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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謎 文 / 水葉子

    太平這一笑很突然,唐松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你身邊那個叫水晶的丫頭不是張柬之的孫女嘛,我原還以為你必定也是支持嗣李的」

    「以前誰當皇帝我還真是不在意,但現在嘛,倒還真希望是廬陵王繼位了」,說到這裡,唐松看著太平搖了搖頭,「若是你能當皇帝倒也不錯,哎,可惜……」

    聞言,太平臉上似笑非笑,神情古怪的很,「你當真有此想法?又可惜什麼?」

    如今唐松與太平說話時只要不涉及到上官婉兒這樣的絕密,倒也能放的開了,加之此地又無第三人在場,環境也堪稱私密,「廬陵王膽子已全被陛下嚇沒了,據聞如今每一聽到朝廷有使者來,皆以為是陛下要將其賜死的,進而涕淚橫流,幾欲自絕,全仗著韋王妃安慰才勉強撐下來,一個人驚怖之症到了這等程度,還怎麼君臨天下?」

    「至於魏王武承嗣,為相也已多年,但這麼些年下來卻無一樣能拿得出手的政績。皇城中常有人議論魏王是『位尊為無功,俸厚而無勞』,如此這般,即便是登基為君也難使臣民歸心」

    唐松搖晃著手中的茶盞,「以某之所見,公主你的心性和能力都比這兩人強的多了。更兼具李唐之女及武氏之婦的身份,自然也是有資格問一問鼎之輕重的。但可惜的是陛下根本無意讓你參政,而在當前的情勢下。沒有陛下的強力支持是絕不可能登臨大位的,尤為可惜的是你經營的時間太短,根基也太淺,沒有足夠的實力說什麼都是枉然」

    在沈思思這件香閨裡。唐松這番話算是徹底把太平一直雲山霧罩著的最幽深心思給徹底捅破了。這也間接的將兩人的關係推到了一個新的程度。

    太平靜靜的聽著,聽完時臉色已徹底沉冷下來,再沒有了往日堪為遮掩的艷媚,「噢,你這番話究竟是在撩撥我?還是在勸我知難而退?」

    太平啊太平,你終究還是承認了!

    唐松放下手中的茶盞,搖頭笑道:「適才這番話公主怎麼想都行。我是真不在意誰當皇帝,但如今朝局發展至此。因為武黨中的梁王對我威脅太大,所以我也只能衷心期盼李黨能夠取勝了。你我既為盟友,某這番心思與苦衷便不能不先行告知」

    「自作聰明」太平冷「嗤」了一聲,不屑的看著唐松。「二武之間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縱然現在沆瀣一處,但他兩人之間的裂痕卻絕不可能一朝泯滅。武承嗣本就是天性多疑,我敢擔保他若真能登上帝位,第一個要收拾的必然是對他威脅最大的武三思。反之。武三思又豈是甘居人下之人?這些年是因為有母皇在上面壓著,否則他二人之間早就斗的你死我活了。你素日自忖機變,難倒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我何曾自忖機變了?」唐松回了一句,但心中卻不能不承認太平關於二武之間關係的分析是對的。這在後世的史書中是有明確記載的,武三思的確不僅一次的有過謀求嗣位的舉動。

    既然如此。二武這次怎麼又會合流?這是歷史中原本沒有的新變化,也是唐松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緩緩在屋子裡踱步了許久。唐松驀然轉過身來緊盯住太平的眼睛,「莫非……武三思是在利用武承嗣,他還有後手?!」

    太平聞言展顏一笑,恰如國花牡丹綻放,艷媚無雙。

    唐松從歌舞昇平樓離開,與太平分手後回到家中時已是暮色四合時分,剛走進二進院落,就見到兩個梳著雙丫髻,年紀在五七歲的幼童在院子裡玩兒的盡興,幼童身邊跟著展開雙臂如護雛老母雞般的唐緣。

    唐緣顯然是很喜歡孩子,照顧人的經驗又足。是以不僅把這兩個孩子照顧的好好的,且是自己也樂在其中,笑意吟吟的臉上透出了濃濃的母性光輝。

    而在更遠些的地方,陳玄禮斜靠在一株桂樹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帶著些傻傻笑容的他看的實在太專注了,以至於連唐松進來都沒發現。

    夕陽西下,玩耍的孩童,一臉慈愛照看著他們的女人,還有更遠處那個帶著傻笑看著這一切的男人。眼前的這一幕真是太溫馨,太和諧了。

    看著這樣的一副畫面,唐松心中驀然一動,又想起當日花月樓與禁軍軍將們痛飲時的玩笑話來,那時攪局的張四郎等人還沒到,毆鬥也還沒開始。眾人正一邊等待鎮樓大娘子沈思思的到來,一邊拿死了老婆的鰥夫陳玄禮開著玩笑。當時唐松還拍著胸脯說,他一定要給陳大哥找個好老婆。

    甚至當晚毆鬥過後,他從太平哪兒回來遇到去而復返的陳玄禮時,還曾又以此話題開過玩笑的。

    思及那些玩笑話,再看看眼前這無比溫馨的一幕,實在讓人心有所感。

    唐松放輕腳步,悄悄的從院子另一邊向陳玄禮繞過去,可惜這番做賊般的舉動卻被陳玄禮的兩個兒子給發現了,進而也就驚動了唐緣與陳玄禮。

    「陳將軍來了好些時候了,定要說等你回來再置酒」

    「姐,你帶我這兩個侄子玩兒,我跟大哥好好喝幾樽」唐松伸手搭住陳玄禮的肩頭,邊往裡走邊用極隨意的語氣道:「怎麼樣,我姐不錯吧?」

    陳玄禮不疑有它,很鄭重的點了點頭,「令姊心善而性柔,確是個好女子」

    這下子唐松卻是不幹了,瞪起眼睛,「怎麼?就只是善良好脾氣?」

    陳玄禮愕然的看了唐松一眼,而後尷尬的一笑,「這個……當然,令姊的容貌也堪稱佳人」

    摸清楚了陳玄禮對唐緣的看法之後。唐松沒有再就此多說,一則是有些話以他做弟弟的身份來說不合適,再則也是欲速則不達,反正兩家如今來往密切的很。先培養培養感情再說吧,最終能成的話就是水到渠成,如果不能成,唐松也絕不勉強,畢竟唐緣實在禁受不起另一場悲劇的婚姻了。

    進了花廳兩人對坐共飲,陳玄禮此來說的還是前次禁軍退役老兵的安置問題。經過這些日子的悄悄摸底詢問,萬騎本年度三百多退役老兵中有六十七人願意到弘文印社做事。

    但這些人都提出了一個共同的要求,就是他們的老家在那個州。唐松就需將他們安置到那個州的弘文分社。如此既能與家人團聚,亦能得著一份薪俸不錯的活計。

    這對唐松來說是再簡單不過了,「這些要求都能滿足,不過大哥你先從這六十七人中幫我挑……十六個伶俐口風又穩的人出來。我在京中有些事情需要人手」

    陳玄禮放下酒樽深看了唐松一眼。

    唐松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放心吧,我既不會讓他們殺人放火,也不會讓他們作奸犯科。就是跑跑腿罷了」

    陳玄禮點點頭,也就沒再多問什麼。

    彼時只要置酒。那一頓飯吃起來的時間可就長了。月上柳梢時唐松送走陳玄禮後轉身就到了上官謹的房中。

    上官謹與剛恢復沒有多長時間的上官明正在吃飯,衣服上的灰都沒撣乾淨,顯然也是剛回來不久。

    唐松沒打擾他們吃飯,只是在一邊坐了下來。倒是上官謹一邊吃著一邊主動說道:「這些日子盡跟著武三思跑圈子了。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查著。這麼著弄不是個事兒,我與明弟商議過了。梁王目標太大,他真就想做什麼其實也不太方便自己出面。必然是交給下面人經手的。因此,從明天起,我們就改盯武輝。或許能更有些收穫」

    「就是上次來的那個梁王府大管家?」

    上官謹點點頭,唐松也就不再多問細節,只是說了那十六個萬騎退役老兵的事,「這些人只是給兩位哥哥搭把手,跑跑腿的。具體事由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們,還是那句話,能盯就盯,實在盯不出什麼也無妨,總之一切以安全為先」

    「放心吧,我們理會得」

    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後,唐松也就沒再打擾兩人吃飯,回到房中安歇了。

    第二天早晨,唐松如常起身,如常上衙,不過這一遭他卻是轉往了尚書省最裡邊的一個小院子。

    尚書省地方大,位置好,陸元方又是該衙的直管主官之一,遂就在這裡覓了一套藏在最深處的小院子作為新考功標準起草專班的辦公之地。

    這一上午唐松先是到原本的尚書都事公事房與屬下們見了面做了說明,一併挑了主事王峰等三人帶走,而後又去請見劉郎中與韋員外郎這兩個頂頭上司做說明。劉郎中依舊沒見他,員外郎韋播也依舊很熱情,笑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還是尚書省的都事嘛,又都在一個大院兒,得空自當去看你」

    唐松謝過之後,就帶著面色複雜的王峰三人到了新公事房,而後就是打掃佈置,到吏部領資料,忙忙碌碌了將近一個上午才勉強安定下來。

    將近散衙時,姚、宋、唐三人中年級最大,品秩最高的姚崇以此地實際負責人的身份召開了人員聚齊之後的第一次會議,

    這次會議也不過是對所有人員的一個相互介紹與分工,另外說明任務所在,本來是個極簡單的事情,但開到一半時卻被生生給攪了。

    攪亂這次會議的是外面一片聒噪之聲,一個伶俐的吏員出去問清楚後進來為難的看了看唐松,而後才加以說明。

    這又是上次那份名錄的後遺症,陸元方對名錄全盤照用之後,前幾日來找過麻煩卻鬧得灰頭土臉的那批官們不甘心,遂又找到更多的失意者糾集一處去吏部討說法,不知怎麼地隨後又找到了這裡,口口聲聲要唐松與他們一起到吏部,到政事堂。

    聽明白事情原委後,滿屋子人都看向了唐松。唐松站起來向姚崇、宋璟及眾人歉意的笑了笑後。便欲推門而出。

    「你坐下,我去」叫住唐松的是姚崇,說話的時候他人已經站起來了。看到這一幕,滿屋子的官吏們都覺得有些提氣。外面那麼多官兒在聒噪。這明顯是個麻煩事,遇到這樣的事情作為負責人的姚崇不僅沒躲,反而主動挺身而出,他這種擔當無形中提升了這個新團體的凝聚力,也強化了他的領導地位。

    畢竟在官場上不管是誰,都希望能遇到一個有擔當、敢擔當的上司。跟著這樣的上司一起幹活,提氣啊!

    眼見姚崇直接就向門口走去,唐松也就沒再跟他爭什麼。按他的說法安靜的坐了下來。

    姚崇出去後。外面的聒噪聲先是小了下來,但後來又慢慢的大起來。就在唐松已經推開門要出去時,外面突然又傳來一個新的聲音。

    這個聲音一起,頓時聒噪全消。屋內有識得的吏員頓時就激動的叫出聲來,「是陸相,陸相來了」

    雖然都在皇城,但對普通吏員來說政事堂的相公們也不是那麼好見的,更何況這位還是自狄仁傑去相後政事堂內威望最高的相公。當下屋裡面的秩序就有些亂了。吏員們紛紛擠到了窗前門邊向外看去。

    對此,宋璟與唐松都未阻止。

    因為隔的距離不算太遠,陸元方的聲音倒也能聽的清楚,「唐松不過一從七品尚書都事。比爾等許多人的品秩都低,這麼大的事情他能做得了主?僕又豈能讓他做主?這一切都是出自僕的授意。他幹的不過就是謄錄名單的書吏活計,爾等身為朝廷命官卻聽信謠言。真是荒謬。就憑這一條捕風捉影,僕與吏部就不能取你們」

    言至此處,沒好氣的陸元方也不再跟這些人多說,直接點了姚崇的名字,「元之,你把今日到的人都給我記下來,哼,僕稍後再與你們好好說話」

    不管是聲望還是官職,陸元方都將這些來鬧事聒噪的官員壓的死死,這番話再從他這個主掌選事的相公口中說出,那些官們頓時心驚肉跳,紛紛以袖掩面做鳥獸散,當真是來的快,散的更快。

    陸元方這分明是為了保護他把一切怨恨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對此,唐松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轟走了那些官們之後,陸元方就直接到了房中,也沒跟唐松單獨說什麼,只是對眾吏員好一番溫言勉勵。

    從各處抽調來的吏員們見他們這個新組建的機構竟能讓政事堂中聲望第一的次相親來訓話,頓時群情激奮,此前來時還心神不寧的王峰甚至還向唐松投來感激的一瞥,大感在這個地方有干頭,有前途。

    對此,姚崇、宋璟與唐松三個知情人交視之間俱都黯然神傷。

    陸元方與眾人見面說完勉勵的話後就走了,隨即也就到了散衙的時間。

    唐松因實在是吃不慣衙門裡會食的溫吞飯,遂就想著到皇城外面隨便找家酒肆吃午飯,誰知剛走到尚書省的衙門口,就撞上了一個青衣小吏,言說李昭德相公要見他。

    李昭德現在正跟武承嗣掐的厲害,見我幹什麼?說實話,這敏感時刻,唐松也不想見李昭德,但他既然尋到了自己,卻不容他有絲毫拒絕的餘地了。

    一路上揣測著到了李昭德在政事堂的公事房。孰料這位李相公要說的事情跟他的揣測八竿子都打不著。

    待那引路的吏員退出去了好一會兒之後,李昭德方才刻意的壓低了些聲音出言問道:「雲露現在到哪兒了?」

    聞言,唐松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李昭德問的是水晶,雲露是水晶的閨名。

    「算算行程,現在該還在京畿道內」

    李昭德看著唐松,語氣很鄭重的說道:「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盡快聯繫上雲露,讓你安排的那六個護送之人將她安全送往襄州。此外,這是一封給襄州別駕方公南的信,也一併送去」

    唐松接過信等了一會兒,李昭德見狀擺了擺手,「去吧,此事抓緊辦,務必要保證雲露的安全」

    唐松迷迷糊糊的出來了,任他此前猜來猜去也實在想不到李昭德找他一遭居然就是為了這事。

    李昭德最近可謂是忙碌不堪,心急如焚,就算再怎麼關心張柬之的孫女,找個人傳個話不就行了嗎?何至於親自見他交代這樣一件對宰相而言實實在在的小事,而且語氣還如此鄭重其事?

    此外,李昭德怎麼知道自己派去護送水晶的是六個人?難倒他一直在悄悄的關注著水晶?就算李昭德與張柬之的私交再好,這種關注也顯得過份了吧。張柬之的子孫可是不少,難倒他還能都如此?

    總而言之,李昭德對水晶的關注與關心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範疇。

    這事越想越蹊蹺,越想裡面越有內容,但究竟蹊蹺之處在那裡,唐松卻是毫無頭緒。

    從武三思跟武承嗣合流的真正想法,再到李昭德對水晶安危異乎尋常的關注,隨著這次李黨與武黨的大決戰拉開序幕,一個又一個的謎突兀而來,讓唐松恍若走進了一團團迷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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