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三章 再戰天刀 文 / 淡白墨
李元吉敗了,這可說是他自武功大成後第一次落敗,即使是之前被陰葵派伏擊,也不能給予他這種深刻的挫敗和震撼感覺。
在宋家為他安排的小院外,月色映照下園中的花草雖不復嬌媚,卻透露出另外一種自然美感和寧靜,李元吉坐在園中石桌旁,鬱悶的望著前方一棵槐樹,之前一戰,從交手之初直至結束,他根本就不曾有過任何一絲機會,只能憑功力苦苦支撐,卻早就注定了落敗的事實。
從來不曾有過一刻如同當下般,他覺得自己的武功的脆弱。
和雙龍那種得到密笈半路出家的人不同,李元吉從修煉伊始,就有著領先千年的見識支撐,修煉的方向極其明確,修行中遇到的迷茫情況也幾乎沒有,一切的進展,都差不多依照著他一開始的想法進展。可以說,他突破的潛力相對比較小,要想在短短的一兩天內通過對武道的領悟壓過宋缺的天刀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直到現在,李元吉還是不明白為何宋缺會提出這麼一個條件,莫非只是為了為難他而已?
李元吉所自創的所有散招,嚴格說起來並非正式的「招式」,而是能夠極大提升和集中真氣威力的方式,這種極具破壞力的殺招,當對手的防禦力低於招式的威力時,自然能產生摧枯拉朽的驚人效果;但面對宋缺剛柔並濟、且韌力驚人的天刀,用這些招數等於『自殺』,可以想見,當招數的威力消失,由盛轉衰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瞬間敗亡的時候。
尤其他的功力還比不上宋缺。
李元吉苦惱的撓撓頭,直到現在他還對如何才能壓到宋缺手中天刀毫無頭緒,那簡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宋缺的修為之高,刀法之精遠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前一戰他能夠堅持那麼久還是因為雙方並非生死相搏,否則在打到一兩百招時,宋缺已有機會將他斃於刀下,而付出的僅僅是重傷的代價。
尤其宋缺的氣度精神,都已幾可稱得上完美,即使他想要以拚命的方式放手一搏,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好結果……難道,他真要使出那一招?
心中霍然一驚,李元吉仿似如夢初醒,他這是怎麼了?以他目前的修為竟然會將對宋缺的觀感提得這麼高?高得近乎神化?
就有如撥開遮蓋天空的烏雲般,李元吉忽地醒悟了過來,誠然他目前和宋缺還有段不可逾越的差距,但也絕對沒有大到這種程度,而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感覺,全因為他的心神被宋缺所攝的關係。
自進入磨刀堂起,宋缺的精神氣度就在深刻的影響著他,雖然他自以為很快就從那影響中脫身出來,但事實卻是,這影響仍舊還在,只是隱藏了起來而已,也正因如此,在之後的交手中,他對宋缺的估測和觀感發生了極大的誤差,使自己的武功不能完全發揮出來,原來就有差距,此消彼長下,若他不慘敗就有鬼了。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李元吉轉頭一看,原來是宋智來了。
縱在深夜之中,宋智的打扮仍然得體如舊,充斥著濃厚的雅儒味道,對李元吉笑道:「深夜之中仍然在此賞景,齊王真有雅致。」
李元吉苦笑道:「宋二爺來了,今朝我剛剛被宋閥主掃出磨刀堂呢!」
宋智點點頭道:「此事我已知曉,近年來從無有人能撐過大兄十刀,齊王你雖敗猶榮。」
李元吉閉上眼睛,苦惱的道:「問題是閥主要我明日續戰,直到壓過他手中天刀,方才肯答應盟約之事。」
宋智笑道:「大兄行事一向讓人難以測度,且講究兵略虛實無間,齊王不必將此議過於放在心上。」
李元吉歎道:「我知道即使不能做到此事,也未必不能結盟,可是若我不能憑真本事達成目的,即使勉強結盟也會在宋閥主面前抬不起頭來。」語氣中有著掩蓋不住的意味索然,宋家在嶺南本就已是土皇帝,若結盟不能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前提下,而是他弱彼強的話,情勢隨時徹底失控,不結也罷。
宋智沉默半響,才點頭開口道:「大兄的刀法,講究有意無意之間,以有法中暗含無法,無法中暗含有法,達至天地人渾合為一的境界,齊王若能悟透此中關鍵,應對明日之戰有所助益。」
李元吉搖搖頭,道:「此乃宋閥主的心法,與我所修習的路徑差距過遠,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悟就。」這種理論他知得多了,也不能說不理解,魯妙子在涿郡不也成天對他剖析什麼「遁去的一」麼?只不過理論知識和實際運用是有距離的,他貌似在這「技法」方面的天分並不太好,縱然滿腹理論卻不能從中得到多少實際助益。
況且他自身的心法已形成獨立的一套系統,這時候才來改換路徑,長遠不說,短時間內肯定只會導致武功大退,原來的寇仲能從宋缺身上得到巨大突破乃是因為兩者同樣都使刀,且武功路數有相似之處的緣故。
暗中歎息,宋智為了幫他,竟然說出了宋缺的武功精要,可見宋家中以宋智為主的主戰派,這下是不惜一切要撮合盟約的建立了。
「宋二爺放心,明日之戰我已有一些頭緒,請讓我自個兒好好想想。」剛剛宋智的話雖然沒給他什麼幫助,卻給了他一個提示。
宋智道:「那好吧,我就不打擾齊王了。」說完告辭離開。
待宋智離去,李元吉再次陷入沉思,宋智的話提醒了他,誠然,他在武「技」方面和宋缺差天共地,但每一種不同的武道之路,都有著自身的優點和對敵方式,即使功力及不上宋缺,也不可能會如今日般毫無機會才對。
只是舊有的招數肯定對宋缺沒有用,趁著還有些時間,他要好好想想,看看那些招式中有沒有潛力可挖……
清晨,當李元吉跨入磨刀堂時,宋缺已站在堂內中央處,名震天下的天刀則隨意的擺放在其右手邊的地上。
李元吉一臉輕鬆,閒閒的道:「閥主起得真早啊!」經過一夜的思考,他對今日之戰的信心大了許多,也不似昨日那般神經繃得緊緊的。
宋缺輕喝道:「廢話少說,若準備好了就動手吧!」
李元吉略一躬身,而後毫無預兆的迅速前欺,整個人以一種流暢自然的姿態繞至宋缺的左方,右手猛地探出,發出了虛實難測的一拳。
宋缺手往下虛抓,天刀就好像有生命似的「跳」到他手中,「鏘!」天刀出鞘,宋缺右手持刀,身子微微一側一刀砍出,在間不容髮的情況下劈中李元吉的拳頭,過程完美無缺得就好像事先經過無數次排演般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李元吉身軀一震,毫無阻滯的後退了一丈之遠後迅速換拳為掌,一個個小型的漩渦忽然自李元吉的右掌中心出現,且迅速在空氣中擴大,瞬間已將整把天刀籠罩了進去,強烈的吸蝕旋轉之力,以宋缺之強也不禁微微一滯。
刀勢微微一頓,瞬息間卻又再盛,銳不可擋的刀氣破空而來,似要將李元吉中分為二般當頭劈下。
滿天的漩渦忽地再次縮小,最終縮至三分一個手掌大小,被李元吉當作無形的「暗器」般一個個丟往刀身,一連七次爆響響起後,李元吉的雙手手掌奇跡般的夾住天刀刀身。
一夜思考,李元吉並沒有創出任何一式新招,只是卻從原來的招式中發掘出多種更利靈活運用的方式,在他的奇招下,即使強如宋缺也難免失去方寸,以至於被他有機可乘。
這也是昨日交手至今,李元吉第一次感受到宋缺的虛實,天刀就好像從天上重新墜落凡間,讓他撥開了遮天蓋地的烏雲般眼前為之一清,其中的動人處,只有身在局中的他才能明白,也讓他重新生出了自信。
可幾乎在同時間,宋缺左手撮手成刀橫向前挫,讓李元吉不得不撤手後退。
宋缺的眼中閃過讚賞的神色,大笑道:「不錯,有點意思了,可是單是如此還不足以壓過我手中天刀!」
李元吉鬥志昂揚,道:「還請宋閥主繼續品評!」只有他和宋缺才明白,這一下是多麼大的進步!昨日一戰,從開始到慘敗結束,宋缺都只以右手操刀,空置的左手幾乎連用也沒用過!這也是他之前感受到那麼深的挫敗感的緣故。
如今他一上手,就逼得宋缺不得不使用左手,可見他之前的想法沒錯,只要發揮正常且方法對頭,他未必沒有和「天刀」宋缺一爭的餘地!
自信大增之下,李元吉豪氣勃發,長笑聲中,一雙鐵拳再次出擊,以看似毫無花巧的豪邁方式轟向宋缺門面。
刀光一閃,沉重的寶刀以雷霆萬均之勢直劈向李元吉的雙拳,顯出宋缺毫不畏懼硬碰的自信,如同雷鳴的刀嘯之聲,還未交擊,聲勢上比較李元吉已經勝了幾分。
李元吉的雙拳忽然生出了細膩的變化,在轟中刀鋒的前一刻化剛為柔,瞬息之間,拳、掌、指不斷變化出擊,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不斷的擊中刀身各處。
一波又一波的勁力隨著這連串攻擊,就有如波浪般連環不斷的灌入天刀刀身之內,再攻往宋缺體內,而李元吉整個人也隨著這波攻擊欺入宋缺懷中。
頭、手、腳、肩、膝,幾乎身體上能夠攻擊的地方李元吉都同時用上了,他很清楚的知道,唯有欺入宋缺的刀圈之內與其近身搏擊,他才有勝機,而這一次的成功接近宋缺至這等距離,乃是用奇的結果,如果錯過後下一次宋缺恐怕不會再給他這種機會。
宋缺眼中精芒爆閃,略顯玩味的嘴角邊透露出了驚人的戰意,手中天刀連連晃動,配合左手的手刀使出了細膩至極點的刀法,堪堪抵擋住了李元吉鋪天蓋地的攻勢。
勁氣飛揚,氣爆不斷,雖是近身搏擊,但從那驚人的轟擊之聲中,可以知曉此時的比鬥比較昨日和方纔的交手更加凶險百倍,誰人一不留心隨時都有重傷乃至於身死的可能性。
李元吉越打越心驚,從理論上來說,宋缺乃當世第一刀法大家,而他則擅於拳腳,在這種幾乎零距離的近身搏鬥中他應是大有機會才是,但事實卻非如此,宋缺那幾乎無孔不入毫無空隙的刀法,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將自身守得天衣無縫,將他一波又一波的攻擊輕易的化去;而讓他最感震撼的是,無論他再怎麼變招出奇,再怎麼換著方式用勁,宋缺仍然能夠一一將其化解,即使這些奇招妙手明顯大大出乎宋缺意料之外,但至多是瞬間的錯愕,隨手就會將其破解。
李元吉終於見識到宋缺的真功夫,明白到自己和他的最大差距在那裡,那並非是在招式的精煉上,而是在於精神和心靈修養的絕對差距,從打鬥開始前,宋缺就對自身能夠獲勝充滿了絕對的信心,即使在比鬥中遇到再怎麼出乎意料的情況,這種自信也沒有動搖分毫丁點——這並非是盲目的自信或者因為他的名聲不及宋缺所致,而是宋缺數十年來不斷擊敗強敵,其中甚至不乏無數與其齊名的高手,所培養出來的千錘百煉的自信。
李元吉相信,即使面對的是三大宗師的其中一位,宋缺的這種自信依然仍舊,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這是長久以來所向無敵才能成就的功夫。
一向自負心志堅毅的他和宋缺一比,根本什麼也不是。
一聲爆響,李元吉和宋缺同時後退,李元吉週身不見傷痕,但身上的衣服卻因劇烈的打鬥而變得略顯凌亂;而宋缺則一手持刀傲立原地,配合英挺偉岸的面容身軀,說不出的瀟灑好看,似是根本就沒經歷過剛剛的那陣搏鬥。
輕歎一聲,李元吉直接開口認輸:「宋閥主,此戰就此罷手如何?待我再想一日,明日再來領教閥主高招。」他自知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罷了,還不如留點力氣專心準備,看看有多一天的時間思考會否想出方法來。
宋缺的面上不見喜怒,口氣平淡的開口道:「當然沒問題,但元吉你應知道,明日清晨,已是最後的機會了。」
李元吉點點頭不再說話,轉身退出了磨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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