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狐生若夢 第75章：都是冤孽 文 / 輕舞
第75章：都是冤孽
低頭看了懷中的女子一眼，卻見她閉著眼，臉上是痛苦又絕望的表情。
他心上一陣刺痛，身子輕顫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靜默片刻，江雪芽緩緩睜開了眼，唇上勾起了一抹淒然又絕望的笑意。
她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三人，話語裡帶著一絲絲決絕的味道，「你們不用顧忌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他死後，她必定是痛苦萬分。
既然如此……還不如陪著他一起死……
若是魂飛湮滅，便一起吧。
他，她，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是的，空玄說的沒有錯。
不能因為她一個人，就不顧千萬人的性命。
她的犧牲能換取那麼多人的存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只是她不放心的，心裡不放心小狐狸。
若是她跟寂月流音都去了，可憐的小狐狸便是無父無母了……
想到這裡，淚水濕潤了眼眶……
「師兄，我不怕死，只是還有一件事情懸掛於心，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這樣的話語，這樣決絕的話語，讓靜玄的心宛若被一塊巨石壓住了一般。
痛，又有些無法呼吸……
鳳玥璃也是臉色刷白，恍若失了神，怔怔的看著她。
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已經迅速的佈滿了血絲。
「師妹……」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亮澤漆黑的眼眸裡流露出了絲絲痛苦。
「找到莞兒……將他帶回無雀觀，替我好好照顧他……」
只此一件，她便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這樣的情況……讓寂月流音有些束手無策了。
她竟然已經抱著死的決心了。
她是想要跟他一起死嗎？
他看到了她臉上的絕望，痛苦……
他的心一陣陣的刺痛，血紅色的眸子裡一時間湧現出各種各樣的情緒。
在她真的下定決定要赴死後，他竟然下不了手了。
狠心如他，怎麼會心軟？
心裡一直有聲音在不斷的喊著，不能殺她……不能殺她……
那聲音一遍遍的，不停的在他心裡和腦海中迴盪著。
空玄神色沉重的看著江雪芽，輕歎一聲，幽幽說道，「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靜玄，玥璃，出手吧……」
靜玄身子顫了一下，轉過頭，眼中隱有淚光盈動，「師兄……」
他怎麼能出手，怎麼能不管不顧她的安危？
他也知應該以一人的性命換取天下蒼生的性命。
可是，她還在他的手中，他怎麼能……
癡癡的苦戀了那麼久……現在竟要讓她因為他們而死嗎？
鳳玥璃也是一臉的猶豫，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的凝視著江雪芽，心痛難忍。
空玄看著兩人這樣子，輕歎一聲，嘴裡輕輕感歎著，「都是冤孽……」
「靜玄，你忘了師父的教導了？玥璃，你入我朱雀門之時，為師怎麼跟你說的？」
他的聲音不再溫和，變得嚴厲了起來。
表情也很是嚴肅，口氣裡帶著絕對的命令，「你們若是不出手，那麼，此後就別以朱雀觀中弟子自稱。」
「靜玄師弟……臨走前，師父是怎麼跟你說的，你連師父的話也不聽了？」
靜玄如被雷擊，身子輕晃了幾下，黑亮的眼眸不斷的閃爍著，片刻後，他咬了咬牙，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師兄，我知道了……」
再抬起頭時，已經帶著一種混合著痛苦和決絕的神色。
手中的劍緩緩舉起，隨著他嘴裡不斷念著的咒語，劍身周圍一圈泛起了一層泛著寒氣的青色光芒。
鳳玥璃卻還是動也未動，只是怔怔的看著江雪芽。
空玄見狀，一聲輕歎，也沒有再對他說什麼。
手起掌落，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掌間凝聚成一隻鳥兒的形狀。
那鳥兒嘶叫兩人兩聲，然後飛上了靜玄的劍，跟他的劍氣連和成一體，撲騰著翅膀朝寂月流音飛去。
寂月流音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就後退一步，忍著身上的傷痛，強打著精神運起靈力準備接下這一劍。
今晚上，他必死無疑。
在魔功還沒有修煉好之前，他又受了傷，如今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管如何，若是他死，他必定要拉著這個女人陪葬。
他生，她也暫時得以生存。
若是他死，他也絕對不會還留著她的性命。
「流音哥哥……」
就在兩股力量即將要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忽然間，聽到破窗的聲音。
一道白影一閃而過，擋在了寂月流音的面前，衝他吼道，「流音哥哥，你快走……」
話語一落下，她雙手運力接住了那一劍，「流音哥哥，你快走……」
寂月流音怔了一下，隨後又匆匆的看了江雪芽一眼，抱著她便從破開的窗戶逃出。
剛剛逃出去，就聽到屋子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寂月流音愣了愣，神色之中閃過了一絲痛楚。
很快的，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抱著江雪芽逃回了狐界，一身狼狽，口裡湧出一絲絲的鮮血。
脖子上忽的感覺到了一陣冰涼，他微微一怔，隨後低頭看去。
蒼白絕美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冷笑，還帶著血跡的唇泛著詭異的妖冶之色。
血紅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嘲弄，他張開唇，輕輕出了聲，「手上只要一用力，你就可以殺了我……」
他朝著她眨了眨眼，像是調皮的孩童一般，微笑道，「這是仙物，割破了的肌膚不會再復合……待我的鮮血流乾，你便功德圓滿了……」
江雪芽死死的咬著唇，眼裡已經潮濕一片。
「你以為我不敢？」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被痛苦熏的沙啞……
寂月流音笑了笑，一點都不慌張，抱著她在一旁坐下，血紅色的眸子定定的望進她眼裡。
聲音沙沙的，柔柔的，蠱惑一般的說道，「那麼，別再猶豫了……」
「殺了我吧……雪芽……用力刺穿我的喉嚨……」
她的手開始輕輕顫抖，淚水一滴滴的滑落，「流音，流音，你在哪兒……」
她的聲音裡帶著無助，帶著痛苦，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在呼喚著親人的名字，哭得一塌糊塗。
「流音，你快出來……你快出來……」
握著短匕的手一點點的鬆開。
「匡啷」一聲，短匕摔倒了地上，發出尖銳又刺耳的聲音。
她的哭聲一聲大過一聲，一遍遍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每呼喚一次，他的心就痛的厲害。
另一個自己……奮力的要從他身體裡衝出來……
他自然是不能讓他得逞，死死的壓著，然後便聽到他在他身體裡痛苦的嘶吼著。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另一個自己也掙扎的越來越厲害……
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了，伸手在她後頸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然後，哭聲戛然而止。
紅腫的眼緩緩的閉上，眼簾閉合的那一瞬間，她的眼中依舊是痛苦又無助的神色。
寂月流音神色複雜的盯著她，一手按著胸口的位置，眉頭皺的越加的緊了。
心……很痛……
猶如被撕開了一道很大很大的口子。
血肉被撕破那一瞬間的疼痛……無法言語……
彷彿連呼吸……都已經停止了。
他就那麼用那種意味不明的複雜目光看了她半晌。
然後抱起她，一步步的走向床榻。
將她放到床榻上之後，他又在床邊立了一會兒，然後叫了人進來。
夜色淒淒……涼風幽幽……
淅淅瀝瀝的小雨濕潤了大地，清風吹來一股寒氣。
寂月流音只是穿著一身薄薄的絲袍，站在窗邊，任由著那風吹涼了身子，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寒冷。
耳朵裡……一直回想著她的哭聲……
流音……流音……你在哪裡……你出來……你出來……
淒慘的，痛苦的，無助的嘶喊……
那一張蒼白的，滿是淚痕的小臉，讓他想著就覺得心裡難受。
腦子裡想著的，還有那擋在他身前的一抹白影。
還能想起離開時，那一聲淒慘的叫聲。
雲若煙……已經死了吧……
她是為了自己而死。
幾百年的回憶點點滴滴盈上心頭。
不管他是哪一個寂月流音，那都是屬於他們的記憶。
「殿下……」
「說吧……」
他深深的歎息一聲，轉過身，冰冷如霜的臉蒼白一片。
「若煙姑娘她……已經死了……」
心上一陣刺痛，他皺了皺眉，點頭道，「知道了，下去吧……」
就是養著一隻狗，跟在主人身邊的時間長了也是有感情的。
何況……是一直跟他朝夕相處的雲若煙。
他不愛她……可是也曾將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
不過，那心痛，也只是一瞬間的。
他不承認那是自己的感情，一定又是體內另一個自己在傷心難過。
就算是雲若煙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情，可是，人一死，什麼仇恨都沒有了。
況且……她的死還是因為他。
她是真的愛著自己的，儘管那愛幾盡瘋狂。
那麼她呢？
她沒有擋在他身前，卻願意陪著他一起去死……
這……也是愛嗎？
江雪芽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有她……也有他。
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夢中不斷的穿梭著。
「師兄，你喜歡我嗎？」
女子絕美傾城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絲甜甜的笑，揚起頭看著那個正溫柔撫摸著她頭髮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