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海有島名蓬萊 第四章 落幽谷中有佳人(中) 文 / 冷崖望月
蓬萊西邊，山巒深處，喧囂的落水之聲從一個山谷中傳出，和著鳥獸啼叫聲，演奏出一段幽雅的旋律。這個山谷非但不像凝氣閣所在的那個山谷那麼荒蕪，反而被四周鬱鬱蔥蔥的樹木和青籐所掩蓋。
山谷的入口處環繞著一大片的花卉，正值盛夏，粉色的花朵爭相開放著，在入口處形成了一片花海，濃郁的花香隨著夏日罕見的涼風飄散的很遠很遠。
粉色花海中漏出了一條彎曲的石子小徑，直通深處。一道綠色的光華落在花海的小徑之上，現出了兩個人影。
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婦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稍長的末端拖在了石徑之上。她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掃視了一眼粉色的花海，而在她的右手邊牽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孩童，孩童稚嫩的臉龐在見到花海之後，就佈滿了訝異之色，他深吸了口氣，許久才睜開眼睛，高興的說道：「大伯母，這裡的花海比蓬萊正門的林蔭小徑要香多了，而且這種花好漂亮，以前都沒有見過耶。」
「呵呵，煜兒，這種花可是這裡的特產哦，在蓬萊的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會有這種花的。」靳夢穎指著周圍的花海，說道：「說起來，這種花還和你的爹爹有著很深的關係哦，它的名字叫欣遠。你懂了嗎？」
聰慧的哲煜馬上就猜到了這花的含義，所謂欣遠，不正是欣然，清遠兩個名字。「這是欣然阿姨取得嗎？」
「不是的，這是你爹爹和欣然阿姨共同取得。當年你爹沒有出蓬萊歷練之前，你欣然阿姨和他的關係一直很好，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就是他們那時熱戀時，一起在蓬萊西邊探險時，發現的花朵。當時，欣然十分喜歡這種花朵，你爹為了一搏美人芳心，便將花種收集了回來，可是這種花必須要在靈氣極為濃郁的地方才能存活，盛開。於是你爹費了很大的心思，在這個山谷裡布下一個小型的聚靈陣法。聚靈陣法的效果雖不如各個主閣裡的攝靈陣，但已足夠這種花朵的生長。可是你爹在歷練之後，便……」說到這裡，靳夢穎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可哲煜也知道後面的故事了，每多瞭解一些這兩人的細節，哲煜就越感覺自己的爹爹愧對了這位欣然阿姨。
直到如今，靳欣然還在隱居之處種滿這花，含義不言而喻。這位女子的癡情程度讓哲煜很感動，也越發堅定，以後要好好孝敬這位欣然阿姨，因為為了這一段愛情，她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而爹爹卻辜負了這段感情，這是爹爹永遠都欠她的一筆債。
每一次說起哲清遠和靳欣然的過往，氣氛總是很尷尬。在這彼此都沉默中，兩人已邁出了花海，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用木板和茅草搭成的茅草屋，以茅草屋為中心，方圓五十米用竹製的籬笆圍起了空曠的庭院。庭院左邊，有一方直接不過十米的橢圓形小譚，一灣碧水之上滿是盛開著的荷花，淡雅的荷花在碧葉的映襯下在和風中翩翩搖曳著。而在右邊，被開闢成了一塊菜地，此時正有一個女子站在菜地這種，拿著鋤頭，清理著田地裡的雜草。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腳步聲，女子沁出點點汗珠的額頭微微蹙在了一起，似乎是不滿來人打破自己的寧靜。她轉過身來，看見卓然而立的靳夢穎，微蹙的黛眉才舒展了開來，絕美的容顏上現出一抹輕柔的微笑。
在她轉過身來時，哲煜終於見到了這位癡情的欣然阿姨的真面目。雖然按照年紀來看，靳欣然已經年近三十，可是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卻只不過豆蔻芳齡而已。一身簡單的藍色布裙掩埋不了她的卓越風姿，一根綠色的玉簪將一頭黑亮的長髮簪起，略顯蒼白的臉頰上，精緻動人的五官，尤其是那眼眸深處那淡淡的憂鬱，是那麼的惹人憐惜，哲煜突然想起了書中的那句傾國之色。
「表姐，你怎麼來了？」美妙動聽的聲音從她嬌艷的紅唇間傳出，可是當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的哲煜身上，嬌軀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他是……」她顫顫巍巍的舉起手，遙指著哲煜，問道。
「你猜得沒錯，他是清遠的兒子。」靳夢穎突然感覺到帶哲煜來是一件錯誤的決定，不單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還給她帶來了痛苦。
「欣然阿姨，您好。我叫哲煜。」哲煜在一邊恭敬的向著靳欣然施了一禮。
「孩子，你爹他，他回來了嗎？」此時的靳欣然再也不顧得其他，扔掉了手中的鋤頭，直接踏著菜地，如一朵藍雲般快速的飄到了哲煜的身邊，雙手狠狠的抓緊著哲煜的雙臂，用著微帶嘶啞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爹爹，回來了，可是因為有事又走了。」哲煜雖然被她兩隻纖纖玉手傳來的大力揉得生疼，可是臉色依舊沒有露出痛楚，只是提到爹爹的離開，有些落寞的回答道。
「走了……」靳欣然驟然一鬆雙手，兩眼呆滯的望著地面，嘴裡輕聲的念叨著。
「阿姨，爹爹辦完事，會很快回來的。」哲煜走上前去，拉起靳欣然的玉手，貼在自己的臉蛋上，堅定的說道。
「對，會回來的。」靳欣然點點頭，臉色的落寞一掃而空，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那一瞬的風情，足以讓世界為之失色。「孩子，以後叫我乾娘好嗎？」她沒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摸著哲煜的臉蛋，仔細斟酌著這張相似的臉龐。
哲煜被她雙眸中的緬懷之色所觸動，不自覺的點了下頭，輕應了一聲。
「好煜兒。」眼見哲煜答應，一時高興的靳欣然直接將哲煜抱在了懷裡。聞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感受著來自胸前峰巒疊嶂的柔軟舒適，哲煜忽然依稀尋覓到了母愛的感覺。
正沉醉在母愛中的哲煜突然被肩膀上的濕潤所驚醒，才隱隱聽清耳邊輕微的抽泣聲，原來她哭了。
「欣然，別哭了。到時把我幹兒子的衣服淋濕透了，我可不管洗哦。」站在哲煜身後的靳夢穎可清楚的看見了靳欣然臉頰上兩道清晰的淚痕，心中也是一痛。當初她還未出嫁之時，靳欣然一直是她的閨中密友，只是後來她隨著哲清寧住進了劍閣邊上，而靳欣然又因為感情失意而隱居落幽谷，來往才漸少了一些。
「表姐，瞧你說的。以後我乾兒子的衣服，當然由我這個乾娘來洗。」靳欣然被她這麼一說，用手抹掉了兩眼的淚花，站起身來，望見哲煜肩膀上那一大塊的水漬，臉頰升起了淡淡的紅暈。
「嘿嘿，那可是你說的哦，以後你乾兒子的衣服我可不管了哦。」靳夢穎見她漸漸從傷感中走了出來，心裡暗暗歡喜，嘴上也是繼續打趣著說道。
就在這時，從茅草屋中傳出了愀然空靈的琴聲，在生機盎然的深谷中擴散開來。幾隻不知名的鳥雀從樹枝上展開翅膀，振動著雙翼向著茅草屋飛來。
「依遙這孩子的《水鏡》已經大成了，才不過七年時間，果真是天資卓越啊。下一次的五閣競武之時，若是能代表養靈一脈出戰，必能如當初的哲清遠一般橫掃群雄。」靳夢穎瞧見飛鳥在空中久久盤旋，卻不離去的奇景，訝異的說道。
「是啊，依遙的天賦可我當年好多了，能教出這樣的弟子，也算是心滿意足了，不過要說能清遠一般，我看未必。煜兒作為清遠的兒子，想必修煉天賦不會太差，等到下一次五閣競武時，誰能奪魁，還說不准啊。」靳欣然看著了一眼前方圍繞著飛鳥歡呼雀躍的哲煜，說道。
「唉……你只說對了一半，煜兒在悟性上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只可惜先天體質積弱啊。」靳夢穎的話語裡惋惜不已。
「什麼？」靳欣然玉手掩著嘴巴，輕聲驚訝的一喊，顯然沒有想到這種近乎絕症的病況會出現在哲煜身上。要知道，先天積弱是僅次於先天鎖脈的絕症，前者是因為體質虛弱，筋脈脆弱，無法承載靈氣的運轉；後者更是筋脈完全堵塞，引入的靈氣無法運行。一般來說，得了這兩種病的人一生都會與修煉無緣了。
「嗯，不過好在公公他已在凝氣閣內找到了改變體質的靈藥，昨天便火急火燎的出島尋藥去了，想來以公公的修為必能採回靈藥，幫煜兒改善體質。」靳夢穎無奈的點了點頭，可又怕這個消息讓剛剛心情開朗一點的靳欣然為之擔心，所以馬上改口告訴了她解救之法。
「本門鍛體一脈的九煉金身訣不是也有脫胎換骨的奇效嗎？為什麼伯父他要捨近求遠啊。」靳欣然雖不為鍛體一脈的弟子，但是也曾在閣中書卷中聽過九煉金身訣的奇效，此時聽到哲別不送哲煜去捲雲閣，反而自行尋找良藥，心中很是疑惑，便問道。
「公公他自然去過卷雲閣，而薛師叔雖然嘴上答應授予煜兒九煉金身訣，但卻要煜兒拜薛於康為師，那個薛於康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煜兒不知上倨傲的胡說了一通，氣得薛師叔差點要動手，還好清寧聰明，眼見形勢不對，及時拉著煜兒跑了回來，要不然，還不知道弄成什麼樣。」靳夢穎一向對卷雲閣看不習慣，正好有恰是哲煜受了委屈，自然要狠狠的貶低它一番。
「哼！當年清遠處處壓他一頭，以他那錙銖必較的性格，自然不會讓煜兒好過。」靳欣然經過別人一點，馬上就明白了個中曲折，冷哼一聲，面罩寒霜的說道。
「公公臨行說此行少則半月，多則兩月，他必能返回，叮囑我和清寧要照顧好煜兒。不過現在有了你這個便宜乾娘，煜兒這段時間可就交給你了，正好給依遙找個玩伴，省的她天天對著你這個憂鬱美人。」靳夢穎抿嘴一笑，說道。
「好啊，我剛才就有這打算呢。」靳欣然美眸看著哲煜嬉鬧玩耍的背影，會心一笑的說道。「進屋吧，快到正午了，留在這裡吃過飯再走吧。」
「蹭飯誰不想啊，只可惜我要是不回去，軒兒和清寧這爺倆估計要餓著肚子了，正好事情說好了，我也要先走一步了哦。」靳夢穎撅著嘴，無奈的歎著氣，說著，她從長袖中伸出玉手，纖細的手指在胸前捏了一個印訣，口中默念了幾句咒語，便祭出一條碧綠色的玉綾，淡淡的墨綠光芒環繞在玉綾周圍，玉綾招出後便纏在她的手腕之上，這正是靳夢穎祭煉的寶物「綠蹤」。
靳欣然道：「呵呵，既然如此，小妹就不多留你了。煜兒留在我這裡，你就放心吧，等伯父回來，你知會一聲，我親自送煜兒到劍閣去。」
聽了靳欣然的話語，靳夢穎心裡小小的訝異了一把，自從七年前隱居在落幽谷開始，除了三年前曾出谷一趟，為了去大陸上尋找哲清遠外，靳欣然還從未出谷過一趟，而這回為了哲煜，她卻願意出谷。不過她也只是心裡暗暗欣喜，嘴上也沒有多說什麼，向著靳夢穎點了點頭，示意她明白後，手中印訣一變，「綠蹤」自手腕間飛出，在她的腳前貼著地面舒展開來，蔓延到近三丈才停止了伸長，靜靜的閃爍著光芒，躺在那裡。
靳夢穎踏出一步，雙腳踩在玉綾之上，向著靳欣然揮了揮手後，身形便被越發璀璨的墨綠光華所包裹，最後駕馭著玉綾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