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不知風雨幾時休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吃醋 文 / 雨竹月影
第四百五十六章吃醋
卻說晉王通知崔玉貴給語詩的朋友安排個店舖,沒兩天,陸嘯峰的店面就定了。等到晉王問起陸嘯峰的時候,崔玉貴稟報說「從杭州來的,奴才也打聽過了,他們家在杭州城裡生意挺大,看著也沒什麼可疑的!」
「杭州啊,」晉王歎道,「許是她在杭州時認識的吧!」也不再多問。
晉王這次如此幫忙,語詩倒是沒有預料到,所以自從那日參加完詠凝公主的宴會,她的心裡就一直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接下來的幾天,只要去到陸嘯峰的店裡,晚秋就老跟她道謝。而且,據說蕭含月還免了晚秋他們兩年的店租。這點錢,在晉王府當然不算什麼,可是,在晚秋看來完全是語詩的面子。這就更加讓語詩內心不安了!
因此,和柳惠之在解剖屍體時,她偶爾會走神。
「你朋友的店面難道還沒找下嗎?」他一邊畫圖,一邊問她。
她從胡思亂想中回神:「啊?哦,現在正在裝修呢!」
「那你還愁什麼?」他頭也不抬,繼續畫圖。
「是因為王爺!」對他,她是不會隱瞞的,「陸大哥租的那鋪子是晉王府的財產。」
「你找過他?」
她否認道:「我沒有。可是問題就在這裡,他說是詠凝公主跟他說的,結果崔玉貴就把一間非常好的鋪子租給了陸大哥,而且還免了兩年的租金!」
他微微笑了,道:「沒想到他現在開始主動向你示好了呀,真是難得!早幹嘛去了?」
「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望著她:「什麼都別想,他愛幹嘛讓他幹嘛!你記住我的話,晉王那個人的心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看透的!他要是想利用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你與其擔心這些,還不如好好處理你那位陸大哥!」接著又低下頭在紙上描畫著內臟的形狀和位置等。
「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和他,只不過是朋友而已!」
「如果是普通朋友,你會這麼著急的幫他忙嗎?」他還是不抬頭,「我看吶,那個姓陸的也不是等閒之輩,別因為他影響了你和皇上的感情,這才是重要的!」
「這是兩碼事吧!」
「你這個人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麼遇到這種事兒上就這麼笨呢?跟你說句實話,男人都不喜歡看著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的事情那麼上心的!何況他還是皇上!你還是稍微注意些,別真的出什麼事!這是我的忠告!」
「那為什麼我和你在一起,他就從來都不說呢?」她問道。
「這個麼,我也不清楚。不過,姓陸的那個人,你今後還是不要走得那麼近!」
她沉思了一會兒,道:「其實,我跟他已經為了陸大哥的事生氣了!」她便把事情跟他講了一遍,他說道:「這樣啊,就目前的程度來說還沒什麼。因為他能跟你說出來,那就說明事情還在他能忍受的範圍,要是他不說了,不理你了,那可就麻煩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那個姓陸的不光是個商人那麼簡單吧!你小心他利用你做什麼,我想皇上他也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不願讓你和那個人走得近吧!萬事小心為妙!」
「陸大哥他不會那樣的!」
「不要把人想得太好,先小人後君子,明白嗎?」
陸嘯峰來京城,真的是單純地拓展生意嗎?語詩開始懷疑了。
從那天他和皇上的談話來看,他似乎沒有任何放棄造反的意思。既然如此,只身前來京城,不就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嗎?
關於陸嘯峰來京城的事,薛峰也進行了深入的調查,並向皇上做了匯報。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很難確定他是為了什麼!」薛峰站在皇上身後,他正在搭弓射箭。
「你覺得他可能是為了什麼?」嗖的一聲,一箭正中紅心。
「臣看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想金盆洗手,藉著經商來漂白他的身份,二是,」見皇上要射第二支,他便從內侍手中接過箭,呈給皇上,「二是,他想打入京城,以圖後計!」
皇上把箭卡住,專心瞄靶,道:「朕覺得也是如此!他絕對不會只是想做生意賺錢那麼簡單。那筆財寶,有下落嗎?」又是一箭中的,薛峰看著,心想,皇上的箭術是越來越厲害了,別說以前了,就是去年的時候,還是一半的成功呢!現在已經八成了!
「哦,那個,墨鳳讓凌媗郡主追查了,可是絲毫沒有下落。臣懷疑是不是就在陸嘯峰這邊呢?」薛峰道,把弓從皇上手中接過,遞給了內侍。
「這個,你繼續追查。只不過,朕看陸嘯峰也好像有些動搖,要是抓住機會讓他放棄的話,一切都輕鬆些。」皇上從薛峰手中接過干巾,擦了擦汗。
「可是,這個麼,」薛峰想了想,「主子,臣覺得,讓娘娘去打探陸嘯峰的底細最保險。」
皇上看了他一眼,坐在圈椅上,放下袖子,道:「這件事,讓她自己決定吧,朕不想逼她!」
可是,他擔心的是,自己不忍心利用語詩,陸嘯峰會嗎?萬一如薛峰以前所說,陸嘯峰若是利用語詩來對付自己的話,又該怎麼應對?
「他這次進京沒見什麼人?」皇上問道,薛峰說只是見了些從浙江來的商人。
「不會那麼簡單,你還是盯緊點!」皇上道,薛峰領旨。
陸嘯峰啊陸嘯峰,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日子一天天過著,語詩和柳惠之參閱了許多古代的醫書和記錄,在屍體上瞭解人體的構造。停屍房的看管都沒法理解他們兩個了,每天對著屍體,還是那種割開了露出內臟的,他們怎麼能看的下去?整天對著那樣的屍體,還怎麼吃飯?柳惠之倒也罷了,畢竟是男人嘛,可是,容語詩是個女人啊,她怎麼受得了?
這兩個人,只能說是怪胎!
瞭解每一種內臟的結構,當然,她最關心的是心臟是如何得病的,怎麼救治呢?
她知道,動物活著的時候,心臟是在跳動的,一旦心臟停止跳動了,那動物也就死了,她親自實驗觀察了。可是,她也發現了,心臟停止跳動後,有些時候還會再次開始跳動。那樣的話,動物就不會死了!
當然,她也知道這種事情特別少,那麼,可不可以用外力讓停跳的心臟再次跳動呢?如果真能做到的話,或許就能在最後的時刻將人挽救過來!
她這麼想著,差一點就跳起來,喊道:「大人——」
柳惠之正在計算著人體和內臟的比例,被她這突然的一聲給嚇到了:「怎麼了怎麼了?」他扔下筆跑到她身邊。
「大人,你看,」她興奮地握著屍體的心臟為他演示,「你看這樣,當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我們可以把身體劃開,然後像這樣用手捏的話,」他盯著她那雙帶著手套捏心臟的手。
「這樣的話,會不會有希望讓心臟再次跳動呢?」她邊捏邊看著他問。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雙手上,思考道:「理論上應該是可以!」又看著她,見她那麼興奮地,又說,「不是我打擊你,這個,跟剖腹助產不一樣,這個根本無法實現!」
她鬆開那顆心臟,取出手,道:「為什麼?」
「首先就是消毒的問題,你能保證整個過程中不會被感染嗎?」他解釋道,「第二點,就是你手的力度和頻率,你如何保證用手來輔助就讓心臟起跳?」他說著又看著她,「第三嘛,我還沒想到。不過,這種方法,我覺得難度很大。在我們把這些問題沒搞清楚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貿然動手!」
她脫下手套,站在那裡望著他,沉思良久,才說:「是啊,我們知道的太少了!」
他拍拍她的肩,微笑道:「你能想到這個,真的已經是很難得了。即使我們現在還無法實現,將來有一天一定會有人將它實踐的!」她只是歎了口氣。
「不過,雖然無法直接在心臟上按摩,能不能在外面實現類似的效果呢?」他突然想道。
她疑惑地望著他,只見他戴上手套,來到一具完整的屍體跟前,用力來按身體表面,那個部位的下面正好是心臟。她走到他身邊,看他用大力按著,聽他說道:「你看這樣,如果力度足夠大的話,我想還是應該可以達到你那樣的效果的,你覺得呢?」
她望著他,他繼續說道:「我是這麼想的,人身體內的空間是有限的,你在這裡用力,心臟周圍的空間就會變小,它應該能受到周圍環境的壓力,受到壓力之後的情況應該就和你剛才用手直接壓迫心臟是類似的。我覺得區別在於,這種方法,因為沒有直接接觸到心臟,所以外人加到心臟上的力量沒有先前那樣大,力量雖然不足,但是因為我們沒有讓心臟暴露在空氣下,減少了感染的可能性!」他停下手,摘下手套,望著她,就這一會兒他的臉上就已經滲出了密密的汗水,甚至已經流了下來。
「你說呢?」他望著她,見她正在深思,只是那樣望著她,什麼也不說。
「這個,我覺得你做的是正確的!」她抬起頭,注視著眼前這個俊秀的男子,「你這種方法,不管是從什麼角度來說,我認為一點問題都沒有!當一個人到了最後那個程度的時候,你這樣做,比用藥的效果不知道好多少!所以,我支持你,沒有問題!」
他的臉上微微露出笑容,又聽她說:「不過,這個方法的問題就是,應該用多大的力量,還有每次擠壓的間隔時間。這些,我們必須要弄清楚才行,否則的話,這種方法也不見得能夠有效!」
他點點頭,沉思道:「沒錯,我們得搞清楚這個問題!」
這樣對著屍體的日子,日後也成為了他們美好的回憶。
陸嘯峰的店很快就開張了,他也向柳惠之發了帖子,請他前往。當然,語詩也收到了請帖。開張的日子就定在四月十八日。
語詩備了禮物準備去陸嘯峰的店裡,那家店就在朱雀街跟前海的十字路口,那個地方是京城最好的開店位置。陸嘯峰租到那裡,讓別人開始揣測他是不是和晉王府有特別的關係啊?因為據說他之前的那個老闆租期還沒到,就被晉王府解除了合約。從這點來看,陸嘯峰一定很有背景。
陸嘯峰也聽說了別人的傳言,其實,他沒想到晉王府會這麼做。這一切,全是因為語詩的緣故。語詩卻是什麼都沒跟他講,他知道語詩已經和晉王解除了婚姻關係,沒想到晉王會為了她——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可是,陸嘯峰也從中感覺到一點,那就是晉王對語詩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可是,既然晉王還念著她,又為什麼和她解除了夫妻關係?難道是因為受到了皇帝的威脅嗎?陸嘯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
四月十八日這天,語詩一大早就開始準備了,可是亂七八糟的到中午時才準備出門,卻碰上皇上來了。
「我要出門了,你有事嗎?」她就這麼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這些日子為了陸嘯峰的事,兩個人一直處在僵持狀態,誰也不肯低頭。
她今天穿的是上次去詠凝公主府時那件衣服,因為最近一直在停屍房待著,這件衣服就穿了那麼一次。她覺得太可惜了,畢竟是自己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做的,一定要多穿幾次才夠本。今天是個機會,她就穿上了。
可是,他沒見過這件衣服,他以為是她為了今天的事特意準備的,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她今天居然還,還化了妝!而且,還比平時的要明艷一些!
「你,你今天這副樣子是準備幹什麼去?」他一臉不悅的坐在椅子上。
她從首飾盒裡挑選簪子,坐在梳妝台前試著:「去陸大哥的開業慶典啊!你已經問過了!」她一支一支的換著,好像始終都不滿意。
他掃了她一眼,見她那麼認真的,氣不打一處來,道:「你打扮成這樣,就是為了去那裡?」
「要不然還幹什麼?」她沒看他,也不理會他無言的抗議,「人家請了我,要是不慎重一些的話,也不好,對不對?」
「那,那你也沒必要這樣吧!」他很明顯是生氣了。
她噗嗤笑了,起身走到他身邊,逗他道:「不會吧,難不成你是在吃醋?」說著大笑了起來。
他忿忿地不理她,她又勸道:「哎呀,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我只是去一下而已!」
「去一下?」他盯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那個店面是晉王府的,如果不是你幫忙,他能有那個本事?你還為了他到處奔波,我就從來沒見過你對誰的事情這麼上心的!」他指著她的衣服,道:「為了這種小事情,你居然還專門去訂製新衣?」
兩個人拌嘴的聲音就連院子裡的侍衛都聽見了。
「你這個人,真是,我懶得理你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奉陪了!」她直接朝門口走去。
他起身拽住她:「我不許你去!」他的眼神似乎能吃了她。
可是,她也是絲毫不讓,道:「你幹什麼?無理取鬧!」
「反正,你今天就是不准去!」他牢牢地抱住她。
「我已經答應過人家了,要是不去,算怎麼回事?」
「你若是真要去,我也得去,要不然,誰知道那個陸嘯峰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依不饒的。
看著他,她忍不住笑了,只好帶上他一起去。
「你,是不是在吃醋?」在路上,她笑嘻嘻地問他。
「呵,」他表現出不屑的神情,「我會和他吃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那可不一定!」她故意說道,「陸大哥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你會不嫉妒?」她還露出挑釁的笑容,「身為男人,你就沒有一點自卑或是危機感?我不信!」
「呵,就他?我會自卑?還危機感?笑話!」他也是同樣的神情,「這世上的男人,哪有一個能和我比的?」他掃了她一眼,道,「我就是怕呀,某些個別人,只看到人家的表面就被人家給迷上了!到時候,被人家騙了還不知道呢!」
「切——」她鼻子一哼,不屑一顧的神情。
「又來了,你又是這副樣子!」他不悅道,「真是搞不懂,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
她含笑不語,就聽他說道:「我告訴你,你記住,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內涵!像你這種傻姑娘,看見人家長得帥的,哦,再加上會點花拳繡腿的,就往上撲!真是受不了!」
「你以為就你有內涵嗎?」她瞥了他一眼,「陸大哥才不是什麼花瓶呢!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就你看不上人家,我就覺得他好!」
兩個人一直從語詩家裡爭到陸嘯峰的店裡,還是喋喋不休的。兩名便裝的侍衛跟在身後,一直在忍著笑。
快到門口的時候,語詩看見陸嘯峰在迎接來訪的客人,皇上掃見她興奮的神情,生氣地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她疼得差點叫出來,抬腳踢了他一下,怒目而視道:「你幹什麼?」
「警告你,你以後要是再對他露出那樣的表情,可別怪我翻臉!」他拉起她的手,卻被她甩開,他又再次握住,在她耳邊低語道:「我說話算話,你可別想著試驗哦!」
她憤怒地看了他一眼,他卻露出優雅的笑容,道:「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許想著別的男人!」他就緊緊挽著她的胳膊,走進了陸嘯峰的店門口。
陸嘯峰老早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在那裡的一舉一動了,心裡開始笑。等到他們到了門口,陸嘯峰拱手道:「歡迎歡迎!」
皇上也很客氣:「恭喜陸老闆發財啊!」
「多謝!承您吉言!請裡面坐吧!」陸嘯峰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待皇上從他身邊走過時,他就聽見「要做生意就乖乖做,可別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語詩看著他們兩個這樣,簡直無話可說了。
柳惠之並沒有來,只是派人送了禮物過來。程夢瑤本來也要來的,可是突然間染了風寒,出不了門了。
今天來的主要是些浙江和江蘇兩省的商人,許多人都和梅莊有過一些生意上的往來。
陸嘯峰這間店,主要是銷售梅莊的絲綢和刺繡製品,有上下兩層,後面還有個院子。不但位置好,而且地方還挺大。其他人聽說晉王府連房租都不要,把陸嘯峰佩服的不行。
有一個老闆說道「那一年,我就看中了這間鋪面,去晉王府問過好幾次,還給人家的管事送禮,結果根本就沒租來!沒想到陸老闆竟有這麼大的面子,真是叫人羨慕啊!」
眾人寒暄著,陸嘯峰只是微笑致謝。
「嘯峰初來乍到,還請諸位前輩多多提點!」陸嘯峰拱手道,又把晚秋叫過來,晚秋向眾人行了禮,陸嘯峰道,「我們陸家的生意能有今天的局面,全是靠了晚秋!今後,京城這邊,還是晚秋來打理,請諸位前輩同仁多多支持她!」
眾位客人笑道:「晚秋姑娘可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晚秋福身含笑道:「晚秋在此先謝過諸位老闆!今後我們梅莊還請諸位老闆多多照應!」
寒暄之後,陸嘯峰便請各位到了裡院,院中已經擺上了茶點,接著便是沉醉閣的美食佳餚了。語詩隨著晚秋去了,皇上則坐在那一群商人中間,聽著他們聊天,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除了陸嘯峰。
眾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朝廷撤銷禁海令的事,所有人都對此舉大加讚揚!
「如果真的開放了外貿,我們就能賺到更多的錢了!」
「是啊,跟那些夷人做生意,賺錢比在國內快多了!」
「可是,去海外做貿易,風險也很大,像我們這樣的,規模太小,能賺當然好了,可是,賠上兩次,全家都得跳海去!」
「是啊,這也是。咱們若想做,只能大傢伙聯合起來做,單打獨鬥絕對不行!不過,像柳家那樣的大家族,人家倒是可以放心去做,咱們就不行了。」
眾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皇上也加了進去,問道:「諸位認為最棘手的事是哪一件呢?」
「這個麼,」有個瘦瘦的、留著八撇胡的中年男人說道,「我覺得是如何規避風險,這件最為棘手!」
「什麼風險?」皇上又問他,眾人聽著。
「這風險,一是貿易安全的問題,我們的商隊如何能夠安全地出海,安全地在各國交易;第二,便是賺還是賠,這個自然是要我們自身承擔,所以就要想辦法讓損失變小,而讓利益最大。」那人繼續說道,「這第一點嘛,商隊的安全,最好是朝廷能夠派兵保護。茫茫大海,特別是閩浙一帶海盜盛行,如果沒有朝廷的保護,任是再多的財富,最終也是歸了海盜!」
皇上點點頭:「如果開放了外貿,朝廷自然會派兵保衛近海的安全!」又問,「那第二點呢?又如何解決?」
那人微笑道:「都說是人多力量大,我們只有抱成團,共同出資參與貿易,福禍便是大家來擔了,即便是賠,也不會讓誰傾家蕩產。這就規避了個人出資的風險!」
「嗯,如此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皇上頷首道。
「這幾年朝廷下令擴大種桑養蠶的規模,鼓勵發展絲綢紡織業,在國內已經初具規模。可是,我們光是在國內自產自銷,所賺得的利潤也是有限的。因為,如果國內百姓不富裕,缺乏強大的購買力的話,生產的越多,浪費也就越大。所以,解除禁海令、開放外貿,必定能為我們行商之人開闢更為廣闊的天地,而且也能增加國家的稅收。國富民強之時,我們在國內的生意也好做!」那人分析道。
「宋先生說的有理啊!」眾人贊同。
「那以先生之見,朝廷需要做些什麼來扶持商業?」皇上又問。
「與前代相比,這些年朝廷的政策已經是很重視商業發展了。要說需要做的麼,在真正開放之前倒是沒什麼。只不過,還是那句話,個人的力量太小,如果民間不能有效融資的話,就要靠朝廷來扶持了。因為,在經商時,資本的流通是個非常重要的環節,一旦流通停滯,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宋先生說道。
「對全國的票號,要有一個統一的管理。正如始皇帝當年所推行的『車同軌書同文』的制度一樣,當今朝廷也應該對票號兌銀、放貸之類有個政策,保證各家銀票在全國每一處都是可以通用的,如此便會省去因為兌換不便而引起的麻煩。」
宋先生如此說,眾人皆點頭贊同。
「但是,這其中也是有問題存在。」皇上說道,「若是有些票號因為各種原因而經營不善的話,別家豈不是要受到拖累?」
「公子高見!」宋先生含笑道,「這正是宋某所說的朝廷對票號的管制,要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比方說,何種規模的票號可以放貸、利錢又該多少,對於經營有問題的票號該如何處理,這其中還會有許多問題。」
皇上又問:「除了票號呢?」
「票號只是為了大家融資方便,外貿最重要的還是需要朝廷的支持,朝廷可以仿照先代設置市舶司來管理。不管是對船隻的使用,還是貨物的入港出港,等等內容。」宋先生說著,皇上邊聽邊點頭。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宋某今日得見高人真乃三生有幸!」宋先生起身拱手道。
皇上也起身還禮,道:「先生方才一番高論,令趙某茅塞頓開。多謝先生!」
「如今國人對於開放外貿一事並不熱衷,在下反觀趙公子如此思考,實在令人敬佩!」宋先生道。
「謝先生誇獎!」皇上含笑道,「趙某只不過是閒暇之餘胡思亂想一番,並沒有什麼想法,先生過獎了!」
這時一個瘦老頭道:「趙公子不知,宋先生乃我兩江才子,著有《商道》一書,其中有關外貿一事,見地頗深啊!」
皇上笑道:「原來如此,多謝老先生提點!」又對宋先生道,「不知先生可願意與在下一談呢?在下倒是有不少疑問想要討教!」
「豈敢豈敢!」宋先生拱手道,「公子若不介意,改日請到寒舍一敘!」
「在下正有此意!」皇上微笑道,「不知先生可否讓在下先行拜讀大作?」
「這個,」宋先生面露難色,「在下出門並沒有攜帶——」
這時,晚秋走了過來,把一本書給了皇上道:「這就是宋先生的著作,正好我們這邊有一本,公子就請拿去吧!」
「那就多謝姑娘了!」皇上接過書,向晚秋行禮道。
他打開書,只見扉頁上寫著「商道,天下之大道,國運昌盛之根本。行商之人,當以富強國家為己任,行大商之道!」
「妙哉妙哉!」他興奮地笑了出來,「先生此句,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精闢精闢!」
宋先生拱手道:「多謝公子誇獎!」
「那好,趙某先拜讀先生大作,若有不解之處,改日必定登門討教!」皇上拱手道。
二人客氣一番,便開席了。
其實,陸嘯峰一直坐在那裡觀察著,他沒有想到皇上會這樣子和商人交流。看來,他還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知道做什麼事要先體察民情的道理,而且還是在身體力行。陸嘯峰一邊看一邊想,這個皇帝,還真不是個一般人。
席間,陸嘯峰向諸人頻頻致謝,並說等生意開始了,他便會返回杭州,京城諸事便由晚秋打理,希望各位多多關照之類的話。暫且不表。
在回家的路上,語詩還是在生氣,但見皇上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反倒是樂滋滋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那麼開心?」她不解地問道。
「原來民間還是有能人的嘛!」他歎道。
她以為他在說陸嘯峰,便說道:「那是當然,陸大哥可是很能幹的!」
「誰說他了?看把你美的?」他白了她一眼。
被他這麼一說,她氣呼呼地甩手走了,後來任他怎麼哄她都沒用。
「不會吧,就說了這麼一句,你就生氣?」他含笑道,「你都把我氣成那個樣子了,我也沒說什麼!你呀,還真是小氣!」
「我是小氣,那你去找大度的好了,別來見我!」說著就把他推到了門外,鎖上門再也不理他,留下他站在那裡。
他也生氣了,明明沒什麼事的,這個人就是這麼小心眼,隨便說說陸嘯峰她就不高興,我又招誰惹誰了?容語詩,是你有錯在先,我也生氣了!
他這麼想著,氣呼呼地回宮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個人沒有見面。
柳惠之看語詩老是悶悶不樂的,就知道她一定是和皇上拌嘴了,便笑著勸她,可是她根本不聽,還說「憑什麼就得我先跟他認錯?這次本來就是他先挑起來的,有事沒事的吃什麼飛醋嗎?」
柳惠之不禁莞爾,道:「他這樣就說明他在乎你,你還不懂?要是哪天他沒感覺了,那時你才該哭!算了算了,多大的事兒?好好談談就一切都好了,別在這兒強著了,啊?」
「你可別老給他說好話兒。他那個人,我若是跟他認錯,他立馬就騎到我頭上了,以後我在他跟前還有什麼地位?讓我認錯,連門兒都沒有!」她還真是個槓頭!
他笑道:「我跟你說,他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呢!從來都是別人跟他認錯兒,他會跟人道歉嗎?你可別再這樣耍孩子脾氣了,算了吧!你們再這樣鬧下去,我就該受不了了!」
她也沒再說這個話題,反問他:「太醫院沒給你信兒嗎?你當真不回去了?」
「說起這個我還忘了告訴你了,」他邊走邊說道,「他們倒還真是來勸我了,說讓我回去呢!我倒是有點不想回了!」
「唉,你還是回去吧!要是你不回去,趙院判可頂不住宮裡面兒的壓力。」
「我覺得現在挺好,做做研究、看看病人、讀讀書,這好日子上哪兒找去?」他說道。
「說到這個,我還忘了件事兒,」她說道,「太醫院條件那麼好,如果你要做研究,那裡不是更好的地方嗎?還有那麼多下屬和學生供你差遣,做起事來比現在會順吧!再著說了,咱們現在把病人也找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來對症治療,我覺得你在太醫院反倒是好些!你說呢?」
他思考道:「你說的也對!不過我早看透他們做那些無聊的爭鬥了,再次回去,唉,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兩個人這樣聊著,柳惠之開始搖擺了。
皇上那日回宮後,想起自己被語詩關在門外這件事,越想越生氣,沒想到她因為陸嘯峰而和自己生氣了。
這個陸嘯峰,我恨不得將你——算了,暫時還是算了。
後來,柳惠之回太醫院了,繼續做他的左院判,這是眾人都能料到的事。皇上從他那裡聽說語詩一直在為了那件事和自己生氣,可是她又特別能扛,也不跟他道歉,最後實在受不了,他還是服軟了。
為了去道歉,他讓劉全命人做了個玩偶,說是什麼兔子吃包子的!結果做了好幾個都不合他的心意,後來劉全就問他「到底要怎樣的兔子呢」?他說是那種像人一樣站起來的,他不要四條腿兒在地上的,這可是給內務府增加了麻煩。不過,最後還是趕工趕出來了!皇上就樂顛顛地拿著玩偶去了。
這次她把他放進了門,進去之後自己卻坐在床邊不理他,他就從背後把那玩偶拿出來,捏著嗓子說話,完全是在自導自演一齣戲。她本來是在生氣,卻見他如此,也氣不出來了,只好作罷!
「不生氣了吧!」他坐在她邊上,從身後抱著她,笑嘻嘻地問道。
「切,跟你生氣,我還怕自己變老呢?沒工夫搭理你!」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已經被他逗得笑死了。
「那你說,怎麼樣就原諒我?」他問。
「以後,別動不動就在那兒吃飛醋,真是受不了你!」她轉過身望著他的笑容,「你跟他有什麼好爭的嘛!」
他正色道:「爭的多著呢!江山,還有你!」他伸出手,手指劃過她的面頰,眼神似乎有些迷亂,道:「不管是哪一樣,我都不會讓給他!」說著,便將她壓在床上,一邊吻著,一邊開始解她的衣衫。她不好拂了他的意,便半推半就······
這樣溫暖的春日,這樣濃烈的愛意!
在京城開了店之後,梅莊大批精緻的絲綢和刺繡製品源源不斷的從杭州運往京城。晚秋為人謙和開朗,逐漸在各個王府、公侯府以及官員家裡談妥了許多的生意,好些人家都願意購買梅莊的商品。這其中,也有語詩的幫忙。
有一天,程夢瑤帶著承安公主來到梅莊,想讓承安公主也成為梅莊的客戶。本來是晚秋自己去公主府的,承安公主說想出門,便和程夢瑤來了。她剛進來店,晚秋向她問了安,就聽見陸嘯峰的聲音從裡院出來了。他正在送一位老先生,說是他的客戶。那人見了公主,眉頭微微一蹙,便告辭了。可是就那麼一瞬,承安公主就覺得奇怪了。
晚秋和陸嘯峰領著承安公主親眼看了他們的繡品,公主也是覺得不錯,便說今後讓人過來這裡拿貨便好。
她走後,晚秋才對陸嘯峰歎道「在京城有人幫忙,做起生意來果然要比杭州容易啊!」
陸嘯峰笑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可不只是對當官的說的!」
「也是,他們這些府裡面要貨,量大不說,價錢也從不砍。還真是好啊!」她微笑道,「何時咱們把內務府的採辦都談下來的話,今後可就是躺著數錢的日子了!」
陸嘯峰笑了。
承安公主從陸嘯峰的店裡出來,突然想起店裡剛才那個老人,怎麼聽著聲音那麼熟呢?她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的?思來想去,就是沒有頭緒。後來還是不想了,管他是誰呢?
這日,語詩正在家裡整理之前和柳惠之一起做的筆記,有人來訪,來人說他家老爺要見容娘娘!
咦,語詩還在詫異,到底是誰會來找自己呢?
結果沒想到,她這一去,不但改變了她自己的人生軌跡,也改變了許多人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