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殺戮的長街 文 / 水葉子
第八十五章殺戮的長街
前一次的貢生暴亂對金宗慶打擊很大,那些個心裡的屈辱驚嚇都不說了。更要命也更實在的傷害是因為唐松引領貢生們那一鬧,他已穩穩到手的明法科進士就此不翼而飛。
對於一個縣一級的衙內來說,能在神都拉上關係並謀得一個進士名額,其間的難度不言而喻,可以說上一遭完全是機緣巧合,他金宗慶祖墳冒煙兒撞大運了才能有那麼個結果。
但是……看到錄取名錄的他還沒高興上一個時辰,祖墳上好容易冒出的那股青煙兒就被唐松給攪散了,分明已經到手的明法科進士轉眼就成了夢幻泡影。
隨後,他就得到了一個更讓人吐血的消息。帶領貢生們暴亂的唐松從禁軍刀下躲過一劫後,又躲過了聖神皇帝的處罰。不僅如此,這個賤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重開科考的主考官之一。
這些日子以來,金宗慶近乎咬碎了滿嘴牙才能勉強壓抑住對唐松刻骨的仇恨,以及那時時刻刻折磨著他的綿綿不盡的絕望。
是,絕望!在神都呆的越久,金宗慶越明白他的那點子家世真是什麼都不算。
家世無所依仗,自己的學業又完全靠不住……金宗慶最終非常無奈而又痛苦不堪的認清了一個現實:前一次考中的結果被罷廢之後,科舉對於他只怕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科舉高中,金榜題名!這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最高期望,金宗慶也同樣不例外,他曾經有這樣的好機會——極有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機會,他準確的把握住了,但最終在拿到手後……卻又被唐松給劈手奪走了。
至此,金宗慶對唐松的怨恨已經全面超越了羞辱的層面,發展成為你死我活的不共戴天。
這些日子裡,金宗慶就一直在刻骨的仇恨與冰冷的絕望中煎熬。重開科考的日子到了,他懷著最後一絲僥倖與黃繼來再赴貢院,再入考場。
在宋之問下重獄之後,在新的科考章程出台之後。這兩個一年裡有大半年都不摸書的人其考試結果也不言而喻,他們落榜了!
站在擁擠的貢生群流中,遠遠的看著唐松意氣風發的樣子,金宗慶覺得自己的心胸簡直要炸開,人也簡直要瘋了。
或許是老天也不忍他苦難至此,關鍵時刻給他送來了崔家四玉樹,送來了脾性火爆,從小被人寵著捧著習慣了的崔蒞。
崔蒞那一聲暴喝,那一腳踹翻皇榜的舉動對於金宗慶而言不啻於仙音神藥。滿腔的仇恨與絕望也都有了宣洩處。
儘管他那天生聰慧的腦袋及時的提醒他這事有風險,但靈台處的這一絲清明僅僅只是讓他遲疑了片刻。隨即,金宗慶就在人群中怒聲附和,「唐松舞弊,天理不容,入皇城,伸冤屈!落榜的貢生們,同去,同去!」
先有身份特殊的崔蒞號召於前,繼有金宗慶相應於後,人群中那些不曾高中,心思繁多的貢生們頓時心思活絡起來。不過片刻功夫,已陸續有幾十上百人不斷的附和相應。
事態發展到這個樣子,一味只會諉過的蘇味道也慌了。雖然崔蒞口口聲聲說的是唐松舞弊,絲毫沒提他的名字,但他畢竟是聖神皇帝欽點的主考,這重開的科考若是再鬧出什麼事來,他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的。
蘇味道連歎氣都顧不上了,幾步之間走到崔蒞面前想要勸服住他。
振臂一呼,四方相應。崔蒞本就是火爆脾性,再有如此場面一激,此刻腦漿都已沸騰,如何還聽得進去什麼?就連崔湜不斷抬出祖父的名頭都已壓不住他,更別說只是幾面之緣的蘇味道了。
崔蒞甚至沒跟湊上來的蘇味道說話,撕擄著將大哥、三弟推開之後。猛一招手,再一暴喝:「走!」便當先向貢院外走去。
三五相從,轉眼之間數百個不甘心的貢生就已聚集在崔門的大旗之下,跟隨著心雄萬夫的崔蒞浩浩蕩蕩向外走去。
匯聚過來的貢生硬生生將這兩個文秀的崔家玉樹給擠開,至此,崔湜與崔液便是拉都拉不得了。
急忙去勸的蘇味道也好不到那裡,跟著崔蒞走不幾步,便被擁上來的貢生潮水般的擠到了一邊兒。其中也不知是那個心懷不滿的貢生下了黑腳,居然趁著一片亂象狠狠一腳踹在主考大人的尊『臀』上。
於是,名滿天下的詩壇領袖,堪稱「文章四友」中風儀最佳的蘇味道蘇舍人便在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間摔了個狗啃屎。待其狼狽至極的爬起來時,尊『臀』上那個黑黑的腳印依然璀璨醒目。
儘管蘇味道就摔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唐松卻是視若未見,更別說上前幫著攙扶一把了。
有吏目惶惶而來,言語之間既是請示該如何處理,也不斷示意唐松該去勸阻住崔蒞等人。
「速騎快馬將此事報於皇城,至於其它的……」,唐松擺了擺手,「今科問心無愧,他們想鬧就任他們鬧去」
雖然跟著崔蒞的不過只有兩三百人,但此刻這兩三百人其勢已成。他這「罪魁禍首」若是在這個時候上去攔阻,那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若非是知道這小吏只是急慌了眼,並無別的意思。唐松還真想先一腳踹翻了他,勸?也不看看那邊的蘇味道是何等狼狽模樣!連蘇味道都已經這般了,還讓他這個「罪魁禍首」去勸?豬腦子啊!
當然,唐松之所以毅然不懼,敢放手讓這些貢生去鬧的根本原因除了這次鬧事的貢生實在算不多之外,還在於剛才的那四個字:
問心無愧!
這是一次示天下以公的科舉,他根本不曾舞弊。且是這次科考監考判卷之嚴堪稱自有科舉以來之冠,更兼今次重開科考還有一樁跟上回截然不同的地方。
今次科考的諸般章程都是經過武則天御覽首肯的,最終對外張布的章程上甚至還加蓋有武則天的天子之印。
鬧事的貢生人少,成不了什麼大氣候;自己問心無愧;又有武則天在前面頂著。有這三重疊加的保障在,唐松又有何懼?
靜靜看著崔蒞引流的人潮繞過照壁強行打開貢院大門走了出去,唐松清淡的笑了笑,扭頭之間將目光投向了西方的天際。
那片天空下就是皇城與宮城之所在,武則天就住在那一片宏偉而冰冷的建築群中。
目光悠渺的看著那裡,唐松心中湧起了無盡的好奇,武則天啊武則天,你會怎麼處斷今天這事?
想了一會兒不得要領,唐松索性也往貢院門外走去,路過猶自尷尬不已的蘇味道身邊時,只冷淡的撂下了一句話,「鬧事的貢生已經走了,貢院之內再有什麼事情可就全都是你『蘇模稜』的責任了」
不管是蘇模稜還是模稜手,這畢竟是外號,背地裡叫叫還成。似唐松這般當著諸多貢生的面喊出來,那可就真是太刺人了。適才尷尬還未化淨的蘇味道一聽此言,面如冠玉般的臉上頓時又臊紅了一片。
然則不等他說什麼,撂完這句話的唐松已儒袖飄飄的去了,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
唐松自然知道他這舉動會讓蘇味道在貢生們面前顏面大失,知道這些還這麼做,他本就是故意的。
後世裡看史書的時候,看到蘇味道模稜手這典故還只是覺得好笑。甚至還覺得這位初唐末期名滿天下的大詩人挺有意思。但當他真正穿越過來,並且與這人共事之後,才發覺史書裡面挺有趣的這個大人物實在太沒有意思了。
身負譽滿天下的美名,位居朝堂高位,吃著天下百姓民脂民膏的供養,蘇味道可謂是幸運到了極處,被命運之神眷顧到了極處。
但就是這樣一個可謂集命運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物做起事來卻如此的猥瑣,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顧大局!唐松深深的失望之餘,已對其人鄙視到了骨子裡。
可以說沒有蘇味道之前的那句話,或許就不會有這一場亂子!蘇味道能在那個時刻做出那樣的事情,縱然名滿天下又有何用?詩做的再好又有何用?官位再高又有何用?
此時,在唐松的心中,每一想到蘇味道,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詩經.鄘風》裡的《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究其本質,蘇味道這等人其實就如詩中所寫,無臉無皮,似這等人就該「胡不遄死」
為什麼還不死呢?
不死還等什麼呢?
趕緊死快些!免得再頂著詩壇領袖的身份招搖撞騙,浪費民脂民膏。
似這等人真是活活的糟蹋了唐詩,糟蹋了恢弘偉大的璀璨唐朝!
唐松帶著對蘇味道深深的鄙視出了貢院,隨即走進街道兩邊看熱鬧的百姓人群,注視著崔蒞等人的動靜。
百姓們今個兒也算是開眼界了。先前貢院未開時,貢生們敷粉簪花,香風陣陣的熱鬧就不說了。稍後沒多久,又看到有吏目在貢院牆外張貼皇榜,張貼完畢後,那些吏目們居然還向他們一一紹介今科高中者的姓名籍貫,乃至家世。
以前百姓們雖然喜歡趁貢院的熱鬧,但他們是從不曾進過貢院的,至於皇榜的結果更是看不著,今天貢院這舉動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啊!
但這破天荒的舉動卻讓百姓們心中實實在在感覺到受用,畢竟誰都喜歡被人看重。
這邊吏目們剛剛將皇榜的內容紹介完畢,那邊廂就聽貢院裡發一聲喊,隨即又走出了一支幾百人的隊伍。
這陣勢跟月前那次何其相像!但剛剛聽完皇榜內容並口口傳開的百姓們卻看不懂了。
怎麼又鬧,不應該啊?
月前那次鬧事是因為科考弊情太重,愣生生把個皇榜變成了權貴榜。這一點前面那份天子詔令上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兩個考官兒也都是認罪了的。
那種情況下貢生鬧好歹佔著理。
但這一回……分明不對勁嘛!
剛才百姓們可是聽那些吏目解釋的清清楚楚,這一回取中的這些個新進士裡十個有九個都是跟大家一樣的良人出身。
家裡無權無勢的還能考中,這分明是人家的本事。
能在一科裡面取中這麼多沒權沒勢人家的子弟,可不就說明這回的兩位主考官兒是清正有良心的嗎?
再說,這回的兩個主考官裡有一個就是上回吃過虧後領頭鬧事的,這樣的人要是還靠不住,那……科舉也就別辦了。
最後還有一條,前些時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些個科考章程,還有後來整個的考試過程,凡參加了考試的貢生們不都滿口稱讚嘛,怎麼前面剛誇完,這遭就又鬧起來了?
越想越是不對,百姓們琢磨來琢磨去,聰明人可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沒考中的人在發洩怨氣。
這個一傳開,百姓們明白的同時也搖頭不已,這算什麼事啊?十個指頭還有長短,貢生們讀書又怎麼會一樣?有念得好的就有念得不好的,朝廷這科舉總不能把所有人都取中吧。
這分明是無理取鬧嘛!
得出這麼個廣為人接受的結論之後,百姓們看待對待鬧事貢生們的態度可就跟上回完全不一樣了。
儘管崔蒞也接受了參加過上回暴亂貢生的建議,行走之間不時高聲呼告,但其每一呼告,引來的不是圍觀百姓們的安靜肅穆,更別說眼淚了。反而是一陣陣的笑聲。
他們呼告的聲音越大,百姓們的笑聲也就越大。
其間還有無數百姓伸出手來指指點點著領頭著崔蒞的衣裳。
崔蒞這身衣裳好啊!極品湖綢精工縫製成的衣裳能不好嘛?所謂錦衣說的就是他穿著的這種,行走之間飄飄抖抖,深春時節的暖陽照上去,甚至能反射出粼粼的綢緞亮光。
就是傻子看到他這身衣裳也知道其名貴之極,更別說見多識廣的洛陽百姓了。
就這一件衣衫怕是都頂的上普通百姓一家人好幾個月的吃用了。能穿得起這種衣衫的必定是非富即貴,你一個大富大貴之家的子弟居然領頭鬧科場舞弊,這真是怎麼想都想不過啊!
所以崔蒞愈是呼告,愈是顯得慷慨激昂,百姓們的笑聲就越發的不可遏止。
隨著崔蒞引領隊伍的前進,整個長街上漸次成了歡樂的海洋,百姓們一邊指指點點,一邊左右談笑,真比上元節金吾不禁的熱鬧還要開心。
聽著百姓們開心的笑聲,人群裡的唐松也很歡樂!
唐朝時雖有百戲,但百戲上尚無「耍猴」之戲。然而,眼前長街上這氣氛分明與後世看耍猴時的情景有異曲同工之趣啊。
因著週遭百姓們這般的反應,那些個貢生們越呼告越氣虛,越走越害臊,漸漸的任崔蒞聲嘶力竭,身後的呼告聲依舊是越來越小。
甚或還有走在最邊上的貢生實在受不得百姓們的注視與嗤笑,竟然半抬了袖子開始遮蓋起臉面來。
這種情況下隊伍如何還行進的下去?人本來就不多,慢慢的又越來越散,隨即就開始有心灰的貢生想要脫離隊伍。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因為……禁軍到了!
這回出動的依舊是堪稱天下精銳第一的「萬騎」禁軍,依舊是戰馬嘶鳴,依舊是行雲流水般的陣型展佈。
短短片刻之間,數百禁軍便已完成陣型展佈。一如前次般分前後左右將貢生們四面合圍。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沒有刀刃槍鋒的泠泠殺氣。因為禁軍軍士根本就不曾攜帶長兵單鉤矛,人人手中只是握著一把制式腰刀。
而這唯一的腰刀也不曾出鞘。
還有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回統兵前來的禁軍將領臉上沒有任何焦灼,更不曾頻頻回望宮城。
因為,該如何處置眼前之事的密令他已然接到,那是一份再清楚不過的命令,他要做的只是執行罷了。
前幾日聽說唐松之事時,崔蒞還覺著實在沒什麼,反正禁軍又不敢對貢生們動手,那還怕什麼?
但此刻當他領頭直面禁軍軍鋒時,終於感覺到其間如山的壓力。
完成合圍後,禁軍統軍軍將冷冷的看著馬前的崔蒞,冷冷的說出了三個字:
退回去!
心跳的厲害,腿也開始抖顫。但崔蒞咬牙忍住了,到了這個地步,出身於博陵崔氏,從小蓄養起的驕傲已經容不得他再退。
如山的威壓與恐懼居然被崔蒞化為了勇氣。
他的喉嚨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樣有些嘶啞了。
他的舉動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樣不僅沒退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
逼近時他也如月前的唐松一樣用嘶啞的喉嚨吼出了一句話。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
人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這一刻,似乎一切都跟月前一樣,但禁軍的反應卻全然不一樣。
不等崔蒞將最後的「懼之」兩個字嘶吼完,長街上一抹刀光雷霆而起,霹靂而下。
剎那之後,崔蒞那顆慷慨激昂的秀美人頭便已凌空飛起,滿身的鮮血在巨大的壓力下從腔子裡飛飆而出,高達近丈。
人群裡的唐松看到這一幕,猛然閉上了眼睛。
飛旋的人頭。
噴薄而出的鮮血就是最好的鎮靜劑,瞬間讓整個長街寂靜下來。便有驚呼出口的,也馬上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從嘉年華一般的熱鬧歡騰到瞬間死一般的寂靜,人生啊,總是這麼的起伏跌宕。
那統軍將領一刀斬掉了崔蒞的秀美頭顱後,不容其他貢生反應過來,手中長刀一揮,帶著凌厲的殺氣暴喝道:「捕!」
一令之出,四面合圍的數百禁軍當即暴應如雷,「諾」
這一聲百戰男兒的齊聲暴喝更是為整個長街注入了無限的殺伐之氣,歡樂的長街轉眼便成了蒼茫的沙場。
細碎的馬蹄聲聲疾,聲聲催的響起,整個長街上如同下起了一場疾風密雨。
四面合圍的禁軍皆是採取同一陣型,每相鄰的兩騎中一騎安居不動,另一騎則策馬上前直入貢生隊伍。
這一刻,圍觀的洛陽百姓終於見識到了萬騎的凌厲與彪悍。
一待令下,便即驅馬直前,毫無半點遲疑猶豫,似乎在他們馬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個活生生的讀書人。
整齊劃一的動作裡有著一種讓人觀之便冷到骨子裡漠然,對人命的漠然。
既對別人,也對自己!
僅僅是片刻之後,貢生群中便有慘嚎響起,有閃躲不及被戰馬撞上的,有生生被戰馬踩在腳下的。
即便是戰馬的馬蹄下踩著人,那馬上的騎士依舊沒有半點要退的意思,反而繼續驅馬向前從那人身上碾過,繼續往人群更密集處強行推進。
胯下戰馬強進,手上腰刀也沒有片刻停歇,刀不曾出鞘,禁軍們便拿著帶鞘的長刀劈頭蓋臉向兩邊砸去。
凡列於戰馬之前者,砸!
凡列於戰馬三步之內者,砸!
凡敢有反抗之舉動者,雙腿控馬,左手握鞘,右手拔刀,刀光一閃便是一顆大好頭顱飛旋而起,淋漓噴出的鮮血如雨一般紛紛而下。
嘉年華般的歡樂長街先是變成了沙場,隨之又激變成了屠場。
自調入神都以來就不曾再見過血,但這萬騎禁軍的本質卻是東北邊境上一條條人命,一顆顆人頭殺出來的狼。此番被這人頭與淋漓的鮮血所刺激,骨子裡抹不去的殺性頓時不可遏止的爆發出來。
原本的命令是有反抗才殺人,但到後來,貢生們本能的舉手護頭阻擋也會引來霹靂寒光。
殺人的刀一旦拔出,不飲飽了血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天下的中心,神都北城最熱鬧的長街,萬千洛陽百姓面前。
禁軍用自己的刀,用貢生們的人頭和鮮血演繹了一場完美的殺戮。
當四面的禁軍終於在貢生群的最核心處合圍時,他們的馬前馬後以及戰馬馬蹄之下散亂的滾動著百十顆人頭,整個長街鮮血淋漓。
長街中央,還能剩下都是早已抱頭蹲地,不敢再有絲毫異動的貢生。
春深時節,陽光高照,照在滴溜溜滾動的人頭上,照在淋漓的鮮血上……
當那殺伐聲徹底停息的時候,唐松從死一般寂靜的人群中抬起頭來再次遙望宮闕。
武則天就住在那裡!
原來這個女人有的不僅僅是人所不及的大氣!
原來這個女人真是一點兒都不怕殺人的!
看了看長街邊緣處金宗慶那顆熟悉的人頭,唐松幽幽一聲長歎,在寂靜的長街中居然傳出極遠,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