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收取北地》 第三十四回：宮女應試驚大將，許妤縱馬戰何磐(下) 文 / 文衍
趙矜聞之大驚！這捧將印的宮女，竟然想要自取這盤中將印？
驚過之後，趙矜轉念一想，天下無奇不有，倒也不可小覷，於是謹慎問道：「你難道是契丹、黨項？果能征戰否？」
宮女恭敬地回答：「婢子乃是漢人，未曾經歷戰陣。」
趙矜不由得吁氣：「你也忒大膽了！漢人女子怎能打仗？我看你年紀不大，想是不知天高地厚。」
宮女點頭稱是，很是溫順斯文，她順著趙矜的話謙卑地說道：「婢子固然自不量力，然而當今用人之際，婢子不懼眾人恥笑，情願挺身應試，為響應大將軍號召做個榜樣。大將軍意下如何？」
趙矜品味出她頗有見識，便不敢輕視她，微微笑道：「那倒也好。只是，你在我身邊站了這幾天，也該非常清楚何磐的厲害——真的有把握受他一錘？」
宮女亦微笑道：「受他一錘，婢子成齏粉矣。婢子若與他鬥，必不硬受其錘，當先發制人，以巧勝之。」
趙矜聽了不由得仰天大笑：「啊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怪不得孔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能人果然到處都是！就在我的身邊，居然有個能與何磐爭勝的小女子！你既然有如此勇氣，本大將軍不能不支持。好吧，你可自己挑選武器、駿馬，我准你考試。」又補一句：「多加小心。」
宮女答應了，將盤子交給夥伴，自去準備。趙矜坐了一陣，想想畢竟不放心，坐不安穩，於是尾隨而去，再問她：「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的漢人？」
宮女應道：「婢子許妤，祖上是泉州府人氏，漂泊於大理國為將。」
趙矜點頭：「原來是八閩人氏，難怪你長得小巧。大理國我知道，那裡的女子果然也習武，不同於一般漢人女子。」
許妤一邊挑選兵器一邊笑道：「其實自古以來，漢女何嘗無良將？大將軍豈不聞婦好、木蘭、荀灌、平陽？」
趙矜一邊跟著走一邊也笑，心想：「這些我都知道的，確實都是史實上有名的女將。這位妹妹，我還知道你所不知道的呢！比如明朝的唐賽兒、清朝的王聰兒、洪宣嬌！不過，你這個婀娜體態，做宮女合適，打何磐我就實在擔心得緊。」想著，但是不說，怕她嫌囉嗦。
許妤挑了兩把輕盈的彎刀，一副小號盔甲，一匹駿馬。趙矜跟在後面溜，眼看她鎮定自若地上場考試，忙又回到將台上，站著向下凝望。
全場人聽聞宮女應試，盡皆喧嘩歡騰。何磐甚為不悅，認為女人也來挑戰自己，是對自己的輕視。
許妤朗聲道：「婢子參見大人！」何磐閉著眼睛不應。許妤再重複一聲，何磐越發坐著不動了。
趙矜對親兵道：「何磐不像話了。給我告訴他，不管什麼工作都要認真，好好把考試進行到底，否則我革他的職！」親兵應聲便要去，趙矜忙又道：「回來！告訴他，也別太認真，留神不要把女孩子傷了，唉。」親兵又應一聲，趙矜再道：「回來！算了，後面的吩咐作廢，你讓他認真就好了。」親兵懵然。趙矜自己也有點懵，定了定神，最終吩咐：「總之你告訴何磐，認真考試。但如果對方已經落敗，就要注意，別把她傷得太重！」親兵總算明白了，即去通知何磐。
大將軍傳令，從來沒傳過這麼糊塗的，全因為趙矜心理矛盾，既愛惜那宮女，佩服她的勇氣，又怕她頂不住何磐的大錘子，一命嗚呼。如果可以，趙矜真想要替她去戰何磐，取得將印交給她，讓她舒舒服服就可以過過當將軍的癮……無奈這樣一來自己便成了昏庸主公，眾目睽睽，還是要公事公辦才好。
當下何磐沒好氣，在趙矜的親兵催促之下勉強上馬，一挺錘子：「來得好，報上名來！」
許妤躬身施禮道：「婢子許妤，參見大人。」
何磐抬起一個錘子：「來來來！」
將台上的趙矜見何磐那愛理不理的神氣，真想要衝下去踢他一腳。而許妤依舊謙恭地再施一禮：「婢子斗膽，請大人恕罪！」說罷，縱馬疾衝！
原來她馬術甚精，一下子衝到何磐眼前！何磐吃了一驚，不管三七二十一，掄錘要打。許妤藉著戰馬的衝勢，佔據主動，先砍何磐腰身。何磐忙將錘子一沉，堪堪擋住。許妤的雙刀碰出清脆一響，戰馬已錯鐙，即向何磐後腰又砍一刀。何磐來不及轉動身軀招架，差些兒便要中招。可惜許妤太久沒練兵器，起手稍遲，那刀尖只在何磐身邊掠過，沒能擊中。
許妤一提韁繩，戰馬騰蹄而立，迅速回轉，自後攻擊何磐。何磐做過默闊帖木兒的親兵，馬術也算相當不錯，但是身軀沉重，旋回困難，來不及回馬相對，只能翻身格擋，一時狼狽。許妤在後追攻何磐，雙刀乒乒乓乓打去，霎時已不知過了多少招，何磐招架不迭，連聲咆哮。
趙矜看得又直想踹何磐一腳：「你吼什麼吼！聲大就贏啊？」
不過何磐確實佔了吼叫的便宜。君不見，獅子一吼，百獸辟易？戰鬥中，不管什麼辦法，能制敵的就是好辦法！何磐連招架帶吼叫，果然吼得許妤心生畏懼。許妤攻不進去，打馬轉開，想要再尋良策。
但是何磐已經覺醒，明白到女子不可小看，當下抖擻精神，巨目環睜，高舉雙錘，直撲許妤。許妤竟打馬與何磐對沖。趙矜一看不對，捏著冷汗。果然，許妤仗著刀快，試圖先發制人，迫何磐忙於格擋無法出招；但何磐只用一錘擋刀，另一錘即向許妤打去！許妤被迫伏鞍躲閃，何磐的錘子即從許妤頭頂掃過，險哉！趙矜甚驚，只怕何磐當真一錘子把許妤打成肉餅，想要出聲喝止，可這時又說不出話來了。全場在何磐快要擊中許妤時發出一陣驚呼，過後便鴉雀無聲，都忘了喧嘩，只眼睜睜看著。
許妤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嚇，撥馬慢了，反被何磐自後追趕。何磐正要起錘直打，不砸到許妤也要砸她的馬！不料許妤卻是故意，待何磐追到近處再急拉韁繩，坐騎迅速轉向一側，何磐的錘子砸了個空，反而搞得他自己差點失去平衡，險些顛下馬來。何磐撥馬繞圈，許妤也繞。何磐的坐騎是大型馬匹，負重能力強，旋回則不甚靈活，許妤的坐騎甚是輕捷，終於又繞到何磐馬後。許妤雙刀連揮，一陣快攻打得銀光萬道，何磐疲於招架，一錘也沒能反擊出去。兩人兩騎轉著圈激鬥，場外人看得都忘了叫好。
何磐身為大將軍的親衛猛將，被一個小宮女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氣得又咆哮連連。許妤忍受著耳膜欲裂的感覺，不敢鬆弛，深知何磐若有機會出錘，自己就很難招架，因此一刀緊過一刀。兩人的馬一會兒稍遠一會兒逼近，許妤始終控制著自己的馬，不讓何磐的坐騎脫離。何磐雖也有窺空往後捅上一兩錘，只因主動不在他，力氣欠乏，皆被許妤用刀撥開。
兩人激鬥多時，何磐既無法扭轉主動，許妤也沒能擊敗何磐，實際上是個僵持之局，只打得兩人都氣喘吁吁，兩馬都疲於奔命。忽然何磐一聲大吼，許妤的坐騎終於禁受不住，發狂起來，直奔出場外，衝向觀眾！
趙矜大驚！卻幸虧場邊的另一位猛將姚蠻子，見狀飛奔上前，沖那馬劈頭大吼：「咄！」那可憐的馬驚得一個騰立，將許妤顛落下去。姚蠻子撲上去抱住馬脖子，緊緊箍住。那馬掙扎一陣，軟倒下去了。
趙矜慌忙奔下將台，去看許妤是否受傷。還好許妤身手敏捷，落地時連打幾個滾，卸去了衝力，隨即自行站起。
趙矜奔到跟前，過問許妤情況。許妤大汗淋漓，身上多處摔得疼痛，卻仍不忘禮節，倒身下拜。趙矜急扶起：「免禮！」便喚軍士叫軍醫。許妤道：「多謝大將軍，婢子無礙。」趙矜這才稍為放心了一點。軍士撿起許妤的雙刀奉上，趙矜一看，那雙刀的刀刃都砍缺了不少牙兒。
接著趙矜又過問了姚蠻子、何磐是否無恙，連那匹可憐的馬也撫慰了一番，令人牽去刷洗、吃草。
考試就此落下帷幕。趙矜重賞了何磐主考之勞，也獎賞了姚蠻子護場之功。由於許妤與何磐打過多少招實在沒法算，眾人皆眼見，二十招絕對是有的，只怕五十招都超過了。其實不算招數的話，許妤跟何磐打得並不落下風，實際上是平手，最後是戰馬的緣故才不能打了。不管怎麼說，她的考試成績都超過了偏將軍的標準，因此她原本所捧的將印果真落入她自己的手中。趙矜封許妤為偏將軍，即令許妤統領女軍——這職位本來是想要收降了闊闊甘給她做的，沒想到現在有了許妤。
趙矜領許妤回宮，一路多加誇獎。然後令有司精選外宮武庫裡面上好的裝備，賜給許妤一副披掛；令能工巧匠按照許妤的心意，給她專門打造白銀柳葉雙刀。真正的白銀質軟，其實不能做刀，白銀柳葉刀只是古代的名號，實指一種淬火淬得極好、刀身近似柳葉形狀、泛出類似白銀光芒的名刀。
許妤回到內宮，向蕙娘與宮女夥伴們告辭，從此別了宮廷生活，進入軍旅生涯。這正是：義旗初建天地闊，大寇將至憂患多；娥眉女子負奇才，出得宮門入軍幄！
（待續第三十五回：炎漢安漢初定名，志士勇士新投奔）
註：
婦好：商王武丁的王后，驍勇善戰，滅二十餘國，大大擴張了中華民族的版圖，著名青銅器「司母辛大方鼎」便是為祭祀她而鑄造。另外，武丁還有一個妃子，叫做婦邢，也因戰功獲得封地，便是現今河北省邢台市。
木蘭：西漢女將軍。有關木蘭的身世眾說紛紜，多說姓花。然木蘭戍邊之地今河北省順平縣木蘭祠碑刻《漢孝烈將軍記》應是權威性文物佐證，碑上說：木蘭姓魏，亳州人。
荀灌：晉朝名臣荀崧之女，十三歲時率數十騎突圍救父，智勇雙全，青史留名。
平陽：指唐太宗李世民之妹平陽公主，率一支娘子軍助兄作戰，堅守要塞，挫敗敵軍圍攻。該要塞便是後世有名的娘子關。
唐賽兒：明朝永樂年間起義軍領袖，因丈夫被殺反抗朝廷，聚數萬人馬，殺明朝兩員大將，起義失敗後不知所蹤。
王聰兒：清朝乾隆年間，官僚地主大量兼併農民土地，民不聊生，江湖賣藝女子王聰兒率眾起義，發展到十幾萬人，轉戰三省。後來陷入包圍，率部跳崖赴死，終年僅二十二歲。
洪宣嬌：太平天國女將，天王洪秀全之妹，西王蕭朝貴之妻，率女軍助兄作戰，多戰功。根據史學家考證，洪宣嬌有可能不是洪秀全的親妹，只因她很有烈氣，與洪秀全意氣相投，故此結拜為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