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 第一章 蕭牆(上) 文 / 龍夫
煩躁，還是煩躁。趙一飛在房間裡不停地來回踱著，走過來，又走過去，卻怎麼也壓抑不了那股莫名的煩躁。
同樣在房間內的張元和麗娜二人只是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走來走去，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不是不能安慰趙一飛，而是他們這次來和趙一飛談的事情本來就與自己有關，他們之所以打擾趙一飛也是為了找趙一飛商量的，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所有已知的情況已經完全匯報給趙一飛，自己的看法和建議以及採取的緊急行動措施也都已經談過，可事情並沒有按照他們估計的方向發展，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有冒著打斷趙一飛研究思路的風險，將所有的一切向他通盤說出，看看趙一飛能有什麼比較好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兩個人從內心來說都非常想讓趙一飛擺脫現在的煩躁情緒，但空泛的幾句「別擔心，別上火」之類的話顯然是無意義的，要想擺脫煩躁最好的手段就是提出合理有效的解決方案，可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來自趙一飛的建議，而不是自己給予趙一飛什麼建議，因為在他們看來，所有的建議都已經提出來了，可事實仍然沒有發生任何良性的改變，下面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恐怕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儘管煩躁，心裡面也渴望來自他人的安慰，趙一飛並沒有寄希望於張元和麗娜，這是因為張元與麗娜的心態趙一飛多多少少還是理解的，畢竟在一起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不可能彼此間沒有任何比較深層的瞭解的。
麗娜是美國人，儘管在外人看來她對中國的情況非常瞭解，甚至可以被很多人說成是「中國通」，遠程航天公司也主要是由麗娜負責基本的資金方面的運作，當然也包括一些需要秘密完成的工作，而這些需要秘密完成的工作自然是趙一飛所不清楚的。說實話，他並不清楚很多社會現實的背後那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對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大的作用，但這些張元卻是懂得的，而且可以說是非常的清楚，否則他這個中國國家安全局科技情報處長的頭銜豈不是白扣著？但麗娜只是一名來自外國的特工人員，她對中國的情況畢竟瞭解有限，雖然工作得不錯，但在遇到某些內部的、不能為外人道的事務的時候就不是她的能力所能解決的了。
那麼張元呢？張元的背後有著國家安全局撐腰，在普通人眼裡，甚至在很多掌握著大大小小權力的政府官員眼裡，這個賀鵬局長眼前的紅人應該是任何人不敢得罪的，甚至那些國家高級領導人都難保有小辮子抓在這些國安特工的手中。神秘的國安局被很多人偷偷稱呼為「東廠、西廠」，而國安局內的特工人員則同樣被形象地比喻為「大內錦衣衛」，顯然，這種地位是一個即讓人恨，又不得不讓人怕的。可就算是張元擁有如此特殊的身份又能怎麼樣，現在的他不也仍然是束手無策嗎？那麼連這樣一個人物都無法解決的會是什麼樣的事務呢？
再說趙一飛，由於執著於學術和科學研究而長年脫離社會群體，趙一飛對社會上很多複雜的人際關係顯然是生疏的，甚至可以說是陌生的，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並不表明趙一飛作為一個人，尤其是一名喜歡集體的中國人不具有基本的社會交往知識，事實上，在濱城工學院上學期間趙一飛還是經常參加各種活動的，當然，主要是一些學術活動，而任何活動都必然涉及到人際關係，所以認為趙一飛不具有基本的與人相處能力是不可信的。再者說，從趙一飛對遠程航天公司內的管理來看，他顯然能夠很好地處理公司內的各種關係，而且在激勵員工努力奮鬥方面顯然也很有一手。退一步說，就算趙一飛對很多「所謂的」社會關係不瞭解，不會把握和利用，但是憑借他現在在國家領導人和軍委那些將軍們眼中的重要性，多少人恐怕拚命的巴結都來不及，更不要說冒著讓自己可能萬劫不復的危險來得罪這樣一個高層眼中的紅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又有什麼樣的事情能夠讓他如此的煩躁呢？
想一想吧，以趙一飛為代表的遠程航天公司，包括新成立的「中華遠程航天研究院」在內，凝聚了多少中國科技界的新秀和精英，而這群人的周圍又被以張元和麗娜為代表的特工人員包圍著，保護著，如此龐大的一批人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動得了腦筋的？
在中國，甚至可以說在整個人類世界都是如此，很多事情的起因表面看起來似乎很複雜，但如果剝離了其絢麗的外表而只看實質的話，並沒有什麼複雜可言，說白了在它們的背後也就只有赤裸裸的兩個字——權力！這代表著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這讓自古以來多少「仁人志士」、「人類精英」們奮鬥不息，至死不渝，甚至常常有人「冒天下之大不幃」的風險而鋌而走險的兩個字，現在也讓的趙一飛嘗到了苦頭，雖然他本人並不渴求它，但這並不代表其他渴求權力的人不考慮趙一飛，而只要還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中，那些渴求權力的人由於本身就擁有著一定的權力，甚至可能是相當大的權力，那麼在這個社會結構下的其他人又怎麼能不受其影響呢？趙一飛記得小時候看過的很多武俠小說裡有一句非常通俗的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大概可以非常合適的體現趙一飛現在的狀況吧。畢竟這個人類構成的社會完全是由關係聯繫的，各種各樣的關係，血緣關係、朋友關係、情感關係、學術關係、……，當然，這裡也有一個隱藏在深處的，被許多普通人忽略了的「權力關係」。強大的權力關係由於可以對社會中相當部分人構成很大的影響，所以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許多人追逐一生的夢想，而這些人中的許多人就成為了——政客，這個在美、歐等地非常流行的詞語，到了中國的地頭就自然而然地改頭換面成了「政府官員」、「父母官」等詞彙。
那麼為什麼權力網內的衝突會讓現在的趙一飛等人如此的煩躁呢？事情還需要從去年，也就是2013年說起。
不論是從歷史還是從當時來看，2013年對當時的中國來說都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在這一年3月如期舉行的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次會議產生了有史以來破天荒的選舉結果，那就是由於連續十年的經濟狀況運行平穩、良好，以「紅花」炸彈為代表的中**事科技飛躍，以及登月和空間站建設等公開的太空科技大發展等方面的齊頭並進下，本已經因為連任兩屆國家主席、**中央總書記和國家軍委主席而宣佈退出這次選舉的海天碧再次被全國人大代表們以第三人身份高票選舉為中國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一職。這無疑在全世界的新聞界中引發了一場大地震，這無疑會在世界政壇和世界局勢投入新的不確定因素，這也無疑會讓中國的政界內部產生某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本來以為可以順利過渡的權力機構現在變成了疑團，那麼，已經做了充分接手準備的權力集團會安心地放棄本來可以到手的權力嗎？同樣，以海天碧所代表的現行權力集團面對如此突如其來、出乎意料的權力延續機會又能夠毫不心動地放棄嗎？
事實是無庸置疑地，海天碧主席在主席台上看到這一選舉結果公佈後，心花怒放而外表平靜的他當場進行了情緒高昂而又寓意頗深的即興發言，在發言中，海天碧首先代表現任中央政府和中國『共產』黨向與會的各位代表表示最衷心、最誠摯的謝意，同時他也表示將和新產生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們進行協商，討論如何處理這一情況。在發言的最後，海天碧深情地說道：「各位代表，各位朋友們，在發言的最後，再次感謝你們對中央政府的支持，感謝你們對中央政府的信任。我相信，不論這次選舉的結果如何，新一屆中央政府都會全力以赴、同心同德地領導全國人民繼續前進，繼往開來，開創出中國在人類世界和歷史上的全新局面！現在，我臨時代表大會主持人宣佈，今天的會議先暫時進行到這裡，在休會一小時後繼續進行。需要休息的代表可到各省的休息廳內休息。」
本來就因為中國的換屆選舉而備受世人關注的中國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次會議這一下更增加了許多變數，許多國人在從現場直播中和新聞報道、道聽途說等途徑得到這一消息後馬上紛紛猜測各種可能的結果，這其中有興奮的，有忿忿的，有漠視的，不一而足。而各國情報機構在第一時間得到這一消息後不約而同地立即召開了緊急會議討論這一事件對中國的政治、經濟、社會和軍事發展可能的後果，以及對本國和世界局勢的影響等等。
中國，這個神秘的、在短短幾十年的改革開放中迅速崛起於當今世界的經濟和科技大國和本身就具有巨大影響力的政治和軍事強國下面的路怎麼走下去成為了擺在全世界每個人面前的一道題——這是一道沒有人能夠給出肯定答案的難題！
在這種議論紛紛情況下唯一能夠超脫於事外的恐怕就是趙一飛所領導的遠程航天公司了，由於之前海天碧和中央軍委的大力支持，所以各種物資保障和人員保障非常充足，麗娜在外面展開的各種交涉也非常的順利，「后羿號」地球部分最後的組裝也恰好正是在那時開始的。由於組裝的事前準備非常的充分，而組裝的工廠也完全是在某些軍委秘密控制的工廠內進行，所以上面的權力風暴此時還沒有影響到這次試航的準備。再加上海天碧等人這麼多年的精心經營，在遠程航天公司所能接觸到的航天領域內相當部分都是可以信賴的親信人員，所以趙一飛等人根本感受不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在大部分遠程航天公司研究人員的心裡也只是為海天碧能夠連任而高興，畢竟這是一個非常重視航天領域的國家領導人，有這樣一個領導人在位，對自己的工作和未來顯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就算是精明而又老於世故的張元在這種特殊的氛圍下也只是隱隱的感覺到當今政局中可能有什麼不安的因素在積蓄著而已，不過由於趙一飛等遠程航天研究和工作人員的安全工作太重要了，一天到晚忙碌其中的他最終還是忽略了很多本可以注意到的東西，事實上，就算是他能夠發現，從他的地位來說也不可能對事情的發展有太大的影響。當然，他的老上級賀鵬局長居然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這方面的提醒，這也導致了張元對這次海天碧連任事件的政治後果的疏忽，這是事後張元才體會到的，也是在事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張元再次見到賀鵬的時候兩個人只能默默地相望，已經沒有多少言語可說了。「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很多事就是這樣，也許是人生中的一個不經意的轉身，身邊至親至敬的人就已經離自己遠去了，從此兩個人的生活就再也沒有交集，即使能夠再見面也已經物是人非了。
在休會一個小時後，中國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一次會議準時繼續召開，儘管在主席台就座的眾位領導人依然個個都是春風滿面的樣子，不過細心的主席台接待人員還是可以發現某些人臉上帶著輕微的不自然，顯然剛才在休息時間舉行的常委短會內發生了某些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
在這一「小小的」選舉插曲結束後，出乎很多人意料地，之後的大會進行中沒有再發生任何出乎人們意料的事情。中央政治局常委選舉結束後，海天碧依然是中央九個常委中的首席，同時繼續擔任國家主席、軍委主席的職務，不過黨中央總書記一職傳給了新進常委孫福中，而包括錢錦成總理在內的其他幾名常委均由於年齡和連任問題而功成身退，沒有一個能夠像海天碧那樣意外地以第三人身份再次被選舉成功。於是，一批新人在海天碧的帶領下成為了新的中國領導人。用海天碧在大會結束時的發言中的話就是：「作為老一輩領導人，不但要把肩負國民重任的新人們扶上馬，還要送一程，這一程一定要送好，要送的讓全國人民滿意才行。只有這樣，才能夠更好、更平穩地進行黨內和政府的交接，才能夠更好地讓中國的社會、經濟有更好地過渡，才能夠有利於中國人民的生活質量可以在更平穩的情況下更加迅速的提高。」
;