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十章 蜘蛛的網 V 文 / 緋炎
第四十章蜘蛛的網
「什麼人！」卓爾牧師的呵斥黑暗中如乍然綻開的驚雷，寂靜的院落中捲起層層駭浪；牧師的叫喊聲引來了至少兩支巡邏隊的注意，遠處的卓爾也將目光轉向這邊，血紅色的眼睛裡流露出的嗜血光芒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蕭焚被推入了一個尷尬的窘境之中，他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料卓爾牧師將做出什麼樣的動作。他只能靜靜地停那裡，等待對方的『後審判』。
事實證明未知才是一切恐懼的根源，當一個人無法猜測到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時，他往往不吝於心中作壞的猜測。蕭焚緊張地看著卓爾牧師舉起手中的蛇首鞭，總有種那鞭子會片刻後勒上自己的脖子的錯覺，而時間也一分一秒的流逝，卻又顯得異常漫長。
隱藏牆角的瑪雅、菲德洛以及費勞恩也各自從束帶的金屬環上解下武器，戰鬥似乎不可避免。
然而就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院子一側的牆角陰影裡卻傳來悉悉的聲音，聲音雖然微弱，但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卻已足以將場每一個人的注意力引向那個方向。
卓爾牧師的目光偏移了一下，落到那個角落爬出的一隻老鼠身上，這種小型哺乳類動物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並大量繁殖，所以出現任何地方都不會叫人感到突兀。
「小爬蟲。」她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下，只是隨意地掃了那隻老鼠一眼，用略帶嘲諷的口氣說道。
這時蕭焚幾乎要慶幸，他心裡深深地舒了口氣，把腦海裡能找出名字的神統統讚美了一遍，簡直比狂熱的信徒還要顯得虔誠。當然法師也疑惑地朝那隻老鼠望了一眼，他有點不太敢相信這世界是上有如此巧合的事。
但卓爾牧師的警覺性比法師預料的要高，她的視線並沒有離開，仍蕭焚和那個角落之間飄忽著；然後她猛然向那個方向揮出鞭子——鞭影差不多是貼著蕭焚的臉頰擦了過去，啪的一聲彈到那個角落附近的牆上。
法師哆嗦了一下，黑色捲袖下蒼白修長的手指之間幾乎已經聚集起足夠的魔法力量，隨時準備反擊。但理智卻叫他冷靜下來，至少情況沒惡化到壞之前，不要讓它變得加難以收拾。
很快蕭焚就發覺自己賭對了——
黑暗精靈以揮出同樣快的速度抽回蛇首鞭，她遲疑了一下，血紅的眼珠子露出一絲疑惑，「僅僅是一隻老鼠？」女牧師自言自語地點點頭，彷彿認同了這個觀點。
「塔娜莎，讓我看看，你找到了什麼？」這時另一位黑暗精靈牧師帶著三名神殿武士靠了過來，這個女人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那種譏諷的口氣彷彿是為了故意激怒對方。
「老鼠而已，沒什麼好注意的。」名叫塔娜莎的牧師有些懊惱地說道。
「老鼠？塔娜莎，你的感知能力越來越靈敏了啊。」那個女卓爾笑瞇瞇地補充，「確定是老鼠嗎？你可要小心，這兒是容不得出半點岔子的。」
塔娜莎哼了一聲，但對方的話卻讓她重產生了一絲警惕，她決定再仔細檢查一下，於是女牧師隨意地捲起長鞭朝那個角落走了過去——此時蕭焚意識到自己遇到了的麻煩，他注意到自己恰好處於塔娜莎和那個角落之間的直線上；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這位卓爾牧師很快就會和他撞個正著。
法師磨了磨牙齒，冷冷的目光投到那笑瞇瞇的卓爾女人身上，如果視線能殺人，那女人一定死得挺慘。
但詛咒無濟於事，塔娜莎不會因為蕭焚心中的詛咒就停下腳步；當然魔法不可能，先不要說魔法波動會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就連悄無聲息的施展一個足夠改變當前局勢的高階法術顯然都是一件不太現實的事情。
蕭焚像一具石像般一動不動地站那裡，徒然地看著塔娜莎離自己越來越近，不是他不願意想辦法，而是現這個情況下任何辦法都只能讓對方早發現自己而已。
他手裡悄悄按上一個法術卷軸，準備壞的情況下搶先發動攻擊。
『嘎吱』這時內院那扇精緻的大門忽然被兩雙黝黑纖細的手給推開；開門聲令塔娜莎停了下來，她回過頭盯著從門裡走出的『人』——一位穿著高階牧師袍的黑暗精靈女性，兩名高階神殿武士小心跟隨她左右，看得出來這個卓爾牧師的地位絕對不低。
此刻女牧師距離蕭焚僅有不出十步的距離……
蕭焚屏住呼吸，那聲開門的脆響幾乎使他的心跳從此停止，但隨後就是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之情席捲而來。這位黑袍法師可以對諸神發誓，自從進入迦南這個世界以來，他的情緒從沒經歷過如此巨大的波動。
「塔娜莎，瑟維，你們倆這裡幹什麼？」披著高階牧師袍的卓爾一臉嚴肅，她凌厲的目光整個院子裡掃了一遍，「不要浪費大祭祀的時間，不要浪費女神大人的時間，你們會受到教訓！」
塔娜莎和另一個卓爾女人埋下頭，蕭焚第一次這個可怕的地下民族的臉上看到那種惶恐和臣服的表情。
「儀式的前半部分已經完成了，下面需要大祭祀親自來完成，你們倆去請她過來，」高階牧師若有若無地朝費勞恩隱藏的牆角看了一眼，哼道：「幾隻臭蟲不用理會，照我的吩咐辦事，這是黑夜的意願。」
說完她逕自轉身離去，只留身後兩名高階神殿武士輕輕將大門掩上。塔娜莎和瑟維明顯哆嗦了一下，她們甚至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就從內院的另一邊退了出去。
直到這時，蕭焚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所有人都無法注意到的陰影之間，一雙明亮的眼睛輕輕眨一下……
…………
城堡的上層，勒博瑞娜的書房內——
勒博瑞娜瞇著眼睛，水晶燈飾她的額頭上投下一道又一道紋理，看起就像原本就密集的皺紋瞬間多了好幾倍。這位卓爾社會的掌權者看起來像是冥思祈禱，但眉尖的輕輕的跳動卻證明她並沒有進入狀態。
這正是她所煩心的，雖然她的力量並沒有衰退，但她卻切切實實地感到自己已經很難從女神那裡獲得指引，確切的說，她甚至有一種被拋棄的錯覺。
大祭祀很快搖搖頭拋開這種『荒謬』的想法，或許外人還不得而知，但她自己卻清楚——局勢；還牢牢地掌握她的手裡，這是穩贏的對局。
「琪爾，」勒博瑞娜將手扶上額角，但並有睜開眼睛，「現是什麼情況？」
「祭祀大人，很平靜。」
「平靜只能證明敵人還隱藏暗處。」
「是的，但一切都您的安排之中。」
「然後呢？」
「我們的牧師偵察到一支部隊出現了秘密通道那邊，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那個女人和她的手下。」琪爾微量簡短地回答。
勒博瑞娜抬了一下眼皮，琪爾深知大祭祀的習慣，這表示她對這個話題很關心。
「她們損傷不小，好像和獵鷹的人拼得挺嚴重。」
「好像？」勒博瑞娜笑了笑，「別用好像這個詞，那個女人這點把戲騙不了我……我不知道她怎麼和獵鷹的人達成協議，但這種手段我眼中不值一提。」
琪爾埋下頭，知趣地不再插口。
「是啊，一切都安排之中。就像精明的蜘蛛所編織的網，等到它的獵物都掉進網裡時才會發現，自己之前所看到的『網』，不過是個誘餌而已。」大祭祀用手指撫過額頭，彷彿是想撫平那裡的皺紋。
「恩……有兩個低階牧師來了，很好，看來應該是儀式準備完成了。」
勒博瑞娜一邊說一邊睜開眼睛。「該動身了，讓那個自大的人類見識一下我們的網。」
大祭祀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
經過內院的一番有驚無險的小波折，蕭焚等人前進得加小心，這使得他們花了長的時間才到達預定地點。費勞恩找到的暗道的確很隱秘，它隱藏一道暗門後的曲折通道裡，入口被幾座雕像所掩蓋，旁人決計想不到那之後還能曲徑通幽；相信如果不是這城堡原來的主人，或者說手上沒有這城堡的設計圖，其他人很難找到這裡。
而暗道的後一段垂直向下；瑪雅和菲德洛跟著費勞恩只能吃力地攀附著通道四周牆測的縫隙向下爬，蕭焚卻通過一些法師的小把戲輕鬆地達到這個效果，三個卓爾對此讚歎不已，而這也正是魔法的奇妙之處。
隨後他們下降到暗道的底部，這裡的通道似乎被堵死，費勞恩拿出一塊照明用的小紫水晶，蕭焚這才注意到腳下是一扇腐朽很嚴重的木門——和這城堡裡的其他地方不同，這扇破舊的木門的裝飾繼承了人類的樸實風格，而不是黑暗精靈那些詭異的曲線和浮雕。
門是向上開的，菲德洛拉住門上的扣環輕鬆地將它扯了起來；門打開時發出扎扎的聲音，並撲簌簌地落下不少灰塵，所幸這裡離地面很遠，聲音再大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門被打開後蕭焚就能藉著紫水晶的光芒看到其後的景色，與法師的想像不同，門背後並不是無底深淵，而是一個小房間。這個房間的牆壁由整塊整塊的天然岩石構成，左右側牆上還分別有著兩條僅夠一人通過的縫隙。
「覺得很奇怪嗎？」費勞恩一旁說道：「這條暗道構思相當巧妙，它結合了人工與天然的因素，這也是它沒有被卓爾發現並堵上的原因。」
「那麼，為什麼是兩條路？」
「右邊一條有陷阱，設計圖上是這麼說，並且我不打算進去驗證一下。」
法師掃了右邊那條縫隙一眼，聳聳肩，「我也沒這個打算。」說著他半埋著身子鑽進了左側的通道。
岩石之間的縫隙異常狹小，有些地方還長滿了蕨類植物，牆壁上還時不時爬過各式各樣的蟲子，特別是那些色彩斑斕的大傢伙，僅僅是它們的樣子就能讓你毛骨悚然。但這段令人感到不愉快狹小的通道並不算太長，很快他們就來到城堡的外側，黑洞似的無底深淵終於出現四人的腳下。
費勞恩率先停了下來，他指著一個方向說：「我們的右邊就是秘密通道的方向，你看，我會給我的人一個指令，他們很快就會帶著你們的人過來。」他一邊說一邊拿出那只先前見過的奇特小動物。
蕭焚看著這個卓爾將訊息發出去，忽然想到什麼，「讓第一批過來的人停城堡外面，卓爾牧師能感應到他們。」法師低聲提醒。
費勞恩點點頭，發了第二次訊息。
正如卓爾所說，雪的部下很快跟著獵鷹的人從城堡下方的無底深淵裡飛了過來，他們飛得很低，令上邊的卓爾牧師根本無從察覺。出於隱秘行動的考慮，第一批過來的僅有七人，其中包括兩名獵鷹的領路人和四名雪的部下，此外讓蕭焚感到驚喜的是雪也恰好這七人之中。
寧靜的雪漂浮空中，她昂著頭向著暗道那的方向，白皙的臉龐上那只漆黑的眼罩顯得有些刺眼；女孩的世界一片黑暗，但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愛著的那個人就那上面，她相信『他』也正看著自己，所以她必須回應『他』——那怕是自己根本無法看見。
蕭焚盯著雪那身漆黑的戰袍一時竟無法移開眼神，旁邊的費勞恩觀察了法師一陣，低笑道：「這就是你的未婚妻？即使是出於我們卓爾的審美觀，我也只能說：很美。」
有句話說道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必將為你打開另一扇窗戶，出於同樣的原因，主系統加強了雪的聽覺；憑藉著敏銳的聽覺，雖然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女牧師還是清晰的捕捉到這句讚譽，或者說捕捉到了這讚譽裡的前半句話。
『未婚妻』這個詞令這位表面柔弱內裡堅強的女孩子輕輕埋下頭，雙頰浮起兩抹紅暈。
卓爾的讚譽令法師感到很受用，這是人類的一種普遍的虛榮心理作怪。蕭焚第一次向費勞恩露出友善的笑容，然後為自己加持上飛行術飄出暗道，逕自來到雪的身邊。
「焚嗎？」女孩側過頭低聲問道。
法師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什麼，才輕輕『恩』了一聲。
女牧師的臉上綻開一個溫柔的微笑，過去的日子裡蕭焚不只一次見過這個笑容，他意識到雪消除自己的擔心，心中不禁升起許多感動。黑袍法師沉吟了一下，然後他刻意換了個話題。
「是雲娜負責指揮嗎？」蕭焚看著秘密通道那邊，第二批人馬已經快要抵達，施法者們正為第三批人馬加持飛行術。
「嗯，這方面雲娜比我擅長。」
「她很聰明，比我有主見。」雪繼續說道。
法師笑了笑，「雪的能力並不比雲娜差多少，而她永遠比不上你的溫柔。」這句話類似於奉承，但蕭焚說時卻發自內心。
女孩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兩人沉默進行的時段，第三批人馬也抵達了城堡下方，此時暗道外漂浮的人手已經達到了六十人左右，而遠處後一批也是人數多的一批還正加持飛行法術。法師看著那個方向，忽然他挑了挑眉尖。
「糟了，雲娜她們飛得太高了，會被發現的！」
法師沉聲說道，同時他摸出地底通訊蝙蝠，但似乎已經晚了一點——城堡外牆上傳來卓爾的嚷嚷聲，蕭焚雖然聽不清那些傢伙嚷嚷什麼，但他卻能猜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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