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六章 三方的天平 II 文 / 緋炎
第五十六章三方的天平
群山之間的風忽然轉向東南，天際的雲層開始騷動。山脊上黑袍法師目光所向，左手側的山麓一覽無遺——草甸，恍若畫布上塗抹的一抹深綠；小鎮，耀眼的紅瓦白牆點綴其間；天空，湛藍靛青有如風平浪靜的大海。
然而數道黑色煙柱沖天而起，為這瑰麗的畫卷潑上一道刺眼的墨跡。
蕭焚的眼神有些淡然。
他對這種公會之間的爭鬥談不上厭惡，當然說不上喜歡，但也從未打算過參與進去。這之前他北地的酒吧旅店內聽到此類流言，隱隱還帶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但現情況有些改變了，雖然那震天喊殺聲和他彷彿隔著一個世界般的遙遠，然而內心卻有了細微的衝動——他將伸出手，從此徹底改變三方之間那座不可見的天平。
淡然的眼神深處，狂熱一現即逝。
咒文吟唱聲隨著風遠遠地傳來，整齊劃一，宛如肅穆的聖唱。那種包含著無數個震顫音節的、晦澀的語調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非常熟悉，有著一種好像是與生俱來的親切感。甚至不需要刻意辯識，法師就能分辨出它們各自包含著什麼樣的成分。
蕭焚的手指動了動，不自覺地想要追尋這種奇異的韻律。一剎那，法師下意識地回憶起初，那時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說不出的親切感，讓他終走上了這條追尋奧術神秘的道路。
「這種感覺……真是奇怪。」他喃喃自語。
身畔的雲娜錯過了這句低語。但或許就是聽到，這位漂亮的女法師也不會提及隻字片語，至多，就是神秘地微笑。雲娜一邊走一邊隨手翻著一本《符文島全史》，一派悠閒，看起來她對於這書的興趣遠甚於遠處正發生的戰鬥。
然而無人察覺，雲娜的指尖亦隨著某種節奏輕輕顫動。
吟唱聲漸漸低了下去。山麓上爆發出一連串白光，地面震動了一下。幾粒石子貼著袍角從法師腳邊彈開，嘩啦啦地滾落山澗。隆隆爆炸聲這才遠遠傳來，彷彿天邊的悶雷。
風壓著野草向一邊低頭，空氣中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硫磺味。
地精前面嘖嘖讚歎了幾句，接著是矮人和小丫頭的爭執聲。
再走一陣，北面山麓的戰鬥已漸漸遠離了視野，但黑騰騰的狼煙依舊張牙舞爪，遠數英里外都清晰可見。閃耀金幣緩緩抵達山腳，他們打算順著這裡的山澗轉向南方進發，只要抵達格拉斯河北灘，離真理之盾就不遠了。
時近正午，太陽將利劍一樣的光芒披灑而下，直刺入山谷底部，叢林茂密的枝葉炎浪沖擊之下都悄悄萎縮起來。這片不知名的森林從未被記錄任何地圖上，不過眾人並不奇怪，這種情況迦南中遠遠不至這一處而已。
小隊呈直線隊形叢林間艱難地前進，沒走多久，一陣爆炸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精靈女遊俠率先停下。她小心地回過頭，用帶著詢問的眼神看了看蕭焚。
法師應許似的點了一下頭。「大家停下，提高警惕，有情況。」他低聲吩咐。
命令式的語氣並未引起其他人的不滿，相反，大夥兒還覺得有點兒親切。地精還是一如既往地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不過他這種程度的抱怨已經有些習慣成自然的味道了。接下來每個人都悄悄取出武器。小丫頭、蠻石、鍛鐵自覺地將幾位施法者保護起來，珂兒則將自己隱藏進樹影之間。
雲娜這才合上手中的書本，一抬纖手，一隻骷髏從她身旁浮現的黑色光環中跨步而出。「幫我拿著。」她輕輕命令道，然後將紅色封皮的大書放到骷髏雙手上。小丫頭瞪圓了眼睛看著這一幕，她好奇地用手中的長劍比劃著，悄悄忍住把這骷髏劈成兩半的衝動。
不管怎麼說，女法師悠閒的做派讓大家心裡放鬆了一些。
這時每個人都將目光投向珂兒，她平日裡雖然總是笑嘻嘻的沒個正經，但關鍵時刻卻比得上出色的斥候。
「聲音來自正前方，至少1000英尺以外。」女遊俠一邊聆聽一邊回答。
「應該是南方聯盟針對黑暗之葉進行的伏擊。我記得這附近有個練級點，看來他們同時對城鎮以及周邊的練級點發動了進攻。」蕭焚稍一沉吟，就想了到了這個可能。
「那現怎麼辦？」其他人問。他們現所處的位置就是一道狹窄的山澗，雖然四周叢林密佈，不過想要繞開似乎是不太可能。
爆炸聲再度傳來，甚至隱隱夾雜了一些兵器碰撞聲。蕭焚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保持現的隊形，這裡等待就行了。」
雲娜已經取出象牙手杖，身上施展了幾個防護法術。
「幹嘛不直接殺過去？我們又不怕那些個廢柴！」地精輕蔑地說，這話立刻引起了鍛鐵、蠻石的共鳴。青蛙倒沒有誇大，大公會這種程度的交鋒中主要投入外圍成員。按照通例，也就是由3到5級玩家組成的預備隊加上6到8級玩家組成的主力戰鬥序列混合編成。按照閃耀金幣現的實力，雖然談不上全殲對手，但要做到定點突破還是很輕鬆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大型公會名不副實，像黑暗之葉、南方聯盟這種巨無霸投入重要戰場上的軍團還是很可怕的，這些正規軍團往往是有10級以上的成員組成，甚至還搭配有高等級的生活職業玩家、戰爭機械等等。至於那些大型公會中隱藏的精銳，是由10到12級之間的玩家組成，這些精銳部隊即使是強橫的冒險團隊亦不敢正面弒其鋒芒，遑論黑暗之葉、血腥屠戮者以及南方聯盟這三個超級行會內部的精銳根本就是由排行榜上靠前的冒險團隊組成。
如曾經與閃耀金幣打過交道的寂靜殺戮者小隊，就屬於血腥屠戮者的內部力量。而對於那只隊伍，蕭焚至今記憶尤，雖然他相信現閃耀金幣的實力應該已經遠遠地超越了對方。
小丫頭也皺皺可愛的鼻子，說道：「是啊，我也好想教訓一下這些隨意製造戰爭的傢伙！」
蕭焚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們以為自己現很強了，就能夠正面對抗大型公會了？」
「有什麼嘛……」菲婭低聲哼唧。
蕭焚嚴厲的目光狠狠刺了過來，小丫頭趕忙低頭，地精也機靈地收了聲。「小丫頭你還是聖武士，記住我們是一個團隊，這種時多為其他人想一下！」他冷冷地說道，但末了又換上柔和一些的語調，「無謂的戰鬥能避免則避免。」
「哦——」小丫頭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
第三次爆炸響起，這次聲音近了許多。爆炸叢林中帶起一股漩渦狀的銳流，四處亂撞的氣流帶著葉片兒從眾人眼前飛過，地面也輕輕顫抖起來。而氣流消散之後，四周又重歸寂靜，但空氣中卻瀰漫起一種帶著樹脂味的悶熱。
鍛鐵直覺地警惕起來，他左右交換了一下+3阿倫閃耀。汗水順著額頭直往下淌，一股股跟溪流似的，鬍子眉毛全粘成一團，嘴裡也是又苦又鹹的味道，極為不好受。「這什麼鬼天氣！好不要讓我見到設計這天氣系統的傢伙！」他低聲咒罵道。
這時一陣踩著樹葉奔跑所發出的『沙沙』聲突然打破這寂靜，由遠及近，方向正對著閃耀金幣這一行人。
「七名騎兵追著一個人過來了，騎的應該是地底蜥蜴。」珂兒張開了弓，弦上綠芒閃爍，悄然吸收了弓彎曲時所產生的那種刺耳『嘎嘎』聲。
「300尺。」獵物進入射程，女遊俠的瞳仁猛縮，露出鷹一樣的銳利目光。
蕭焚考慮了一下，低聲吩咐：「別插手，保持中立就行了。」
「七打一，真不要臉！」小丫頭哼哼道。
蕭焚掃了她一眼。
「什麼表情啊，死帕林哥哥！」小丫頭恨恨地跺跺腳。
這次黑袍法師沒有理會她，只將黑暗秘法規則轉換成黑暗十字弓形態。他又將蒼白的左手放到胸前，隨意比劃了幾個神秘的手勢，「克敵機先。」隨著低聲吟唱的咒語，一道白光融入他的手腕。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地拿出短弓、十字弓等等備用遠程武器，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同一時間，那名被追擊的玩家『嘩』地從不遠處的灌木林中竄出。從裝束上來看他應該是一名遊蕩者，逃竄起來也一如遊蕩者鬼魅般的靈巧。接著又是『嘩嘩』一片亂響，七名騎著地底蜥蜴的騎士尾隨而至。
這些騎士無一例外地披著南方聯盟的戰袍，紅底白十字樹影中時隱時現，戰袍下又印出鱗甲的褶皺。他們腰佩長劍，手中緊握木製長矛——這和馬戰中通常用來衝鋒的大槍有所區別，看來應該是專門為這種條件下作戰所準備。此外這些騎士背後還掛著標槍袋，只是現已經空了。
「啊！謝天謝地！」那遊蕩者一抬頭看到蕭焚，臉上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帕林老兄，快快……快幫幫忙解決掉這些麻煩的傢伙！」
這一聲叫得蕭焚幾乎魂飛天外，要知道整個奧拉斯認識他的玩家都是寥寥無幾，這其中還有絕大部分現正站他身邊。而現，一個野外偶遇的傢伙竟然隨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且聽起來還很熟的樣子。
領頭追擊的騎士順著那遊蕩者的叫嚷將目光轉向這邊。
法師心思如電閃，「先下手為強——骸骨之箭！」他突然高聲命令。順手舉起黑暗十字弓，繃的一聲將骸骨之箭釘領頭騎士的胸口上。霎時間道道黑絲從箭矢上蔓延開來，那領頭的騎士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聲悶哼頓時翻身落馬。要知道黑暗秘法規則自帶的法術使用和持有者同樣的豁免難度，而這傢伙不過是個8級戰士，如何能通過蕭焚那可怕的豁免難度，自然只有當場殞命。
「奎莎貝爾女神，請庇佑大家！」珂兒祈禱一聲，同時鬆開手指，優雅弓弦悄然將兩道泛著綠光的箭送入敵人的咽喉。
一個照面，七名騎士就去了其三。其中一名死蕭焚手上，另外兩名被珂兒射穿了喉嚨。
「隊長——媽的，先幹掉那些傢伙！」剩下的騎士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無論是等級還是人數上都佔了劣勢，只是紅著眼勒緊『馬』韁，嚎叫著轉而殺向閃耀金幣的眾人。
長矛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水暈顯得有些緊張，她無措地望了望周圍。這時雪聆聽似的側過頭，她輕輕扶住這小妮子的肩膀，然後溫柔地說道：「別怕。」半精靈女孩怔了一下，小臉紅了紅，心中卻安定下來。
「治療就交給你了，水小妹妹。」雪微微一笑。
水暈眨了眨眼睛，半晌才突然醒悟似的點了一下頭。
距離四十尺，敵對的騎士整齊劃一地放平了長矛——同時，小丫頭一臉平靜地撥出聖劍阿提卡蘭，碧藍的眼眸中有著嚮往戰鬥的堅定意志。「交給我。」她站到眾人前方，舉劍至面前，靜靜地吐出一個詞：「威儀！」
四名騎士腦海中同時響起系統提示：「系統提示：你受到低等龍威的影響，豁免失敗，攻擊靈活度降低……」
而他們身下的蜥蜴是不濟，直接就癱軟地，齊齊把他們向前甩下馬。
「等等……你是龍……？」一個騎士驚惶地大喊，但回答他問題的卻是迎面劈來的獸人雙頭斧——頭顱飛上半空，帶起一抹血泉。另一名騎士從懷中拿出一枚寶石，但他還沒來得及使用，一道綠光已經將他的手掌釘了地面上，而另一道綠光接著光臨了他的咽喉。
僅剩的兩名騎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拔出腰間的長劍，他們的眼睛已經完全因憤怒充血而成為紅色。
此刻的距離是二十五尺——
「哦，野蠻人？來吧來吧，什麼職業都行！」鍛鐵興奮地大叫，早已抄起+3阿倫閃耀衝了出去。
站前方的騎士舉劍格擋。
「給老子破——擊破武器！」矮人完全無視旁邊刺過來的另一把長劍，戰斧如流星般斬下。血霧爆開，那騎士連人帶劍被劈成四段。「哈哈哈哈……」另一把長劍鍛鐵側腰留下一道傷口，但他卻痛快的狂笑。
後一位騎士顯然是個聰明的傢伙，他一擊得手便捨棄矮人，轉而撲向蕭焚等幾名法師。
距離十五尺——
小丫頭踏出一步，長劍微微傾斜。但這一剎那，一個身影卻超越了她……
黑髮飛舞，纖臂掄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長鞭破空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然而下一刻毒蛇般的鞭梢已經纏上那騎士的脖子。雪微皺柳眉，用力一扯，那傢伙順勢跪倒地上。
「呃——」騎士蒼白著臉抬起頭，他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一柄十字弓抵上了他的額頭。
「需要活口嗎？」雪低聲問。
蕭焚搖了搖頭。
噗嗤，一聲悶響，幾點血花沾上雪白皙的面頰。
那死裡逃生的遊蕩者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回味似的搖搖頭歎道：「嘖嘖，閃耀金幣果然是名不虛——」但傳字尚未出口，珂兒已經朝著他張開了弓，箭鏃陽光下閃爍著點點寒光。
「你是誰！」雪代替蕭焚問道。
「嘿，別那麼冷漠嘛……你們就是這麼對待老朋友的？」那遊蕩者愣了一下，不過看起來似乎並不害怕。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悠閒地笑了起來。
「老朋友？」蕭焚用手指支起兜帽的邊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
「是你！」他突然驚訝地喊道。
「恩哼！」遊蕩者聳了聳肩。
雲娜、珂兒怔了一下，但隨即露出瞭然的表情。而閃耀金幣的其他人卻看看他們的隊長，再望望這個一臉輕鬆的遊蕩者，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好久不見。」蕭焚哼了一聲，隨手將黑暗十字弓變回黑暗秘法規則的形狀，他現總算知道對方為什麼能一眼認出自己了。
這時那遊蕩者卻笑嘻嘻地朝眾人行了個禮，說道：「血腥屠戮者，寂靜殺戮者小隊，遊蕩者——特依這裡向大家問好！嘿嘿！順帶感謝大家的搭謝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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