她和五弟成親了,孩兒就可以斷了這份心,可是,孩兒是真的愛她,真的不能再失去她。」
「您或許還不知道,她跟五弟成親兩年,五弟根本就沒有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妻子。孩兒和她真心相愛,所以,孩兒才會要跟她在一起。而且,在她服侍您的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孩兒的女人了。這一點,您一定清楚!」
「呵呵,」太后冷笑兩下,道,「虧得你把這種事說的這樣正義凜然!你口口聲聲說愛,你就想用這樣的借口來掩飾她那無恥的行為嗎?荒唐!」
「母后若是執意這樣認為,孩兒也無意改變您的想法!」他說道,「但是這次,孩兒請您把解藥拿出來,您只要把解藥給孩兒,這件事,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太后大笑:「你這是在同自己的母親講話嗎?為了那個女人,你竟然懷疑自己的母親?天哪,容語詩還真是厲害啊,到最後都能把咱們母子關係破壞一把!」
「母后,孩兒請求您,把解藥拿出來!孩兒可以跟您保證,今後絕對不再提及此事!」
太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笑道:「你若是認為為娘下毒害了你的愛妃,大可讓禁軍來把為娘抓了。可是,要什麼解藥?聽都沒聽過!」
太后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看來讓她交出解藥是不可能了。
他站起身,歎道:「母后,您何必非要她死呢?」
說罷,轉身離去。
太后的手抖了一下,歎息道:「容語詩,你還真是哀家的剋星啊!」
她沒有想到,曾經那個聽話的兒子,居然為了容語詩而和自己翻臉!
這,是太后和皇上最激烈的一次爭執!雖然到了最後,誰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卻是讓他們本來就危機四伏的母子關係變得更加脆弱!
入夜了,留守的太醫們在前院那邊廂房待著,皇上讓別人都退下去,自己一個人守在她的身邊。這一天,他幾乎滴水未進,身邊人勸他休息一會兒,他根本不聽,只是那樣在她身邊待著。
屋內的帷章都放下來了,窗戶也都關上了,燭光把屋裡照的亮堂堂。
他坐在床上,凝視著她的面容,心臟又開始不舒服了。他閉著眼,就那樣忍了一會兒,疼痛感才消失。
「玉兒,你可一定要醒過來啊!」他撫摸著她已經恢復正常溫度的臉龐,歎道。
「你要是就這麼走了,我可怎麼活下去呢!」
「都是我的錯,那天我不該就那樣走,不該不理你的!玉兒,你快點醒過來吧,醒過來好好收拾我!」
「你打我罵我,都行,可是,我就是不要你這樣躺著啊!」
「我真是個混蛋,明明知道受傷害的人是你,我卻,卻再次讓你傷心。」他握起她的手,使勁地打在自己的臉上,打著打著眼淚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月光被擋在了外面,看不見此刻他的淚流滿面。
「玉兒,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孤獨的活在世上,好不好?玉兒——」
他的心再次痛了起來,他按住心臟的部位,趕緊從床角的小櫃裡找他的藥。
——我想和你一起活著,想和你一起變老,所以,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他望著燈光映照下她的臉,彷彿看見她在對自己微笑,這些都是錯覺啊!他多麼希望這是真的,多麼希望此刻她還能笑!
他徹夜難眠,躺在她身邊,把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他不知道她到底能否醒過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跟她道歉。
人生真的好短暫,何必浪費生命來這樣互相傷害?
「玉兒,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害怕過死,我知道自己在哪一天就會死掉,可是我不怕。可是,自從有了你,我害怕自己死掉,怕你不在了!那兩年雖然你不在身邊,可是,我知道你還活著,知道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所以,日子是很難過,可還是熬過來了。」
「現在,我真的不敢相信沒有你的生活會怎樣?要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該怎麼活?你告訴我,要是你不在了,我該怎麼活下去?」
「玉兒,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殉情了!你說,要是你撐不過來,我是不是也該和你一起走?」
「你又要笑我了是不是?」他苦笑道,「你要是能醒過來的話,我情願被你笑話一輩子!」
他停止流淚,可是心卻在滴血。他現在十分清楚,要是語詩無法活下來,他就算是不自尋短見,也會舊病突發而死。因為,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和傷害了!
想起白天和太后說的那番話,他的心中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撫摸著她的秀髮,說「對不起,玉兒,是我給你帶來這一切危險的!我以為讓你和別人分開,就能讓你安全些,卻沒想到,沒想到——真是防不勝防啊!」
「玉兒,你可一定要醒過來,否則,我,我——」
要是她就這樣離開了,他還怎麼活下去?
這個夜,真的太漫長了,太漫長了!
淑妃坐在房裡,月光照了進來。她閉上眼,淚水滾落臉龐。
太后準備要睡了,命所有人都退出去,只把李德海叫進寢殿,李德海說「老佛爺請放心,這次,她一定逃不了!」
「那邊,你安排好了嗎?」太后問。
「安排好了,等時候一到,就把事情做了!」李德海道。
「但願這次別再出什麼意外!」太后歎道。
「主子您只管安心,那毒藥,他們根本解不了!」
「好吧,你下去吧!哀家要休息了!」太后道,李德海便行了禮退出去。
太后躺在床上,眼前竟然是語詩曾經的笑容,那是第一次見她時的笑容。太后閉上眼,翻了個身,念了幾句佛語,便睡了。
杜明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這件事。
為什麼是淑妃呢?淑妃怎麼會聽老佛爺的話?還有,淑妃是怎麼拿到毒藥的?是什麼時候,從誰的手裡?
她仔細回想著最近一段日子發生的事,想想有沒有在慈寧宮碰上淑妃見老佛爺。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皇上沒去上朝,劉全去宣佈了聖旨,眾臣皆知皇上對容昭儀情深意重,如今她這樣生死未卜,皇上不願上朝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只不過,崇德皇帝登基十九年了,除了正常休息時間,或是生病、或是出京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落過早朝。別說是落下,就連遲到都沒有過。
唉,發生了這樣的事,有些大臣雖然覺得皇上不應該為了兒女私情而荒廢國事,卻也無法批評他。誰沒有個心情不好的時候呢?何況容昭儀這是大事,就是攤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還是理解皇上吧!
楊士奇便奉旨在紫宸殿處理政務,廖全恩則在武誠殿帶人忙著他們那一攤子。
他們盡量把工作做好,給皇上分擔一部分壓力。跟著皇上這麼多年,他們對他的性格還是有些瞭解的,特別是對他和語詩的感情。他們兩個雖然是有些背棄了倫常,可是,這份情意真是世間難得!再看皇上這次不眠不休的,他們也不忍心再讓他辛勞了。
太醫們依舊想辦法解毒,薛峰那邊也在試圖弄清楚毒藥的成分,可是,兩天下來絲毫沒有進展。語詩的身體雖然比剛中毒那時候好些了,可還是處在昏迷狀態。皇上的心情越來越煩躁,所有人的壓力都變得越來越大。
太后知道,一旦容語詩活過來,自己今後面臨的環境更加複雜。本來,她是想要讓孩子死掉的,可是,只要容語詩還活著,她就還有機會生下孩子,而皇上也有機會立她的兒子為太子。為了那個太子之位,必須要讓容語詩死掉!
皇上十分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面對自己的母親,他能做什麼?他相信是母親指使的,想要從她那裡拿到解藥,可她怎麼會給?一旦給了,不就不打自招了嗎?
只是,皇上不解的是,為什麼下毒的人是淑妃?
淑妃和語詩走的近,語詩對她不會有那麼高的戒心,成功的可能性大。
但是,淑妃為什麼會聽從太后的命令?她這種類似死士的行為,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呢?淑妃平日裡根本沒有走近太后的表現,怎麼會願意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這,才是真正令他費解的地方!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思考這些了,必須要想辦法解毒。可是,不知道毒藥的成分,又不能從太后手中得到解藥,這才是最大的、也是最難的問題!
怎麼辦呢?語詩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再這樣拖上幾天,哪怕是找到解藥,恐怕也是救不了她了!
強大的恐懼之心將他吞噬,他給怎麼辦?從何處去尋找解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