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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章 對唐松的安排;孰美? 文 / 水葉子

    第九十章對唐松的安排;孰美?

    已重回御座的武則天略抬手壓了壓,制止了第十個要出來反對為唐松授官的權貴,「卿等之意,朕已知之,勿需再多言了!功不掩過,此言甚善」

    武則天此言一出,御座下的唐松身子一頓,儒袖掩蓋住的手猛然攥在了一起,因其太用力,前端的指節都已隱隱泛白。

    滿殿權貴聽聞此言,則是面顯歡然。

    便在這時,續又聽武則天說道:「然則唐松這士子確有幾分才華,若放之草澤未免可惜。有其才,犯大過,終究還是少年人讀書不成、讀書不精之故。既如此,朕便從眾卿之所請不授其官,令其入崇文館讀書可也!如此,既不負朝廷有功必賞之明,復能彰朝廷重才惜才之意」

    這定論一出,權貴們臉上剛剛露出的歡然之色頓時消失的乾乾淨淨。

    唐之崇文館設於宮城,是太宗皇帝最早設立的一處機構,其設立之初的目的是為了安置給太子侍講的那些個知名文人。發展到後來,漸漸成為唐代級別最高的貴族學校。

    唐制規定:「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族中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除此之外,崇文館也是宮內秘籍圖書校理之處,是一個大型的皇家圖書館。

    就不說崇文館學生名額有多珍稀難得,入其中讀書有多艱難。權貴們但凡明眼些的都能看出,聖神皇帝這哪裡是要唐鬆去讀書,不過是藉著這個由頭兒把唐松弄到自己身邊罷了!

    不比三省六部這些衙門都設在皇城,崇文館可是設於宮城之內的!

    聖神皇帝的確沒給唐松授官,即便是入了崇文館唐松依舊是白身士子的身份,但問題是……這可是在皇帝身邊的白身士子啊!

    這情形就如同上官婉兒,論說起來現在的上官婉兒也只是個宮女的身份,但普天之下滿朝文武誰敢真把她當成普通宮女看待?當然,此時的唐松與上官婉兒不可同日而語,但問題是權貴們實在擔心會出現這種情況。

    要說聖神皇帝用人,很多時候是不拘一格的很!唐松一旦佔據住這個有利位置,後面真的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面對這等處斷,鄭子儀並那幾個奮勇進言反對給唐松授官的權貴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不如前面便遂了聖神皇帝的心意授予唐松一個官職,反正以唐松的年紀資歷,所授官職斷然不會太高,正八品就是頂天了。待其官職授予之後,再進言將他放往偏遠州縣任職,從此天高皇帝遠,可不比現在強多了!

    悔之無及的眾權貴還想進言,但話不曾出口便被武則天給擋住了,「此事朕意已決,卿等無需多言」

    幾十年來武則天乾綱獨斷,政由己出已成習慣。議事過程中她會任由群臣自由發言,討論,甚至是激辯而不加阻止,但等其聽完各種意見,而後再做出決斷並宣之於口成為敕令之後,便絕不容臣子們再隨意置疑她的決斷。

    權貴們都知道聖神皇帝這個習慣,明白她既已說出這樣的話來,若是再強行阻攔,後果就實在是大不妙了。而為了一個唐松惹得聖神皇帝大怒,進而禍及自身又實在有些得不償失,是以紛紛禁口不言。

    隨著他們各自退回位次,關於唐松的安置問題也隨之塵埃落定!

    該走的程序走到了,該辦的事情也辦完了。武則天就沒再多留,起身在眾權貴的恭送中擺駕回宮。

    聖神皇帝一走,就到了新進士遊園,進而選出兩名探花使遍訪神都名園采尋名花的環節了,這也是新進士們任由百姓觀瞻,誇功名顯榮耀,最為熱鬧的環節。

    唐松卻沒留下來繼續湊這熱鬧,送走武則天後,他便在眾權貴們複雜之極的注目中孤身一人逕自出殿去了。

    出了水殿之後,唐松也不曾就回賃處。而是隨意的沿著園中大路邊的一條小徑向景色深幽處走去。

    轉眼之間,從襄州入神都已經快一年了。其間屢經波折,甚至兩度將自身置於生死一線之間,最終在付出巨大代價之後搏得了眼下這一個結果。

    科舉終究是沒考上,卻做了一回主考官;主考官都做了,但又沒能真正的當上官,轉過頭又變成了士林學子。本想進宮城做太樂丞,結果太樂丞沒做上,宮城卻實實在在進去了。細數他入京以來的經歷之曲折,身份變化之離奇,真是一言難盡。

    近一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個塵埃落定的結果,偏偏這結果又與最初的設想差異很大,唐松此時的心情之複雜可想可知,他需要一個人單獨的走一走,靜一靜,理一理。

    就在唐松獨做靜思之遊時,聖神皇帝轔轔的車駕中也正說到他這個襄州白身士子。

    闊大如屋,舒適堂皇的天子車駕中。斜靠在七寶床上的武則天邊隨意的輕拂著床邊的鶴首香爐,邊淺笑言道:「看看剛才弘文殿中的情形,這個唐松年紀不大,得罪人的本事卻著實不小」

    站在七寶床一側的上官婉兒聞言,也忍不住笑了笑,「他做的那些事情想不得罪人也不成!尤其是這重開科考,陛下神來之筆譴了他去做主考,他若敢存有半點不得罪人的心思,現在只怕早已下了詔獄了」

    「說的有理」,武則天端起面前的刑窯貢品白瓷茶盞淺呷了一口,「科舉是為朝廷選才,終究也是為朕選才。他不想得罪別人就要得罪朕,朕豈能容他?只沒想到這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人兒居然能將如此難事給漂漂亮亮的辦下來了」

    「陛下所言極是。這一次重開科考取中的新進士詩文臣女也曾看過,若對比前些科,確實當得上龍虎榜之譽」

    武則天的坐姿越發隨意,聞言擺擺手道:「唐松之功不在於取了這一科那些個新進士。朕看重的是他那一整套縝密到幾無漏洞可尋的科考章程。有這一套章程在,只要考官任用得力,以天下寒門士子之多,那一科選不出人才來?」

    不管武則天是有意還是無意提到的「寒門」兩字,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後都明智的沒有再接言。寒門與世家之爭的話題太敏感,即便是她也不敢輕易涉足其中。

    從當初進宮侍奉前朝太宗皇帝,再到如今登基為聖神皇帝。從十幾歲到現在,武則天的經歷幾乎就是一部與門閥貴族鬥爭的歷史。

    武則天雖然出身於官宦之家,其父官位也甚高。但就因其父木材商人的出身而被那些門閥貴族所輕賤。直到九年前唐初名將李勣之孫,英國公徐敬業謀反時,武則天的這出身還被駱賓王寫進了《討武檄文》中大加譏嘲。

    不管是出於個人感情還是出於政治需要,武則天對門閥貴族都沒有什麼好感。與門閥貴族的鬥爭與妥協也始終存在。

    這種鬥爭太殘酷,太血腥,鬥爭雙方的力量又都是太強大。等閒之人根本染指不得,稍有不慎就是頃刻覆亡的結局,饒是上官婉兒也不敢涉足其中。

    見上官婉兒如此,武則天知道她的心思,卻也沒說什麼。反倒是整個人更輕鬆慵懶了,「罷了,這樣的好時節老說這些個政務也委實是辜負了大好春光」

    一聽此言,上官婉兒輕鬆了不少。她知道此刻的武則天心情很不錯,接下來就該說說閒話閒事了。

    她預料的不錯,但武則天說出的話題卻太過於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婉兒,以你之見,那唐松與馮小寶相比,孰美?」

    馮小寶又名薛懷義,乃是陪伴了武則天數年之久的男寵,現為白馬寺住持。這樣的事情朝臣中知道的都極多,更別說上官婉兒了。不過武則天也從沒想過要瞞她。

    這一問卻是讓上官婉兒難答的很,想了片刻後才道:「二人難比」

    武則天笑了,「是,小寶粗魯無文,唐松士子出身,又確有才華,兩人誠然不好比。那依你之見,唐松與沈南璆相比,孰美?」

    沈南璆本是一御醫,最近才成為武則天新的男寵。這人是世代醫家出身,書自然是讀過的,人也是公認的白臉型美男子。

    上官婉兒略一沉吟之後,又道:「二人難比」

    「噢?」,聞聽此言,武則天稍停了停之後側過身來指了指上官婉兒,笑道:「你這個鬼丫頭。倒是有些心思」

    上官婉兒笑回道:「陛下聖明,薛左衛與沈御醫可解陛下之孤寂。那唐松有膽有才,將來或可解陛下政事之憂。兩類人用途不同,如何可比?」

    武則天聽了這番言語沒多評說什麼,片刻後道:「婉兒你這就回去,且看看唐松別被那些個他得罪下的權貴給生吃了。待其入崇文館之後你也多留意些,這個小人兒還是值得好好調教一番的,若是早早被人毀了未免可惜」

    「是」,上官婉兒答應之後搖了搖車中的那隻金鈴,天子車駕隨即應聲而停。

    她正要下車時,卻聽身後武則天隨意慵懶的聲音傳來道:「唐松美則美矣,惜乎膚色黑了些。罷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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