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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轟動的官司(一) 文 / 水葉子

    第二十七章轟動的官司(一)

    今天是州衙的休沐日,黃司馬也就不曾出門。黃繼來到書房時,他正捧著一本《史記》看的津津有味。

    見兒子進來,科舉出身的黃司馬收了臉上的愜意,正坐了淡淡聲道:「今日文會如何?」。

    在外面脾性甚是不好的黃繼來在黃司馬面前卻是規規矩矩,斂著氣息溫聲道:「新來的方別駕沒去。張啟玉主持的文會,我與他一同回城的,剛見他帶著文會詩作去了州衙」。

    黃司馬聽說新來的方別駕沒去文會,也就沒了多問的興趣。他關注的其實只是這個新來的州衙二號人物,至於文會本身,見的太多早沒了興趣。不過既然兒子來了,也不能不問問他在文會中的表現。

    問到這個,黃繼來竟難得有些扭捏起來,磨蹭了一會兒才爬到黃司馬的書桌上將自己的文會之作給錄了一遍,而後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黃司馬接過來一看,《登峴山》,這題目卻是平平,內容則是一首五言: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

    水落魚梁淺,雲淡夢澤深。

    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巾。

    詩剛看完,黃司馬已猛然站起身來,「這詩真是你寫的?」,口中雖問,眼神裡卻是十足十的不相信。

    這詩除了「水落魚梁淺,雲淡夢澤深」一聯之外也沒什麼太出奇處嘛,憑什麼我就寫不出?黃繼來心中嘀咕,嘴上卻是不敢這麼說,只是又不願說這是抄來的,遂就含糊道:「我在文會中交上去的正是這首」。

    這話說的講究,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那黃司馬是做老了官的,這含糊其辭正是其看家本領,黃繼來這點小手段焉能瞞得住他,「孽子,還不從實道來」。

    眼見瞞不過去,黃繼來倒也光棍,將如何抽唐松之詩換為己有的事兒盡數說了。

    抄詩被自己老爹發現,黃繼來心裡的確有些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他還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心理自然而然就在語氣裡帶了出來,誰知讓他想不到的是話剛說完,一個摑掌批臉就甩了過來,打的他頭暈腦脹。

    「孽障,氣死我了」,黃司馬狠狠扇了兒子一耳光之後沒顧得上跟他廢話,先叫進外面伺候的長隨,著其即刻往州衙找張啟玉,見著人速速請來相見。

    那長隨急忙去了,黃司馬這才轉過身來,黑沉著臉怒聲道:「方別駕辦此文會的目的是為今科的鄉貢生拔解。有我在州衙,此事你根本無需擔心,又何必行此蠢事。蠢材,此事瞞得住人?一旦外洩你這孽障必定為士林所笑,身敗名裂」。

    黃司馬說完猶自不解氣,罵了一連串的「蠢材」。

    「這次文會所作沒有當眾宣示,其他人也都不知他寫了什麼,如何洩露的出去?就是有些風聲,知道的人又怎會為唐松那個措大得罪我黃家?再說,就是傳到他耳中又能怎地?最多不過一場口舌官司罷了,他說是他寫的,我還說是我寫的吶,誰能給他作證?張啟玉?」,這事黃繼來已經想過,也早存了強吃的心思,是以說起來極是順溜。

    「孽障,你說的簡單。我只問你,你可還寫得出這樣的詩來?寫不出,一切都是妄言。此次的峴山之會是為幾日後的漢江之遊預選與會之人,介時若那唐松也去了,就此起了紛爭,只需命你二人當場同題賦詩,則真偽立判。豈容得你狡辯?」。

    黃繼來也是被那一巴掌給扇急了,憤聲抗辯,「寫不出怎的,江郎才盡還不成嘛!再說那唐松今天的詩作都沒了,他一個措大出身,數遍整個宗族都沒一個做官的,如今又惡了襄州士林,還憑什麼去漢江之遊?別說去,只怕他連消息都得不著」。

    唐時科舉制度與後世不同,後世裡讀書人先考秀才,考中秀才自然有了參加鄉試的資格。鄉試考中舉人後順理成章又有了往京城參加進士科考試的資格。這一環扣一環沒什麼分歧。

    唐朝沒有秀才和舉人的考試,地方上讀書人要想進京參加禮部組織的考試,必須先獲得地方州道衙門認可的「鄉貢生」資格。地方讀書人多,禮部給下的鄉貢生名額卻少,如此以來競爭就激烈,鄉貢生的確定需要選拔,而這選拔的過程就是「拔解」。

    此時科舉定制未久,諸般制度尚不完善,這拔解也就沒什麼正規考試的程序,而是由州道主官通過文會擇選本地士林菁華。今日的峴山之會就屬於初選,而幾日後的漢江之遊則是最後確定鄉貢生名額歸屬的終選。

    一旦獲得鄉貢生名額,此去長安不僅可以沿途吃住在只接待官吏的朝廷驛館,且還可獲得地方衙門的潤筆銀,甚至有些傑出者還能得到父母官的親筆薦舉信,可謂是意氣風發,勢在必爭。

    黃繼來說完,黃司馬倒沒有再一味斥罵,而是細細問起了唐松的情況,不多久之後。長隨回報,張家啟玉公子已至門前。

    它,第二天早晨,黃司馬起身梳洗罷剛到衙門的公事房裡坐定,一甌新煮的茶水還沒吃到嘴就有人前來求見。

    來的是個貼身小廝模樣的人物,一臉的惶急。黃司馬卻是認不得他,直到他自己紹介了才知道是姑家表哥那個寶貝兒子身邊的跟班兒。

    再一細問,卻是姑家表哥那個寶貝兒子李茂今個兒一早被人給告了,如今已被襄州首縣出了牌票拿往縣衙開堂問案,這小廝是被指使來請援的。

    黃司馬聽到這個心裡著實有些膩歪,他有四個姑,如今俱已不在。與這個犯事的姑表哥家關係也實在說不上親近。若論本心實在不想理這破事兒。只是這個表哥素來挺會做人,雖然人在縣治平時親近的不多,但逢年過節的卻沒少了禮數。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要不去問問實在說不過,再則本家親戚出事管不管先兩說,問都不問這難免招人閒話。

    當官的親戚多就少不得這些麻煩。每逢這事,黃司馬都恨不得吏部來一紙公文將他調到別處為官才好。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黃司馬最終還是起身出了公事房往一巷之隔的首縣縣衙而去。

    因是距離近,黃司馬也就沒乘車,一路走過去的過程中卻從小廝嘴裡問清楚了事情原委。卻是姑表哥家那個兒子昨日帶了寵妾來逛州城,不合遇著了此前被休掉的嫡妻,雙方因此就起了口角。更不巧的是這一幕恰被那棄婦的兄弟給撞上了,因此上就有了今天這場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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