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八章 三方的天平 IV 文 / 緋炎
第五十八章三方的天平i
山谷中微風轉向時，林間若有若無地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樹葉沙沙迴響，那是寂靜的森林低沉輕盈地安撫亡者的靈魂，那悠揚低緩的歎調，恍若來自幽暗中的私秘絮語。
樹林交談，而戰鬥已然告一段落——
地面佈滿了激鬥留下的劃痕與血跡，只是屍體早已化為白光皈依神殿，不少沾染著血液的裝備橫七豎八地躺林間的草地上；閃耀金幣的眾人忙著清理戰場，簡單說來，就是將那些值錢的魔法裝備清理出來。
「一個縱隊！整整一百人！哈哈，一個大公會的一個整編縱隊，」矮人粗獷的談笑聲斷斷續續地從林間傳出來，聲音中透著興奮，「全滅！完勝！閃耀金幣萬歲！矮人王鍛鐵萬歲！」
「萬……萬歲。」蠻石和他擊了一下掌。
接下來是地精模糊的抱怨聲，大概是說他們的聲音太大了，連巨龍都能引來。
傾聽著隊友的交談，蕭焚嘴邊浮起淡淡的笑意；他隨手揀起一把雕琢精美的細劍，那狹長的劍鋒上還掛著葡萄酒似的血珠，一滴滴順著劍尖滑落；他又看了看那向後曲張如蘭花綻放的護手，上面紋著漂亮的星辰圖案。
法師心有所感，微昂起頭，帽沿順著耷上他蒼白的額頭；他漆黑如潭的眸子裡映出似火雲霞從天邊漸漸隱沒，然後星辰遍灑，天幕由藍中透出一抹紫暈。夜梟鳴叫時分，已是大地陷入沉睡之刻。
有那麼一瞬間，萬物靜讕似寂，法師亦默默地融入這夜的長寥之中，只是偶爾瞇起眼睛，似享受戰鬥後的寧靜；山谷的樹始終是直立的挺拔，枝葉舒展，映襯著銀盤似的圓月。偶爾山風掠過枝尖，樹梢顫動一下，捲起一些枯葉和殘枝，這種動與靜之中，一種蒼野的感覺由然而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施展了一個偵測魔法，手中的細劍隨即四射出濛濛紅光。『叮』那細劍仍被丟進地上那堆武器之中，帶著清脆的顫音彈跳了幾下，然後靜靜地停了下來，只是刃沿映著天邊的一絲星光，冷如彎月。
「我的老天，這些都是魔法裝備！你就不能愛惜一點？」特依一把拾起那把細劍，痛心疾首地說道，「老大，這個可是+2星辰閃光，著名+級任務獎勵，現南方市價1000多gp一把，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可不是什麼大路貨色……」
特依話還沒說話，不知從那兒抓來一面小圓盾的菲婭已經跳了到他面前，這小丫頭將碧藍色的大眼睛一瞪，「帕林哥哥對這些破東西才不屑一顧呢，不像你一樣沒見識的樣子，比樹墩兒還不如！哦，還有，不許衝我們隊長指手劃腳！」
「咳！」一身掛滿裝備的矮人紅著臉從我們的聖武士小公主身邊走過，他顯然想找點什麼詞來反駁，但一時又想不到該說什麼，只好重重地咳嗽一聲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我的大小姐，這是錢哎！當然，你們當年搶到了那份寶藏就不愁錢用啦，我們可就慘了，工會裡的預算都被減少了一大半！」特依無奈地攤攤手，可憐兮兮地說，「好吧，尊敬善良的騎士小姐，你就當行行好照顧一下我們窮人的感受可以吧？」
「騙人！」小丫頭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帶玫瑰的銀色護手嘩啦一揮，正氣凜然地拆穿他的謊言：「我知道你們血腥屠戮者近也找到一處秘藏，怎麼會沒有錢！」
「有這樣的事嗎！」特依歪著的身子正了一下，「咦，誰告訴你的？我怎麼不知道？聖武士撒謊的懲罰可是很嚴重的哦，小丫頭！」
「我才不會撒謊！」小丫頭一字一頓地說，她心直口快地補充道：「總之是——」她突然停了下來，狠狠地橫了這遊蕩者一眼，「哼！不要把我們聖武士當白癡！」
「我可不敢，我可是被你們銀色維斯蘭的騎士追殺了好幾個月！」特依打了個寒戰。
這時女遊俠從林子裡走了出來，一兩縷髮絲仍粘她蒼白的額頭上，下巴尖兒和脖子上沾著些血跡；寬大斗篷有不少破損，那件暗色精靈鏈甲上是分佈著兩道深深的痕跡——這是之前激戰留下的印跡，現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那麼一些，包括蕭焚與特依；不過這種東西並不重要，反正用不了多少時間系統就會將它們慢慢清除掉。
珂兒笑吟吟地看著這個號稱銀色維斯蘭小公主的小妮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帶著讚歎與一絲絲促狹；她經過小丫頭時低聲說道：「不錯哦，有進步！好像以前某死丫頭總是很糗地掉進這種小兒科陷阱裡呢？」
說著，她不由得自己先輕笑起來。
「才沒有！死開啦，珂兒姐姐！」小丫頭不滿地輕哼。
蕭焚聽她們的對話，抿成一線的嘴唇也微微翹了起來，小丫頭早的時候似乎還真是珂兒說的這樣；回憶起當初的時光，法師輕笑著緩緩搖頭，同時他下意識地朝另一邊回頭。
雲娜並沒有一如既往地站他的身側，蕭焚愣了一下，微小的驚訝隨即化為苦笑——好像，他對這位女法師已經產生了一點依賴——他瞬間排開這古怪的想法，又轉向另一邊，這時特依正好走到他身旁。
遊蕩者與他並排站一條線上，齊肩停下，「帕林老兄，我都有點想加入你們了；哎，魔法裝備就這麼堆地上……你們太奢侈了！不像我們，獲得的裝備大多都是公會的……」特依一副嚮往的模樣。
「隨時歡迎。」蕭焚微微一笑。
特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明知不可能，還故做大方。」
法師再度微笑。
珂兒本來那邊調笑菲婭那小妮子，這時也走了上來；她輕輕理順額前的髮絲，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隊長，你察覺了嗎？森林似乎太靜了。」她問。
「嗯。」蕭焚皺了一下眉，事實上從剛才到現，他也一直有這種感覺；他熟悉南方，他瞭解這裡的森林，它們不該如此靜謐；但今夜，除了風聲與樹葉的輕響，好像萬物都沉入靜讕之中，沒有蟲鳴，甚至連夜梟的長鳴都變得孤寂清冷起來。
「隊長也看出來了嗎？呵呵，珂兒還以為感受這森林之間的變化是我們遊俠的特長呢，沒想到隊長大人還是這麼厲害哦。」她輕笑。
「我們的遊俠小姐也不遑多讓。」法師瞇起眼睛，淡笑的語調針鋒相對；就如同許久以來一樣，他們的談話方式始終沒有變過。
珂兒偏了一下腦袋，「那麼特依先生呢？」
特依搖搖頭，「我沒什麼感覺，或者說我對城市瞭解一些。我很少森林裡過夜。」他答道，「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大戰之後的寂靜是很正常的；我參加過南北領主戰爭，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而且關鍵是南方聯盟的主要目標是黑暗之葉的那個小鎮，他們不會專門來找我們這樣的小目標的麻煩的，那怕是今天下午我們強行突破他們的封鎖線，並幹掉了他們的一個整編縱隊！」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說真的，你們幹得太棒了！那可是整整一百人，！」
「不，沒那麼簡單。」蕭焚搖了搖頭，「我星辰湖邊成長，我比你們瞭解這附近；這不正常，不僅僅是下午那場戰鬥的原因——今天晚上，我們好是提高警惕。」
特依聳了一下肩，「好吧、好吧！小心無大錯，你和我們隊裡的某個和尚還真像，不過沒關係，我既然能忍受他……就說明我脾氣還不錯！」
蕭焚沒好氣地掃了這傢伙一眼，但他又見女遊俠仍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於是想都不想就問道：「還有什麼嗎？」
「呵呵，這都被隊長看出來啦，」珂兒吐了吐舌頭，眨眨眼睛，朝他豎了一下大拇指；做完這些小動作，她的臉色嚴肅下來，「現，有另外一隊玩家附近紮營，正南，三英里外，這是我的巨鷹帶來的情報；剛剛珂兒悄悄去看了一下，他們也是南方聯盟的人，仍舊是一個縱隊，而且實力不俗；但從隊徽來看和今天下午那些南方聯盟的玩家不是一路人！」
「呼，那看來不是來找我們麻煩的！」特依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珂兒，又羨慕地看了蕭焚一眼；今天下午的戰鬥中這個遊俠女孩展示出驚人的戰鬥力，那完美的表現完全當得起狙擊手這個稱號——而現看來，她是一個優秀的斥候。對於一個公會來說，一個優秀的斥候就意味著準確的情報，沒有什麼比這重要了。
何況，他深知這個隊伍的可怕還不這些細節——包括水暈與雪，還有以前阿王地下城見過的那位詩人，再算上雲娜、地精還有眼前這個強悍的黑袍法師；這個小隊竟然擁有六名施法者，如果還要加上遊俠與聖武士，這位血腥屠戮者的遊蕩者幾乎要呻吟出來了。
「這些傢伙來這裡總有目的吧？」蕭焚將面容沉入兜帽下的陰影中，低聲提醒。
「只要不是找我們的麻煩！其他與我無關，」特依擺了擺手，不過這傢伙馬上就跳了起來，「難道……」他打了一個激靈，「是因為那個b？」
女遊俠微笑。
蕭焚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了，今天晚上都小心些，那個b可能就附近。」說著，他環視四週一眼——夜幕降臨，森林猶如沉入一潭死寂的黑水之中，黑暗而幽深。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夜色下的寥闃所包裹，萬籟俱靜……
但除了閃耀金幣成員們的放聲談笑，這些夥伴們語氣中有一如既往的的樂觀與自信，那些話語如同漆黑寒夜中醒目的一束暖光，轉瞬之間就能將人心底深處的瑟冷一掃而空；當你注視這些互稱戰友的矮人、精靈、人類、半獸人或者是地精，你會不自覺地感受到——當他們並肩前進，那麼這世間再無任何困境！
迦南中有珍貴的寶藏，但他們早已掌握；戰友與守護，這就是閃耀金幣的全部。
「遊俠姐姐，快來幫幫忙！」水暈使勁朝這邊揮手，她的小手上沾滿泥土與青草葉，但腳邊那個風灶還是一副歪歪斜斜的模樣。她又順手擦了一下汗，一張潔白的小臉蛋立刻變成小花貓。珂兒又好氣又好笑地看這個小傢伙，搖搖頭，笑著走了過去——她的野外求生技能可是高得離譜，黃光一閃，完美漂亮的風灶立刻成型。
蕭焚看到這一幕，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個有些死板的聖武士，魁斯特，他記得他是叫這個名字……從垂暮鎮的初次相遇到諸神要塞短暫的搭檔經歷，他不過與他見過寥寥數次，但他銀色維斯蘭總部門前對自己所說過話，卻成了迦南中蕭焚不多的記憶深刻的言論之一。
「我僅僅想要維護這秩序！任何一個世界都應該是有秩序的，是的，我想有力量的人就應該維持這秩序，我們的有力的手臂之下——讓其他的玩家和np一個平和的環境下遊戲，這樣的事，僅僅是想想都能感覺到自豪！」
鏗鏘有力的話語時至今日依舊擲地有聲——
法師也許並不認同這看起來有些天真的看法，但卻正是這句話改變了魁斯特他心中的印象；從南方北上，再回到南方，這不逾千里的旅程，蕭焚見過許許多多這樣的玩家——他們有自己的理念，他們為這理念而戰鬥，無論是守護或者破壞，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這個虛擬的世界中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
他們是接近迦南本質的人，或許有一天，整個迦南的歷史真的會因為這群人而改變，因為玩家而改變；法師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但或許我像一個旁觀者，」他如此對自己說。「有一天，說不定我會拿起筆將這一切記錄下來；無論如何，這個世界至少曾經精彩過！」
「是嗎？」響起的是帶著淡笑的語調，語氣如此熟悉，恰似他自己。蕭焚回過頭，正好看到雲娜輕輕走到自己身側；女法師亮銀的髮絲隨著夜風輕輕飄動，偶爾顯露出其下美麗無暇的似血雙眸；那眸子剔透而晶瑩，深處又藏著無數複雜的情感，它們交織一起，猶如一個永恆的漩渦。
蕭焚那漩渦中心看到一絲氤氳，內裡蘊涵著淡淡的笑意與一絲明晰，而就是這明晰，它支撐起了這美麗女孩全部的強大理智。
她唇間又孕育著若有若無的弧線，似笑非笑，好像是容易親近，但無論如何靠近，卻彷彿又總感到距離千里。
法師還沒有回答，右手就一緊，雪已從另一邊攬住他；雖然只是手臂的接觸，但蕭焚似乎可以感到了這女孩的全部心思。他的指尖一點點探出袖袍，輕輕地握住女孩柔若無骨的小手，緊了緊。
鍛鐵與蠻石那邊點燃了篝火，而幾個女孩開始圍著火堆扎帳篷——火光跳躍時，夜的蕭然瞬間向四周退去；木柴燃燒時辟啪作響，火星子順著煙霧向上升起，越過樹冠，好像飄向了空中。
食物的香味瀰漫，暖光將每個人的影子映得老長。
「傳奇裝備沒有，高等魔法物品十四件，魔法物品二十七件！我依次念一遍……」地精讀一張長長羊皮卷，「總之，估價後總共是10000gp左右！百分之三十劃做團隊資金，其他的平分……那個遊蕩者也有份，」念到這句時，青蛙王子明顯咬牙，「有人有意見嗎？」
「財政部長青蛙大人的話，我們怎麼敢有意見……不過，青蛙你嚴肅的樣子太搞笑了，哈哈哈！」珂兒摟著小丫頭笑得前仰後合，「所以沒意見，沒意見！」
「是王子！」地精不厭其煩地糾正。
這時特依回過頭，低聲對蕭焚說道：「嘿，感謝。」
「閃耀金幣一向以來的規矩而已。」法師淡淡地回答，他的目光隊友之間游移，很快看到女遊俠站了起來。
珂兒笑瞇瞇地問：「那麼，今天輪到誰講故事了呢？」
水小妹妹的臉一下就白了，「總之不准講恐怖的故事！」她捂著耳朵喊道。
珂兒與小丫頭又是一陣笑聲。
蕭焚卻比了個手勢，眾人的笑聲立刻停了下來——甚至包括青蛙，每個人都靜靜地望著他。「今天晚上早點休息，守夜安排兩組，每組四人。」他停了一下，默默感受著變得越來越靜的森林，現似乎連風都停下來了。
「第一組，我，雲娜，珂兒，青蛙；第二組，小丫頭，雪，特依，鍛鐵。」
話音剛落，法師就感到雪緊了緊自己的手臂，他明白她是以自己的方式抗議他為什麼要與她分開守夜；但對此他也只能無奈地笑笑，他也有自己的考慮。
「要發生什麼事嗎？帕林哥哥。」小丫頭敏銳地問。
蕭焚點點頭，「每個人都要提高警惕，除了穿重甲的職業，其他人不准脫甲！」
「法師不守夜，但這只是提醒，」雲娜淡淡地回答，「如果隊長堅持……」
「我堅持。」法師點點頭。
雲娜微微一笑，不再反對。
篝火的光芒交談之間靜靜地躍動。
而夜，卻漸漸地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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