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陰謀卷 第六章 聆風軒 文 / 冷殷秋
第六章聆風軒
天際,五道玄光劃過,向東而去;青丘山,再度恢復那詭異的平靜,只是在那被薄霧所遮蔽的山頂,此刻已然顯現了出來,那無法辯識的女子,依舊怔怔的望著東方,默默低下了頭去。
六人御空而行,雨兒依舊緊緊抱著鬼烈。這七百里路程也總算在兩日內到達,其間,雨兒自然是難免拖了些後腿,不過在鬼烈悉心照料下,也並無大礙。
在眾人商議之下,眾人在空桑山三十里外的「小河城」外落了下來,不過眼前的一切,卻都是讓眾人吃了一驚,只見四周荒涼不已,不遠處便是「小河城」所在,可卻沒有一點活人氣息,就如同死城一般,不見人煙,一片荒涼。
這時已近黃昏,日頭西沉,暈黃的夕陽照在小河城中,彷彿帶了幾分肅靜,也有了幾分詭異。眾人此刻皆是收回法寶,但見那小城如此摸樣,不禁都大為失色,柳月兒更是失聲道:「數年前,我曾跟隨師傅來過此地,當時這雖比不上『南陽城』那般繁華,卻也不失南陽幾分,卻不想短短數年,怎會成了這般摸樣?」
靳夢雪點頭道:「不錯!」
南宮寒與雪二人都算是入世未深,見二人如此說來,不僅都大未失色,南宮寒怒道:「莫不是那妖怪已殺到這來了?」
靳夢雪冷漠的臉上也出現一絲不安,道:「極有可能,還是進去看看在說!」
眾人皆是點頭稱是,徒步上前進城;卻是鬼烈與雨兒沒有動靜,南宮寒問道:「喂!你們走不走?」
鬼烈絲毫不去理會,對雨兒道:「進去後,好好跟著我!知道嗎?」
雨兒欣然點頭。
說罷,六人緩緩向城中走去,但卻一一都警惕起來。
這小河城雖然比不了南陽城那般喧鬧繁華,但也不失為一坐大城,佔地面積極為廣闊,加上絲毫對城中不熟悉,無路可尋,六人未免遭到敵人偷襲,只得一起行動,一連從東,南,西,北四方全部搜索完畢,卻沒有一點收穫,彷彿這城裡根本沒有人住一般。
而此刻,天色便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所有人都進入了一家名為「聆風軒」的客棧中逗留下來,只是這偌大的客棧裡,只剩下了這幾人。
聆風軒光表面上看去,就可稱的上是富麗堂皇,比起那「倚天樓」絲毫不遜色,只是此刻只有幾盞閃爍著淡淡燭光的火燭,讓它的光彩,一下子都淡了下來。
客棧的門向外打開著,淒冷的夜風呼呼吹過,把客棧上燃燒的蠟燭吹得明滅不定,在地上投射出數道詭異的影子;讓這原本就詭異的客棧更加讓人不寒而慄了。
門外遠處,寂靜之中,彷彿有什麼聲音在低聲輕語,似竊竊私語,似低低輕笑,又似乎根本就是風吹樹動的聲音,讓人聽的不真切,只覺得心中有些發冷。從客棧上那幾根還在苟延殘喘的殘燭照到屋外的光亮中,這個小鎮中的夜晚,是那般的詭異,幾乎讓所有人都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只是從不遠的內堂處飄出的淡淡香氣,讓這緊張的氣息有了一絲鬆懈。
這偌大客棧之上,鬼烈,雪,靳夢雪,南宮寒和柳月兒五人圍著一張圓大的桌子,坐在了一起。
只是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複雜的神情,鬼烈低著頭,眼光飄忽不定,似乎心中顧及著著什麼?在不遠處的內堂中,那淡淡香氣的飄來,才似乎讓他放鬆了許多。
「想不到雨兒姑娘這麼會做東西?這裡都聞到啦?」
一道聲音響起,打破了沉默;眾人望去,卻是雪一臉笑嘻嘻望著眾人,絕美的臉上出現了期待的神情。
一旁南宮寒也是笑意濛濛,一時間讓這緊張詭異的氣息緩和了許多,道:「是啊!可以一飽口福了!」
柳月兒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予理會;但那靳夢雪似乎被觸碰到什麼心事一般,轉頭望向此刻一臉笑意的雪,喃喃道:「還是那麼喜歡吃?」
雪似乎聽見了什麼一般,可愛的望著靳夢雪,道:「靳師姐?你說什麼?」
被他這麼看著,不知怎的,靳夢雪臉上忽地紅了起來,忙轉過頭去,道:「沒,沒什麼!」
雪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也是歎息道:「哎,這靳師姐真奇怪,她長的比我差不了多少,莫不是嫉妒我吧?」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冷戰,不敢多想。
「啊!」
就在此時,只聽從內堂內傳來一聲大叫,接著便是辟里啪啦的撞擊聲,所有人幾乎被都嚇住了;可就在下一秒,只見一道黑影從中閃過,直直衝向內堂後園……
而此人,不是那關心雨兒安慰的鬼烈,又是何人?
鬼烈心中焦急萬分,腳下沒有一分遲疑,所到之處,不管雕龍畫鳳,或是紅木橫樑,似都被那一股無懈可擊的氣勢所動搖不已,幾乎只在一瞬之間,便已到了這「聆風軒」後園的花園處。
只見此處一片漆黑,只有不遠處的一房間微微亮光,被陣陣陰風吹的不斷閃爍;鬼烈毫不多想,瞬間便衝入了那房間之中,只見一白衣男子手持赤色仙劍,半蹲在此刻被驚嚇的面色蒼白,摔倒在地的雨兒身旁。
而就在門口處,赫然倒在一全身潰爛的屍體,胸口中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從中不斷流出綠色血液,身子一動不動,看來是被人給生生斬死了。
雨兒望著地下那個怪物,委實覺得有些心寒,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力氣,赫然衝進鬼烈的懷裡縮成了一團,鬼烈伸手輕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慰。
鬼烈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之前的不安也漸漸消逝,望著眼前那白衣身影,嘴角也浮現出一絲笑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莫幾,從這廚房外,赫然跑出了四人,正是南宮寒,雪,靳夢雪和柳月兒;幾乎同一時間,全都聚集在了這略為寬敞的房間裡。
場中,一時沉默了下來。
那白色身影緩緩轉身,口中笑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呢?」
那白衣男子大約二十歲出頭,劍眉星目、臉色堅定卻又似乎隱隱有一絲柔和,英挺剛毅中又帶有些許冷漠氣息;只是此刻一臉笑意的看著眾人。
此子卻不是那仙霞一戰中,大放異彩的易峰又是何人?幾乎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顯然沒有猜到來人會是易峰。
聆風軒客棧大堂中。
之前一行六人,加上方才出現的易峰,盡數坐在了把偌大的桌前,面上都帶著絲絲凝重的氣息。
鬼烈輕撫著此刻躺在懷中雨兒的秀髮,似在給予安慰;一雙幽黑髮藍的眼睛望著易峰,冷冷道:「你怎麼會來?身上的傷沒事了嗎?」
幾乎所有人都以異樣的目光望著鬼烈,這幾日的相處,他們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這男子的性格,除了對雨兒外,他從未與其他人說過有過這般關心的問話?
易峰卻是不已為然,笑道:「此次『空桑山』一行,事關重大。師傅本準備派師弟們前來,但我傷勢恢復的也算快,所以就我來咯!」
鬼烈默默搖頭,但臉上去也露出笑意。
雪心下正在奇怪這鬼烈為何而笑,南宮寒卻已在一旁道:「易師兄!不知此次前來,你可發現了什麼嗎?還有,那具腐爛的屍體怪物,究竟是什麼?」
易峰原本笑意朦朧的臉上,聽到南宮寒這麼疑問,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歎息道:「我也是才到這小河城,本準備在這休息一日在走,卻不想這裡竟變做這般摸樣!正想要巡查之際,看見一個人影在後門處鬼鬼祟祟的,便跟上前去查看一番,卻發現他想要傷害這位姑娘,所以便準備出手制止!卻不想那怪物下手極狠,身上全然沒有一點活人氣息,正要對那姑娘下以殺手時,萬般無奈下,只得將他殺死!」
見他說話之間,眼中不時流露出無奈與懺悔之色,想必是對那腐爛屍體下了如此重手,心下有些悔意。
眾人都是一怔,這小城中居然有如此古怪之事,一副幾乎完全潰爛的屍體,竟也有此能耐,莫不是有人操縱?每個人都有著不同想法。
南宮寒大怒,喝道:「這些大膽妖孽,如此殘害人命!實在是喪盡天良!」
「南宮公子,這你可你錯了!」
話音未落,忽然之間只聽得客棧外傳來一聲冷諷。
眾人大驚,只見那並未關上的客棧門口,出現三道人影,雖然同時出現,但三人卻彼此離的頗遠,似乎對對方都存有戒心。
而出現三人,左手邊為「靈鷲宮」段浪,中間的是「百毒宗」藍羽,而右手邊卻是「靜音寺」仲痕;而說話的,便是百毒宗的藍羽!
這可謂格格不入的三人怎會走到一起,卻是不從得知?
瞬間,這兩道八派,最為出色的年輕一代高手弟子,居然如此戲劇化的聚首在這「聆風軒」中?
南宮寒面有不屑,道:「不知在下哪裡錯了?」
三人逐一進入了客棧之中,但各自卻似乎都分的十分清楚;坐於左邊的,便是以南宮寒為首的正道四派五人;而坐於右邊的,自然便是魔門四大派閥,加上鬼烈身邊的雨兒,同樣為五人。
一時,這原本陰暗的燈火,似乎也因為有人的到來,而明亮了不少。
藍羽依舊是那般一臉笑意不改,回道:「方纔被易公子所殺的那具腐壞的屍體,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眾人又是一怔,易峰當先問道:「藍公子此話怎解?」
藍羽微笑不語,將目光隱隱望向對面與自己一同前來的仲痕,道:「這可以就要問仲公子了!」
仲痕迎著他的目光,半分退讓的意思也沒有,向眾人道:「方纔我也遇到南宮公子口中的腐壞屍體,本也以為就是這些妖孽害人,本想要出手除去,卻不料那屍體似乎並未完全喪失理性,於是便出手相助,從他口中得知這『小河城』三日前本是繁華無比,卻不知為何,東面『空桑山』飄來一陣黑霧,將這裡完全籠罩,所有人都似乎在那一瞬間發了瘋似的,四處互相殘殺至死!然而醒來之後,便變做一個沒有理智,只知殺戮的怪物!」說到此處,面上也逐漸顯露不忍表情,微微歎息。
「啊!」
在場數人無論見識,閱歷都非常人可比,別說遇見,此刻一時被提及,似就連聽也從為聽過;同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是驚歎了一聲。
但在這些人裡,卻只有藍羽一人未做出任何動靜;易峰向他望了過去,道:「素聞『百毒宗』自來對這般異術有所研究,不知藍公子是否知道是何緣故?還望賜教一般?」
藍羽面上一絲怒意閃過,隨即微笑道:「易公子言重了,據在下愚見,這應該屬於屍變(注一)!」
此刻幾乎所有人,眉頭緊皺,面面相覷,如今還未到『空桑山』,就已遇到如此情況,看來事情並非可以草草了事。
「屍變?」這次卻是南宮寒發出了疑問,道:「這究竟是何等妖法,竟可瞬間讓整座城市,數以萬計的百姓屍變?」
無人回話。
沉默,再度降臨大地。
鬼烈面色冷漠,帶上此刻幾乎已到自己懷裡卷做一團的雨兒霍然起身,逕直向後園的別苑房間處走去。
南宮寒一臉怒意,道:「你是何意思?」
鬼烈停下了腳步,但並沒有轉身,道:「在這裡浪費時間有何用?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到了空桑山,不就一切都知曉了?」
說罷,沒有一絲遲疑,轉身離去;在場所有人,都一一低下頭去,似在斟酌著什麼,半晌,眾人一一起身,紛紛向內堂後園走去……
此刻,廳中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卻都擁有絕美的容顏。
「吱」一道清晰可聞的椅子移動聲響了起來,雪緩緩站了起來,看樣子似乎也要走了;而只有身旁那靳夢雪,似乎並未有一絲想要離去的意思。
雪不知為何,本意想要離去,但看著眼前著女子,心中竟蔓延出一絲不捨,忽地只見他身子一振,似下了什麼決定一般,道:「靳…靳師姐!你還是早些去休息吧。那些怪物說不准什麼時候又跑出來,這……」
話音未落,只見靳夢雪面上現出一絲憂傷:「你坐下來陪陪我好嗎?」她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之中,幽深飄蕩,輕柔的讓人想要憐惜,憂傷的讓人聞之落淚。
雪想要反駁,卻不知怎的,看著那女子渴望的眼神,聽著那女子讓人憐惜的聲音,卻沒有一絲反抗的,很安穩的坐了下來。
只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你……」
許久,雪妖異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期待,卻只是短短瞬間;正想要說什麼,卻生生嚥了回去。
「你相信嗎?」半晌,靳夢雪才幽幽開口,只是那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聽的見。
雪一臉茫然,好像聽見了什麼,卻又怕自己聽錯了,嘴裡輕聲嘀咕著什麼,卻不敢向靳夢雪那方望去;或者,即使是風華絕代的他,也會少男少女朦朧的時候。
「你相信嗎?」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聲音大了許多,讓雪聽的十分清楚,卻也更加茫然,道:「相信什麼?」
靳夢雪望著那白色的身影,眼中倒影出他的背影,同樣攙雜著一絲憂傷,道:「你相信這個世間,存在永生永世的愛情嗎?」
雪似被這問題所震撼住了,久久也說不出話,只是在那一瞬間,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綵衣身影……
靳夢雪似乎並不期待他的回答,又似自言自語道:「如果有一個女子,等了你三百年,你會怎麼樣?」
雪被她這麼一問怔住了,這個問題,十年以來,他連想都沒有想到過?當他轉過身去時,卻正好對上了那雙溫柔,期待的眼神。
時間,凝固在了這一刻。
注一:屍變的含義
養屍地,這較為科學。
土壤土質酸鹼度極不平衡,不適合有機物生長,因此不會滋生蟻蟲細菌,屍體埋入即使過百年,肌肉毛髮也不會腐壞,有些資料顯示屍體的毛髮,指甲會繼續生長。風水學中亦有此一說。
坊間流傳道家有太陰煉形之法,屍體葬數百年,期滿便會復生;新死的屍體被邪物/邪氣附身;屍體吸收了陽氣,借人生氣而屍變;人死之際,魂一散而魄滯。
袁枚《子不語》:「人之魂善而魄惡,人之魂靈而魄愚」魄主宰人身,當魄離開人體,便會淪為惡鬼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