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兩道卷 第二十六章 十年血債 文 / 冷殷秋
第二十六章十年血債
瓊華殿之上,一時蔓延著嚴肅氣息。
無人說話。
過了片刻,玉陽真人身子動了動,長噓一聲,緩緩說道:「諸位今日能夠來到此處,望各位能夠放下私人恩怨,此次大會要緊?!」
半晌,眾人都才點頭示意。
玉陽真人滿意一笑,繼續道:「數千年來,正魔兩道一直呈對立之勢,打打殺殺之事從未間斷!如此下去,只會是生靈塗炭!」
眾人面色凝重,一一靜心凝聽。
玉陽真人又道:「我曾苦苦思索數十年,如何才能做到,自數年前,我與渡善大師,梵月師太,南宮門主多次商議,認為當今天下,無非於彼此之間的門派之分,正邪之別;由之而起的門戶之見,勾心鬥角乃至爭伐殺戮,在所多有!」說罷,無奈搖頭,悲傷神情盡露:「天下本為一家,如果我們能夠拋棄所謂的門戶之見,正邪之別,大家細細說出心中所想,豈不皆大歡喜?
玉陽真人頓了頓,又道:「千百年來,正邪兩道仇殺鬥毆,不知有多少同道死於非命,推原溯因,卻是全因門戶之見而起。在下常想,倘若世上並無門戶宗派之別,天下一家,人人皆如同胞手足,全心修道!那麼種種流血慘劇,十成中至少可以減去九成。英雄豪傑不致盛年喪命,世上也少了許許多多無依無靠的孤兒寡婦。」
他這番話中充滿了悲天憫人之情,正道一方極大多數人都不禁點頭。
天際,玄光燦爛,灑在這大殿之上,晃如人間仙境。
半晌,鬼皇面色黯然,悄然道:「玉陽真人能有如此心境,我聖教四門實在是心生慚愧!」
渡善神僧低頌佛號,道:「鬼皇宗主能有如此想法!實屬天下之福!」
鬼皇冷哼一聲,道:「大師言重了罷!」
「宗主何出此言?」渡善望了望鬼皇,只見他面色冷峻,嚴肅無比。
鬼皇轉過頭去,看向鬼烈,冷冷道:「自太古洪荒以來,正邪不兩立之定律不是早已在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之中,成為不可違背的信仰了麼?又何必做出這般假情假意,雞鳴狗盜的行為!」
「住口!」
一聲大喝,打斷了鬼皇的話。
場中眾人眼光,紛紛向那聲音望去。
只見一白衣道姑直直站起,望向鬼皇,正是「靜心寺」梵月師太也。
「玉陽掌門未免天下塗炭生靈!曾多次邀我等相商,為的便是做到天下大同的目的!」
梵月師太眼光如炬,大氣凜然。
「呸!」
剎那間正道中如炸了鍋一般,尖銳怒吼頓時響成一片,指向魔門眾人。
反觀魔門數人,在座的幾乎都是門中頭號人物,卻是讓他們指指點點,一字不說。
眼看如此情景,玉陽真人無奈搖頭,忙是舉手,道:「各位莫要如此!」
玉陽真人也是德高望重,總算片刻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南宮劍起身行了一禮,道:「玉陽道兄!諸位,能否聽在下一言?」
以玉陽真人為首的,眾人皆是點頭。
南宮劍負手而立,眉宇間正氣非凡,眾人眼中皆是佩服,但這一切,卻被鬼烈那雙充滿恨意的雙眼,緊緊盯著,沒有一絲鬆懈。
「方纔玉陽道兄已說,倘若世上並無門戶宗派之別,天下一家,人人皆如同胞手足,全心修道,便會少了世上不少仇殺!但這又是何其困難?」南宮劍緩步走向瓊華大殿之中,一時群雄目光紛紛投向了他:「鬼皇宗主也說,自太古洪荒以來,便已有了所謂的正邪之分?如果想要在短短時間內,做到所謂的天下大同,各位都是聰明人,不妨想想,可能麼?」
瓊華殿上,瞬間陷入沉默,正道魔教中人面面相覷,都覺得這話說的不假,紛紛點頭。
南宮劍面無表情,繼續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個道理想必大家都是明白的!太過急功近利,只會適得其反!」
「依南宮門主所言,這麼做不行,那麼做也不行!那我們到底要如何做,才對呢?」一聲諷刺,卻是從毒魔口中吐出。
南宮劍微微一笑,回道:「毒兄莫要著急!且聽在下說下去!」說罷,仰頭望看,繼續道:「世人皆知正邪兩道高手眾多,且勢力強盛!如果發生戰役,受苦的必定是那些老百姓,這也不是我們想要看見的!既是如此……」
「放屁!」
一聲充滿怨恨,且洪亮的咒罵,在這嚴肅的大殿之上遠遠迴盪開了。
眾人嘩然。
皆是一驚,隨後紛紛向那聲音處望去。
只見一黑衣男子從鬼皇身後站了出來,面色冷漠,一雙殺氣沸騰的雙眼,緊緊盯著南宮羚,隨後又轉向大殿中的南宮劍。
此子正是鬼烈也?
「說這麼多,無非就是覺得,正魔兩道修好,純粹浪費時間!不是麼?」鬼烈緩步走到南宮劍跟前。
南宮劍此刻並不知所以,但被他如此攪局,強忍心中怒氣,道:「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
鬼烈並未回話,大殿之上,一時再度瀰漫著緊張的氣息,半晌,道:「南宮門主,可曾記的十年前?」
南宮劍身子一震,彷彿已知眼前是何許人,道:「小兄弟所指何事?」
鬼烈頓時目怒凶光,大聲道:「諸位正道高人,可否回答晚輩一個問題?」
渡善神僧雙手合十,低頌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有話不妨直言!」
鬼烈拱手回禮,繼續道:「佛家有一句話,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注一),晚輩想請教一下大師,此話何解?」
渡善面色慈祥,合十道:「浮屠,指一層功德塔,而七級指的,便是七層功德塔!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指的便是功德無量!」
鬼烈道:「那殺人呢?」
渡善忽地愣住了,似有所感觸,低頭訴訟佛號。
他冷笑一聲,隨即轉身望向梵月師太,又道:「那師太可否回答晚輩一個問題?」
梵月師太微微點頭,示意鬼烈說下來。
鬼烈冷眼怔怔望著梵月,道:「晚輩深知師太乃是嫉惡如仇之人,不知師太對於你們正道人士濫殺無辜?有何看法?」
梵月師太一向嫉惡如仇,世間眾人皆知,聽鬼烈如此問來,冷然道:「為善不昌,祖有餘殃,殃盡必昌;作惡不滅,祖有餘德,德盡必滅!貧尼一直相信,這個世上有『因果報應』(注二)!」
鬼烈鞠了一躬,又轉身面向玉陽真人,道:「我還想問玉陽真人請教,人是否應該盡孝道?」
玉陽真人此刻穩穩坐在主位之上,見鬼烈如此問來,大笑道:「那是當然,古人云『百善孝為先』(注三)!這孝道,固然不可不盡?」
大殿此時異常冷清,無人知道這小子究竟是何居心。
鬼烈忽地冷哼一聲,望向南宮劍,道:「南宮門主,晚輩也想請問你一件事?」
「小兄弟問吧!」南宮劍表面雖說和氣,但心裡卻是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小子。
鬼烈道:「一個十歲小孩,親眼看著自己父母被殺害!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說該不該報仇?」
南宮劍身子一震,望著鬼烈狠狠道:「你究竟是誰?」
「可還記的,十年前的鬼玉蕭?」
每一個字,似都那麼的沉重,鬼烈的心裡,此刻彷彿正被千萬把刀,所刺著。
一時眾人都吃了一驚,特別是南宮世家的南宮羚,早已是汗流浹背,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南宮劍仰天長笑,半晌,道:「你便是他兒子麼?」
周圍所有的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聚集在殿中二人的身上,疑惑之色滿滿皆是。
鬼烈不已為然,接著轉身面向南宮羚,繼續道:「你可還記我?」
南宮羚身體似被牽制著,從內心的最深處蔓延出的恐懼,竟久久無法動彈。
「胡說八道?」
忽地,一聲大吼,聲動全場,直如雷鳴一般,將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向那人看去,頓時一陣驚心。
發出此大吼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宮劍。
……
瓊華殿上,瞬間一片沉沒。
「哈哈哈哈!……」
突然,一聲幾乎撕心裂肺的狂笑,在這大殿之上,迴盪開來。
鬼烈面色扭曲,口中喘著粗氣,一隻手指直直指著南宮劍,道:「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殺你,為我父母報仇?」
聲音如此淒涼,哀傷;雖此時還是白晝,但所有的卻都打從心裡感覺到一陣寒意。
「南宮門主?」梵月師太忽地起身,問道:「這位小施主所說的鬼玉蕭,可是當年的『戰鬼堂』血門主?」
南宮劍那滿是無奈的神情下,卻是無法搭話。
「不錯!」
眾人皆是在等南宮劍的回答,卻在此刻,鬼皇再度開口。
「鬼皇宗主,究竟是何事?」梵月師太帶著所有人的疑問,問道。
鬼皇神情無奈,望向大殿中央的鬼烈,只見此刻的他,全身就似被擊潰一般,無力的站在那裡,低著頭。
「當年,玉蕭本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更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但他卻選擇與他的妻子離開戰鬼堂,隱居起來,不問世事!」鬼皇字字清晰,戰鬼堂眾人皆是一臉憎意:「已是十年前了,我收到門中秘報,發現洛陽南宮家的『南宮羚』和『南宮劍手』有所異動,我深知不妙,於是召集門中弟子,前往玉蕭隱居之處,但最後,哎……」
一聲無奈的歎息,在眾人心中迴盪開來。
片刻之後,整個大殿之上,就似爆炸一般,皆是議論之聲。
南宮門人皆是低頭不語,似在慚愧,又似在懺悔。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忽地,一道理直氣壯的聲音,將所有人壓了下來。
而發出此言的,正是南宮羚。
此刻他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勇氣,逕直的也是走向大殿中去。
鬼烈那充滿憎恨,憤怒,殺意的眼神裡,此刻也只有他的影子。
「各位,鬼玉蕭乃是魔門餘孽!當年殺我正道多少同門?」南宮羚徑步向前,最後直直站在鬼烈跟前:「試問大家?這樣的妖孽,怎可不除?」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聳動,有人覺得有理的,有人覺得強詞奪理。
「你放屁!」一聲大喝,將南宮羚的話給生生轟了回去。
鬼烈右手綠芒漸漸亮了起來,似在為他悲傷,又似在安慰著他。
「我爹他已隱居十年,從未下山,如何作亂?你們連一個想要過平淡生活的人都不放過,你們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
鬼烈面無血色,心中的悲傷似流水一般,瘋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