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一章 磨刀堂內 文 / 淡白墨
經過一段時間的路途,李元吉終於抵達宋家的大本營鬱林郡,此地物產豐盛,民眾富強,最難得的是與當地漢人與南方的夷人相處得也頗為和睦,一片繁榮景象,當然,這全是因為有宋閥存在的緣故。
宋家山城位於郁水河流交匯處,三面臨水,整個山城由山腰起依隨山勢建築,主建築群則座落在由山嶺開拓出來的平地上,山城遙對鬱林,就好像代表著嶺南地區的主宰力量般高高在上。
沿著郁河旁還建了數十座大貨倉和上百的大小碼頭,盡顯宋閥這老牌商業霸主在商業貨運上的雄厚實力。
李元吉和尚秀芳並無在鬱林郡停留多久,直接就隨宋魯直趨宋家山城。
一隊人馬在山城外迎接兩人的到來,為首之人充滿了文人智士的氣息,卻是宋智親自出迎來了。
彪悍的南人戰士,配合上背後雄偉的山城,讓人感覺到一種非凡的氣勢。
宋智走上前來,朝李元吉哈哈一笑道:「齊王來了,九江一役讓我等眼界大開,齊王竟能在陰葵派的重重圍攻下辦成此事,恐怕現在祝玉研那老妖婆正在大動肝火吧!」
李元吉越眾而出,對宋智拱手笑道:「宋二爺取笑我了。」
宋智不再客套,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轉身帶路走入山城之內。
宋家山城的內部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其外觀充滿了陽剛和殺戮的氣息,但內在卻是內斂平和,讓人感覺寧靜。
城內的房舍並不太多,舉目展望不過數百房舍,但卻是佔地廣闊,尤其是城內的青石道路的建築最有特色,是以山勢層層上升築就,每升一層,都有各別的石階和斜坡接通,確保無論是民眾還是車馬上下的便利性。
山城內的景致極有江南的庭園特色,規劃和建築全都充滿了自然的氣息,整個山城就好像一個巨型的花園般讓人流連忘返。
李元吉隨宋智宋魯兩人走入位於山城最高處,也就是第九層的主建築群群,三人不斷在庭園樓閣和各種建築走道之間穿梭,至於尚秀芳,早在進入山城之初,宋玉致已將她引往別處而去。
宋智緩緩走在前頭,一邊略轉側投對李元吉說道:「本來齊王大駕光臨,我等自當盡力招待,但大兄自昨日得知齊王即將來到後,就已命我待齊王一到立時請你至磨刀堂相見。」略頓一會,又道:「我已設好酒宴,待齊王與大兄一會後馬上就為你和秀芳大家洗塵。」語中多少有點不安。
李元吉哈哈一笑,宋缺還真是倚老賣老啊!他李元吉雖然目前無論武功聲望還是地位勢力都及不上他,但好歹也算是一方諸侯,況且還兼身為大唐王子,宋缺沒事幹不來迎接他也就算了,還要這樣待他,實在是好生失禮。
不過宋缺確實有這個資格,李元吉也沒什麼好不滿的,相反的,他實在很好奇的想見見這個能與三大宗師比肩的天下第一刀手。
「二爺的款待我看我是無福消受了,我還是留點力氣吃宋閥主後天的壽宴更好。」屹立在「磨刀堂」的牌匾前,李元吉向宋智宋魯苦笑道:「若二爺有意為我洗塵,不如兩位一道隨我去見宋閥主如何?」以他對宋缺的理解,此番見面必然少不了交手打鬥,輕易不會放他離開,對手難尋,易地而處他自己也會如此。
但問題是他目前的武功肯定差宋缺一籌,尤可慮的,他的心法講究以硬碰硬一擊必殺,真打起來時即使只是切磋性質的比試雙方也未必收得了手,一不小心落個傷殘身死就太冤了。
宋智的臉上現出了猶疑之色,道:「大兄此前已經鄭重吩咐過,要單獨見你,我等實在不好違背他的意思。」宋魯也點頭同意,那決絕的程度,盡顯出宋缺在宋家中人心目中的威望地位。
李元吉攤開手,無奈的道:「那好吧,我只好自己進去看看宋閥主要怎麼收拾我這小子了。」說完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踏入磨刀堂。
堂內的空間出乎意料的遼闊,一人身披青袍,屹立在堂中央靜靜的看著剛剛跨入堂內的李元吉。
那是一張充滿了貴族氣息的英俊臉龐,雖然兩鬢略有薄霜,卻絲毫也不讓人感覺有任何老態,反而給予人一種充滿了智慧的形象,尤其吸引人的,是宋缺的一對眼睛,神采飛揚的眼中充滿了一種看破一切的深刻智慧,是李元吉從來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的。
宋缺踏前兩步,身上一舉一動都暗合某種玄奧的物性,讓他彷彿在這一瞬間成了這堂中一切事物的中心點,讓李元吉只能將一切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穩穩立定,頓時生出了如同山嶽般讓人仰望的氣勢,宋缺並不正眼看著李元吉,只是將眼光投向李元吉背後的長弓,淡淡的道:「齊王來了。」
氣勢就仿似陽光般柔和卻無孔不入的籠罩了這一方天地,李元吉知道,他和宋缺的較量在他進入這磨刀堂中已經開始,而現在的他,明顯處於下風,深切的感受到久違的無力感。
那並非是想要將人致諸死地的殺氣,也並非是玄門與自然之道合為一體的玄妙功法,事實上宋缺正式來說並未曾向他發起過任何壓逼進攻,但只是站在那裡,那看似完美無缺的,彷彿將身、意、神徹底融為一體的氣度卻讓他感覺到無比的難受感。
若李元吉的武功低上那麼一點,對宋缺的氣度只會生出仰望的感覺,但他偏偏已有足夠的「強」,而更要命的是,從入堂直到如今,他完全不能發覺宋缺那怕只有一絲一毫的破綻,這種彷彿近在眼前,卻最終無所得的挫敗感讓他難受得幾乎快要吐血。
「李元吉見過宋閥主!」李元吉同樣踏前兩步,不再理會眼前武道巨人所散發的氣度,緩慢但堅定的開口道。
見李元吉這麼快就擺脫了他的影響,宋缺讚許的點了點頭,復又將將目光集中在李元吉背後的弓箭上,微笑道:「那可是名震天下的穿雲弓?」
「正是。」李元吉慢慢的走至宋缺身前,將穿雲弓解下平舉至宋缺胸前,道:「還請宋閥主品評。」
宋缺接過弓,輕而易舉的將弓弦拉至全開,猛的放手,發出了宛若龍吟的氣爆之聲。忍不住驚歎道:「好弓!憑此利器,難怪你能夠在重重艱阻下宰掉任少名……咦?」宋缺忽然驚異的道:「你在最近曾將此弓讓其他人使用?」說完以右手輕輕撫摸弓身,閉目道:「是兩個人,從殘留的痕跡上來看,他們應是一左一右的同時操弓,這兩人的功法應是出自同源,才能配合得這麼完美,但印跡凌亂細碎,且明顯無以為續,應是他們以某種密法強行提升了功力才會如此。」
李元吉聽得頭皮發麻,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在出長安前,讓人以特製的黑漆均勻塗抹了一層薄薄的漆層在弓上,讓其看起來顯得黝黑無華,也正因為這層薄薄漆層的緣故,讓之後使用穿雲弓的人都會在其上留下幾乎細不可察的痕跡。
以李元吉此時的修為,這痕跡自然瞞不過他,但宋缺剛剛第一次握弓,不但立時察覺,而且還從這細微的痕跡上看出這麼多,神準得有如目睹,這份驚人的觀察力和武學境界真是說出來也沒人肯相信。
「閥主法眼無差。」李元吉發自真心的佩服道。
宋缺輕輕的將穿雲弓遞回給李元吉,後者則將這把神兵利器與箭支一起隨隨便便的丟往牆角處,看似猛烈,但當抵達牆邊兩尺時,卻有如羽毛般輕飄飄的落至地上。
宋缺轉身揚首,望著頂上屋粱,油然道:「齊王此來的目的,我已從家弟處得知,只不知齊王有何理由讓我答應盟約和婚事?」
李元吉信心滿滿的道:「如今天下形勢雖已開始明朗,但卻仍有撲搠迷離之處,不能說是形勢已定,你我兩方合則兩利,不但聲勢忽隆且還能彼此經海路互通有無,況且此事能讓天下早歸一統,百姓少歷許多戰亂,閥主必然會答應。」
轉過身來,宋缺失笑道:「讓百姓少歷戰亂?宋某不是那種滿口仁義道德的君子聖人,我宋家也從來未曾有以天下存亡為己任的胸懷,若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說服我,將是大錯特錯的一回事。」
李元吉微笑道:「那是元吉失言了,只是縱然如此,宋閥主仍舊肯定會答應此事無疑。」此話說得極為篤定,充滿了不容質疑的信心。
宋缺眼中精芒電閃,冷冷的望著李元吉,沉聲道:「你可知我宋家一貫的理念是什麼?」
李元吉點頭,道:「宋家堅持以漢人為正統,不許族內任何成員與外族通婚,此事天下皆知。」
宋缺冷哼道:「原來你也知道,單此一條,宋某人已不可能將愛女許配與有胡人血統的你。」停頓片刻,又道:「那宋某想知道你為何還有如此自信?」
李元吉在堂內踱步半響,方才將整理好的說詞道出:「我之所以有此自信,只在四字之中:事不可為。」
宋缺訝道:「此話怎講?」
李元吉悠悠的道:「此時南方雖已無人能與宋家抗衡,但自古以來,以南伐北困難重重,成功者尚無先例。自晉南遷以來,南方以北伐為念的有志之士為此前撲後續,但歷經二百餘年仍舊無一成功,最終倒被楊堅這個非純種漢人滅陳而一統天下,重舉漢統,可見此事之難。
閥主若想以南方為基石一統天下可說成功機會極微,最大的可能性只是重演南北對峙的亂局。」頓了頓,又道:「由於氣候和生活習慣的關係,自古以來南人的體質原就比北人略為孱弱,且自晉南遷以來,南方驕奢之風日盛,南人在勇武上與北人的差距更是日漸擴大,即使近百年來漢人有志之士再怎麼自強雄起,依然不能改變這種整體上的差距,況且北人騎射之術遠勝南人,想要在一馬平川的北方取勝談何容易?」這是鐵錚錚的事實,三大宗師可說全都是北人,兩個是北方外族,寧道奇雖然號稱中土第一宗師,但活動的區域幾乎都在長江以北,除詭異的魔門陰葵派外,南方可說就宋缺一人獨力支撐門面。
宋缺臉色不善,沉吟道:「那又如何?只要我宋家早北方先一步結束混亂的局面,到時候集結整個南方之力反撲北方,未必就事不可為。」
李元吉聞言失笑道:「宋閥主莫要再消遣我哩!自晉以來,南方土地兼併日漸嚴重,法紀敗壞,如今南方地主豪強數目眾多,幾乎已經佔據了南方資源的大半,民眾生活基礎日壞,許多地方雖然物產豐盛,但民眾連吃上一口安穩飯也不得。
即使真能夠在短時間內一統南方,沒有少說十年廿載的時間根本不可能理順這一切,在那之前,倉促出擊怕是連士兵也招集不了多少,在兵力數量和素質都不佔優勢的情況下,何談反撲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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